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六章 腳底抹油 文 / 諒言
年快樂，鼠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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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的晚膳，是揚州鹽商王崇義家用的。王家是大明僅有的兩家聖綱鹽商之一，王崇義的三弟又是河南布政使王崇古，豐盛自不必說。只是蕭墨軒心裡裝著事兒，臉上又得強作歡顏，那些美味佳餚進了嘴裡也是然無味。
等回了驛館，左思右想，覺得有幾分窩囊。可翁大立，鄭必暢和羅龍都揚州，自個也不好先行離開，一身的力氣竟似沒地方使。於是只盼著蕭四能快些到杭州，見了譚綸，興許會有些交代。
翁大立也住驛館裡，離蕭墨軒住的地方並不遠。這時的他，也是輾轉反側。
鄭必昌要的糧，到底是該借還是不該借。看眼下的情形，若是借，只怕便是和裕王爺對著幹。裕王爺是大明朝的儲君，即使不為自己想，也得為自個的子孫想想。可若是不借，看鄭必昌焦急的樣子，浙江的災民八成已經斷了糧，那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況且事後說不定還嚴閣老那裡交代不過去。
床上直翻到了天邊白，翁大立才算拿定了主意。既然誰都得罪不起。那……只有自己腳底抹油了。
「各位大人，翁撫台吩咐下官和各位大人說一聲，南京那邊來報，說是水後出了疫病，翁大人擔心波及京都，已經先行趕回去了。」等天亮之後，蕭墨軒等人剛用過早膳，揚州知府盛儀便欠身上前說道。
「啥？他回南京去了？」鄭必昌火燒屁股般的跳了起來，他走了，自己借糧的事兒找誰去。
「鄭大人回去了？」蕭墨軒聞言心裡卻是一喜。
「今個就由下官陪著幾位大人。」盛儀又欠身笑道。
「哎，不用。」蕭墨軒不等鄭必昌和羅龍開口，先站了起來，「既然翁大人已經趕回去處理水災的事宜了，我等若仍只此遊樂，豈不有負聖上所托。」
「那……」盛儀遲疑的看了看羅龍，又看了看鄭必昌。
兩人本來倒還想說兩句，可卻被蕭墨軒先搶了話，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大的可以壓死半條人命。
「那……鄭大人，我們是不是先把這些糧，給運到杭州去？」羅龍略有些遲疑的看了看鄭必昌。
事到如今，鄭必昌想不答應也不行了。若是賑災的糧再不到浙江，只怕真的會亂起來。咬了咬牙，點了點頭。
就蕭墨軒他們一行人剛登上船的那一會，蕭四也拿著張居正的親筆信箋走進了杭州的浙江按察使司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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賑災船隊駛出邗溝，進入長江，一路正是順水。掛起船帆，上條船一路疾馳，又轉進太湖，天黑前便就到了杭州。
鄭必昌出前已經派出了快船來報，所以等蕭墨軒一行人抵達杭州的時候，何茂才和譚綸等人已是候了碼頭上。
「胡汝貞怎麼沒來？」羅龍朝碼頭上看了一眼，並沒有看見胡宗憲的身影。
論公，他是欽差賑災使，嚴閣老面前的紅人；論私，自己和胡宗憲也有好幾年的交情。可眼下這碼頭上，卻實實沒有見到胡宗憲的身影。
「胡部堂想是忙於軍務，無暇來迎。」鄭必昌聽了羅龍問，心裡也是一動，看了看身邊的蕭墨軒，把話縮回去半句。
「哦，那他便忙他的，我們這些無事的人，怎好屈他的尊駕。」羅龍鼻子裡哼出兩股粗氣，當先向船下走去。
「姓可都安撫好了？」鄭必昌故意放慢腳步，扯過何茂才問道。
「那些個姓不過是要糧，聽說朝廷賑災的糧船來了，也都散去了。」何茂才仍心有餘悸的說道。
「那就好。」鄭必昌鬆了一口氣，「下面的事可得盯緊點，切莫再鬧出事兒來。」
「我這裡自然是沒問題，只怕……」何茂才看了一眼走前面的譚綸。
「錢糧帳冊都歸你布政使管，他也只能看看而已。」鄭必昌把腳步放的慢些，「再說，那個姓蕭的愣頭青浙江又呆不長。」
杭州官驛。
「哎呀，少爺，可把小的給想死了。」蕭墨軒剛踏進驛站大門，蕭四便大呼小叫的靠了上來。
「得得得，才這一天呢，少這裝奉承。」蕭墨軒衝著蕭四揮了揮袖子。
「呵呵，少爺您說小的裝奉承可以，可裡邊有位爺的熟人，可真的是念著少爺了。」蕭四笑嘻嘻的回道。
「熟人？」蕭墨軒有些驚詫，自己這杭州城裡似乎並沒有什麼親戚朋友之類，又從哪冒出來一個熟人？難道是前一個蕭墨軒認識的？
「難道我竟算不得熟人？」窗戶前轉出一攏綠色的官袍。
「元川？」蕭墨軒頓時有幾分驚喜，「你不是淳安嗎？」
「別提了。」鄢盛衍無奈的搖了搖腦袋，和蕭墨軒一起走進屋裡坐下。
「我這到任才半個月，就遇見這事，還是年難遇的大水。」鄢盛衍攤著雙手，臉上滿上苦悶。
「那元川不縣裡忙著，怎生到了杭州？」蕭墨軒覺得，這個當口縣裡的幾個主要官員似乎不應該這麼閒著。
「我這不是要糧來了嘛。」鄢盛衍衝著蕭墨軒一笑，「見到子謙你帶著糧船來了，我也放心了，就不急著了。」
「浙江的存糧都杭州的官倉裡？」蕭墨軒順口問了一句。
「哪呢。」鄢盛衍搖了搖頭，「我們淳安的糧早就用光了，災民從前天晚上開始就斷了糧，全擠縣衙門口前，我向縣裡的堂尊請了個命，說是來杭州要糧，其實也算是來躲一躲。」
「斷糧？省裡邊不給你們淳安調糧？」蕭墨軒猛然間聞到一絲異常的味道。
「省裡哪裡有糧，若有糧，也早就了。」鄢盛衍擺了擺手，「十幾個縣的人，都杭州等著你們來呢，連縣衙裡頭喝的都是野菜粥。跑到杭州指望能吃幾頓飽的，誰知道這驛站裡頭供的還是野菜粥。」
「戶部給我的案捲上，不是說浙江有糧十七萬石，足夠用上一個月嗎？」蕭墨軒沒想到浙江全省已經困到了這個地步。若是真到了這樣，那為什麼鄭必昌還要揚州呆上這許多天，就連今天來的時候，似乎都有幾分不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