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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中國,一個春天的開始 第330章 敲打(求月票!) 文 / 無語的命運

    1914年12月

    一場大雪之後,隆冬的北京,早又一派冰雪世界。綠葉不見了,紅花不見了,從樓頂到樹枝、到地面,一色的銀裝素裹,耀眼明晶,單調到是單調了,但卻純潔了,可這純潔卻只是表相,任何嗅覺靈敏的人都能看到,現在的京城,事實上卻早就是一片暗潮湧動,這四九城中的平靜不過只是暴風雪前寧寂罷了。

    政事堂國務卿徐世昌來到居仁堂拜見大總統,隨行的還有左丞楊士琦,已經六十有餘的徐世晶,面上早已呈現出老態了,一副疲憊像,眼神也顯得不足。他素常不是這樣,三十五年前,他和袁世凱結為盟兄弟,得袁世凱資助北上應試,先中舉人,後中進士,後受翰林院的編修,在袁世凱小站練兵時,成為袁世凱的心腹謀士,兩人一文一武,互為同道。

    兩年前,袁世凱繼任臨時大總統時,徐世晶力辭太保,前往青島觀望時局變化,在青島,他是處於「寧為袁世凱奪權,也不讓權落孫中山手」的激奮中,拒絕規勸,毅然在半年前出山,當他再一次來到京城的時候,他處於「袁氏天下究競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天下?「的迷惑之中。「五十而知天命」,徐世昌轉眼六十了,六十歲的應該知道自己的去從了,不會遇事慌慌張張,他是有這個能力的。

    現在不同,他是去面對一個央央大國的興衰,對待億萬黎民的生死存亡,一失足不是個人的千古恨,而是國家興亡。徐世昌是個讀過聖賢書的人,三歲的娃娃都懂得「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難道他這個知書達理的人不懂?

    他懂,可有時候,並不是懂得一些事情,就行了,大約正是官大了。事多了,徐世昌的心思也多了。愁腸也多了。

    做了國務卿之後的徐世昌,為了袁的統治,是費盡了心機的,每天按時到設於含殿後遐矚樓的政事堂辦公,各部公事。一切須經國務卿核准,各部長竭見大總統時,必要國務卿在座。國務卿比大總統還忙。當年一家京報曾作過這樣的報導:

    國務卿之忙冗,實不減於前清兼管部之軍機大臣。據可靠消息。徐相國每日起身甚早,八鍾後盥漱洗完畢,至九鍾乃至總統府。至十鍾入謁總統,議論國事,十一鍾到政事堂辦公,十二鍾午膳,下午二鍾休息。至三、五鍾再起辦公,直繼續至十鍾前後,日以為常云云。

    徐世昌雖然如此鞠躬盡瘁,但袁世凱對政事堂的控制卻十分嚴密,使徐難有所為。徐世昌暗下裡對知己們說:「往日閣員入閣之初。多所發表,而實質上則多一事不能行。今大亂之後。惟求休息,余既未敢多言,惟擇其可行者行之,不可行者勿行,行而有成效者善也,否者即惡也,視其結果何如耳!會縱譏予無所表見,」徐世昌說的大真話,別人聽了他的「無所表見」之論,似乎看透了他的「無為而治」心地,最後,不能不說一句「徐世昌,天下最大的滑頭!」做了國務卿的徐世昌,並沒有能夠像他表白的那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無為而治」也並非那麼容易,就是他自認定的「無憂慮」的袁氏天下,也很不平靜。很多預想不到的事,都在接踵而至,就像現在,徐世昌卻不得不面對,究竟是應該順大總統的意思辭職,還是堅持下去。

    和袁世凱一見面,徐世昌便依如往常一樣行禮說道:

    「見過大總統!」

    袁世凱微笑著伸手示意讓坐。

    「菊人兄,杏城、請坐。我正有事同你們商量那。」

    徐世昌和楊士琦先是道謝,而後點頭最後方才坐下,兩人坐下之後,突的,卻沉默了下來,楊士琦是抱定心思,讓徐世昌開口,可徐世晶這會面對著大總統,同樣也是自己的盟兄弟,又豈能主動說出自己不想辭職,顯出留戀官職的心思?

    而袁世凱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半閉著眼睛喝著下人剛送上來的茶,同時又請兩人喝茶,對於徐楊兩人的心思,袁世凱可謂是再清楚不過,他們都捨不得。試問這天底下,有幾人能捨得到手的權勢?

    一時間,三人就這麼沉默著,喝著茶,這居事堂內一時儘是靜悄悄,除去杯碟碰擊聲外,卻是沒有任何聲響。

    終於,在長時沉默之後,袁世凱還是首先打破了沉默。

    「菊人兄應該看過外交部的報告,第四條談判,今天開始,估計十天半個月的,第四條就會談完,也是洋歷年年底的樣子,就會簽約!這外事算是定了!」

    說這番話時,放下茶杯的袁世凱神情卻不見任何輕鬆之意,而且隨著話語神志由輕而沉,雙眉也漸漸鎖了起來。

    「今天看了報紙,是新聞記者採訪江蘇陸軍十一師,十一個師啊,一個師一萬七千人,這就是近二十萬軍隊那!我這大總統能調之兵,不過二十餘萬啊!扣除那些個雜牌,恐怕,哎,這大總統難當啊!真不知道,那一天會不會有人勸我把這大總統之位讓給他李致遠啊!」

    徐世昌一聽,心裡一驚,他和楊士琦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慌色,他們沒想到大總統竟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徐世昌正想進言勸說安慰,袁世凱卻又說道。

    「哎,為了國家大局,若是他李致遠想要這大總統之位,本大總統讓位於他又有何妨,這中國啊!再也亂不得了!」

    語急如注,袁世凱明明白白地道出了自己的「心思」,事實上,袁世凱清楚的知道,他們不願意讓權,所以才有了這番表演,接著他又如泣如訴般的露出一副慷慨之相。

    「十幾年前,八國聯軍,讓我中華吃盡了苦頭,最後割地賠款,國力衰竭,十年苦心經營,方才恢復些許元氣。辛亥年,南方軍興。列強意欲干涉,老袁我是不得不出山,維持局面,後來為免列強干涉,傷我中華元氣。南北議和,清帝遜位,我也就當了這大總統,這幾年。苦心維持,方才維持國家局面不至崩潰,國家時局日漸好轉。此次歐戰,日人逼我,幸虧三軍將士效命,方才保得國家顏面、權益於不失,這國家大局好轉。可偏生哎,……內局現又如此,我們又該怎麼辦好?一不小心,內戰再起,列強干涉。又豈是中華之福?」

    徐世昌沒有說話,楊士琦卻是如坐針氈一般。扣著茶杯,徐世昌彷彿是在思索著大總統的言語含意一般,思索著該怎樣回答他。

    然而,這兩個人都是明白人,他們知道,袁世凱說這番話,實際上為了堵他們的下一番話,他是為李子誠「進京」做清道工作,可袁世凱說的這個理由,卻又上人無從可駁,他是為了國家大局,若是他們兩人道出相駁的意義來,那豈不就是說他們兩貪戀權勢到了即便「引內戰也不辭」的地步。

    見他們兩人沉默不語,不想再磨蹭下去的袁世凱站起身來,然後歎息著,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現在,外夷、內寇都十分猖獗,倘若國家在我輩手中喪失,我怎麼對得起先民,怎麼對起全國百姓,只是別人看不到這一點,我想兩位是會明白我的心思的!」

    話音落時,袁世凱便直直的看著兩人,那意思似乎是在說。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該怎麼辦,你們兩人應該知道了吧!」

    徐世昌朝楊士琦看一眼,然後在心下苦笑著,袁世凱終歸是袁世凱,話裡話外,全未給別人留下一丁點餘地啊!看著楊士琦目中閃動的無奈,於是便說道。

    「大總統,切不可讓職於李氏,況且,李氏意也不在大總統之位,還請大總統三思!」

    就在這時,忽有人進來。

    「報告總統,宣武上將馮將軍來謁。」

    聽說是馮國璋來了,袁世凱一愣神,然後一邊答應「有請!」一邊對徐世昌、楊士琦說道:

    「菊人兄、杏城,你們先到我辦公室坐坐,我應酬一下就來。」

    在兩人離開後,想著他們兩人已經明白了自己話裡話外的意思,袁世凱的心裡還是稍覺安逸些,他知道,不出半月,徐世昌就會請辭讓賢,至於楊士琦,他又豈不明白事理,到時看看給他們尋個什麼肥差,對他們也算是有所交待了。

    心想著,袁世凱便朝居事堂外走去,迎馮國璋到了內院,爾後才請馮國璋進入居事堂,兩對面坐下後,馮國璋先開了口。

    「大總統,國璋想近日南反,特來向總統告辭!」

    在北洋諸將之中,最鬱悶的怕就是馮國璋了,國民黨發動「二次革命時」,原本想打下南京以為江蘇都督的馮國璋,並沒能如願,最後反倒讓李致遠落了便宜,最後只落得一個江淮巡閱使、宣武上將的虛名,還是客軍駐於倪嗣沖主掌的安徽。

    「為什麼這麼急?」袁世凱急聲問道。「我還有事想同你商量呢?」

    「我也有事!」

    馮國章直截了當的說道。

    「想跟大總統說明白,然後再走!」

    袁世凱原想只是自己有事同馮國璋談,沒想到馮國璋也有事找他,難道也是為了那件事?重設國務院,看似簡單,實際卻是牽扯到各方利益,對於政事堂諸人而言,牽扯到他們的職位,對於軍中諸將,卻是牽扯到「交兵權」。

    那件事看似做的隱秘,可袁世凱卻知道,那事裡的事,是瞞不住人的。這樣想著,袁世凱便有意借話叉開,想旁敲側擊,緩緩氣氛,說道。

    「你和道如來京城好幾天了,我們還未曾好好談談,道如這一走,就是年餘,你們就晚走幾天吧!」

    馮國璋的新夫人周砥周道如,原本是袁世凱的家庭教師,袁世凱一直以家人對待,後來,介紹給了馮國璋,其用意,自不用多言,今天他就以至親的口氣挽留這位江淮巡閱使。

    而馮國璋卻說道。

    「事實商談不完,那是要多住幾天的,若是無事可做,還是早回去的好!」

    馮國章不待袁世凱搭話。便又說道。

    「有事件,我想向大總統如實稟告。近來有傳言道,大總統練新軍,請李致遠進京,都是為了收軍權於中央,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若是大總統欲收軍權。只要一個電報,國璋絕不不敢不從!」

    說著,他便把一雙遲疑的目光投給袁世凱。

    原本袁世凱就是想徵得馮國璋的支持,來對付其它人。一聽他的這套話,心裡頓時涼了半截,也明白。這「收軍權於中央」,無論阻力再大,也要辦下去了,於是便說。

    「華甫,看你說的。這國務院不是沒有過,當初一個個總理的,又妨著什麼大局了,重設國務院,只能說是時所需。勢所逼!」

    看著馮國璋,袁世凱卻想到「難道有人做馮華甫的工作。特意讓他來試探自己的口風,對付自己?」

    「重設國務院,任李致遠為國務總理,一是國之所需,李致遠之才,天下誰人不知?這樣的人不用,豈不顯得中央量小,有才不用?二嘛,現在法蘭西邀我國派兵法國,且指名江蘇陸軍,所以才要留李於中央。至於那新建軍,亦也是為歐戰所備,至於收軍權於中央,華甫,地方省軍,焉有不收之理,至於華甫,你是我之心腹,堂堂中央陸軍宣武上將,統率又為中央陸軍,豈有交兵權之說!」

    接著,袁世凱的臉色一沉,先是輕輕咳歎一聲,然後又自哀自怨的說道。

    「哎,「大風刮梧桐樹——長短自有人去量」,我心中是坦然的,若是他人不解,就由他人吧!」

    說罷,袁世凱便端起茶杯,像是要喝水,但馬上又放下,順手又拿起一支雪茄煙,點燃後吸了起來,臉色一陣比一陣難看,且難看的臉色中儘是哀痛之色。

    馮國璋卻被袁世凱的這番話和表情弄的有些摸不著頭腦。馮國璋是袁世凱的三大支柱之一,和段祺瑞、王士珍齊名,並稱「北洋三傑」,跟袁世凱有生死之交,當初,袁世凱發跡時,馮國璋是為他立下了汗馬功勞,馮國璋最早投奔的是淮軍聶士成,甲午戰爭後,聶士成推薦他擔任清國駐日使臣的軍事隨員,在日本,馮國璋和日本將領福島安正和青木宣純結識,相外甚洽,於日本,他一直留心考察日本的軍事狀況,積累了較豐富的資料,編成陸軍教材數冊,回國後,他把自己編寫的陸軍教材,作為酬禮獻給聶士成,誰知聶士成並不欣賞,看都不看就完璧歸趙了,而後,馮國璋便把教材呈現給袁世凱,那時袁世凱正在天津小站編練新軍,求才求知,如饑似渴,看了馮國璋的兵書,視為「鴻寶」,更稱馮國章為「軍界之學子,無逾公者」,隨後留馮擔任督操營務處幫辦、兵兵學堂監督,不久又升他為督操營務處總辦,而袁世凱治軍操典,又多出自馮國璋之手,可以說袁世凱對馮國璋有著知遇之恩,後來,袁世凱更將熟師周砥介紹給馮作如夫人,以表示親近。

    而後來,馮國璋更在是武昌起義時的,以抗命請袁出山報其知遇之恩,後來陷漢陽,隔江炮擊武昌,可以說為袁世凱成為大總統,立下了汗馬功勞。

    這會看袁世凱態度真誠,馮國璋也以坦誠之心說道。

    「大總統欲派兵參加歐戰,調動江蘇陸軍前往歐洲,是否需要地方著手佈置,還請預先秘示!」

    馮國璋的話卻讓袁世凱搖了搖頭說道。

    「無需如此,無需如此,李子誠,貴在一個誠意,若是以陰謀待他,勢必引其反心,與其示其陰謀,不若示其以誠,他李致遠愛惜聲明,若是中央欲派部隊往歐洲,於地方之時,他尚有言語可堵,可若為國務總理,卻不得不考慮國家大局,到時,其必為表先,而介時……」

    接著袁世凱緩聲道出了自己的打算和計劃,無非就是以國事迫使李子誠同意派出江蘇陸軍參戰,以為表率,再以中央之命,要求各省派出軍隊,與中央陸軍合編整訓後派往歐洲。

    最後袁世凱看著馮國璋,故意顯出幾分難色來。

    「哎,這編新軍,之前是為防禦日本,而現在,卻是為向各省表示,中央絕無私心,地方派出一兵,中央派出兩兵,如此,方才將各省省軍擰成一股繩兒,派往歐,待他日歐戰結束之時,遠征軍自需裁撤,地方省軍自然消彌於無形之中,如此,方才得中華民國**啊!可惜大傢伙都不明白,都以為我這是私心作怪啊!又豈知本大總統為難之處……」

    見袁世凱「無意」收軍權,馮國璋在鬆一口氣時,也就順水推舟的送了個假人情。

    「他日若是大總統有意派兵歐洲,欲從中央陸軍中抽調部隊,以安各省之心,我那,大總統只管抽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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