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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6章 深夜白玉宮 文 / 鼓元吉

    第6章深夜白玉宮()

    深夜,白玉宮中成千上萬的妃嬪宮女就寢前洗過臉妝的溪水,盤繞著緩緩流過太學齋舍週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那是頗令一些血氣方剛的士子遐思不已。此時雖然辛苦一些,太學生一旦獲任為官,俸祿優厚,在外間風流倜儻,內宅三妻四妾亦是尋常之事。

    倒臥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春寒使得趙行德下意識地將棉被緊緊裹了一下,這是他剛來到這世界時養成的習慣。已有十來年的時光,仍然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從剛開始的莫名恐懼,到漸漸接受甚至融入其中,趙行德沉默寡言外表下的精神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在父母和師長眼中,卻只是是一個孩童逐漸成長的過程。耳畔隱約傳來不遠處齋舍庭院中陳東和其它幾個太學生慷慨激昂的議論聲,彷彿回到穿越前的大學時代。窗外人聲漸隱,趙行德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合上眼睛。

    庭院中,陳東面色凝重,壓低了聲音道:「奸相黨羽遍佈朝野,單憑貶斥舟山先生離京,藉機向奸相發難,恐怕難以如願。」

    張炳點了點頭,道:「陳兄所言極是,恩師也考慮到這點,不過奸相深獲聖上的信重,要想扳倒他,就務必抓住每一個機會,削弱他的威勢,正好舟山先生在民間深孚眾望,只需我等振臂一呼,必有應者雲集,就算奸相動用衙役乃至禁軍彈壓下去,也必失了人望。他在聖上心目中的地位一點點削弱,往後才好抓住機會,一舉將其扳倒。」

    次日天色未曉,五更雞鳴,華章齋內的太學生便已起床,前唐顏真卿《勸學》詩曰:「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正是太學生活的寫照,在這裡讀書的士子,有的十年內便可風池候選,執掌天下,有的沉淪下僚,頹唐一生,都看各人造化。

    早飯在六更以後,趙行德洗漱完畢後,便來到太學的校場旁,昨日的積雪早已被太學得僕役打掃得乾乾淨淨,松柏修竹之間瀰漫著淡淡的晨霧,除了鳥兒啁啾婉轉之外,便只有晨練的太學生不時發出的哼哈之聲,驚得蘭草花樹上晶瑩純淨的露珠微微顫動。

    校場旁的竹林中已經影影綽綽有不少習練導引術的身影,自從太祖皇帝趙匡胤將華山封給陳傳老祖後,道家大盛,太學生整日埋頭苦讀,久而久之,不免手足無力,關節僵直,為了疏通經絡、調節暢氣血,有不少人習練導引術,而在校場的另一頭的柳樹下,則是舞劍、拉弓的地方。這些都是太學生晨練的課業。

    李蕤正全身貫注地練著五禽戲,這時人相信越古老的便是越好的,作為各派導引術的祖宗,這正宗的五禽戲連同呼吸之法,是李蕤費了不少錢帛,下了一番心思,才從一位道人那兒習來的。在他旁邊,旁的太學生練得多是「八段錦」這等新出的大路貨色,頗有一邊練一邊偷偷摸摸朝著李蕤那方向瞄上幾眼的,不過練導引術需要呼吸的配合,李蕤也不怕他們偷學。

    趙行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在前世就有失眠的毛病,聽說打太極有凝神靜氣的作用,便專門拜過一位名師練太極小架,雖然未見得能好勇鬥狠,但自從練了太極以後,確實晚上睡眠實沉,只是不知為何,某天一覺醒來,便突然穿越到了古代的一個小孩身上。

    他左思右想,自己實在不是什麼非常之人,唯一的不同,便在於為了治療失眠,每天早晚都堅持練太極,說不定就是因為練功引發氣場問題被穿越到了這異世。初到貴境,他思念本身家人,又對環境諸般不適應,很想要穿越回去。在沒有別的章法之下,他心道可能解鈴尚需繫鈴人。就為了這一絲僥倖之心,從七歲開始,趙行德便每天練習太極拳,開始還要瞞著父親趙惕新和母親,後來索性編了個山中遇見高人的借口,大張旗鼓的常練不輟。

    經年累月下來,雖然穿越回去之心漸淡,也不再有失眠的困擾,但每天早晨打幾遍太極,卻成了趙行德雷打不動的習慣,前後兩世相加,已經堅持了足足有二十多年。

    其時各處流行的導引術頗多,也不多趙行德這一種,眾太學生各練各的,練完之後,天色尚早,不少人又到校場另外一邊,像趙行德這樣不懂劍術的便只能拉硬弓長氣力,少數人取出隨身佩劍,做聞雞起舞狀。據說夏國的讀書人為求晉身文士,每天都當真向靶標射箭,苦練不輟猶如黥面的軍漢一般,未免殺伐之氣太重,大宋太學生晨練便只拉弓,是以胸中浩然正氣為箭,定社稷安天下之意。宋國民間習武之風甚濃,趙行德赴汴梁讀書之前,每天練箭術防身,他沒有師傅,卻自己摸索出一套百步穿楊的箭技,直到進入太學之後,為免招搖,才改為每天早上只拉弓而不射箭。

    三石弓是硬弓極限,禁軍中能開三石的也不多見,這太學中的三石弓原本無人能開,一直擺在那裡蒙塵,直到趙行德剛來就讀時不知深淺,見別的弓都被旁人取去,逕自上去拿起來就拉,旁的太學生雖然不覺得開三石弓是什麼本事,卻引為奇談,就連國子祭酒大人都知道太學生中還有這麼一位猛將。不過此時的風氣以溫文儒雅為好,以粗鄙蠻勇為不美,倒也無人當面讚他力氣大。

    其實趙行德最開始時拉這三石強弓也頗為勉強,只是旁的好弓往往被人捷足先登,唯獨這張弓無人理會,他每天便用它來打熬力氣,漸漸地將練拳的心得融入其間,每次開弓,必氣定神閒,身體端正,含胸挺腰,目視前方,左手托弓如鐵石,伴隨著綿長的呼吸,右手開弓亦如練習導引術一般緩慢,直到弓如滿月,閉住氣息片刻,感覺將弓快開到極限時,方才緩緩運勁收弓,氣沉丹田,再次開弓。他一呼一吸之間越來越長,在旁人眼中,越發覺得他人如弓一般富有張勁和彈性,隨著雙臂的開合,精鋼鐵鑄一般的硬弓竟開出了綿軟如意的感覺,不由更加嘖嘖稱奇。趙行德拉了三十餘下硬弓,氣息漸粗,身上汗出,正好收了弓,準備沐浴更衣後再出去用早餐。

    東方一輪紅日昇起,陽光次第灑在重重疊疊的殿宇宮闕之上,白色的光滑的石面折射出柔和而聖潔的光芒,大相國寺的晨鐘悠揚鳴響,不久之後,上清正一宮也敲擊鍾板,數萬的和尚道士念誦佛道功課的聲音順著清風悠悠傳來,遠遠望去,一片清音梵唱之中,白玉宮真如傳說中的仙境一般,今上時常食露服丹,只怕真有成仙得道之望。

    同趙行德同路的李蕤遙望著不遠處白玉宮,不由得皺緊眉頭,邊走邊低聲吟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趙行德見他神不守舍地樣子,無奈的搖搖頭,苦笑道:「真是入了魔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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