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志 二.城主 文 / 洛水藏天
陳昊眼光流轉,心頭多了一份打算,雖然答應跟眼前這位天凌宗弟子一同拜訪那千樺城城主,可若是形勢不對,他可不會傻傻的在那裡死磕,天塌下來由高個子頂,這林海岳一身修為比自己要深厚,自己急流勇退也算不得怯弱無能,何況兩人之間並沒有太深的交情,所謂相逢緣分之說純粹飄渺之物,當不得真。
舉箸又嘗了嘗桌上擺放得一道精緻菜式,讚了一聲,這菜含在口中絲絲滑(禁)爽,唇齒留香,回味無窮,不由胃口大開,再不說話。
酒足飯飽,杯盤狼藉,陳昊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拍了一拍微微鼓起的肚子,眼光瞥到那林海岳目光有些奇異,不由得尷尬一笑,心中嘀咕一句,名門大派的弟子就會講究臭規矩,連吃個飯都不能失了儀態。
走到門口處拉了一個掛在一側的長繩,那店小二出門的時候告知這繩的一端連接著一個鈴鐺,只要牽動繩的一端那段就會叮叮響動,他自然就會跑上樓來聽候吩咐。
這種巧妙設計讓陳昊也不得不讚了一聲,雖然簡單,可越簡單的往往越不平凡,得需要一個七竅玲瓏心方能想得出來。
不多時,房門吱呀一聲果然被打開,露出店小二那瘦小身影,他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直直的投向仍然端坐在座椅上的林海岳,只因為對方方才出手實在太過豪爽,那兩塊玉珮的價值簡直能與整座酒館相當,若不是怕懷璧其罪被人惦記,他早就收拾包袱走人去享福去了,哪還用在這做被人呼來喚去的下等之人?
陳昊清咳了兩聲,總算將對方的注意力調轉過來,他皺起眉頭吩咐道:「去打兩盆熱水來,我們吃完飯擦一擦臉。」
店小二應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顯然是覺得自己一腔慇勤,那林海岳卻並沒有理會自己,依依不捨的轉身奔下樓去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小子實在太過貪心,已經得到兩塊寶貝竟然還想討要。」陳昊搖搖頭感歎了一句。
「他得不到。」林海岳忽然冷冷說道。
「什麼?」陳昊抬頭疑惑的望著對方,不知道這話中究竟含了什麼深意。
只見林海岳慢條斯理的將碗筷放下,眼中閃爍著道道戲謔的目光,緩緩開口,「他得不到什麼寶貝,因為我的寶貝從來就沒有給予過他。」
「怎麼會……我明明看到……」陳昊吶吶說道。
「想不到連陳兄也瞞了過去。」林海岳眼中閃過一絲自得,嘿然一聲,「你所看到的那兩塊上等的靈玉其實是在下偽造而出,表面看上去靈氣非凡,實際上裡面包裹的不過是下等的油青,普普通通只比青石圓潤少許。」
「原來如此。」陳昊嘖嘖稱奇,暗忖這些名門大派的傳承底蘊果然豐厚,居然還有這等偷梁換柱之法,他心中不由暗暗為那店小二叫屈,若是等那兩塊玉珮上面的元氣消散殆盡露出真身,這人怕不是得捶胸頓足,嚎啕大哭不可,當然若是他足夠運氣,將這玉珮先行出手換得銀兩,倒也能賺上一筆,從此衣食無憂。
伴隨著砰砰砰的腳步聲,店小二帶著一個小廝走了上來,手中端著的銅盆裡正緩緩的冒著熱氣,二人都微微喘氣,額頭上滲出淡淡的汗珠。
陳昊歎息一聲說道:「放下吧,我們自會洗漱,不用再來伺候了。」
他想了想,又從懷中掏出兩個銀角子遞了過去,新來的那位小廝自然是千恩萬謝,可這店小二眼中卻顯露出一絲鄙夷,陳昊哭笑不得的摸了摸鼻樑,心裡直道,我是看你忙上忙下卻得不到報酬才好心給你,誰知道你卻嫌少。
我這些銀兩自然是遠遠不及之前那兩塊玉珮的賣相,可也要你得到那兩塊玉珮是真才是,便是自己遞出的這些銀兩,還是從那林雨方後院藏在地下的藏銀瓷壇裡硬摳了一些過來,自己尚且得省著點花,能打賞你兩塊已屬不易,莫要太不知足。
一切收拾妥當,陳昊與林海岳一同走下酒館的階梯,這裡又恢復了之前的喧鬧塵囂,不過很快便有人認出他們,暗暗使了幾個眼色,嘈雜之音又漸漸平息下來,眾人臉上都帶了絲絲敬畏之色。
陳昊看到林海岳眼中閃過一絲自得神色心中暗暗搖了搖頭,無論走到哪裡,他都不喜歡這種萬人注視的目光,或許他的本性就是如此,不想作為一顆耀眼的明星站到前台來,甚至寧願錦衣夜行,一切盡藏內心,得一兩知己分享便已足夠。
出了酒館,已經到了午後時分,烈日當空,毒辣的炙烤著整個大地,從酒館帶出的幾絲陰涼頃刻間便被驅散乾淨,所幸二人都不是凡俗之人,暗暗運起一身元力,輕易的就將酷熱隔離開外,不似街道兩旁聲嘶力竭叫賣的攤販,已經一個個如同在水缸裡浸過了一番,眼中全是疲倦之色,為了生計卻不得不如此。
找了一位路人問清城主府衙的所在地,陳昊與林海岳行至一條寬敞的大道,這裡的地面用長達三尺的條條青磚鋪就,被清潔的一塵不染,兩旁也沒有小販敢把攤位擺放到此處來,唯有青柳棵棵無精打采的垂下絲絛,一時間倒顯得整條道路有些冷清。
兩隻巨大的石質獅子靜靜的蹲在街道的一旁,石獅後面是兩扇紅木大門,上面密密麻麻的銅釘正泛著點點金光,大門敞開,一旁站了一位身穿青色衣甲的侍衛,腰間的佩刀不時露出道道寒光,而大門上方則掛了一塊巨大的匾額,上面書刻著幾個燙金大字——雲府。
原來這千樺城主姓雲,陳昊暗暗點頭,停頓腳步,看著身旁的林海岳緩緩走了上去。
這林海岳手中一翻,又是掏出一塊淡紅色的小小玉珮遞上前去,看來又是想故技重施,可憐那侍衛肉眼凡胎,又哪裡能夠識得,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將其收下,另外一名侍衛還發出輕咳之音,林海岳心靈神會,同樣一道「大禮」送上。
所謂閻王好惹小鬼難纏,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兩名侍衛自然也不能免俗,收下了林海岳的厚禮,忙不迭的差了一人跑進府中傳信去了,不多一會兒便氣喘吁吁的跑了出來,告知了雲城主正在迎客居等著二人前去,這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顯然已經是盡了全力,只是不知道他之後發現所收到玉珮的本質,會不會氣得七竅生煙,不過那時候二人已經不知身在何方,何況身具不凡手段,便是這兩名侍衛找上門來也不畏懼。
只是陳昊在心裡暗暗嘲笑,這堂堂天凌宗弟子的這般行徑可是有些缺德,一點也不像他的外表一樣相貌堂堂。
走過一段彎彎曲曲的廊橋,前方早有一名眉目清秀身著淺藍色衣裝的女童恭候多時,她見到陳昊二人行了一禮,將他們帶到一座八角屋簷的閣樓之下,旁邊是一口碧綠色的小池,池中朵朵紅色蓮花正開得爛漫。
女童輕輕的敲響房門,裡面傳出一道清越婉轉的聲音:「請進!」
竟然是一名女人?陳昊二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疑惑,難道這千樺城雲城主,竟然是位巾幗不成?
按捺下這份心思,隨著僕役緩緩進入閣樓之中,心中所想如何很快就會得到答案。
這閣樓裡一角擺放了幾個高腳金漆凳,上面幾盆盆栽正透出濃烈綠意,給整個閣樓增添了無盡生機,閣樓上方懸掛著幾盞八角等,用淡黃色綢布包裹,上面描繪了一些山水寫意風景,文雅詩句。
而閣樓的另一頭是一個大約丈餘的寬大桌案,上面鋪開了一張數尺長的白色宣紙,一個身著白色衣裳的女子正手中執著毛筆,低著頭飛速寫著什麼,額前道道青絲垂下,隨著書寫不停輕輕顫動。
「雲大人,他們二位已經帶到,小竹告退了。」
「嗯。」女子應了一聲,揮了揮素手,卻並沒有抬頭的意思,而是手下繼續筆走龍蛇,彷彿在處理什麼要緊的事。
叫小竹的女童行了一禮退了出去,臨走時順便把閣樓的門帶了起來,只剩下陳昊二人對望一眼,神色有些尷尬。
女子書寫得越來越急,到最後竟然快得肉眼看不清,令人心驚,這樣的速度,若是用來出劍,怕也是一位絕頂劍客,這雲城主身上果然帶著武藝,或許眼前所展現的,還只是她的冰山一角。
白衣女子忽然輕喝一聲,手中一頓,將青毫往一旁一擲,正好落入桌案一角的筆筒之中。
她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臉,俏鼻細眉,額頭微蹙,眼光灼灼,正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巾幗。
「你們二人找我何事?」她朱口輕啟,淡淡問道,語氣中帶有一絲久在上位的威嚴。
不過二人也不是尋常之人,怎麼會被輕易震懾?陳昊轉過頭看向林海岳,腳下讓了一步,讓對方上前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