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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三卷 第十七章 餘暉脈脈水悠悠 文 / 諒言

    過了八月十五的北京城,已經隱隱有了些秋涼,比起三四月份的芳草茵茵,卻是多了幾分落寂。一片片柳葉落什剎海的水面上,打著漂,隨波蕩去。

    「小姐,你還想著蕭公子嗎?」倩雪站依依身邊,有些心疼的看著小姐。幾個月來,小姐清瘦多了。

    「哪裡是呢。」依依聽見倩雪的話,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回過身來,「我是想,哥哥護著祖母的靈柩回分宜老家,是否也都安葬好了。」

    「小姐想瞞倩雪,難道還瞞得過自己嗎?」「小姐每日房裡,常對著那幅畫長吁短歎的,倩雪也跟著小姐有七八年了,如何會看不出。」

    依依的眼神,緩緩的移了開來,只落到了水面上的幾片落葉上邊。

    「小姐,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口氣,「府裡上下都知道,咱們嚴家眼下卻和他們蕭家勢如水火,便是蕭公子答應,老太爺和老爺又如何會肯。」

    依依只是「哦。」了一聲,並不收回眼來。

    「小姐,你就忘了蕭公子。」「興許人家都已經把你給忘了,若是他還念得半分,又怎會如此不顧情面和的咱們家裡鬥。」

    「是嗎?已經忘了嗎?」依依的眼裡閃出幾分幽怨。興許,若是沒忘,即使見不得面,怎生連隻字片紙也未有過。也許自己也就和這水面上的柳葉一般,真是只是一相情願罷。

    銀錠橋邊,一葉扁舟,掠過水面,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

    「這裡真有幾分水鄉的味道呢。」蘇兒俯下腰去,蔥白的五指間,掬起了一捧水來。

    小香蘭已經有一年多沒出府嬉戲過,這次虧得蘇兒鬧著要蕭墨軒帶她們出來散心,心裡也是欣喜。等到了這裡,卻又只靠船舷邊,傻傻的看著少爺。

    「比上我們那富春江的水,卻算不得什麼。」杭兒抬眼望著四周,頗有幾分神氣的說道,「只這波瀾不驚的,就少了幾分生氣。」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抬眼遠處,紫禁城的宮牆飛瓦,隱隱若現。望一眼,微歎一聲,蕭墨軒又將目光投向了岸邊上。

    扁舟輕搖著,向西海的水面上蕩去。蕭墨軒的心,也不禁猛得抽了一下。

    「小姐你看,那莫不是蕭公子。」著。

    「偏你會胡說。」依依依舊頭也不抬一下,「你當編個這個事來,就能哄我開心?」

    「小姐,真的。小姐。」蕭公子。」

    一雙眼,將信將疑的抬了起來,順著倩雪指的方向看去,卻立刻又迎上了另一道目光。

    「依依……」蕭墨軒驚喜的朝岸上叫道。

    「依依?」船上的三個女人,疑惑的看了看蕭墨軒,也跟著望岸上看去。

    蕭三和蕭四也看見了岸上的依依,卻是只低頭搖著槳舵,一言不。

    「小姐,倩雪早就說過了。」撇了撇嘴,「人家興許早就把您給忘了。您看這不,人家身邊早有嬌娘相伴呢,還不止一個。遊山玩水,好不快活。」

    「依依。」蕭墨軒一邊叫著,一邊讓蕭三和蕭四把船駕得離岸近些。

    「倩雪,我們走。」依依猛得眉頭一落,轉過身來。

    倩雪聽見小姐說了話,立刻收拾起石桌上的東西,就要跟著離開。

    「依依。」蕭墨軒見船離岸只有兩尺了,略一使勁,躍了上去,「怎麼剛見了面就要走呢。」

    依依低著頭,躲過蕭墨軒,繼續向前走去。只有倩雪抬起頭來,狠狠的瞪了蕭墨軒一眼。

    「依依。」蕭墨軒見依依要走,連忙扯住衣袖,「是我呀。」

    「公子請自重。」嚴依依的臉上,冷若冰霜。

    「依依……」蕭墨軒遲疑著鬆開了手。

    「寧姐姐,那位小姐是誰,你可認得?」杭兒略帶些敵意的看著嚴依依,她心裡,只覺得蘇兒姐姐才是哥哥正室的唯一人選。看著岸邊的依依,一眼望去便是大家裡的小姐,有這麼個人兒,難道竟要蘇兒姐姐做側不成。

    蘇兒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一雙杏眼不停的對著岸上的人打量著。

    「小蘭姐姐可認識?」杭兒又看了看小香蘭,她跟著少爺時間長。

    小香蘭也略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她雖然幾乎天天呆少爺身邊,可少爺不說的事兒,自己根本一點也不知道。海邊,停

    小轎,是依依帶來的。鑽進小轎,朦朧的眼睛裡,i閘似的流了下來。

    「呸呸呸,我這是做嘛要哭了出來。」依依抽出一方銀絲繡邊的小手帕,敷眼角,「他和我又沒怎的,只是我自個這一相情願罷了,他憑個連喜歡都沒說過一聲呢。」

    心裡想著,卻又止不住淚,只是恨他為何把自個丟到了心外。

    西海邊,蕭墨軒有些愣楞的看著依依離,臉上略有些困窘,

    「想是哪個老相好呢。」蘇兒略有些悵然的落下眉來,心裡卻是有些酸酸的。平日裡看小香蘭表哥身邊,也沒有過這般感覺,怎麼今個見了這女子,卻生了這般。

    「呵呵,一位老友家裡的妹子。」回過身來,見三雙眼睛都看著自己,蕭墨軒嘴角動了幾下,擠出一絲笑來。

    「回去,等到了晚上,還得去朝天觀幫皇上守丹。」蕭墨軒跳上船去,對著蕭三和蕭四揮了揮袖子。

    朝天觀,丹房。

    這麼急著來朝天觀,不單單是因為奉了嘉靖的旨。因為這朝天觀裡有一個人,一個關鍵的人。

    蕭墨軒從來見過這樣的地方,未免多看了幾眼。只見迎面的牆上,懸著一副老君的畫像。丹房間,立著一座葫蘆形的青銅鼎器,鼎器四周的地上,又顆著八卦圖的模樣,那一座鼎器,正放八卦間的陰陽魚上。

    鼎器周長十二寸,以應十二個月和十二消息卦;其身長八寸,以應八節;又分兩層,上層置藥,下層置炭。

    「蕭大人若是乏了,不如就這邊稍歇一會。」朝天觀道長,藍道行舞了下拂塵,指著一邊的坐床說道。

    「多謝道長好意。」蕭墨軒微微欠了下身,「皇上命下隨著藍神仙守丹,可不是讓下來這裡睡覺的。」

    「早就聽說皇上曾賜過蕭大人一面『忠孝仁義』的牌匾。」藍道行聞言哈哈一笑,「今日一見,果如其然。」

    「做事只憑良知罷了。」蕭墨軒微微一笑,蒲團上盤膝坐下。

    「外人有傳言,說蕭大人是心學門生?」藍道行聽蕭墨軒提到「良知」二字,一邊調著下鼎裡的火,一邊對蕭墨軒問道。

    「這事兒皇上之前也是問過。」蕭墨軒搖頭否認,「只是下確實沒讀過什麼心學的章。」

    「哦。」藍道行略看蕭墨軒一眼,口唸唸有辭,「可惜,可惜啊。」

    「哪裡可惜?」蕭墨軒一時沒弄明白藍道行話裡的意思。

    「王陽明也堪稱一代聖人。」藍道行的眼睛依舊盯著丹鼎上冒出來的絲絲白氣,「讀些他的章,也是有好處。」

    「道長是道家的人,難道也讀儒家的書?」蕭墨軒斜過頭來,看了藍道行一眼。

    「道家有言,道有道,貧道多讀些書,也是悟道。」藍道行微撫長鬚,哈哈一笑。

    「那請問道長,晚生的道,又哪裡?」蕭墨軒見藍道行說到這裡,頓時心裡一喜。

    「蕭大人尚且年輕,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忠君愛國,為民謀福,便是蕭大人的道。」藍道行蕭墨軒對面坐下。

    「唉……道長所說,也是晚生平生所願。」蕭墨軒微歎一口氣,「只是奈何……」

    「蕭大人話裡的那個奈何。」藍道行似笑非笑的看著蕭墨軒,「莫不是指嚴嵩?」

    「道長,這些話晚生可斷不敢說。」蕭墨軒似乎像是被嚇了一跳。

    「蕭大人和嚴家勢如水火,早已不是什麼秘密。」藍道行見蕭墨軒一副受驚的模樣,又是哈哈一笑,「朝野內外,眼下卻是誰人不知。又豈是貧道搬弄出來的。」

    「嚴家父子雖然和晚生這裡有些過節,可對皇上也是忠心耿耿。」蕭墨軒抿著嘴唇,低下頭去。

    「任用貪官,便是無良;不能容人,便是無知。」藍道行卻是不屑的搖了搖頭,「人無良知,即便有些忠心,也是偽忠。」

    「道長乃修道之人,也心憂世事?」蕭墨軒心裡一陣欣喜。

    「蕭大人此言差矣,入世亦乃修行之道。」藍道行抬起手來,輕搖幾下。

    「聽道長一言,如雷貫耳。」蕭墨軒點了點頭,可一轉念,臉上又現出一絲頹然,「只是……晚生也是力不從心。」

    「天理循環,報應有期。」藍道行微微閉上了眼睛。

    「若得道長相助,大事可成。」蕭墨軒見時機差不多了,猛得站起,對著藍道行一作揖。

    「貧道?」藍道行猛得一驚,睜開眼來直直的看著蕭墨軒,「貧道乃一修行之人,如何出得了力?」

    「道長請聽晚生慢慢說來。」蕭墨軒又藍道行面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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