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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三卷 第十六章 木助火德 文 / 諒言

    叮……」一聲悠揚的罄聲永壽宮裡飄了開來。

    蕭墨軒一時沒弄明白,這聲罄聲代表著什麼,只能跪地上,偷偷的向嘉靖看去。

    「皇上讓你說話。」黃錦一邊提醒著。

    「哦。」蕭墨軒又整一下思緒,繼續說道,「臣下江南賑災的時候,曾經親眼目睹淮揚鹽商富足,可臣又聽說,這幾年兩淮的鹽稅,卻是從每年四十多萬兩,落到了每年二十萬兩,實與理不合。皇上若是派人南下巡鹽,興許可解一時之憂。」

    「一時。」嘉靖訕笑一聲,「解得了一時,那明年呢?後年呢?」

    「皇上,蕭大人此策,倒也算是權衡之計,眼下須得把眼前的難關過去才是。」徐階出聲合道。

    「嚴嵩,你看呢?」嘉靖又把目光投向了嚴嵩。

    「兩淮的鹽稅,歷來收了多少,上繳多少,都有明帳。」嚴嵩向前移了下膝蓋,「若按蕭大人說的,只怕又會加重了鹽商們的擔子。」

    「逼他們,總比逼姓來的要好。」嘉靖輕哼一聲,「朕是萬民的君父,總不能顧著大兒子,逼著小兒子。」

    「皇上的話,甚有道理。」嚴嵩略欠了一下身,「依皇上的意思,這次派誰去好?」

    「你是,事事都要朕來做主,還要你們做什麼。」嘉靖的面上,略有些不滿。

    「哦。」嚴嵩連忙點了點頭,「既然這法子是蕭大人想的,不如就讓蕭大人去。」

    「啟奏皇上。」蕭墨軒聽見嚴嵩舉薦自己,立刻回道,「臣以為,此事還是派個熟悉情形的人去比較好。故而,臣舉薦刑部侍郎懋卿。」

    「懋卿?」嘉靖帝站起身來。

    「臣也舉薦懋卿。」徐階出聲附和,「懋卿曾總理鹽政數年,鹽運司裡大大小小的官員都認得,帳目什麼的也看得明白。」

    「嗯。」嘉靖點了點頭,「那就派他去。」

    「臣稍後就去做票擬。」嚴嵩的聲音顯得略微有些低。

    「去。」嘉靖衝著嚴嵩揮了下袖,「只留蕭卿一人這裡便是好了。」

    「是。」嚴嵩和徐階應著聲,就要向外走去。

    「皇上,明個就是八月十五秋了,過了十五,又該是開爐煉丹的時候了。」嚴嵩走到了門口,忽然又回身說道。

    「嚴卿年紀大了,也少勞頓些了。」嘉靖坐蓮台上擺了擺手,「日後這些事兒,就讓蕭卿代勞。」

    「是。」嚴嵩有些頹然的轉過頭去,退了出去,陡然間,似乎又老了幾分。

    他心裡似乎已經漸漸明白過來,從今以後,皇上的庇護再也不會屬於自己一個人了。

    看著嚴嵩老邁的模樣,蕭墨軒心裡陡然也生出幾絲不忍。可一想到嚴家對自己父子兩個三番兩次的暗算,暗暗咬了咬牙,把這一絲不忍壓到了心裡。即使我不倒你,你還是得倒,卻也怨不得我。

    「朕的兒子。」等嚴嵩和徐階都走了出去,嘉靖才開口對蕭墨軒說道,「近來精神好了許多,你有功。」

    「是皇上福澤深厚,惠及裕王爺。」蕭墨軒坐凳子上欠了下身。

    「朕再問你,那幅畫,是如何回事兒?」嘉靖微笑一下,兩眼只看著蕭墨軒。

    「臣……不知。」蕭墨軒迎上嘉靖的目光,搖了搖頭。

    「不知?」嘉靖略有些愕然,「畫是你畫的,話也是你說的,你怎會不知道?」

    「畫確實是臣畫的,話也是臣說的。」蕭墨軒叩道,「可臣卻窺不透天意。」

    「哈哈,天意。」嘉靖聞言不禁大笑一聲,「好一個天意,朕昨天問過了藍神仙,他說我大明朱家是火德,你蕭家是屬木,木能助火而無害。」

    嚴府,西涼亭。

    嚴嵩靠一張鐵力木雕成的躺椅上,有氣無力的搭拉著眼皮。嚴世蕃,歐陽必進,懋卿和羅龍分別左右坐下。

    「這蕭墨軒又如何會得知鹽稅的事兒?」羅龍詫異的對嚴嵩和嚴世蕃問道,「莫不是背後有人指使他?」

    「這些東西,向來都是明帳,朝內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嚴世蕃緩緩搖了搖頭,「憑這些東西,你問誰去?」

    「那既然皇上有個詔命,我們便依著做便是了。」的茶杯,開口說道,「只要能收上銀子來,充了太倉,憑誰也沒得說了,也顯得我們能做事兒。」

    「景卿你未免想得太簡單了。」嚴世蕃冷笑一聲,「朝廷裡的人都知道,鹽政司的那幫子人,都是我們提拔起來的,蕭墨軒此時說起這個事兒來,無非是想告訴皇上,銀子都被

    的人給貪了。」

    「鹽政司的銀子,向來也都有明帳。」下,「他要說那些,也得有證據才行。」

    「證據?」嚴世蕃挪了下身體,「只你這次南下巡鹽,不管收不收得上,便都是罪過。」

    「小閣老此話怎講?」眾人皆是一驚。

    「若是收得上,那便是以前的銀子都被瞞了。」嚴世蕃皺著眉頭,繼續說道,「若是收不上,那便是辦事不力。」

    「這……這可如何是好?」

    「銀子是一定要收上來的,若是收不上來,罪過便全你一個人身上。」嚴世蕃抬眼望著卿,「能收上來,你便不了風口上。如果到時候皇上真要問起來,也只有抓幾個起來頂罪了。」

    「下明白。」

    嚴世蕃不愧是個聰明人,他沒有猜錯,蕭墨軒此舉就是衝著他們來的。不過可惜的是,他……也只猜了一半。

    蕭府,書房。

    「皇上召見你是為了何事兒?」蕭天馭從昨天晚上開始,心裡就一直打著這個結。於是一進了家門,便要去找蕭墨軒。

    「皇上有言,大明乃是火德,我蕭家屬木,木能助火而無害。」蕭墨軒嬉皮笑臉的幫爹爹倒上了一杯茶。茶杯裡的西湖龍井,還是蕭墨軒從杭州時候帶回來的,脆生生的展開了腿腳,生機無限。

    「皇上……皇上當真是這麼說的?」蕭天馭頓時也有些傻了眼,即便是個傻子,也能聽出這句話背後的價值。

    「這話,孩兒還能亂說。」蕭墨軒呵呵一笑,幫爹爹從手上接過烏紗帽,放了桌上,又順手拿過一條棉巾,奉上前去。

    「懋卿南下巡鹽,也是你出的主意?」蕭天馭的兩隻眼睛直愣愣的盯著自己這個兒子。卿是刑部侍郎,要調他,蕭天馭不可能不知道。

    「是孩兒和徐閣老一起舉薦的。」蕭墨軒不緊不慢的答道。

    「太倉裡有了虧空,第一個要問的便是嚴嵩。」蕭天馭一時摸不明白蕭墨軒和徐階到底要做些什麼,「不若就讓事情鬧大下去,等這個窟窿補不上了,也就是嚴黨倒台的時候了。」

    「爹爹此言差矣。」蕭墨軒笑著搖了搖頭,「我大明朝的太倉雖是由嚴嵩他們掌著,畢竟還是大明朱家的,不是他嚴家的。京裡京外的各項費用,雖然也要經內閣的手,但畢竟不是嚴嵩用的,也都有帳可查。日後若真追究起來,他們頂多也就是戴個庸名。皇上一通火,後事情還是得叫他們去做。」

    「那你們使派懋卿南下巡鹽,又能拿嚴嵩如何。論起來,懋卿也不過是嚴嵩提拔起來的。」蕭天馭仍然不置可否,「況且你們以為,南下巡鹽的事兒,能難得住懋卿?」

    「難自然是難不住他。」蕭墨軒提起茶壺,往自己杯裡兌了些,「孩兒的本意,也不是要對著嚴嵩。」

    「難道是對著懋卿?」蕭天馭訕笑一聲,「只要他能收上了銀子,即使其間會有什麼錯,隨便找幾個替罪的也就過去了。」

    「爹爹可知道嚴黨如何會能把持朝政二十年?」蕭墨軒把一口茶含嘴裡慢慢嚥下。

    「自然是皇上信任嚴嵩。」蕭天馭略想了一下,開口答道。

    「嚴嵩伺候了皇上二十年,皇上信任,自然是個道理,但也不是然。」蕭墨軒搖了搖頭,「夏言,夏閣老也曾權傾一時,深得皇上信任,為何卻為嚴嵩所害?」

    「這……」蕭天馭頓時也感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這其的利害之處,卻於嚴嵩身邊有個聰明人,便是他兒子嚴世蕃。」蕭墨軒的手指案桌上輕彈一下,出一聲脆響,「先不提其他,爹爹豈不聞『嵩之青詞多出世蕃之手。』,其實那些政令也是如此。」

    「那和懋卿南下巡鹽又有什麼關係?」蕭天馭仍有些不明白。

    「當然有關。」蕭墨軒捏了捏拳頭,「嚴嵩之妻今年喪,嚴世蕃眼下正服著『丁憂』,並不能直接參與朝事,只能倚靠歐陽必進和懋卿這幾個人外頭鬧騰。南下巡鹽,和賑災可不一樣,得要一個鹽場,一個鹽場的去跑,一本帳冊,一本帳冊的去看,沒個三四個月可回不來。」

    「哦。」蕭天馭頓時恍然大悟。把這幾個人調開,嚴世蕃便如人沒了手,哪怕你那顆腦袋再聰明,誰見過打架不用手腳,只用腦袋猛撞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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