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百六十二章 死囚 文 / 先生亂
更新時間：2012-11-08
拉森沒有機會表達自己的想法，就被吊起來，一次次的鞭打，這些人的手上並不留情，鞭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最終失去了意識。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的口中十分地乾渴，像是燒起來了一樣，又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在他的喉嚨裡抓撓。
忽然，一個水袋扔到了他的面前，他瞇著一隻眼，看到那幾個凶神惡煞的囚犯在看著自己。
「謝謝。」拉森將水袋撿了起來，迫不及待地倒入了口中，一陣濃重的尿騷讓他忍不住將這些黃色的水吐了出來，不停地乾嘔著。
這根本不是水，這就是尿！
他憤怒地看著這幾個像是野人般髒兮兮的傢伙，臉上充滿了憤怒，將水袋用盡自己僅有的力氣拋了過去：「你們為什麼要嘲弄我！」
「哼。」一個栗色髮色的男人哼了一聲，說道，「如果你不想喝的話，那麼就等死吧。」
說著，這個人將地上的水袋撿了起來，喝了一大口，似乎他喝到的不是尿，而是純淨的水，拉森貪婪地嚥了口口水，又嘗到了尿液的味道，頓時乾嘔了幾聲。
這個人的表情並不是說笑的，拉森尷尬地靠在牆上，後背一陣冰涼，讓身後灼痛的傷口舒服了一些。
那個人又說了一句：「不要靠的時間太長了，等你的血漿變涼了，你的後背會跟牆壁粘在一起，到時候扯下來的是你自己的皮。」
拉森頓時嚇得坐起來，這個男人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但是似乎並不是壞人，喉嚨的灼燒還能忍耐，他不住地嚥著口水，遲疑了一下，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這裡是地牢？為什麼我會被抓進來？」
「哈，這個小伙子還以為是我們抓他進來的。」栗發男人大笑了一聲，說道，「如果你不知道，為什麼在剛才不問那些對你行刑的人？」
「他們不回答我的問題，只對我提問。」拉森歎了口氣，「他們似乎一直認定我是喇塔教的傳教者，但是我們喇塔教隱世之後就再也沒有向外面傳過教，為什麼他們要冤枉我？」
「在這裡的人都說自己是冤枉的。」另一個人說道，猛然一把抓住了鐵枝，手掌因為憤怒顫抖著。
拉森抱住了雙膝，沒有一塊骨頭是不疼的，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受這種折磨，喇塔教的教義在於愛護生命，他從沒有和別人爭鬥，也沒有被毆打過。
他輕輕吟唱起了喇塔教的咒語，一串串符文由聲音變成了光芒，纏繞在了他的身邊，漸漸地疼痛的感覺有些消失了。
「你懂得魔法？」其中一個囚犯問道。
「嗯，但是因為離法蘭寺很遠了，看起來效果並不是很大，原來我都能夠讓傷口癒合的。」
「哈，我想起來了，喇塔教好像是個僧侶的教派吧，怪不得你是光頭。」另一個長著絡腮鬍的男人說道。
拉森點了點頭，身上的傷痛減輕，但口中的乾渴還沒有消失，他現在有種能夠喝下一條長河的感覺了。
「如果你能夠用魔法的話，那麼能不能幫我的兄弟們看看。」栗發男人指了指身後，拉森這才注意到在他後面還躺著兩個人，身上蓋著稻草。
小僧侶艱難地站了起來，兩個人立刻上前攙扶住了他，將他帶到了兩個人的面前，掀開稻草，他看到了已經開始腐壞的傷口，皺緊眉頭，這些傷口很深，而且沒有經過處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伴隨著吟唱，符文圍繞在兩個人的身上，兩個人呻吟了一聲，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
「我不能救治他們，但是能夠讓腐壞不再蔓延，讓他們舒服一些，這樣的傷勢我需要一些草藥，如果能夠和獄卒們要到……」拉森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對了，為什麼不叫獄卒？他們應該會管的啊。」
「叫他們？讓他們過來朝我們出氣嗎？」栗發的男人笑了起來，「看來你還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這裡是地牢，而且是地牢裡的死囚室！你認為進來還能活著出去嗎？」
「什麼？」拉森愣了一下，死囚室？
他竟然被判了死刑？誰判的！
「接著，這不是尿，作為救治他們的謝禮。」
拉森接住了扔過的水壺，愣了一下，說道：「不，我並沒有真正救治他們……」
「讓你喝你就喝，說什麼廢話！」
拉森急忙將水壺打開，猛然灌了下去，他的餘光看到那些人的喉結都動了一下才想到了什麼，但是壺中僅有的不多的水已經空了。
「對不起，我只是……」
「為什麼道歉？」
拉森低下頭，沉默了許久後，問道：「你們為什麼被抓進來？你們都是一起的？」
「照你被抓緊來的時間看……你應該知道我們的兄弟都已經死在了提提城外面吧。」
「你們是那些強盜？」拉森驚訝地問道。
「對，我們就是強盜。」栗發的男人使勁點了點頭，「無惡不作的強盜，所以才被抓到了這種地方，這些獄卒們很盡職，在他們死的第一時間就過來朝我們的吐口水，然後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我們。」
「為什麼要來搶奪這個城市？」拉森問道。
「我們搶奪過的地方很多，大部分都是一些貴族的領地，提提城的伯爵就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殺了我們一些人，為了報仇，所以我們才來攻打提提城的，但是神聖殿堂的騎士們太強，我只殺了四個，就再也砍不下去那些鐵皮子了。」
拉森目光一動，殺了四個聖殿騎士？
這個男人的雙手無力地垂在地上，雙腿擺放的姿勢也很怪異，他想到自始至終都沒有見到這個男人動過……恐怕他的手腳都已經被廢了。
「因為報仇，都是因為報仇，如果都能夠互相原諒的話，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原諒？真是讓人感動的話，你什麼時候見過青草會原諒蝗蟲，什麼時候兔子會原諒狼？」栗發男人冷哼了一聲，「贏了就是狼，輸了就是兔子，不存在原諒不原諒，我們是強盜，殺了我們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你的語調很悲觀，至少我見到的強盜不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你見到了他們？告訴我，他們死前，是什麼樣的？」
拉森將自己所見到的一切講了出來，強盜們聽完後一臉悲傷，忽然栗發的男人大笑了起來，叫道：「不愧是我的兄弟們，都是一些沒有腦子的傻蛋！」
另一個人也大笑了起來，「哈，如果沒有愚蠢的傻逼，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手下。」
「嘿，巴卡魯，你是想做我的位子嗎？」
「如果你願意讓位的話。」
「我的屁股是鐵做的，我坐在什麼上就從來不會挪開。」
「怪不得和你搞過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啊！」
「哈哈哈哈……」
悲傷瀰漫的房間裡充滿了強盜們的笑聲，拉森也笑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好像就被強盜們感染了。
這些人不是壞人，他能感覺到。
四天的時間裡，這些強盜和拉森講了很多有趣的見聞，以及他們做過的好笑的事，雖然大部分的講述都很粗俗，話題總是有一半圍繞著女人，但他還是聽得很過癮。
獄卒們還鞭打過他兩次，當他回來的時候，這些強盜們總會大笑著嘲笑他，他也不堪示弱的回擊，不得不說，這些話比他的祈禱術還要管用，在第三次鞭打他的時候，他忍著疼痛，發現已經能夠忍住淚水了。
他學會了喝尿，但是只喝自己的，那個水壺的水是其中一個強盜將自己的金牙扣下來換得的，除了頭頂的石頭掉下來的水滴再也不會有清水了。他也學會了吃噁心的食物，獄卒們隨手扔進來的噁心的東西，他不知道這些粥一樣的東西裡面有什麼，酸臭味和尿騷一樣難聞，因為那裡面有水分，胃部痙攣過後最終會消化食物，吐過幾次之後也就習慣了。
「吃下去，喝下去，你才能像我們一樣還有精力說笑，如果你不想死在下一次鞭打中，那麼你就要和我們一樣做。」強盜們叫道，「喇塔教不是珍惜生命嗎？你的生命是最應該讓你珍惜的，活著就是為了活著，不是為了死！」
當他剛剛學會了這些的時候，那兩個重傷的強盜在入夜之後停止了呼吸。
「他們至少死得很安詳，如果有酒的話，我們現在肯定要碰杯，慶祝拉森為他們帶來的安詳！」
雖然強盜們附和著，但是拉瑟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覺得自己很狼狽，狼狽得一塌糊塗。
一天之後，獄卒們將這些強盜帶走了。
「在知道兄弟們已經死了之後，我們就明白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你還小呢，你是我見到過最善良的人！牆邊的稻草裡埋著我們送給你最後的禮物，收下他們吧，我們都希望你能夠活下去，如果你活下去的話，那麼肯定會為我們的死而祈禱吧，這樣我我們所犯的錯說不定還有機會得到救贖。」栗發的男人在獄卒的腳步接近的時候，努力爬到了他的身邊，對他耳語道，「即使我上不了天堂，希望你能為我的兄弟們祈禱，讓他們在下面不會再受這個罪。」
拉森不知道怎麼道別，他憋著嘴，讓自己不哭出來，看著爬在他面前的男人說道：「你的屁股不是鐵的。」
栗發的男人愣了一下，忽然大笑了起來，強盜們的笑聲迴盪在死囚室裡，那些獄卒們不管怎麼打都不停下來。
拉森就在這些笑聲中見證著他們的離開，當聽不到笑聲的時候，猛地痛哭了起來。
只哭了一會兒，他就閉上了嘴，他想起來那個栗發的男人曾經說過：「一滴眼淚就是一滴水，寧可讓這滴水尿出來，也千萬不要用在毫無意義的哭泣上。」
他扒開了那些稻草，發現裡面是滿滿的四個水袋。
每個水袋裡都裝滿了鮮血，濃稠的鮮血，摸到袋口的時候還能連起來一道血絲。
他明白了那些人為什麼在今天早晨的時候一臉蒼白，他們早就知道了自己活不過今天，在昨晚的時候將幾隻血袋都灌滿了。
我都做了什麼？我只不過吟唱了幾句祈禱，就要為我做這麼多？
他終於忍不住眼淚，抱著這些血袋痛哭了起來，他想起了那些笑容，是他見過最爽朗最痛快的笑容，他知道這輩子恐怕都再也見不到了。
三天之後，在一次鞭刑過後，他漸漸撐不下去，這裡的人一走，他彷彿就被抽空了，這間牢獄看起來是那麼地可怕，像是惡魔的嘴，一點一點咀嚼著他，他身不由己，只能承擔著這些痛苦，除此之外什麼都幹不了。
他想要喝那些鮮血，緩緩地朝著那些鮮血爬了過去，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凶狠。
我活下去，是為了給他們祈禱。
即使讓我下地獄也在所不惜！
就在這時，就在他的手指碰到水袋的時候，一個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耳邊。
「我終於找到你了，你可讓我好找，我們的遊戲還沒有結束，千萬別這麼快就死了。」
「惡魔？」拉森瞪大了眼睛，叫了一聲，險些撕裂了自己的喉嚨。
「稍等，我就會來找你的，只要稍等片刻。」
遊牧歎了口氣，他一直在觀察著小僧侶的動向，現在是他出現的時候了，如果再這麼下去，小僧侶將被逼得墮落！
強盜們的出現是他沒有安排也沒有想到的，讓拉森差一點就墜入了深淵之中。
遊牧歎了口氣，地牢在城堡裡，那裡還有神聖殿堂的人，想要將小僧侶帶出來的確不是容易的事情。
在深夜的時候，遊牧偷偷潛入了城堡中，作為一個普通人來到了地牢的入口處。兩個看守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被亡鴉之手捏斷了喉嚨。
這裡的守衛實力都不強，但是他擔心自己的邪能一旦湧出來，就會立刻被神聖殿堂的人發覺。
「希望那些傢伙都在女人懷裡睡著了。」遊牧謹慎地走進了地牢中。
拉森瞇著眼睛，他感覺全身冰冷，似乎要睡著了。腳步聲漸漸響了起來，整條地道的火把都猛烈燃燒著，遊牧出現在牢房的門口，點了下門鎖，將他從裡面抱了出來。
當看到遊牧的時候，拉森有些鬆了口氣的感覺。
「喝光它。」遊牧將一個水壺交到了拉森的手中，看到他的懷中緊緊抱著那四隻水袋，眉頭皺緊了。
拉森虛弱地將水壺塞進了嘴裡，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猛地咳了兩聲，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
「為什麼你不早些來？為什麼你不早些來？」
他一直重複著這句話，然後虛弱地閉上了眼睛。
遊牧抱著拉森，如今他的狀態不允許扔到儲物空間中，更不能帶著他躍遷，當走出地牢的後立刻朝城外奔去。
「站住！」忽然，一個騎士出現在了城堡的門口，他手中拿著一把閃耀魔法紋飾的長槍，身周閃耀著淡淡的金光。
「嗯……我記得我來的時候大門是開著的。」遊牧聳了聳肩，說道。
「當然是我關上了它，你是誰？為什麼懷中會抱著那個異教徒？」
這個騎士就是曾經審問拉森的傢伙，似乎是聽到騎士的話，小僧侶猛然被驚醒，喝完水後，他的喉嚨因為冰涼的水腫了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驚恐地看著面前的騎士。
「擋路的狗不是好狗。」遊牧目光一動，打了個響指，他想要走，單單是一個騎士還不足夠！
魔方空間猛然在他的腳下展開，隨著魔方的旋轉飛到了半空中。
「啊，這就想跑了嗎？」騎士築起手中的長槍，猛然拋了出去，神聖的光芒擦著遊牧的身體猛然飛了過去，強烈的氣浪讓魔方的旋轉受到了阻礙，將他和小僧侶從半空中拋了下來。
遊牧一隻手仍然抱著小僧侶，猛然吸了口氣，如今他的身體經受不住沸血的翻滾，而對方又是一個神術的使用者，如果要速戰速決的話，必須全力以赴！
他大吼了一聲，邪能從身體中湧了出來，淡紅色的光芒籠罩在了他的身上，化作了惡魔的虛影。
「惡魔？」騎士抽出了長劍，目光一動，說道，「我果然沒有猜錯，喇塔教？哼，竟然和惡魔有勾當了！」
拉森聽到這話，立刻搖了搖頭，如果他能說話，已經開始大聲爭辯了。
「和我一起有什麼不好？對他來說，異教徒就是惡魔，你早就受過他那熱情的招待了吧。」
拉森低下了頭，的確，他在神殿騎士眼中，和惡魔有什麼區別？
遊牧冷笑了一聲，打了個響指，空氣中的火元素暴躁地被邪能捏成了數團，幾個火球朝著神殿騎士飛了過去。
「只不過是一些小火球！」神殿騎士吼了一聲，將手中的長劍劈向了這些火球們，每一個火球被劈開後都化作了無聲的火焰，在他的閃躲和劈砍下，這些火球一時也沒有奈何他。
但是這些火球無窮無盡！
遊牧的身邊不斷凝聚著火球，幾個，幾十個，如同一片絢麗的火流星從他的身邊飛出！
連續的火球衝向了聖殿騎士，後者漸漸有些應接不暇，而且有些火球從他身邊飛過後重新又拐了回來！
轟！
在他身後爆炸的氣浪險些讓他站不住，另一枚火球就擦著他的身邊飛了出去，隨即另一枚火球砸到了他的胸口上，與他的神聖之氣撞在了一起。
「以蒂姆之名，以我神殿軍戰騎士之名，召喚神聖的墜世之劍，斬除面前的惡魔吧！」
就在火球們要痛打落水狗的時候，騎士快速地吟唱了一個神術。
一把金黃色的巨大的劍刃從天而降，帶著凌厲的金風，沖遊牧砸了下去！
火球忽然消失了，神殿騎士翹起了嘴角，喘息著，忽然發現墜世之劍下面根本沒有任何人！
邪能的感覺在他前方出現了，遊牧吟唱著惡魔語，伸出了一根手指指著他。
「當這根引線燃盡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神殿騎士看著引線來到了腳邊，猛然向跳了出去，躲開了引線的追擊，劍尖直指遊牧。
引線燃燒的距離越遠，燃燒的速度就越快，火焰引線追著神殿騎士的身影急速來到了他的腳下，當他和遊牧只有幾米距離的時候，火焰纏繞住了騎士的腳踝。
一聲悶響，騎士在拉森的眼前化作了一團火球！他尖叫著，嘶鳴著，皮肉逐漸化作了灰燼。
「我們要趕快離開了，抓緊！」
遊牧叫了一聲，展開了魔方空間。
當飛出提提城城堡的時候，拉森猛然看到了掛在城牆上幾具屍體。
城牆還沒有修補完成，這些屍體被隨意地用鐵鉤勾著，如同飄擺的破布一樣隨風而動。
拉森緊緊盯著那些屍體，使勁抓了一下遊牧的肩膀，後者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屍體，歎了口氣，將他放了下來。
「躲在這裡不會被立刻發現，記住，我們必須快點離開。」
說完，遊牧轉身背對著小僧侶，後者看著那些屍體，搖搖晃晃地將手中水袋放了下來，打開了其中的一個，將鮮血倒在了面前的土地上，這些血太粘稠了，要他用力晃動才能流出來。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他發現喝過水之後，眼淚真的就被填滿了，他看著手掌中的鮮紅，淚珠總也停不下來。
「安息吧，朋友們。」他這樣說道。^-^138-書-(——00-00——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