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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五卷 第十七章 矯旨 文 / 諒言

    金山,顫抖。大明故宮,顫抖。這一刻,就連雀,都收起了翅膀。

    已經近兩年未染硝煙的南京城,像是有一團烏雲籠罩其上。

    「大軍要攻城了,大軍要攻城了。」內城牆上,傳出一陣陣歇斯裡底的嚎叫。

    「不要亂,不要亂。」振武營的將官們,一起登上了城牆,壓制著四處亂竄的士卒。

    「把人質都押上來,告訴城下的人,他們要是敢攻城,我們就殺人。」

    南京,玄武門。

    玄武門邊的玄武湖,有水道直通內城。一群振武營的士兵,手忙腳亂的水裡釘下鐵樁。

    一匹黑色的軍馬,馱著一位白衣的書生,沿著湖岸向著玄武門的方向走去。

    天上日光甚好,灑水面上波光粼粼,正應了永樂大帝當年的那一句「日照龍鱗萬點金。」

    若不是那書生身邊的數名護衛,只看上去,竟像是夏日納涼來的一般。

    「蕭大人腿傷未癒,騎馬可是好?」李遂也跨著一匹馬,緊緊的跟身邊。

    原本以為出了軍營,自然會是一番緊張的氣氛,卻沒想到這位蕭大人還脫下了官袍。

    「無妨,無妨。」蕭墨軒哈哈一笑,手上的折扇指向了湖面,「此等地方,當真是個消暑的好來處,日後本官南京城裡,自當是要常來。」

    「嗯……」李遂有些忐忑的瞅玄武門城樓上黑洞洞的炮口,支吾著應了一聲。

    「李大人,我們越清閒,他們便是越緊張。」蕭墨軒微微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五年前玄武湖的空氣。可比後世要清多了。

    「嗚……」城樓上邊,一陣哭天搶地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又有風景看了,哈哈。」這一陣哭聲傳到蕭墨軒地耳裡,竟像是置身事外一般,輕搖幾下折扇,衝著李遂笑道,「走,過去看看。」

    「外邊的人聽好了,你們若是敢攻城。我們便把這些人全都殺了。」城樓上邊,一名穿著品鎧甲的尉官,提了提氣,對著城下吼道。

    「哈哈。」城樓下邊,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散了開來。

    「直浙經略安撫使蕭大人奉旨平亂,爾等亂賊還不快開城受降。」李遂一提韁繩,躍馬向前幾步。

    「蕭大人,救救我們吶……」城牆上邊,頓時一片鬼哭狼嚎。

    「既然是經略大人。那麼就讓城下的大軍退出外城,眼下才有的商量。」尉官抽出刀來。架一名人質的脖子上。

    「皇上讓本官來討賊,可沒讓本官來談條件。」蕭墨軒的嘴角,微微的挑著。

    城上的亂軍,聽了蕭墨軒地話,也是一片騷動。

    「可本官眼下卻見,內外二城,皆是我大明衛軍,亂賊何。」蕭墨軒收起折扇,朝著四下看了幾眼。

    有門兒……剛才還有些騷亂的亂軍,立刻又安靜了下來。

    「若是你等真殺了這些大人。那才真的是亂軍。」蕭墨軒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直直的看著城樓上的尉官,讓他心裡只覺得毛毛的。

    「楊將軍……」幾名士兵,目光齊刷刷的向著那名尉官身上落了下去。

    剛才經略大人都說了。內外二城,皆是大明衛軍,自然是有走水的意思。

    「休聽城下胡言。」被稱為楊將軍的尉官。倒似是要比他們明白一些,「我們捅出了這麼大地漏子,除非是皇上,此外還有誰敢說能赦免我們。如今之計,只有等得皇上下旨,再降下免死券來才是生路。」

    對啊,鬧出這麼大的事兒,只憑那位蕭大人地一句話,又怎能保得住。

    「城上的諸位大人。」蕭墨軒的目光城樓上飛快的掃了一眼,見這玄武門上,至少有近三名人質,看來亂軍也知道玄武門這裡才是緊要。

    「若是你們亡於叛軍之手,本官日後自會請示皇上,以平叛之功相待。」蕭墨軒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好讓城樓上的人都聽見,「賢良祠裡邊,少不得你們的牌位。」

    賢良祠,我的媽呀。誰不想好好活著,非要去賢良祠裡面做牌子。

    被押作人質的那些官員,頓時當真以為來了末日,當時有幾個便尿了褲子上。

    「控……控……控……」

    蕭墨軒的身後,一片紅色翻舞。扯落紅布之後,幾十門黑黝黝地炮身立刻便露了出來。

    幾座移動的塔樓,幾乎要和城牆一般高,緩緩的向著城牆迫去。上邊的火槍手和弩手,也抬起了武器,直直

    城樓上邊。銳利的箭矢,彷彿隨時可以洞穿一個人

    硬木製成地輪子,青石地上「隆隆」滾過,震得整座玄武門城樓似乎都顫抖。

    真的要武力攻城?城裡城外,幾乎所有人的呼吸都這一瞬間停滯。

    「救命啊……」壓抑的令人狂的空氣,城樓上的一命人質忽得站起身來,一個縱身,就向城下跳去。他已經崩潰了。

    「抓住他,抓住他。」姓楊的尉官,太陽穴上暴著青筋,大聲的喝著。

    幾名士兵衝上前去,將他死死的按身下。

    「嘟……嘟……」號角聲再次響起。

    「迫……迫……迫!」上萬士兵,抬起矛尖,彎下身來,靜靜的等著後的號令。

    火炮手也開始裝填彈藥,松枝製成的火把,「呲……呲」的響著,讓人感到一陣熾熱。

    「聖旨到……聖旨到……」

    一聲嘶吼,伴著一陣馬蹄聲,從金川門疾入。

    田義一身紅衣,騎馬上,右手高擎一封聖旨,朝著玄武門的方向奔來。

    快馬奔到蕭墨軒身邊,一個疾停,大嘴狠狠的咧了一下。

    祖宗的,我是哪輩子遭了孽,這腿傷還沒好,就被他拖來演戲。剛才一通疾奔,又把剛敷上的傷口扯開,比起上回是難受。

    「聖上有旨,直浙經略蕭墨軒接旨。」田義也不下馬,坐馬上便喊道。

    「約束諸軍。」蕭墨軒對著李遂一聲號令,自個跪下身來。

    娘的,你以為我好受啊,要你幫個忙,還得向你磕頭。

    城外的大軍,被李遂約束住,仍保持著進攻的姿態。

    城樓上的亂軍,也絲毫不敢鬆勁,只是一個個豎起了耳朵,向著城下聽著。

    「朕既為君,或軍,或民,朕皆視之若子。

    朕登基數十載,常無大功,惟一德行足以自慰也。

    為子者常有過,為父者止有懲其行,糾其性方為上也。然,朕亦有德曰慈。

    南京戶部侍郎黃懋官,屢次剋扣軍餉,終釀振武營嘩亂。今,奪其一應官職,配其眷屬充軍海南,以慰諸軍將士。

    振武將士,以下犯上,黃懋官越牆而死仍辱其屍,何其忍也,又孰無過乎?

    今念爾等乃口腹所迫,略予輕糾。非不懲也,實是令爾等捫心自問。

    魏國公徐鵬舉,臨淮侯李庭竹,南京兵部尚書張,南京守備太監何綬,朕深重之。

    然,黃懋官剋扣軍餉一事,察而不糾,亦是有過。故,奪此四人之職,亦令自思也。

    蕭墨軒,奉旨經略江南,犒軍一事,托之。振武一軍,或有他變,亦由蕭卿決斷。蕭卿之意,即朕之意也。」

    田義一口氣把手上的聖旨念完,低頭朝著蕭墨軒笑了幾聲。

    「蕭大人,皇上既然把此後的事兒都交給了你,便是由你來接旨。」

    「臣遵旨。」蕭墨軒一臉虔誠,從田義手上接過聖旨。

    「張大人囑咐蕭大人,小心從事,否則亂軍愈驕。」田義低下身去的時候,悄悄蕭墨軒耳邊說了一句。

    「謝田公公。」蕭墨軒微微一笑,卻也不知道他謝的是什麼。

    「城上諸軍可都聽見了,皇上有意赦免你等之罪,眼下還不開門回營,待何時?」蕭墨軒站起身來,衝著城樓上揚了揚聖旨。

    城上眾軍,頓時又起了一陣騷動。

    「慢著,慢著。」見軍又起了騷動,姓楊的尉官有些急了起來,「皇上雖然有意赦免我等,可也說了,振武一軍,或有他變,亦由蕭大人決斷。不知蕭大人欲如何決斷?」

    倒還有幾分腦子,蕭墨軒心裡偷偷一笑。

    光靠這一道聖旨,想要把這五千多人全都忽悠出來可不簡單,也早知道不可能,可自個的第一個目的已經達到了。

    亂心,不出半日,眼下這事兒就會振武諸軍裡傳了開來。不管真假,都會亂了軍心。

    人嘛,都是這樣,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往往都會捨命一擊。而一旦有了希望,便會紛紛起了異心。

    長江北岸,一匹快馬向著北方疾馳而去。蕭墨軒不是傻子,矯旨雖是為了平亂。可未必不會生出事兒來,所以得另外派人赴京給皇上遞上奏折才是。

    只是他也沒想到,雖然自己已經算得夠精細,卻仍是京城裡扯出一陣不小的風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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