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十九章 鐵刺蝟艾德 文 / 先生亂
因為黑日的關係，深淵的清晨並沒有一束日光打過來的溫馨模樣，地面的黑暗不斷地被吸走，四周才算亮了起來。
深淵的清晨，只會讓遊牧感覺孤寂而荒涼。
在一個小時之前，他們遇到了深淵潛地獸，這種在泥土中生活的怪物擁有著堅硬的甲殼，從地上猛地鑽了出來，被蘇堤一劍割開了甲殼下柔軟的皮肉，尖叫著逃竄開了。
無主區因為早先經過了惡魔們的肅清，並沒有多麼強大的魔獸，對於遊牧和蘇堤來說，至今為止遇到的最強的魔獸，也只是一隻三頭彩鳥，這只七米展翼的怪鳥正抓著兩個掙扎的惡魔回巢，在不知道這隻鳥有多強的情況下，他們選擇了避開。
在他們前方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坑洞，黑暗的坑洞不知能落向什麼地方，更望不到邊際，遊牧很順利地在地圖上找到了這個坑洞的位置，確認了自己方向是正確的。
「拿著這麼多的東西，恐怕有點累吧。」遊牧猛地轉過頭，發現一個惡魔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後。
在這一路上，他的邪能感知一直保持警戒的狀態，不可能漏掉惡魔的靠近。
隱藏了邪能？
這個惡魔的臉包裹在碎布條中，只露出了一根棕黑的長角，一雙小眼睛看不出的奸詐，他手中很隨意地握著兩把短刀，短刀上還沾著鮮血，腰間還掛著一顆惡魔的腦袋。
中級控能的惡魔。
遊牧心中一動，除了他自己，還沒有見過控能級別的惡魔能夠隱藏邪能的。
「不用驚訝，我用了潛伏卷軸，這種藥劑能夠在短暫的時間裡隱藏我的邪能，並不是真的消失。」說著，惡魔將手中的短刀轉了一圈，忽然見到蘇堤的身影猛地衝了上來。
刀劍交擊的時候，發出了響亮的金屬碰撞聲，獨角惡魔立刻退了一步，揮動了另一把短刀，但是剛剛揮動了一半就被雷棲之刃攔了下來。
蘇堤的短劍立刻佔據了主動，兩把短刀剛開始還能有序的防禦，但隨著他不斷後退已經找不到節奏，忽然蘇堤的手肘撞向了惡魔的下巴，短劍同時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蓋著臉的惡魔彷彿被抓住了雙腳，猛然從他的褲襠下鑽了過去，一個翻身站了起來，在蘇堤轉身的時候迅速向後踏出了一步，這輕描淡寫的一步，他的身影就那麼從原地向後移動了十米。
「嘿！嘿！等等，不要動手，我並不是來找麻煩的。」
遊牧擺了擺手，讓蘇堤停了下來，因為他的確沒有從這個惡魔身上感覺到殺意。
這個惡魔尷尬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將臉上的布條撕扯開，露出了一個類似狼頭的腦袋，獨角，暗藍色的皮膚，尖細長眼。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只用刀劍技巧就能把『鐵刺蝟』打趴下的惡魔，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蘇堤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頓時讓這個惡魔感到十分不快。
「魔神見證，你竟然不搭理悔意平原的鐵刺蝟艾德？」聯想到之前遊牧的舉動，他忽然發現了什麼，看向了遊牧，驚訝地說道「他是你的僕人？」
遊牧點了點頭，並沒打算有所行動，與一個控能級別的惡魔交手並沒有什麼好處。
自稱艾德的惡魔頭領沉聲說道：「你竟然有這麼強的僕人，告訴我你的名字，惡魔。」
「遊牧。」遊牧照實答道。
「不，我是說你的全名。」
「遊牧。」他只得再次開口。
艾德雖然極力壓制，但是還能聽到他語氣中那點急躁，「不，我是說你的姓氏。」
「游。」
艾德伸出了兩個手指，有些被繞暈了，「那你能告訴我，你是從屬哪個家族的嗎？」
「家族？老游家的。」
「好吧，這一定是一個隱士的家族。」艾德拍了下腦袋，只得這麼認為了，「看起來你們是在趕路不是嗎，能告訴我你們要去哪裡？」
「布魯維斯林。」
「哦，作為隱士家族的後代，你去那裡肯定是想加入惡魔協會不是嗎？」艾德摸了摸下巴，說道，「但是想加入布魯維斯林的惡魔協會，是有些限制的，難道你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這點你不用擔心。」遊牧眉頭一皺，說道，「你的問題很多，如今發問結束了，現在請表明你的意圖。」
「哈，好一個直接了當的提問方式，我很少見到一個引能惡魔能這麼坦率地向我質問。」艾德擺了擺手，「我只不過是個過路的惡魔，正巧有事也要去一趟布魯維斯林，就很近了。」
遊牧看向了艾德的腰間，後者同樣看了一眼那顆腦袋，嘿笑了一聲，說道：「這只是我在半路遇到的獵物，作為半路的娛樂，我取下了他的腦袋。」
「那你去布魯維斯林是幹什麼，難道是同樣的想法？」遊牧挑了挑眉毛。
「加入惡魔協會，不，我覺得我還可以活得更長一些。」艾德對他說道，「我是去談生意。」
「談生意？」
「當然，哦，想到此行我的腦袋就發脹，或許我們可以一邊走一邊聊，因為我的客戶很看重時間問題。」
「抱歉，我不能同一個陌生的惡魔一同趕路，何況你的腰間還掛著那顆血淋淋的頭顱。」遊牧冷笑了一聲，「我敢說在半個小時前，這顆頭顱還在冒著熱氣。」
艾德搖了搖頭，「那好吧，我們各走各的，互不冒犯。」
遊牧和蘇堤對視了一眼，走在了前面，艾德就跟在他們身後三十米的距離，這種古怪的感覺讓遊牧被盯得後背發毛。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想要轉身把他殺了。」蘇堤回頭看了一眼，在心中冷冷地說道。
「在你的能力範圍內，你有把握殺掉他？」遊牧挑了挑眉毛。
「我或許沒有，但你肯定有。」
一個中級控能的惡魔，遊牧自己就有把握對付了，更何況加上蘇堤，他有十成的勝算。
「如今我隱藏在了中級引能的級別，在這種情況下怎麼看都是這個狼首惡魔佔了絕對優勢，但他並沒有想要動手的意圖，這點讓我遲疑了，相反，我倒是想看看他想幹什麼。」
而同樣，艾德也在猜測著遊牧的舉動。
這是一種心理的對決，謹慎與猜忌。
在走了十分鐘後，遊牧轉過身，說道：「我建議還是你走在我們前面，我不習慣一直被盯著後背。」
「好主意……但我同樣也不習慣，不如我們並肩而行如何？那樣也會安全一些。」艾德笑了一下。
「如果你要給我帶來麻煩的話，我會先讓你倒在這裡。」
「哈哈，你的狂妄和自信令我無比驚訝，兩個引能惡魔，竟然敢對一個控能惡魔口出狂言，如果你的眼神不是充滿了平靜，我還以為你已經瘋了。」艾德沒有經過邀請便靠近了遊牧，「我們現在是否已經開始『一邊走一邊聊了』？」
這個惡魔並沒有讓遊牧有厭惡的感覺，反而讓他有些好奇起來。
「好吧，即使你們不說話，這也是個禮貌的開始了。」艾德聳了聳肩，「如果你們想要加入布魯維斯林惡魔公會的話，那麼我正好有個朋友在那裡，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嗯……」
艾德忽然嚴肅了起來，警覺地看向了遠處。
在平原中，無數根石柱被隨意地樹立在地平線上。
在漆黑的石柱上，隱約能看到一些身影在飄動。
但遊牧卻無法感覺到邪能，在靠近之後，他見到了那些石柱上掛著一些被折斷了雙角的惡魔。
角代表了惡魔的精神與榮譽，如果是單純搶奪邪能的話，他們沒必要割掉雙角，去褻瀆惡魔的精神。
只有對待敵人，才有這麼做的必要。
惡魔死後屍體會迅速腐朽，這些屍體還能被掛起來，說明了他們死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
艾德站在石柱前，仰視著這些失去了生命的屍體，腐朽的表情證明了死時的痛苦。
遊牧注意到，這個獨角狼的眼中流露了一絲感情。
「你認得他們？」遊牧問道。
「有的認識。」艾德簡短地說道。
遊牧瞥向了他腰間的那顆頭顱，「仇敵嗎？」
艾德將目光收了回來，「前段時間伊森城出了一個剛剛晉級的侯爵，他為了立威，便在無主區掠奪資源，這個瘋子是根源教狂熱的信徒，一個十足的瘋子。」
「根源教？」遊牧似乎聽過這個教派，在深淵中的信仰往往都是瘋狂極端的，這個教派只吸納深淵中出生的惡魔，對於其他被邪能轉化的惡魔十分厭惡。
遊牧並不相信根源教的教義起源有多麼的神聖，或是有什麼古老的根據，也許這個狂熱的信仰只是為了讓他們為自己增加可以攻擊的目標而已。
根源教認為外來的惡魔攪亂了深淵中的秩序，玷污了深淵——鬼才知道深淵還有什麼能玷污的。他們對於那些自己認為的外來惡魔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往往是見了就殺。
這個教派一般只在暗處活動，惡魔們也不會對於這個種族歧視的教派有什麼過多的說辭，畢竟再古怪的條款只不過是殺戮與折磨而已，同樣那些外來的惡魔，也可以多一個正當防衛的理由去吞噬根源教的教眾。
「雖然只是位侯爵，但貝迪是一位意能級別的惡魔，很強，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蹦出一個意能惡魔的侯爵。在一個月前，他就在平原中開始了狩獵，幾乎是見到非深淵出生的惡魔便直接殺死，掛在這裡示眾。」艾德冷笑了一聲，「他已經侵佔了四個資源，包括一座價值不菲的黑鉛礦。」
「你沒有必要告訴我這麼多的。」遊牧轉過身，忽然感覺到艾德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連忙一個扭身，從這隻手下逃脫，於此同時蘇堤伸出了爪子抓向了他的手腕。
艾德連忙後退了幾步，訕訕地笑道：「嘿，嘿，嘿！輕鬆點，夥計們，不過是拍肩膀的小動作，你們何必這麼緊張？」
剛才這個惡魔的手上的確沒有用任何力氣。
「我想請兩位幫我一個忙，如何？」艾德看向了那個黑石林，「在這些石柱上，綁著我一個朋友，他是一個黃蜥魔，認出他來很簡單，顏色最鮮艷的黃色皮膚就是他了。」
「抱歉打斷你的自說自話，對於幫忙這種事並不感興趣。」遊牧擺了擺手。
「難道惡魔之間都沒有純粹的友誼幫助嗎？」
「我不相信友誼。」遊牧目光一動。
「哦，那你的生活一定十分悲慘。」艾德歎了口氣，「我會付給你們報酬的，布魯維斯林的惡魔協會如果沒有引薦很難進去，正如我原來曾說的那樣，我有個朋友就在協會之中，我可以讓他引薦你們。」
遊牧心中一動，他能感覺到艾德說的是真的，除非他刻意隱藏自己的心思。
在不知道遊牧靈魂能力的情況下，他顯然沒有那麼做的必要。
如果有引薦機會的話，加入惡魔協會的確可以少掉很多麻煩。在這個有利條件的誘惑下，他沒有理由不答應。
「成交。」遊牧點了點頭，只不過尋找一具屍體，沒必要耍花招。
懸掛了屍體的黑石柱林，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惡魔的墓碑一般，惡魔的屍體大部分都恐怖地瞪著雙眼，他們的靈魂已經不在，但在軀殼中仍留下了恐懼，行走在期間，讓遊牧有種身臨地獄的感覺。
惡魔破損的身體大部分已經風化，變得十分輕盈，如旗幟般隨風招展。
不論是什麼種族，死亡總歸是死亡。
沒有其他。
半個小時的漫步，遊牧找到了那具屍體，這個黃皮膚的惡魔胸口被刺穿了數十個窟窿，腦袋只剩下了半顆，艾德將這具屍體從石柱上解了下來，當屍體從石柱上滑落的時候四肢頓時碎開了。
艾德猛然朝天空狼嚎了起來，尖銳的狼嚎劃破了天空，充滿了淒涼。
遊牧不知道一個屍體有什麼用處，他猜到了或許是為了祭拜，但是在見多了虛情假意以及謊言欺騙之後，他並不知道惡魔之間竟然還有這種感情。
或許是有的，只是邪能將其忘記了。
忽然，遊牧感覺到了一絲魔法波動，這才注意到，在石柱群中藏著一座傳送陣！
這座傳送陣已經被開啟，耀眼的光芒閃過，四個身穿重型板甲的惡魔出現在了傳送陣之中，這四個惡魔推著一個小推車，推車之上，堆滿了惡魔的屍體！
「你們是誰？」在第一時間裡，四個裝備齊全的重甲惡魔迅速將腰間的寬劍抽了出來。
突然出現的惡魔令遊牧有些驚訝，對於他來說來到這裡完全是一個意外，他根本沒有想過要參與到任何惡魔的情感糾葛之中。
所以他立刻退了一步，裝出了我只是路過的模樣。
「真沒想到，偏偏這個時候還能遇到發洩的對象！」艾德那雙狼眼不斷閃爍了起來，身影忽然在原地消失了。
遊牧目光一動，這種消失並不是潛行或隱形，而是在他跳起來的時候使用了風系及鮮血兩個增幅魔法！
原本沒有輕易動手的決定才是對的，只不過短短兩秒鐘的時間，四個重甲惡魔就同時被撕成了碎片！
沒有反抗，沒有爭鬥，只是一擊！
四個引能惡魔變成了真正的碎片！
遊牧睜大了雙眼，看到那完好無損的戰甲，眼神中充滿了驚訝。
不觸及到重甲，便將裡面的惡魔擊殺，恐怕一般的魔法做不到。
只有邪威魔法才能做到這種效果！
艾德在血魄中抬起了頭，朝著遊牧冷笑了下，後者瞇起了雙眼。
兩者對視良久，忽然艾德笑了起來：「在這個時候，大部分的惡魔都應該感到恐懼，是什麼給了你自信？」
「我很疑惑，為什麼你不對我們動手。」遊牧冷笑了一聲，攥進了拳頭，他已經給蘇堤下達了戒備的命令，而自己也準備復甦邪能。
「哦，殺了你們有什麼用，旅途中還沒有惡魔可以交流。」艾德收斂了笑容，「老實說，作為一個自大無知的惡魔，你的確做的很好，我的本能告訴我，盡量不要同你動手。或許這種感覺是來自你身邊那位不會說話的紅惡魔，但不管是什麼，你的確有吸引我的地方，如果你選擇不加入惡魔協會的話，我可以讓你頂替勞勃的位置。」
說著，艾德指了指腳下的那具屍體，「哦，對了，你似乎是火焰的使用者，能不能替我幫他火化了？」
在無主區中，有實力的惡魔可以組建自己的手下，就如同弗朗西斯一般，佔據了資源之後，可以讓附近的惡魔為他賣命。
艾德所處的組織在七年前佔領了一塊地盤，在原有的基礎上吸收了一批悔意平原的惡魔，成為了當地的勢力。
雖然他們只有不到一百惡魔而已，但是勉強也算得上是一個惡魔的小軍隊了，因為在一段磨合之後，他們擁有了明確的分工及搶奪的路數。
這個組織其實可以稱得上是山寨性質了。
之後他們佔據了悔意平原的一處礦坑，這所礦坑大量生產煤硝石，這是一種工具製造中常用的材料，商業價值比提取的魔力更為合算。礦坑原本屬於一個貴族，後來被艾德帶著手下直接搶了過來，作為了他們的據點。
「礦坑如今已經停工了，否則你現在過去，一定會見到熱火朝天的工作場景。」艾德對他說，「那些傳送帶會被打開，到處都是叮噹作響的挖掘聲，煤硝石會被一車一車地推出來，到處都是煤硝石的氣息，剛開始聞的時候並不習慣，到後來便覺得這是一種美妙的氣息，堪比那些金色的玫瑰花，哈。」
在被拒絕之後，艾德並沒有因此而動怒，反而在一路上繼續給遊牧講起了他那所礦坑的故事，言語中不乏拉攏之心。
雖然艾德沒有說明，但遊牧似乎明白了為什麼他沒有抱著殺意。
這是一個惡魔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