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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十五章 心生二意 文 / 諒言

    觀音山上,紫竹林。

    遠遠的傳來梵音陣陣,彷彿要洗天下苦難。

    兩位俊俏少年迎面走來,一身白衣似雪,竟似不染風塵。

    「蕭大人,前面便是圓通寶殿了,這側面的迷樓,卻是當年隋煬帝的行宮。」翁大立呵呵笑著回過身來,向走後面的蕭墨軒招呼道。

    蕭墨軒頜回應,又轉過頭看了看身邊的寧蘇兒。明清時期大家的小姐素有纏足的習俗,卻不知道為何寧蘇兒倒仍留著一雙天足,興許是爹娘溺愛,不忍讓她受這份罪。

    觀音像下,長明燈前,蕭墨軒和寧蘇兒長身拜下,口默默禱告。

    「表哥求的是啥?」等出得殿外,寧蘇兒回過眼來,偷看了蕭墨軒一眼,唇角里,似藏著少女的秘密。

    「當然是求平安。」蕭墨軒俯整了下下襟。

    「哦。」蘇兒似乎略有些失望的回過頭去。

    「蘇兒想什麼?」蕭墨軒見寧蘇兒想的有些入神。

    「我想啊。」寧蘇兒有些調皮的抬起眼來,「我那一船景泰蘭運去了杭州,可有揚州好賣,若是滯銷,又該怎麼尋你的事兒。」

    「呵呵,這點倒是不用擔心。杭州的拱震渡是京杭大運河南邊的碼頭,泉州和杭州本地的商人多有那守侯著的,即使本地的商人不要,也會被販到泉州,再運到西洋去。」蕭墨軒似乎對這點倒是絲毫不擔心,「那些器具運到了西洋,每件可都是難得的珍品。」

    「表哥不做商人,倒做了官,倒是可惜呢。」寧蘇兒沒想到蕭墨軒對商業上的東西也會這麼瞭解,不禁欽佩的看了蕭墨軒一眼。

    正說話間,只見一個公差從山下跑了上來,走到鄭必昌身邊停了下來。似乎想說什麼,可望了望四周的人,卻又沒開口。

    「失陪一會。」鄭必昌知道來人肯定有要事稟報,向著羅龍和蕭墨軒拱了拱手,帶著剛來的公差向殿後轉去。

    「大人,亂了。」公差抹了把頭上的汗,欠身向鄭必昌報道。

    「哪裡亂了?」鄭必昌心裡一驚。

    「杭州附近的幾個縣全都亂了,還有一幫子姓衝到了巡撫衙門前,吵著要糧。」公差低著頭,不敢去看鄭必昌的眼睛。

    「我不是已經叫何大人派人下去徵糧了嗎?難道那些大戶真的敢和官差對著幹?」鄭必昌的眉頭鎖成了川字。

    「何大人是派人下去了,可那些大戶家裡大多也遭了災,確實存糧不多,存糧多的幾家又碰不得。城裡的那些米行也早就被買空了,外省來的那些糧船聽說官府要強行徵糧,連河口都不進,都停太湖裡頭不靠岸。災民人數又太多,從前天晚上開始,各縣的粥棚就陸續斷了火。」官差繼續說道。

    「回去和何大人說,那些個鬧事的姓裡,先揀幾個領頭的抓起來再說。」鄭必昌咬了咬牙。

    「抓了,可剛抓了又被放了。」官差吞吞吐吐的說道。

    「是誰這麼大膽子?」鄭必昌有幾分惱怒,臉色也愈加的難看起來。

    「是譚大人,他說這些不是刁民,只是受災的姓,等何大人剛一走,他就把人給放了。」官差回道。

    「譚綸,他怎麼也攪和進來了?」鄭必昌吸了口氣,又長長呼出,「他雖然兼著按察副使,可畢竟主要是巡視海道,幫著胡宗憲剿倭,難道……是胡宗憲的意思?」

    「這些小的就不明白了。」官差抬起眼來,討好似的朝著鄭必昌一笑。

    「沒叫你明白。」鄭必昌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

    「是。」官差連忙又低下頭去。

    「沒用的廢物。」鄭必昌一拳砸山牆上,卻把自己疼的齜牙咧嘴。

    「是。」官差仍只是低著頭。

    「不是說你。」鄭必昌回聲又罵。

    「老翁。」乘著蕭墨軒和寧蘇兒走前面,鄭必昌對翁大立小聲喚道。

    「嗯?」翁大立放慢了腳步,靠得離鄭必昌近些。

    「從你蘇州府給浙江調四萬石糧食可好?」鄭必昌嚥了下口水。

    「四萬石?」翁大立頓時吃了一驚,「我們南直隸也遭了災。」

    「那……那兩萬石。」鄭必昌伸出兩根手指頭,「你們南直隸的存糧怎麼也要比我們浙江寬裕。」

    「賑災的糧不就河上,為何要問我們南直隸借?」翁大立心裡泛起一陣狐疑。

    翁大立身為一省尊,對於京城裡的風向也是頗多關注。

    他這次會到揚州來,除了和羅龍頗有交情外,也是因為聽說那蕭墨軒是裕王爺身邊的紅人。又聽說鄭必昌都來了,自然也不甘落於人後。

    到了揚州以後,鄭必昌一路慫恿款待,他也照做了。

    可眼下鄭必昌要借糧,他便犯了疑。

    「若出了什麼事兒,嚴閣老那自然會給你個交代,你怕什麼?」鄭必昌急得直跺腳。

    「嚴閣老?」翁大立心裡又是一動,怎麼連嚴閣老他們都摻和進來了。

    不對,這事兒不對。翁大立心裡一沉。

    平日裡朝廷賑災,歷來只有一個賑災使,從來沒聽說過會再派個副使。而且一個賑災使是嚴閣老的人,一個副使是裕王的人。

    難道,京城裡……這浙江……

    「行,我力幫你湊。」翁大立定了定神,決定先穩住鄭必昌再說。

    杭州,按察使司。

    「譚大人,這臬司衙門裡也有你的位子。你放人我不反對,我只想問你,是誰叫你放的。」浙江布政使何貿才雙手按桌上,冷哼一聲。

    「臬司衙門抓人自然是常責,可抓了人也得判個是非,下已經查驗過了,那幾位確實都是受災的姓,放了也是常理。」譚綸似乎早就料到何貿才會來找自己問話,「這,還要有人來教下嗎?」

    「哼。」何貿才被譚綸頂了下,頓時有些語塞。

    「下倒想問問鄭大人和何大人,為何把災民的糧給斷了。」譚綸見何貿才不說話,自個倒開起口來。

    「你也不自個看看,這官倉裡還有糧不?」何貿才被譚綸這麼一問,頓時急了起來。

    「水災前下也看過官倉的帳冊,上面寫著還有存糧十七萬石,足夠用上一個月,怎麼才賑了二十天就說沒了糧?」譚綸不依不饒。

    「譚大人,這個問題你為什麼早不問,晚不問,偏偏等到欽差要來的時候才問?」何貿才冷笑一聲。

    「早些時候災民並沒有斷糧,我何必要問?」譚綸也是冷笑一聲,「何大人剛才又提到欽差,言下之意,倒是羅大人讓我問的了?」

    「我沒說是羅大人。」何茂才立刻跳了起來,頭上的帽帶也歪到了一邊。

    「這次的賑災使不就是羅大人嗎?」譚綸端起茶杯不急不忙的喝了一口。

    「你……」何貿才一邊理著披身上的帽帶一邊問道,「是不是胡宗憲他叫你回來的?」

    「下從台州回來的時候胡部堂已經去了寧波,聽藩台的意思,倒似我不該回杭州?」譚綸微微一笑,「況且,臬司衙門的事兒似乎不歸著布政司管。」

    「行,那我就不管,你就去叫胡宗憲來收拾這個爛攤子。」何茂才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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