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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蘋果醬(上) 第六章 遊戲者與駕臨者(上)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六章遊戲者與駕臨者(上)

    更大規模混亂的種子已經開始生根發芽,並且很快爆發。不過首先對事態做出反應的,卻是一個被我們遺忘了很久的小人物。

    卡蘿爾希沃斯,詹姆斯競選辦公室的辦事員,一個辦事丟三落四,整天做著百老匯歌手美夢的漂亮花瓶,貝坎寧恐怕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就連詹姆斯本人,他所能回憶起來的,大概也就只有那頭漂亮的紅髮。然而,當週一的早晨,這個漂亮女孩兒哭泣著出現在辦公室裡的時候,還是把我們的候選人先生搞了個手忙腳亂。

    「哦,卡蘿爾,別哭了,好人,我求求你,上帝,別哭了好不好,天!你想把記者都引來嗎?」詹姆斯的頭號像要裂開了,眼下這個局面對他來講實在再糟糕不過:備受關注的候選人的辦公室裡默默哭泣的美女,這別管怎麼看,都是已經跨過了花邊新聞程度的恐怖醜聞,就算他現在還算單身,可也吃不消這種官司。

    「啊,波特先生,老闆!幫幫我,幫幫我,求你!」詹姆斯千呼萬喚,好不容易把女孩從個人世界裡扯了出來,不過情況可也沒變得多好,注意到眼前的人是誰以後,希沃斯小姐好像發現了救星一樣一把扯住了候選人的袖子,梨花帶雨的求救著。

    「好,好好!你說什麼都行,不過,先鬆開,鬆開!」詹姆斯簡直後悔死了,他當初為什麼會放任某個老傢伙把這麻煩女人安排到自己身邊。他一邊瞅著不遠處的大門口,祈禱記者們不會這麼早就跑出來採訪,一邊忙不迭的開出了一連串正常狀況下會把他自己嚇死的空頭支票,整整十分鐘以後,才好不容易從女孩手裡獲得了自由。

    「波特先生,現在,我只能請求您的幫助了。」女孩好不容易停止了哭聲,卻還在抽泣著,每抽泣一聲都會引來詹姆斯一陣心跳——這就算不發展成緋聞,但是苛責女性員工,同樣不是什麼好聽的名目,尤其是他剛剛好容易安撫了女權主義者們的時候。幸好,這一次女孩倒還不算迷糊,她很快原原本本的把事情告訴給眼前的人。

    卡蘿爾有個哥哥,名字叫艾迪,職業是自由記者——其實也就是整天帶著相機到處跑,偶爾給報社寫幾篇稿子的無業遊民,這個身份本身沒有問題,問題是在聽過一次傳教以後,他竟然非常虔誠的皈依了虔心教派,而且作為新聞工作者,理所當然地參與了洗衣房潛入活動,並且,已經被卡迪納扣壓了。

    卡迪納是幹什麼的,紐約人沒幾個不知道。就算高迪在報紙上大肆鼓吹慈善事業的時候,他們的名聲也從來沒見好過,人落在這些黑手黨手裡,下場簡直想都不敢想,於是,女孩現在只有求助「理應神通廣大」的候選人先生。

    「艾迪?是的,我記得。他有一臉不錯的大鬍子。」詹姆斯點著頭回憶了一下。聽過女孩的要求,他當真是鬆了一口氣:卡迪納的確不好惹,不過見不得光可是他們最大的弱點。根據女孩的描述,那個地方很可能是毒品加工廠不說,他們竟然一口氣扣壓了五個人,事情已經被鬧大了。這種時候的表態,對於自己只有好處。

    「我需要打個電話。」詹姆斯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隨手抓起聽筒,一邊撥號,一邊對卡蘿爾說,「希望你哥哥到現在為止還沒事。」

    紐約警察局這次行動很快,完全顛覆了往日人們對他們反應遲鈍的一貫印象,這裡面,一來是由於有來自候選人先生的壓力,二來也因為實際負責卡迪納專案的FBI特工先生認為這有可能成為一個有效的突破口。

    上午九點鐘,兩輛警察,七個探員,甚至還帶了一條警犬,直接把快槍盧博堵在了他剛剛裝修好外圍的新酒吧外面。警長路易斯巴薩爾帶隊,甚至連搜查令都開好了。

    「警長先生,你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盧博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面,他翹著二郎腿,用兩根手指夾住搜查令來回來去的翻著,眼神顯得有些高深莫測,「閣下,我是個守法的公民,我和我的工人們都是,而且我的酒吧甚至還沒裝修完,會有什麼是你們想要的呢?」

    「啊,盧博夥計,我個人是很信任你的,不過我們接到了舉報,說昨晚失蹤的五個美國公民被人在這附近發現,所以我們有必要來調查一下。」巴薩爾警長把手一攤,顯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配合一下吧,朋友。希望不會妨礙你。」

    「說實話,那是一定會的。」盧博很不客氣地把搜查令彈了回去,「你們的舉動不用問,肯定會嚴重延誤這裡的工作進度,並且還會給工人們留下不好的印象。這不行夥計,要知道,我可打算後天就正式開業。」

    「這麼說,你是打算和我們對著幹了朋友?妨礙執法,這可不聰明!」警長有一點生氣,不過更多的還是驚訝,卡迪納從來就不是信奉暴力準則的黑幫團伙,他們有殺手,但是並不常用,至於和官方公開作對,這種事就算高迪的時代也沒有過。難道這一次他們轉性了?「怎麼樣朋友,你的酒吧,是不是可以晚開張幾天?」

    「妨礙執法?這罪名我可吃不消。」盧博誇張的歎氣,他瞥了一眼警長,又看了看他身後,「夥計,私下談談怎麼樣?」他彈動著桌子上的搜查令,然後,好像變戲法一樣,搜查令下面就多出了一張富蘭克林先生的面孔。

    「這樣不好,夥計。」巴薩爾的銳氣一下子就變弱了,他變得有些猶豫,不過又看了盧博兩眼以後,他還是對手下們擺了擺手。

    辦公室裡很快就剩下了警長和盧博兩個,然後身材矮壯的前殺手站起來,一改之前倨傲的態度,慇勤的為巴薩爾斟了杯酒——仍舊是芝華士,這讓警長很頭疼,他不討厭威士忌,但是現在也太早了。

    「開門見山吧朋友,我沒聽說有什麼人失蹤,只是接到手下報告,有幾隻老鼠溜進了我們的洗衣房。」很神奇,明明比警長矮得多的盧博,拿著酒杯揮舞時,卻顯得異常高大,「我不知道警方在想什麼?難道現在非法闖入私人領地已經受法律保護了?還是說他們得到了什麼人的授權?」

    「當然沒有,」巴薩爾矢口否認,他現在明白盧博斟酒的意圖了,拿著這杯芝華士,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但是他們中有記者,朋友,記者,有採訪的權利,而且夥計,這已經不是十九世紀了,你不能總拿著槍和闖入者說話。」

    「也許吧,所以,你想要他們是嗎?可就這麼放人,我也會很難做的。」盧博歎氣。

    「這麼說,你承認你們的確非法扣押了五個美國公民!」這一次,輪到警長得意了。

    「誰知道呢,」盧博即不承認也不否認,他抬頭看著天花板,「朋友,我們認識有些年了,你知道,我一直最崇拜的人是誰。卡洛是個偉大的人,你說呢。」

    「沒錯,卡洛很偉大,而且,他也從不和司法作對。」警長有點糊塗,不知道對方想說什麼,只能順著他的話,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引——這倒也不難,沒有人能否認那位老人的偉大,更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讓紅衣主教出席自己的葬禮。

    「是啊,遵紀守法的卡洛。」聽到這句話,巴薩爾差一點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是看到盧博鄭重的表情,才好不容易克制著自己,「說到卡洛,我想起他似乎也遭遇過眼下的處境,那是在七十年代初?是的,當時卡洛和幾個朋友在帝國飯店喝酒聊天,忽然有個白癡檢察官闖進來說要逮捕他們,雖然明知道對方在胡搞,可卡洛還是跟他走了。聽過這故事嗎?朋友。」

    「……」巴薩爾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芝華士,他現在已經完全笑不出來了。

    警長當然聽過這故事,畢竟,那可是歷史上美國司法部最大的恥辱同時也是卡迪納最大的勝利之一。正像盧博說的,檢察官逮捕了卡洛和他的朋友——美國東部最大的幾個黑手黨組織的教父們,他們正在帝國飯店研究勢力劃分的問題,卻被警方忽然闖入。在猝不及防的教父們做出暴力反應以前,正是卡洛力挽狂瀾要求他們配合警方行事,甚至,被押上警車的時候,他還面帶微笑。

    卡洛在微笑,所以司法部就笑不出來了,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卡洛所僱用的強大律師團就成功地把教父們營救出來,而那位檢察官,一顆冉冉升起的正是新星,卻在卡迪納強大的新聞攻勢之下,被塑造成一個玩弄法律的瘋子形象,並且最後,他真的瘋了……

    這是**裸的威脅,但是巴薩爾沒辦法不退縮,畢竟他還比不了那位當年的檢察官,至少人家雖然瘋狂,手總還是乾淨的,可巴薩爾,他身上的漏洞實在太多了。把酒杯再次送到嘴邊,恍然發現被子已經空了,他猶豫著:「盧博,他們還活著嗎?」

    「也許?」意大利人聳了聳肩。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就這麼回去了,和上面不好交待。」

    「那麼,只要他們也能回去就沒問題了吧?」

    「怎麼?」警長有些驚訝的抬頭,看到的,是黑手黨徒的微笑,「我想,在您返回警署以後,那些迷途的羔羊們,自己會回家的。」

    「活的?」警長有點發傻,不知道自己折騰那麼久在幹什麼。

    「自然。」盧博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好,夥計,打擾了那麼久,我想我們也該回去了。」警長站起來,從桌子上拾起搜查令,以及搜查令下面一個鼓鼓囊囊的小信封。

    「收隊,收隊!」他這樣喊,「這裡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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