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命運的彼端 第十二章 抉擇(二) 文 / 孤揚草
葉玲君看了看手機，發現打來的號碼是不認識的，想了想，還是接了：「你好，我是葉玲君，你是哪位？」
「小小君，我夏天啊！陳導讓我通知你一下，他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問我們下午有沒有時間，準備開始開拍。」
「下午啊……」葉玲君深深吸了口氣，「我有時間，那2點半在片場見吧。」掛了電話，葉玲君開始往校外走去。她為了把自己的注意力從那件事上移開，竟然決定讓自己用走路的去拍攝現場。當然，她也沒忘記發短信告訴姐姐自己的去向，她再也不想讓別人為自己擔心了。
乘公交車需要大半個小時，計程車30分鐘，就連地鐵也需要15分鐘。那麼，走路需要多長時間呢？我們只知道，當葉玲君微微氣喘地走到片場大樓下面的時候，已經整整過去了一個中午的時間，而且她還沒吃午飯，當然，被吸引了全副心神的她一路走過來都不覺得累，更不覺得餓了。
一看手機，比約定的時間已經晚了十多分鐘，葉玲君趕緊加快了腳步，走進了大樓。敲門進入導演室之後，她發現夏天已經到了，有點意外地跟他打了個招呼之後坐下來，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腳已經累得不行了。畢竟是連續不休息地走了幾個小時的路，讓運動能力超強的她也有點吃不消。
夏天對著她笑了笑，又轉頭繼續和陳導討論起剛才的話題來。葉玲君也樂得讓他們去繼續討論，她揉了揉雙腿，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入了沙發之中。剛剛閉上眼睛，耳邊就傳來了夏天的聲音：「小小君，你有心事？」
葉玲君有點意外地張眼看著他，對他銳利的眼光有點驚訝，夏天又一次讓她對他改觀了。在她印象中，一般的富家子弟都是嬌生慣養，自小就萬千寵愛在一身，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感受的，何嘗會有夏天這樣善於觀察他人的存在？雖然這跟她經過長途跋涉之後放鬆了心理不再刻意演戲有關，但他的觀察力無疑是非常細緻的，至少還比葉玲君自己好多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了。」葉玲君有點感激地笑了笑，這突如其來的關心，令她有點說不出的情緒。其實，就好像是那種對於平日身邊人的關心熟視無睹，而對外人的一點兒關切，就覺得是讓人感動，所謂的感情盲點，或者直說：犯賤，大概就是指這個了……
「cut——」
隨著陳導的一聲大吼，心神恍惚的葉玲君被嚇得一哆嗦，手裡拿的酒杯一晃，一些液體灑落下來，雖然她縮腳飛快，還是有些濺落到她自己的鞋面上，險些就把價值不菲的長裙給弄髒了。她被這一嚇，頓時回復了神志，偷偷鬆了一口氣，連忙找了張紙巾彎腰把鞋子被濺到的地方給擦乾淨了。
「小小君你究竟在幹什麼？你的精神呢，精神哪去了？這到底是第幾次出錯了？你自己說！休息10分鐘，等下要是再出錯，今天就別拍了！」
素來很少發火的陳導一臉鬱悶地扔下頭戴的帽子，走進了他自己專用的休息室，剩下工作人員們個個緊張兮兮地整理檢查著機器，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把火頭燒到自己身上。
葉玲君苦笑著對夏天道歉：「對不起……」
夏天擺擺手：「不用道歉，看得出來你今天心情很差，要不還是去跟陳導說，今天先休息吧，下次再拍好了，反正時間有的是。」
葉玲君想了想，自己原本是想用拍戲的方式來引開對那件事的注意力，誰知弄巧成拙，不但沒有引開注意反而讓自己連戲都拍不好，看來逃避這種想法真是大錯特錯的，還是乖乖的去面對吧。她點點頭，就想往休息室走去，夏天拉住她，拍拍她肩膀，自己走了過去。
過了一會，陳導和夏天一起出來了，夏天偷偷朝葉玲君伸了伸大拇指，她望著他，眼裡不禁露出了一絲感激的光。陳導毫無表情地道：「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大家狀態都不怎麼樣，過幾天再約時間好了。」
葉玲君和夏天坐在化妝台前，工作人員正忙碌地為他們卸妝，直到工作人員將葉玲君臉上最後一點妝都細心地擦淨了之後，葉玲君轉頭對夏天說了聲「謝謝」，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下了樓。不知為何，剛才她還在想著那件事，忽然心裡就湧起了對親情的強烈渴望，她現在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就是……想和親人在一起。
拿出電話看了又看，葉玲君想了好久，又猶豫了好久，看了看時間，終於下定決心，跑到一家長途電話店，按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喂，你好，是哪位？」電話裡傳來一個溫柔的女性聲音。
瞬間，葉玲君幾乎熱淚衝出眼眶，她強忍住心中的激動，衝口而出道：「媽……伯母你好，我是……葉舞……」
「啊呀，是舞兒你呀，怎麼忽然想到給伯母打電話呢？我聽你的聲音有點不對勁兒，是不是凌凌欺負你啦？別怕，伯母給你做主，那小子呀，一定是老顧著工作，把你冷落了對不對？哼，真不像話，好久沒有打電話給我們就算了，居然連自己女朋友也不顧了！我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他才行！」
聽著媽媽在電話裡嘮叨，葉玲君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在母親面前，她哭得像個孩子一般。她痛快地哭著，終於可以將自己的情緒全數發洩出來，也不顧在店裡引起不少旁人側目。母親在電話裡聽見這邊的哭泣聲，慌忙連聲追問怎麼回事，卻不見葉玲君回答，而只是更大聲的哭泣。母親也知道，這個時候，最好是讓她一次的哭個夠，然後心情才會輕鬆很多，解決起事情來就比較容易得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葉玲君逐漸止住了哭泣，正當媽媽以為她打算說出什麼事的時候，葉玲君忽然來了句：「謝謝你，媽媽！！」
然後，她猛地一咬牙，掛斷了電話，飛快地結帳跑出了店門，根本不顧剛跑出沒幾步身後就傳來店員的叫聲：「小姐，小姐，你的電話——小姐……」
葉玲君跑啊跑啊，一直跑到自己跑不動為止，彎腰喘著氣，剛才在母親面前的哭泣，總算將她心裡鬱結的痛苦發洩了部分，雖然**現在十分疲累，但心理負擔的減輕讓她感覺輕鬆多了。緩過氣之後抬頭一看，一片水幕映入眼簾，卻是跑到了一片小綠地邊，旁邊還有個小小的噴水池和幾張長椅子，幾位老人在旁邊散步，長椅上還坐著一對情侶在竊竊私語，那種溫馨的氛圍頓時讓她心神一陣溫暖。
慢慢地走到長椅上坐下，葉玲君深呼吸了幾口，準備好好享受一下這難得的平靜，然後再做其他打算。正當她閉上眼睛的時候，心靈深處忽然傳來一股悸動——要換了之前的她，一定會激動得跳起來，然而此刻的她只是平靜地默默道：「你，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火舞。」
火舞幽幽的聲音游絲般響起：「我，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火舞的這一開場白令葉玲君很是意外。
「我，從出生開始，就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原本我以為對我很好的父皇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後來姐姐告訴我，根本不是這樣——我剛剛出生的時候，我的親生父親就遇刺駕崩、母親『自殺』殉夫——我才成了父皇的女兒。難怪父皇在看我的時候，眼睛裡總是不經意的流露出一股並非親情的愛意，我回想起來，那大概是看到我的時候，想起那位我從未謀面的母親吧。宮裡到處都有上任皇帝的畫像，姐姐跟我說畫中那位英挺俊朗的青年人就是我的親生父親，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大概是吧，因為從他身上我總能發現很多熟悉的東西。可是不知為何，我從未看到過一幅哪怕是跟先皇在一起的皇后畫像，所以很多時我總是喜歡照著鏡子發呆，不是因為我自戀，而是我想在鏡子裡的自己身上發現一些母親的痕跡。」
葉玲君忽然之間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火舞忽然之間跟自己說起這些自己以往從未在她記憶中接觸到的往事，不知意味著什麼。而依照葉玲君原本的想法，火舞不出現則已，一旦出現，就必定會是想著跟自己解決凌銳的事情，沒想到她卻出其不意的跟自己說起了這些。
「小小君，你知道嗎，我身為魔皇的掌上明珠，魔族最受寵愛的小公主，我這些年來的生活，卻很少有開心的時候。不過是外面的光環太過耀眼，遮掩了內裡的黑暗而已……」
火舞不斷地說著，傾訴著她幼年的經歷，傾訴著她成長的歷史，傾訴著她的一切秘密，將她的一切快樂與哀傷，都盡數展現在葉玲君面前。
不知說了多久，葉玲君早已跟隨火舞的話語一起沉浸在她的世界裡面，葉玲君感覺從來不曾像此刻般與火舞貼近，甚至產生了一種兩人的心靈已經融匯為一的感覺。這時，火舞停下了幾秒，當葉玲君終於恍然大悟般醒來時，她才接著說下去：
「小小君，我火舞的一生，有過悲傷，有過快樂，有過痛苦，有過幸福；最幸福的生活我已經享受過了，最愛最親密的人兒也已經不再存在於這個世上，我的人生已經不再有遺憾了。小小君，我知道你的困惑是什麼，我也知道你在顧慮什麼，這個世界上，還有別人比我更明白你的心麼？」
「火舞……」葉玲君一時之間被火舞的話弄得腦袋裡紛亂如麻，根本無法對她的話作出什麼有效的反應。
火舞沒給她調整的時間，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對不起，是因為我借用了你的身體，才剝奪了你的幸福，還令你現在陷入如此痛苦和矛盾的境地……所以，請你不必顧慮我，請你自由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火舞，別這樣……我想說，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想說，其實我要感謝你。你的出現，讓我明白到真的可以有一個人比自己的一切更重要！」
「火舞，你真的明白我在困惑什麼嗎？你真的明白我在顧慮什麼嗎？在你的生命中也曾留下我的影子嗎？……不要對我說這些，我不需要你的愧疚，不需要你的理解！我不需要這些。難道你不明白我需要什麼嗎？當然，你知道！可是你給不了我，不是嗎？因為你把這些都給了一個不再存在的人——無雙……我什麼都不想，我能想什麼呢？我從來就不曾奢求過什麼。以後也再不會。
但是不奢求，不代表我不會心痛！你知道嗎，我很迷惘。火舞，如果我做出一個決定可以帶給你一點點慰籍的話，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但我怕……這一點點虛幻的蔚籍能夠維持多久呢——還是，我其實把你推向了更加毀滅性傷痛的深淵……那我，不就成了無形的劊子手嗎……
現在，我可以和你說些什麼呢……任何言語，都失去意義了吧。」
「別說了，火舞，不管怎樣，謝謝你的理解。」
說完這句話，葉玲君的心已經下了一個決定，儘管早已想過這個決定，但是真正下決心，卻猶如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難道不是一場生死之戰嗎！
「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下……火舞，你也休息一下吧。」
「從來沒有好好看一看這個世界，突然發覺，它是那麼美麗，目之所及，都是生命，所有的一切都在忙碌，每個生命都在演繹著自己的故事，每個生命都在追尋著自己夢想中的故事……
我呢，我所追求的又是什麼？
也許，當火舞你降臨我身上那天開始，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吧。億萬地球人之中，只有我的身體可以與你融合，可以延續你的生命！既然這是上天給我的使命，那麼，就讓我好好的承擔起我的責任，就讓我一直守護在你的身邊，無論何時何地，我會盡力讓你不再受到傷害。
我葉玲君，是火舞的守護天使，此生此世，永不改變。」
葉玲君朝著天上的驕陽輕輕地笑了笑，腦海裡忽然出現一名黑衣長髮的清麗女子，還有一名面目身材十分模糊的青年，青年站在女子身後，忽然輕輕擁住黑衣女子，然後在她臉頰側面深深一吻，隨即消失不見，只剩那女子一人呆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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