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大明首輔

小說博覽 第七卷 第二十八章 醫癡 文 / 諒言

    「虎丘?」蕭墨軒挖空腦筋想著,倒不敢隨便說話,惟恐再惹惱了怪脾氣的李大夫。

    「李先生說的可是虎丘孫氏?」蕭墨軒猛然醒悟過來。

    虎丘的孫氏,乃是大明朝制鏡第一家,蕭墨軒前些日子海上所用的望筒,便是描了樣式去叫他做的,去年也派了人去蘇州,請他製作可供醫用的察微鏡之類,之後一直沒見消息,蕭墨軒事務又多,未及再遣人去問。

    「不錯。」李時珍點頭回道,「子謙上回描了圖樣送了過去,可巧是順路,李某便去看了一會。」

    偉人和常人的不同之後,往往於偉人是選擇了一條適合自己走的道路,也就是俗話的「興趣是好的老師」。

    李時珍之所以能寫成《本草綱目》,其很大的原因也是因為李大先生根本就是一個醫學「燒友」。自從聽蕭墨軒說過一碗水裡也可能有一萬條小蟲之後,李先生倒是沒和戌長一樣,認為蕭大人是拿了佛經上的東西來忽悠自個,當真就連平日裡喝水的時候,也會把碗拿起來看了半天,生怕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進肚子裡去,迫不及待的想找蕭墨軒要那個「察微鏡」來看。

    「只是……」李時珍微皺一下眉頭。

    「慢工才出得了細活。」蕭墨軒知道李時珍心急,只能是出聲安慰。「畢竟之前從來沒做過這樣地東西。」

    「做倒是做出來了。」李時珍輕輕個搖了搖頭。「只是卻望不見你說地那些個東西。」

    「已是做出來了?」蕭墨軒驚喜的站起身來,「那孫家怎拖著不送了過來?」

    「已是被我帶了過來。」李時珍幫孫家開脫,「也就是上個月才完的工,孫家又怕做的不合意,才未敢拿了過來。」

    話未說完,李時珍便從腳下搬起一隻小木箱。小心的放了桌上,惟恐會傷損著。

    打開木箱,裡頭正是蕭墨軒紙上描下的顯微鏡,雖然比不得後世做餓,看上去又簡陋地緊,但是按照眼下來看,也算是精細的緊了。

    「子謙你憑誰說這水裡頭能望見東西。」李時珍把察微鏡放好。隨便拿了幾個鏡頭架了上去。看來孫家的人已經大概和他說過,接著隨手取過自己剛用的茶杯,放鏡頭下,來回的看著,「我怎麼是望不見。」

    顯微鏡這東西原本不該這裡時候出現,可是因為蕭大少爺,楞是把這東西的出現硬生生提前了,還換了個地方。李時珍穿著一身青衣大褂,戴著一頂四方的「東坡帽」。居然和實驗室裡地人有幾分相像。

    只是……把茶杯放鏡頭底下,難道你以為可以看見茶葉裡地酶不成?蕭墨軒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子謙你來。」李時珍又擺弄了一會,見確實琢磨不透,只能叫蕭墨軒過來。

    可是蕭大少爺對這東西也是一知半解。原理是明白的很。實際用起來就未必了,何況這做出來的東西到底如何。心裡頭也沒個底。

    叫蕭甲去屋外的池裡取了杯水過來,又從李時珍帶來的箱子裡取出片透明的琉璃片,也就俗稱的「無色玻璃片」,滴了滴水上去,再叫蕭甲多點了幾盞燈放下邊,也探了頭過去看,望了半天,只見著一個碩大的印子,好似是自個的指紋,油燈地火又不純色,看的模糊的緊,其他的卻沒望著。

    「東西是好了,只怕是倍數不夠。」蕭墨軒縮回腦袋,無奈的望了李時珍一眼。

    「子謙自個可是見到過?」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李大先生才開始懷疑起蕭大人地人品來,一直都把這事揣心裡,可若是蕭墨軒自個都沒見過,怎麼能說就是真地有?

    「這……算是見過。」蕭墨軒沒法子去和李時珍解釋,總不能告訴他,自個是上學時,生物課上看的。

    想找片洋蔥來,可又想到這幾年似乎從來沒吃過這東西,也不知道眼下大明地地界上有沒有,還是不要出洋相的好。

    「取一根大蔥來。」蕭墨軒想了一會,對著蕭甲揮了揮手。

    「老爺,可是要大蔥?」蕭甲看了一眼蕭墨軒,又回了一句,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見蕭墨軒點了點頭,才轉過了身去,自家老爺總喜歡折騰些奇怪的東西,蕭甲早就是見怪不怪了。

    和洋蔥一樣,大蔥的表皮也有極薄的平滑部分,蕭墨軒回憶著當年的步驟,小心的撕下一片,又想起似乎還少點什麼,試著用畫畫的顏料多兌了些水,等稀釋了開來,取了一滴滴上,弄了幾次才選了一方合適的樣本。後叫蕭甲取了一碗濃烈的西鳳酒來點著,換去了油燈。

    「咦……」蕭墨軒調好了鏡頭,伸過眼睛看了下去,只見鏡頭裡邊,一點一點的,和一堆芝麻聚一起一般,看起來倒是有點像是細胞。

    叫李時珍過來看,看了以後只是茫然的望著蕭墨軒,不明所以。

    「可看見上頭那一點點的?」蕭墨軒移了下琉璃片,又俯下身去看的李時珍這才確信,確實就是放琉璃片上的東西。

    「這上頭便是子謙所說的小蟲。」李時珍看了看琉璃片,又低頭看看鏡頭裡頭,似乎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看琉璃片上看起來如此光滑平整的東西,用察微鏡來看,一顆顆的和芝麻一樣。

    「這倒不是。」蕭墨軒歎了口氣,搖頭回道,「若想要看到小蟲。只怕還得另做一架放得大地察微鏡來看。」

    「你看見地和芝麻一般的東西。約莫就是細胞了。」蕭墨軒拂了拂身上的官袍,看著屋外的青瓦紅牆,總覺得說起這些東西來有幾分彆扭,「細胞聚一起,便就成了大蔥。」

    「細胞,大蔥?」李時珍縱然聰明絕頂。此時也開始覺得腦袋不夠用了,「為何是成了大蔥?」

    「倒不是說聚一起就一定成了大蔥。」蕭墨軒給李時珍解釋,他相信,如果連李時珍都弄不明白,這天底下也很難有人能理解了,所以乾脆也不再藏著。

    「便是你我,全身上下也都是由細胞聚集而成。」蕭墨軒一本正經的說著話。李時珍目光呆滯。一會看看自己的手,一會又摸摸脖子,很難理解為什麼人居然會和大蔥是一樣地東西。

    剛等蕭墨軒說完,就從藥箱裡取出平日裡用來切腐的小刀,捲起袖子自個胳膊上比畫著。

    「我且是也切一塊下來看看。」李時珍本來就是個「醫癡」,眼下見了自己不知道的東西,是興趣大增,未等蕭墨軒來得及叫住胳膊已是一刀劃了下去。「先生住手。」蕭墨軒喊叫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時珍手上切了一塊皮肉下來。

    「先生且聽下把話說完。」蕭墨軒哭笑不得。「雖都是細胞,可這大蔥的和人身上的大不一樣,先生怎可隨意自殘身體。」

    「若是不一樣,那便要看看才是。」李時珍的癡勁上來,誰也攔不住。好剛才他看蕭墨軒用地大蔥皮並不多。也只是輕劃了一刀,只傷了指甲蓋那麼大地一塊。

    「該如何看。子謙教我。」李時珍把那塊皮肉頂手指上,朝著蕭墨軒一陣比畫,蕭墨軒禁不住心裡一陣作嘔。戰場上的死傷雖是見的多了,可是和眼前的這一幕並不相同,若要拿話來形容,只能用上「詭異」這個詞。

    「李先生若要看,倒不定要用皮肉,只取幾滴血便是。」蕭墨軒捏著鼻子,死活不肯接過李時珍手上的那塊皮肉。況且用血,處理起來也簡單的多。

    此後的幾日,李時珍蕭府裡便再不肯挪動,便就連請蕭墨軒寫序的事兒也忘記了。蕭墨軒叫人獨闢了一間小院,讓他住了進去。人身上細胞並不相同的事兒,一時間也未說了出來,只等以後李先生離開之後,再修書相告,免得李先生呆自個家裡成天自殘身子,只想起來便就要做噩夢。

    好李先生切肉之後,似乎暫且也沒了那些想法,只是整日裡都叫人送些不同地東西過去,從油菜,麥葉到青蛙,豬尿泡,品種大大的豐富,就連蕭墨軒來請用膳也推辭不來。據蕭甲和蕭墨軒來說,曾經看見李先生一邊用著飯,一邊把不同的食料挑了出來,各留了一份,說要看看有何不同。

    當然,見過了細胞之後,李先生對蕭大人的「小蟲說」又多信了幾分,就算偶然和蕭墨軒見了面,問的也是何時再叫人去虎丘孫氏,讓磨幾片鏡來。

    李先生躲小院裡不出來招惹蕭大人,蕭墨軒也樂得了空,經略府裡地官吏都知道經略大人得了貴子,除湊了份子來祝賀外,尋常地雜事暫且也不敢再來勞煩。

    譚綸,戚繼光,王浚,田義,以及南京各衙門的主官,南京故宮裡地各位主事太監,自然也少不得派人前來祝賀,蕭墨軒一一回了帖子,邀請等滿月的時候再以酒相請,也都知趣的給蕭大人留下了空閒。

    蕭墨軒整日伴妻逗子,也算是難得了清閒。

    「墨林生輝」,蕭家的輩分從蕭墨軒的「墨」字輩排下來便就是「林」字輩,蕭林逸,小傢伙已經有了正式的名字,等京城裡頭的蕭老太爺看了之後便就可以入了譜。只是清閒的日子總不會太長久,剛過了五月二十就有人前來相告,京裡派的欽差到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