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奮鬥在領地 第十二章 思想 文 / 大漠古堡
第十二章思想
南雷斯帝國是一個貴族掌權的國家,貴族的地位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儘管平民中有些富足的鄉紳和商人擁有的財產遠遠超過許多困苦的騎士,甚至比一些中高級貴族更富有,可財富的多寡並沒有改變平民和貴族的地位對比,他們之間有著仍有不可逾越的鴻溝。貴族毆打了平民最多被罰十金裡爾,平民要是對貴族稍微出言不遜就會被重罰甚至投進監牢,嚴重的還可能被帝國紋卷院以冒犯高貴的神之寵兒的罪名絞死。
在這樣的風氣下,貴族和平民之間沒有平等和尊重可言,也沒有平民會想到尊貴的貴族老爺會向自己行禮,所以當凱達認真的按照騎士的禮章向詹姆士等人致謝的時候,他們首先感到的是震驚,其間還夾雜一絲的恐懼。等明白過來後,詹姆士顫巍巍的俯下身體親吻凱達的靴子,用蒼老而哽咽的聲音說道:「坎帕斯在上,我,詹姆士麥狄孫起誓,克萊武家族的榮譽即是我的榮譽,克萊武家族的恥辱即是我的恥辱,我願為家族奉獻所有,哪怕要我獻出自己的生命也毫不猶豫。如有違背誓言,死後靈魂永遠不能回歸戰神殿堂!」
緊隨父親,約翰也立下相同的誓言。
這個情況是凱達萬萬沒有預料到的。親吻靴子,這是南雷斯帝國最崇高的禮章;以坎帕斯的名義起誓,這是帝國最崇高的誓言。自己不過是發自內心的感謝他們為家族作出的努力,卻讓他們感動的立下如此莊重的誓言,誓死效忠和追隨克萊武家族,凱達隱隱覺得在平民和貴族之間,有些事情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
「不要發呆,該你說話了。」克雷基在旁邊小聲說道。
「大叔,約翰,快起來。」凱達沒有明白克雷基的意思,連忙去扶兩人起來。不過他剛彎下腰就被攔住了。
「怎麼啦?」看著把手臂橫在自己胸前的克雷基,凱達不解的問道。
看來這傢伙什麼都不知道啊,鬱悶的男爵長長的歎了口氣,耐心的給凱達解釋:「按照帝國的傳統,如果有人向貴族獻上吻靴禮,上位者應該以扣胸禮回應,否則就是對獻禮人的侮辱;如果有人向貴族立下為家族奉獻一切的誓言,上位者應同樣以坎帕斯的名義起誓,接受他的忠誠。如果一位立誓者沒有獲得相應的回誓,會被認為是不夠忠誠的人,將被所有人唾棄。」
克雷基不說還好,這番話可把凱達嚇出一聲冷汗,原來該死的貴族還有這麼多規矩。
其實詹姆士和約翰也猜到凱達不知道這些規矩,所以才沒有立即起身,給了他一個思考的餘地。
在克雷基低聲叮囑兩遍後,凱達記下了要說的話。
「等一下。」就在凱達要按照克雷基的教導最出回誓的時候,格瑞雷站起身來,面容沉靜、目光瑞利的掃示在場的幾個人一圈,然後才繼續說:「這是以神的名義立下的最高誓言,絕不可輕率了事。雖然現在克萊武領地滿目瘡痍,我們不能在輝煌的殿堂中見證這一時刻的來臨,但必須讓忠誠的誓言光輝沐浴在每一個正直和善良的人心中。」
聽到這話,克雷基若有所悟的看了格瑞雷一眼,點點頭說道:「格瑞雷先生說的對,雖然條件簡陋了點,但是必須要符合這個誓言神聖和莊重的氣氛。」
經過一番簡單的商量,克雷基去安排他的屬下做好相應的準備工作,詹姆士和約翰先去組織領地的農奴,而給瑞雷就負責教導凱達需要注意的禮儀。
「不用這樣麻煩吧?」凱達有點無奈的看著喋喋不休的老酒鬼,說出心裡話。
「有的時候,形勢比內容更重要。」格瑞雷平時顯得瘋瘋癲癲,邋裡邋遢,可關鍵時刻說出的話往往言簡意賅。
「認真的想想,現在你的領地是什麼樣子。這次和強盜的戰鬥,重傷和戰死二十多人,你的領地總共有多少人?損失了五分之一的人口,幾乎每家都有人戰死,他們的家人不會悲傷嗎?他們不會思念自己的親人嗎?他們會不會怨恨給家人招致死亡的領主?」
一連串的問題,讓凱達有些招架不住,說實話,他根本還沒有想過這些。
「他們都是農奴,應該不會家族產生怨恨吧?再說我會好好的補償他們。」凱達小聲的說道,自己也感覺到底氣不足。
「唉,才當了幾天領主,你就忘記在貧苦的生活中得來的經驗嗎?你已經忘記剛剛回到領地時領民對你的態度嗎?」
給瑞雷的問題一個個拋出來,凱達的汗也不停的流下來。
是啊,才短短的幾個月時間,難道自己已經變了嗎?要是以前,如果夥伴戰死,自己會怎麼想,遇到他們的親人時,自己會怎麼做?
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要給所有人平等和自由生活的願望,在三個月的時間裡已被遺忘,漸漸的自己沒有再把領地的農奴當成平等的人來對待。當看到他們為一個金幣的補償感激涕零的時候,當看到他們為了十個金幣的賞賜歡呼雀躍的時候,自己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操縱他人喜怒哀樂的感覺,已經把這些人當成可以隨意驅使的工具。自己仍然想帶給這些人幸福的生活,可這種生活已經變成恩賜,不再是曾經期望的平等。這個變化如此的悄然、如此的迅速,自己竟然沒有一點點感覺。
格瑞雷不知道自己幾句話就讓凱達陷入深深的自責,還以為他正在思索剛才聽到的話。
「格瑞雷,你說的對。貴族的生活改變了我,讓我忘記了曾經的理想。現在,我明白了,既然我是一名領主,就可以在自己領地內實現從小的願望。」
「嗯!」格瑞雷看著逐漸變得神色堅毅的凱達,有些奇怪。這個傢伙有什麼理想?
凱達臉上的肌肉輕輕抽搐著,他用力的晃了晃頭,像是要把什麼東西甩出去,又像是要防備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啊:「我決定給予所有的農奴自由民的身份,並且把家族的土地分給他們,讓他們都能夠享受平等的待遇。在克萊武的領地裡,沒有高高在上的貴族,也沒有低聲下氣的平民,大家都是平等的一家人。」說這話時,凱達的眼神深邃,充滿了歷史的滄桑。
站在對面的格瑞雷聽著鏗鏘有力的詞語,卻感覺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凱達。
「你瘋了嗎!」覺得不能讓這個傢伙胡鬧的格瑞雷厲聲的喝止。「在克萊武的領地裡,沒有高高在上的貴族,也沒有低聲下氣的平民,大家都是平等的一家人。這是一個貴族應該說的話嗎,難道你想被紋卷院絞死?」
「先生,難道您認為這有什麼不對嗎?」凱達平靜的問道。
「這……」要說有什麼不對,格瑞雷一下子還真說不出來。
「為什麼貴族可以不勞動就可以吃最好的食物、穿最好的衣服、住最好的房子。那些卑微的努力,終日辛苦勞動,卻吃不飽,穿不暖,性命連一匹馬都不值。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這……」
「我要讓所有人都變得平等。沒有高貴的人,沒有低賤的人,大家一起耕作,一起勞動,共同分享豐收的果實。每個人都獲得他需要的東西,沒有不足,也不會過多的佔有。」
雖然面對的是曾經熟悉,只有十六歲的少年,但格瑞雷卻感到沉重的壓力,帶給思想和靈魂的壓力。
「凱達,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想到這些,可我要告訴你,這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已經清楚凱達在想些什麼的格瑞雷整理了自己的思緒,緩緩說道:「有這種想法的人並不只你一個,過去有,現在有,我想將來也仍然會有。可你想過沒有,為什麼從有文明記載以來,這種想法就沒有被實現過。大賢者阿圖亞曾經說過,人性是自私的。每個人都想自己不用勞動,卻能夠佔有他人的勞動果實。這是人的天性,這種天性決定了你所謂的理想永遠只是一場夢境。」
「阿圖亞是誰?他完全是胡說。享有了自由和平等,人們會加倍努力的工作。」
「是嗎?」格瑞雷笑了笑:「曾經有人像你這樣想過,他們甚至建立了一個自稱為理想國的小國家。可實事證明他們錯了,完全平等的身份,按照需要平均分配生活必需品,讓這些人漸漸的墮落,每個人好像都在努力的工作,可他們生產出來的東西卻越來越少,每個人分到的也越來越少。這些人沒有檢討自己的錯誤,反到認為是不夠平等,然後他們實行了更平均的分配辦法,結果沒多久,他們就滅亡了。」
「你怎麼知道的?」凱達失聲的問道。
格瑞雷很奇怪,凱達為什麼會對這幾句話反應如此激烈,這和他的性格不太像啊。但他還是說道:「智慧來源於知識,知識來源於書籍。」
「難道我錯了,難道一直都錯了?」凱達被格瑞雷的話弄的有些糊塗,神情萎靡的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他感覺頭很痛,心很亂。
「其實也不是全錯。」看到凱達痛苦的樣子,格瑞雷決定安慰安慰他。「每個人都會追求美好的生活,都渴望自由和平等,但絕對的自由和絕對的平等是不現實的,那樣只會造就更多不勞而獲的蛀蟲。社會需要規則,人們需要準繩,這也是我最近才懂得的道理。你要記住人是自私的,失去束縛後這種本性就會暴露無疑,所以必須要用制度來約束。而且對於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大家都不會珍惜。只有通過艱苦的奮鬥收穫的果實,才會覺得格外的甘甜。」
剛開始的時候,格瑞雷還撫摸著凱達的頭髮,像一個慈祥的長輩。說著說著他抬頭仰望天空,深邃的黑幕中掛著點點繁星,卻不知格瑞雷在看哪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