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十章 調研(1) 文 / 重陽美
謝磊微微點了點頭道：「嗯，大爺，我就是。」
老爺子明顯有些激動的過分，忽然拉起謝磊的手，怎麼也不肯鬆開，仔細的端詳著謝磊，像研究一件珍寶一般，把謝磊看的心裡發毛，老爺子聲音忽然提高了八度：「謝書記，我終於見到您本人啦，您可是為我們辦實事的好官吶！」
謝磊被人一讚，怪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微微有些發紅，笑著道：「大爺，可別這麼誇我，我們做的事，都是鎮上所有幹部的功勞，不在個人。」
老大爺一聽謝磊這麼說，臉上的神采更加明亮，樂呵呵的點點頭：謝書記看著年紀輕輕就是個官了，還這麼謙虛，才來寧塘幾個月嘛，這路也修了，年年爭水的情況也沒有了，快倒閉的美琪食品廠也恢復生機了，他們家也在裡面入股著呢，看前景，將來少不得分大錢！
幾年前，張春陽成了畢樓村三組唯一一個國家幹部，現在更成了一個副鄉長，雖然官不大，好歹是個官，張家沒錢沒勢，春陽老爹更是個傻子，人家還能破格提拔，這樣的好官哪裡去找，這一切，老大爺都看在眼裡呢！他眼睛昏花，可並不糊塗。
「謝書記，您坐，我去給您叫春陽去！」老大爺慇勤的拉開長條凳子，手攤開示意謝磊坐下。
謝磊急忙扯住老大爺的胳膊，笑著道：「不用麻煩大爺了，你們坐，我們自己去找就可以了！」謝磊邊說一邊將熱情的老大爺往椅子上按，老大爺一口一個您，幾乎折了他的壽，哪還敢勞煩人家。
老大爺見謝磊不讓，也就不再堅持，笑呵呵的坐回凳子，指著裡面的靈堂給謝磊說人就在裡面。隨後顧斌和劉師傅也在禮簿上寫下他們的名字，當然，兩人都是後面綴著擔子，一個要娶媳婦用錢、一個要給孩子上學用錢，所以都是十元錢的份子錢。
一進靈堂，那一陣陣的哭聲令人不禁動容，三人上前給張父上了香，受不了那壓抑的氣氛就趕緊出來，謝磊心裡沉重，有些堵得慌，沿著村裡的路慢慢的往前走著想散散心。
「謝書記，您這麼忙，怎麼還來了。」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抖。
謝磊轉身，就看到張春陽那有些憔悴的臉龐，頭上蒙著白紗，眼睛紅腫，裡面還有濃濃的血絲，看起來精神很差。一身白色的喪服，上面滿是塵土，估計是下過墓地了。
謝磊一個大跨步走到張春陽面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使勁的擠出一絲笑容道：「春陽，別難過，這對張叔來說，說不定還是一種解脫。」顧斌和劉師傅也都上前拍拍張春陽後背，給他些許的安慰。
張春陽神色更加黯淡，勉強點了點頭，好像被人抽乾了血一樣。謝書記能來看，他很滿足，但喪父之痛，他很難接受，這對他幾乎是致命的打擊。
張春陽摀住臉，淚水又克制不住的滾滾而下，從指縫流出，淌的滿手都是：父親，那個最偉岸的父親，那個像山巒一般令他仰止的父親，就這麼倒下去了！
「謝書記，我……我對不起你的栽培，我這鄉長不幹了……不想幹了，我以後就在家陪我媽。」張春陽已經計劃好了，等料理完父親的喪事，就辭掉鄉長職務，回家種田，他失去了父親，但不能失去年邁的母親。
一聽這話，謝磊忽然一個錯愕，眼裡閃過一絲痛惜，揮揮手對顧斌兩人道：「劉叔，你們先回車上等我。」謝磊說完，繼而對張春陽平靜的道：「走吧，往前走走。」
謝磊在前，張春陽在後面萎靡不振的跟著，兩人都沒有說話，一直來到村東頭的一個小土丘上。謝磊一隻手插在褲兜，另一隻手夾著煙，看著不遠處那顆挺立的白楊，靜靜的吸起來。
一隻煙吸罷，謝磊將煙頭重重的摔在地上，忽然轉身，朝著張春陽吼道：「張春陽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爸走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嗎？你媽要你照顧？你就是生活中的懦夫！沒了你爸你就是個屁，我告訴你活著不是你一個人的事，為你家、為你媽、為你死去的老爹、更為你，你張春陽都要活出個熊樣來！」
謝磊唾液滿天飛，噴了張春陽一臉渾不在意，胸中怒火中燒，指著遠處東北剛寧縣城的方向，「看見剛寧縣城了嗎？看見秦東市了嗎？你做夢夢到過有一天殺到哪裡嗎？我謝磊夢到過，但現在我看清楚了，是我瞎了狗眼，你張春陽就不配做我謝磊的兵，你別給我說你是為了你媽，你媽就沒有你這麼不爭氣的兒子，我要是這麼窩囊，早就直接一泡尿淹死自己！省的在這個世上連累父母！」
罵完，謝磊氣哼哼的轉身就走，剛走兩步，又扭過頭來指著張春陽的鼻子道：「張春陽，下週一，你就給我按時去報到，我不想到時候見不到你。」這次謝磊再也沒回頭，大步流星的離開。回到車裡，謝磊重重的歎息了一聲：有些最撕裂心腸的傷心事過後，不是將悲憤為噴薄的力量，就是從此一蹶不振，再無出頭之日，希望能刺激到張春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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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池村和大卞溝一樣，是剛寧縣最貧困的幾個村子之一，位於秦嶺山麓，也是寧塘最南邊的幾個行政村之一，距離寧塘鎮也是最遠，大約有二十多公里，一共十一個村民小組，總人口3384人。謝磊下鄉調研的第一個村子，就是漁池村。
潘和平家住漁池村六組，以前是個民辦教師，因為家裡三個孩子要唸書，嫌工資太低難養活一大家子，所以就辭了職，去江南省打工，他有三個孩子，如今大女兒已經工作，就在鎮中學教書。家裡負擔減輕，潘和平就回了家不再出去。這兩年由於在村裡為人熱情，也見過外面世界，有一番見識，就被選為了村主任。
謝磊來時並沒有通知潘和平，吉普車到了六組村口謝磊就讓劉師傅停下來一個人回去。他和顧斌進了村，打聽到村主任潘和平家後，就直接叩響了潘家的門閂。
潘和平正在家裡炕上睡覺，聽見敲門聲，就讓放週末假的小兒子盼小羊去開門，潘小羊蹦蹦跳跳的跑到門口，門一開，謝磊兩人就看見一個賊靈靈的男孩仰著脖子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們兩個，大約就七八歲大，手裡拿著一個碩大的蘋果，已經咬了一半，連那黝黑的臉頰上也殘留著一絲蘋果渣，那小手弄的髒兮兮的，也渾不在意。
「叔叔，你們找誰呀？」聲音有一股少年特有的稚氣。
顧斌笑瞇瞇的彎下腰蹲下去，露出一個自認為迷人的笑容道：「小朋友，你爸爸在家嗎？」
潘小羊歪著腦袋指了指左邊的瓦房道：「在裡面睡覺呢！我帶你們去。」說完，就拉起謝磊的手往裡面走，只留下顧秘書滿臉尷尬：這孩子，怎麼還勢利得很呢！
謝磊卻樂了：這孩子，還真不隔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