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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六卷 第三十四章 初政 文 / 諒言

    東,鎮夷堡。

    鎮夷堡本是遼東軍旅駐紮之地,向來較少有商人往來。遠遠望著一行商隊從西北方向走來,附近各哨衛的士兵立刻全把目光投了過來。

    「有緊急軍情呈報。」商隊並沒有直接進堡,而是走到了第一個哨位邊就停了下來。領頭的大商小心的把手探到懷裡,摸出一面小巧的腰牌來,朝著迎面走來的戶長遞了過去。

    「哦,請駐下馬隊隨我前來。」戶長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手裡所執的腰牌,對著身邊的士兵吩咐了幾句,又牽出兩匹馬,與來人各騎一匹,朝著堡疾馳而去。

    「圖門部大舉集結,意圖何為?」遼東總兵楊照剛及聽完探子的密報便是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將軍,眼下正是冬寒之際,圖門部缺衣少食,定是有所圖謀。」游擊將軍郎得功朗聲回道。

    「那他且是圖的哪裡?」楊照眉頭微皺,一個箭步走到牆邊,掀開地圖上的幕布。

    「眼下圖門部究竟何處集結?」楊照轉過身來,對著探子問道。

    「便是巴林部以東南。」探子走到楊照身邊,指著地圖上回道,「阿嚕科爾沁與翁牛特交界所,往南便是北平行都大寧。」

    「嘶……唔……」楊照把把左手放下巴下,沉思片刻,不禁又是倒吸一口冷氣。

    「圖門此處聚集,若是往西南,可從獨石口入宣府,大同;向東南,可叩永平、薊州;往東又可犯我遼東廣寧、義州。若是直往南……」楊照的眉頭鎖得緊。「算起來,這幾日便正是皇登基大典的時候,若是圖門經喜峰口叩居庸關,京師危矣。若是再來一個『庚戍之變』,豈不令皇顏面失,我軍部又有何顏面對天下。」

    「將軍,依末將之見,當是立刻派飛騎飛報薊州與宣大,再遣軍使往京師急報。」另一名游擊將軍線補袞抱拳回道。

    「不。」楊照回身大手一揚,止住了線補袞的話。

    「眼下正值皇大典。這些韃靼往來迅速,並不知道所圖何為,貿然備戰,反倒是擾得朝野不寧。」楊照回身坐回到大座上。

    「那……此事竟是瞞不得。」「適才將軍也說到『庚戍之變』,若是眼下不報,事後豈不是我部所失。」

    「不。」楊照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報且是要報的。但是這戰,也得是要打地。」

    「如何打法?請將軍明示。」

    「諸位可記得。去年秋冬之際,現今直浙經略蕭墨軒曾經奉旨以兵部員外郎之身督戰延寧?」楊照看著帳下諸將笑道。

    「將軍是想……」

    「不。」楊照仍是搖著腦袋,「若依蕭墨軒戰法,須得等候韃靼入關,可韃靼一旦叩關而入,便就是我等之失。」

    「那將軍的意思是?」

    「邊烽一縷傳,三軍夜戎服。上馬擁雕戈,直搗陰山谷。」楊照放軍案上的雙手漸漸的握緊,握成了拳狀。

    「將軍。此舉可是太過凶險?」意思,「我遼東守軍不過十萬之眾,圖門控弦愈五萬,只靠我遼東一軍。只怕是難以取勝。」

    「用兵之道,便就一個『奇』字。」楊照抬起手來,擺了幾下。「圖門眼下大軍雲集,定是想不過我軍會出關突襲。」

    「將軍,末將以為,若是要出關突襲,也該是飛騎前往薊州軍和濟南,請許總督和山東巡撫黃大人派兵出關接應。」回道。

    「軍情如火,等信使到了薊州,再等薊州軍出關,只怕是圖門已是南下叩關去了。」楊照對郎得功的話不置可否,「薊州軍出關,京師豈不危。」

    郎得功和線補袞互相看了一眼,放下手來,退到了一邊。

    「傳我軍令,鎮夷堡並廣寧,屯精兵三萬。」見郎得功和線補都退了下去,楊照刷的一下站起身來喝道。

    「游擊將軍郎得功。」楊照拔起一支令符。

    「末將。」

    「令你領騎兵一萬,側護左翼。」楊照將令符扔給

    ,接著又拔起另一指令符,「游擊將軍線補袞,也令萬,側護右翼。」

    「我且自統騎兵一萬居。」楊照「砰」的一聲,將拳頭砸案上,「明日寅時出關,疾馳一日,後日乘夜突襲圖門大軍,務求全勝,以為皇登基賀禮。」

    「嘟……嗚……嘟……嗚……。」

    承天門上,一陣凌厲的號角聲,打破了紫禁城地一片平靜。

    緊接著,北安門,東安門,西安門,也遠遠的響起了號角聲互為呼應。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皇極殿前,內閣輔徐階一聲高呼,屈下身去。餘下殿前武官,皆拜倒。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一句話原本是秦始皇贏政統一天下之後,命丞相李斯以和氏璧所制的傳國玉璽上的字樣。

    至明一代,傳國玉璽早就不知所蹤,可是玉璽上所刻的話語,卻真正成為天子皇權的象徵。

    「恭請吾皇登位。」徐階又是一聲高呼,也伏倒地上。

    御道上,隆慶帝身著錦繡龍袍,坐著乘輿數十「大漢武士」和內侍的擁護下,至階前拾階而上,直入皇極殿。行到御座邊,回身略掃一眼,才端身坐下。

    即刻間,殿前鐘鼓大作。

    「吾皇萬歲……」武官並殿前左右禁軍齊聲高呼,如排山倒海之勢撲面而來。

    一時間,巍峨的紫禁城城牆,彷彿也這一陣山呼聲微微顫抖。伏地上,蕭墨軒分明可以感覺手下的地面也抖動著。

    馮保和孟沖兩個司禮監秉筆太監奉著一封黃卷穿過大殿,行到徐階身前,緩緩拉開。

    「聖諭。」徐階站起身來,高聲唱道。

    「萬歲……」武官,剛有些抬起了頭來的,立刻又伏了下來。

    「昔者奉天明命,相繼為君,代天理物,撫育黎,彝倫修敘。朕既登大寶,自當效太上之澤被天下……太上常言,治天下,非一人之力;德天下,非一人之功。朕既受太上教誨,常懷也……朝官,武諸臣,齊心用力,朕既不敢稱明君,卻望諸君留賢臣之名也。去猜忌,取能臣,朕之責卻握於諸君手也……」

    隆慶初詔,數年後,當後人回回顧這位被稱為賢明聖君地帝王的時候,卻驚奇地現,這個皇帝其實幾乎什麼也沒做。一點沒錯,幾乎啥也沒做過,或者說,什麼大事兒都沒有親自去做過。

    而厚厚一本《穆宗錄》,翻閱其,是可以現,這位皇帝幾乎把一輩子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和稀泥」這份偉大而又富有前途的事業去了。

    大智若愚,興許用這個詞語來形容這位皇帝是再合適不過了。而一份「隆慶初詔」,與歷代帝王登基時對王朝和諸位先帝的歌功頌德的內容相比,是顯得有些與眾不同,綜觀隆慶帝的一生,他確實做到了自己的承諾。

    也正是因為這份詔書的與眾不同,後人多有猜疑,疑為蕭公所代,但實際上,確實是穆宗親書。

    「陛下初朝,有事陳奏,無事禮畢。」徐階等宣詔完畢,挺了挺腰板,又高聲喝道。

    皇登基,雖然向來都有這麼一出,可是實際上幾乎從來沒有人會這樣的場合直接上奏疏。這麼折騰一下,也無非是想顯示一下皇帝的勤政罷了。

    徐階徐閣老,甚至已經做好了領著武官恭送皇退朝地準備。

    「臣有本上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徐階話音剛落,便聽見大殿裡一聲高呼。徐階詫異的抬眼望去,卻見高拱輕挽袖子,走出列。

    這貨想攪局?徐階頓時有些亂了陣腳。自己做的事情,徐階自個又豈能不知道,看見高拱走到殿,徐階地心裡立刻泛起一絲不安的預感。

    「高大人只把奏疏交於馮公公呈交皇上便是。」徐階壓下心裡的不悅。

    「聖上初朝,豈是會懈怠政事。」高拱不屑地看了徐階一眼,立刻又把目光轉向了隆慶帝身上。

    「高卿所言有理,只官呈上來便是。」隆慶帝原本覺有些意外,可是轉念一想,其實也並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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