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轉載)從用人看劉表的身份與氣度(二) 文 / 藍色煙火
從昨天開始,煙火又可以正常更新了,不過劉表這篇還是發出來吧,有始有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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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看看武將甘寧。甘寧是從益州敗逃入荊州的。他最先帶領著他的私人精銳部隊(「僮客八百人」)來投靠劉表。結果只能「居南陽,不見進用」[20](裴注引《吳書》認為這是因為劉表「不習軍事」,有一定道理,但不全面)。當時南陽的實際控制者是軍閥張繡(漢末南陽郡的情況詳見《「錦帆賊」甘寧》第二節《甘寧在荊州的蹉跎歲月》),而甘寧在南陽是遭到張繡涼州軍事集團排擠的,這個先按下不表,回到劉表與甘寧的關係上來。劉表之所以不重用甘寧,根本原因落在雙方的身份上。
劉表的身份已如前述,那甘寧是何許人也?《甘寧傳》說:「(甘寧)少有氣力,好遊俠,招合輕薄少年,為之渠帥;群聚相隨,挾持弓弩,負?帶鈴,民聞鈴聲,即知是寧。人與相逢,及屬城長吏,接待隆厚者乃與交歡;不爾,即放所將奪其資貨,於長吏界中有所賊害,作其發負。至二十餘年。」注引《吳書》也說:「(甘)寧輕俠殺人,藏捨亡命,聞於郡中」。由上述兩段史料可以看出,甘寧首先是「有氣力」,能「挾持弓弩」,武藝高強;並且「招合輕薄少年,為之渠帥」,擁有一隻精銳的私人部隊;而且平日裡做的是殺人越貨、「藏捨亡命」的勾當。他是所謂的「遊俠」。
「遊俠」是兩漢社會中一個頗為活躍的階層,並且是有等級的。像曹操、袁紹、張邈之流,也被人認為「好遊俠」,但他們更多表現在「立氣勢,作成福,結私交」[21]上,與甘寧不同。荀悅說:「(遊俠)以正行之者謂之武毅,其失之甚者至於為盜賊也。[22]」參照上引甘寧的行為,他正是「至於為盜賊」的那類,是遊俠中較低層次的一類,即所謂「輕俠」。下面我們參考其他例子來間接獲知劉表不重用的原因。《後漢書.王允傳》說:「(王允)素輕(呂)布,以劍客遇之。」王允與呂布都是并州人,但王允家族是「世仕郡為冠蓋」的豪右高門,而呂布只是一名「劍客」,憑借武力在州中任事(「以驍武給并州」)據方詩銘先生研究,「劍客」具有「亡命奸臧」和「氣力勇猛」的特徵,實際上就是「遊俠」中的「輕俠」[23]。王允對呂布只是利用其武勇,但對這類人是「素輕之」的。同樣地,作為冠蓋高門的劉表對「輕俠」之徒甘寧同樣是輕視的,而之所以連利用都不利用,是因為荊州的北大門南陽郡與東大門江夏郡早已分別被軍閥張繡與黃祖所盤踞。已有人看家護院,對「坐談客」[24]劉表來說,甘寧只如同一塊雞肋罷了(更氣人的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甘寧無論是在張繡處還是後來在黃祖處都會受到排擠,他即使想當一名偏將也不可得。)
我們還可以把劉表的用人與曹操、劉備、孫權橫向作一比較,來看看其中的差異。劉表不能忍受「通脫」的風尚,務虛不務實,只重用地方豪族實力派。而曹操則不計小節,高舉「唯才是舉」的大旗,並且打擊地方豪族勢力;對待隱居的高士,劉表傲慢愚鈍,人謂水鏡先生為「奇士」,劉表見後竟說:「世閒人為妄語,此直小書生耳。」[25]而劉備則禮賢下士,三顧諸葛亮於草廬,終成鼎足之勢;劉表總端起自己的「名士」架子,瞧不起社會地位低而有實才的人。孫吳政權則因出身微寒,沒有種種條框的約束,敢大膽提拔像甘寧這樣的遊俠之士。
劉表誠然是個帥哥,誠然「黃中通理(語出《易.坤卦》,是讚美道德),博識多聞」[26],但他「外寬內忌,好謀無決,有才而不能用,聞善而不能納」。在這個群雄逐鹿的亂世裡,「英雄」行得,「奸雄」行得,「梟雄」也行得,但那種標榜聲氣、游談無根的「名士」派頭行不得了!
漢獻帝建安十三年,劉表逝世,「名士」們已開始從政治舞台的中心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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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別見《三國誌.魯肅傳》、《諸葛恪傳》(下列註釋只單列傳名的皆出自《三國誌》)
[2]分別見《劉表傳》、《周瑜傳》
[3]《魯肅傳》:「今(劉)表新亡,二子素不輯睦,軍中諸將,各有彼此。」
[4]《吳主傳》注引《吳歷》
[5][13]《劉表傳》
[6][12]《王粲傳》
[7]《王粲傳》「(王)粲奉觴賀曰:『……劉表雍容荊楚,坐觀時變,自以為西伯可規。』」《裴潛傳》:「(裴)潛私謂所親王粲、司馬芝曰:『劉牧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處,其敗無日矣。』」
[8]見《士燮傳》
[9]《毛?傳》:「(?)將避亂荊州,未至,聞劉表政令不明,遂往魯陽。」《杜襲傳》:「(杜)襲避亂荊州,劉表待以賓禮。同郡繁欽數見奇於表,襲喻之曰:『吾所以與子俱來者,徒欲龍蟠幽藪,待時鳳翔。豈謂劉牧當為撥亂之主,而規長者委身哉?子若見能不已,非吾徒也。吾其與子絕矣!』欽慨然曰:『請敬受命。』襲遂南適長沙。」《和洽傳》:「(洽)遂與親舊俱南從表,表以上客待之。洽曰:『所以不從本初,辟爭地也。昏世之主,不可黷近,久而阽危,必有讒慝間其中者。』遂南度武陵。」
[10]《劉表傳》注引《英雄記》:「(羨)性屈強不順。表薄其為人,不甚禮也。羨由是懷恨,遂叛表焉。」
[11]《三國誌.劉表傳》謂其為「八俊」之一,據裴注及《後漢書.黨錮傳》知此說不確。
[14]曹丕《與吳質書》:「(王)仲宣獨自善於辭賦,惜其體弱,不足起其文。」李善注:「氣弱謂之體弱」。鍾嶸《詩品》稱王粲「發愀愴之詞,文秀而質羸」。詩文風格的柔弱其實是個人氣質的反映,二者是相通的。
[15]見《世說新語.傷逝》劉孝標注
[16]見《後漢書.禰衡傳》及《三國誌.荀?傳》注引《傅子》
[17]魯迅《而已集.魏晉風度及文章於藥及酒之關係》
[18]《後漢書.王暢傳》及《三國誌.劉表傳》注引謝承《後漢書》
[19]如《王粲傳》注引魚豢轉述韋誕的話:「(王)仲宣傷於肥戇」。「肥」,表示程度深;「戇」,是指剛直而愚。又《杜襲傳》「(王)粲性躁競」(參觀《文心雕龍.體性》:「(王)仲宣躁競,故穎出而才果」,「穎出」指鋒芒畢露,「果」指果敢、勇決)
[20]《甘寧傳》
[21][22]袁宏《漢紀》卷十
[23]方詩銘《三國人物散論》五《呂布在并州的早年生涯》
[24]《郭嘉傳》
[25]《世說新語.言語》注引《司馬徽別傳》劉鎮南銘
[26]《世說新語.輕詆》注引《劉鎮南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