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日耳曼全面戰爭

克拉蘇 046 盧庫盧斯的決定 文 / 杜克血蠍

    「啊,您怎麼能這麼說?」

    「我們怎麼敢稱為您的保護人?」

    「您這是要讓我們羞愧死嗎?」

    聽到盧庫盧斯稱他們為他的保護人,這群東方戰士頓時慌了手腳,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而他們所要表達的意思則只有一個——和盧庫盧斯的父親,已經過世的老盧庫盧斯對他們的恩惠比起來,他們為盧庫盧斯所做的,非但遠遠不夠,而且根本不值一提——他們何德何能,竟然敢以救命恩人的兒子的保護人自居?

    面對群情激奮的東方人急切的感情流露,盧庫盧斯感動的苦笑著舉起手,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出於對眼前的指揮者父親曾經恩惠的懷念,也出於對過世老人的由衷愛戴,以及對眼前的盧庫盧斯本人的信服,看到這個手勢,東方人們立即閉上了自己的嘴巴,等著盧庫盧斯的發言,就好像他們都是他最忠誠的奴僕一般。

    「對於諸位的厚愛,我個人非常感激。」以一個羅馬貴族所特有的優雅禮節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後,盧庫盧斯眨了眨眼,將軟弱的象徵強憋了回去,「家父辭世已有幾個年頭,而我與諸位相處的日子則更久。」

    「若是我僥倖沒有使我的姓氏蒙羞,我當可以驕傲的說,如家父一般,我絕非挾恩求報之輩。諸位感念家父曾經的恩情而願意將這份恩情還在我身上並視之為理所當然,而我則願意視之為諸位對我的恩情。」

    似乎是因為情緒激動,盧庫盧斯這番話說得前所未有的正式,而表情也前所未有的嚴肅——於是,東方人們都愣愣的看著他,也跟著嚴肅了起來——顯而易見的,盧庫盧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到了這時候,盧庫盧斯反倒垂下頭,沉默起來。

    看到盧庫盧斯這副神情,一干東方人也越發鄭重起來——若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是不值得盧庫盧斯這麼認真的。

    沉默了一會之後,盧庫盧斯才重新抬起頭,緩慢而沉重的開口:「這些話實在難以啟齒,因為無論我如何組織詞句,總難免會給人落下挾恩圖報的話柄。但這些話我又非說不可。所以我懇請諸位,憑著咱們這些年來的交情,憑著你們對我的瞭解,當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不要認為是你們的恩人的兒子在要求你們些什麼,不是。」

    停頓了一下之後,為了加強自己的語氣似的,盧庫盧斯用力的點了下頭:「在你們面前的,不過是個賴你們保護才得苟活的可憐人,他並不要求你們什麼,只請求你們聽他說他的意見,然後憑你們的品德去判斷、行事。」

    說著,盧庫盧斯及時而果斷的擺了下手,制止了東方人反對他之前發言的意圖——因為東方人自始至終都牢記著他的父親曾經的恩情,是絕不會允許恩人的兒子擺出如此低下的姿態的。

    誠懇的看著東方人,盧庫盧斯舔了舔嘴唇,一口喝光了整整一杯葡萄酒,之後才再次開口:「我懇請諸位想一想,想一想我的父親還在世的時候,諸位從他那裡得到的恩惠——他不顧軍隊裡士兵軍官們的反對,以軍令強行制止了那些征服者的搶掠;他不顧包稅商人的威逼,主動降低了諸位家鄉的稅額——而諸位從他的行為中所獲得的好處,我就不必多說了。」

    「想想看,在龐培從他的手裡偷走了軍隊的指揮權之後,那些為龐培所征服的城市的人們所遭受的——殺戮、**、搶掠,和沉重的稅賦——這些所有戰敗者所必將承受的命運。我父親的仁慈將諸位和諸位的家人從這樣悲慘的命運中拯救出來,使你們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生活——儘管為此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聽到盧庫盧斯的話,一群東方人頓時眼含熱淚嚷了起來:「啊,您所說的這些,我們無時無刻不記掛在心上。我們怎麼會忘記,是那位仁慈寬厚的恩主在征服我們之後,又從他那些可怕的軍隊中拯救了我們?」

    「既然諸位還記得這些事,我懇請諸位想一想——如果諸位得別人仁慈的施恩而從悲慘的命運中得到解脫,而獲得了安穩和美的生活,那麼我們又怎能對此無動於衷,而將本該我們遭受卻由於他人的美德而得以避免的悲慘命運,經我們的手強加到別人頭上?」

    「這……自然是不能的……」這麼回答的時候,東方人們明顯有些遲疑——畢竟,他們前來日耳曼作戰,就是相應盧庫盧斯的號召——若是贊同對日耳曼的征服,那就有忘記了老盧庫盧斯對他們的恩情的嫌疑;而若是反對對日耳曼的征服,又是在反對老恩人的兒子……

    盧庫盧斯表情沉痛的舉起雙手:「可我們已經這麼做了——之前對馬克曼尼人的戰爭,正是我們發出了致命的一擊,徹底的擊潰了馬克曼尼人——而克拉蘇的士兵們都對馬克曼尼人做了什麼,任何一個在心底裡還有哪怕最微不足道的一丁點兒品德的人都恥於提及。」

    這下,亞美尼亞人們越發尷尬了——盧庫盧斯所說的道理都沒有錯,但問題是,這些亞美尼亞人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不正是因為盧庫盧斯的號召,更因為盧庫盧斯的父親盧庫盧斯對他們有莫大的恩情嘛。

    似乎知道亞美尼亞人們在想什麼,盧庫盧斯點了點頭:「確實,這樣的事情讓人難以啟齒——除了那些最冷酷無情之輩,沒有人喜歡戰爭。每個受過教育,即便不以正義和真理作為自己的行事標準,至少也是以之為美德的人都會承認,只有在以下情況下,戰爭才是正義之事和必須的手段。」

    「這種情況就是,一個國家的利益和安全受到了切實的威脅。又或者,這個國家的尊嚴受到了惡意的冒犯——我們都知道,如果對這種冒犯退讓,只會助長挑釁者的氣焰——若無以上兩種情況發生,戰爭即便勝利,也毫無榮耀可言。」

    在對何為正義戰爭做了定義之後,盧庫盧斯才為自己辯解:「當凱撒擊敗了統治高盧的日耳曼人後,他在元老院發表演說,力陳日耳曼人的威脅——不止是我,元老院裡的很多以博學和睿智著稱的人都認為正如同凱撒所說,日耳曼人是共和國的巨大威脅。這也是我在聽說克拉蘇要征服日耳曼之後便立即召集諸位前來助陣的原因。」

    聽到這個自辯,東方人們都信服的點頭——毫無疑問,出於保衛自己的國家的動機而踏上戰場,無論何時都是值得欽佩的英勇行為。

    「原本,我以為克拉蘇也是為了同樣崇高的目的,才出兵保衛共和國——但是最近,你們都已經知道了,事實並非如此——他們的目的只是為了滿足可鄙的私利,而日耳曼人的威脅也並不像凱撒所宣稱的那麼大。那些日耳曼人,他們是強大而驍勇的戰士,這是毫無疑問的,但他們從來就不曾是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這一點注定了他們無法對共和國造成太大的威脅。」

    「而我們,卻毫無理由的將戰爭帶給他們,將那些本來不應該由他們承受的悲慘命運強加給他們——只為了滿足一群暴徒的私慾!」說著,盧庫盧斯憤怒的漲紅了臉,用力的揮舞了一下拳頭:「雖然是受了蒙騙,但我已經讓我的父親為此蒙羞了!」

    聽到這話,一群東方人頓時又七嘴八舌的維護起他來——長久以來,盧庫盧斯都如同一個真正高貴的人一樣生活,無可指摘,並不曾使他們的老恩人蒙羞——而這一次,被人欺騙而做出惡行,那罪當歸於欺騙者,而非被欺騙者,並不能責怪盧庫盧斯。

    讓來自亞美尼亞的騎兵隊長們勸解了一會兒後,盧庫盧斯才平靜下來,以哀傷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同志們:「哎……你們說得對,被人欺騙而做出惡行,是不能歸罪於被欺騙者的——但若是明白知道有人在行惡卻不能果斷的阻止他,那就是與惡人同謀了。」

    亞美尼亞人的首領警覺的皺起眉頭:「那麼,您打算怎麼做?」

    「阻止克拉蘇的惡行。」盧庫盧斯挺直胸膛,堅決果斷的宣佈,「將這群日耳曼人從他的惡行中拯救出來,就如同我父親所做的那樣。」

    這樣的宣告讓所有人都肅然起敬。但鐵甲騎兵的首領卻提出了反對意見:「可我們現在只有三千人了。」

    「是的。」盧庫盧斯點了點頭,歎了口氣,為自己兵力的貧弱難過起來。

    儘管自己主動投靠克拉蘇,卻仍舊未能得到對方的信任,雖然得到了金錢上的補償,兵力卻被削弱了。原本自己足足徵集了六千人,五百有鐵馬甲的鐵甲騎兵,一千披皮馬甲的鐵甲騎兵,一千五百名標槍騎兵,和輕裝步兵、弓箭手、標槍手各一千人,結果克拉蘇卻以力量要集中使用為名,將輕步兵、弓箭手和標槍手都調走了——而眼下,那些人也都已經死在了和萬尼烏斯發生的那場戰爭之中。

    但盧庫盧斯從來就不是一個會為了逆境而哀傷悲歎太久的人——事實上,自從他的父親老盧庫盧斯被奪走軍權,召回羅馬之後,他的記憶裡就只有逆境了——只停頓了一會,羅馬人就又堅定果斷起來:「我們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阻止克拉蘇,但我們有天然的盟友——萬尼烏斯。」

    「等萬尼烏斯和克拉蘇開戰後,我們仍舊會被放在側翼等到時機——而我們也會等到時機的——但到時候,我們將衝擊克拉蘇的陣列而不是萬尼烏斯的。」一臉嚴肅的看著所有的人,盧庫盧斯堅定的宣佈了自己的計劃,「就像以往一樣,我將我個人和我家族的榮譽,以及我的性命,全部托付給諸位。」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