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一八章 俺的壯漢 文 / 張金良
後來秀秀說什麼也不讓小魁當隊長了。
三隊就開始選隊長，選隊長的前幾天，白鎖住剛好聽別人說了「影著俺，叫俺看不見」的事，就埋怨改轉啥事也能往外說？改轉說：「沒偷又沒搶，恁些個孩子都是咱自己生養，就是開開門兒不給別人說，別人也知道你關住門兒干了點兒啥！魏老大的那兩棵楮桃樹，挨不到一團兒還給噴個圈圈兒。」兩個人說著說著就吵了一架。
選隊長的那天改轉說：「你個大叫驢，還說娶了俺後悔了，真後悔就叫恁娘把你給填回去，今兒黃夜要是少了俺這一張票，五十二品你還就當不上！」
選舉的時候有人偷偷看，改轉在蓋二楞二楞的名字下面畫了個圈，二楞二楞恰好比鎖住多了一票成了隊長。知道的人就說，馬改轉的一張嘴，有毒！
其實，馬改轉交了選票之後就後悔了，二楞二楞當了隊長後，她擰的大炮鎖住一支也沒有吸。
其實，馬改轉自始至終也就沒有看起過蓋二楞，尤其是他的媳婦狐仙。在改轉看來，狐仙儘管比二楞小了好幾歲，但畢竟也是快四十的人，生了個大黃毛像二楞，又給生了個二黑毛那像誰？那個三卷毛就是差不了二楞的種，二黑毛總算不敢保！恁大歲數的一個人，比張雪梅長得還能俊多少？看見是不是個樣子的男人就先笑，——你就是真喜歡，說不定人家還不高興！碰上個二豁郎當也先圪擠眼，——騷死你說不定人家還就不好那一口兒！還有，她那個賤頭也總好歪，總想自己就是一朵花兒，落上去個蜜蜂兒也得顫幾顫！她那些個賤媚眼，給鎖住還使過好幾回，哼！——你敢！生了倆閨女倒也不算醜，就是能算上兩朵花兒，也一個是臭金蓮，一個是指甲草！——其實人家的閨女一個叫金蓮，另一個叫玉蓮。（指甲草：學名鳳仙花，花瓣搗碎加明礬能染指甲。）
別人都選劉二愣二楞當隊長，除了因為他年輕力壯什麼活都會，還因為他是蓋狗剩的叔伯兄弟，萬一二楞二楞有個什麼不合適的事，也好讓狗剩管一管。在大坡地村，從蓋大全到蓋狗剩，還沒有誰說過他們會做出什麼不端的事。
二楞二楞的為人倒也不算壞，但大事小事都沒有個統籌的安排，他還是個沒事找事有事怕事的人。時間不長，連馬改轉都不相信二楞二楞能當成隊長。
改轉說：「隊長跟縣長差得遠！縣長拿個稿子念，這隊長全憑喊，官品越高，會的活就得越全。——說多了你不懂，這的給你說，隊長就是個放羊的羊倌，先要認清羊，還得查清羊，不光要知道餓了喂，渴了飲，該領就領該攆就攆，還得扯開嗓門兒使勁喊，嗓門兒小，羊都聽不見，那誰聽你！該打也得打，打也得會打，打得輕羊不聽，打得重就崩了圈。」（崩圈：一群畜生受驚亂跑）
那天在地裡幹活，眼看著有人磨洋工、有人逃懶，改轉看不過，先給二楞二楞說了一通「羊倌理論」，接著就說俺鎖住如何如何，二楞二楞不愛聽，說，那你咋喊他大叫驢？改轉急得的亂翻了一陣眼後，拿手指頭戳指著二楞二楞的頭說：「除了那個騷狐仙你個傻蛋還知道個啥！那是俺喜歡俺待見，俺咬了多少口才想起來這個名兒！有勁兒、聽話兒、能馱能拉的牲口才能喊大叫驢，要換成人，那叫壯漢！壯漢那個名兒太酸，俺不願意喊！像你個三寸丁，使勁蹦蹦也才一炮高兒，那正經地方兒也長不了多大兒，最多能算個小叫驢兒，跟壯漢還差得遠！」
要論個頭兒，真要站到一起比，鎖住最多比二楞高上一拇指，只是比二楞力氣大了些。二楞二楞撇著嘴一連哼哈了好幾聲，站起來說：「好，好，你也真不簡單，打了二十年燈籠找了個壯漢！!今兒黃夜好好兒伺候伺候壯漢，使勁兒咬！」二楞說完就走了，改轉衝著二楞二楞的脊背喊：「嫁壯漢嫁壯漢，穿好衣裳吃好飯，白天漢養活，黃夜養活漢，五十二品官，還得鎖住干！」
二楞二楞當了隊長後，三隊的生產一直停滯不前，公社開大會的時候，老張叫他在會場上站起來做檢查，二楞二楞丟了顏面，回來就不幹了。
改轉知道了以後拍手叫好，她給別人說：「恁薄的一個臉皮兒，比大閨女的屁股還嫩！那能當成個官兒？沒聽人說，耍錢的人，沒臉皮，哄爹哄娘再哄妻；耍官的人，臉皮厚，小鋼炮兒也打不透。」
馬改轉似乎比白鎖住更關心那個五十二品官。大隊支委總共三個人，關於三隊隊長的事，一連討論了兩個晚上，對外說是開諸葛亮會。
大隊裡開會時改轉就坐在門口一直等，她去以前，鎖住不讓去，他怕她冷不丁再說出些什麼不好的話，把好事也給整成壞事。改轉自從上次投了二楞二楞的票，總感覺自己欠了男人些什麼東西，在未償還之前，從不敢給鎖住大聲說話。她給鎖住擰好幾根大炮，拿一根給塞進嘴裡，又給點上後，學著石小彩的樣子柔柔媚媚地說：「壯漢——從今兒往後，要是沒想好，肚裡頭的那個大屁，俺愣叫涼氣攻心，也不在人前丟醜。」
大隊散了會後，他猛地拽住狗剩的胳膊，把早背得滾瓜爛熟的那句話就說了出來：「狗剩吔，甭看俺半夜拉你，你嫑往歪處兒想，俺可是個正經娘兒們！俺說，——到底開了個啥臭皮匠會？啥時候開花兒啥時候兒結果？」
狗剩想笑，猜想她一定是把諸葛亮說成了臭皮匠。改轉一本正經的樣子卻不容質疑，其實狗剩也猜錯了，改轉在門口坐得太久了，那塊大青石早把她的屁股給冰得巴涼，她確實有些急，才把三個支委的諸葛亮會說成了臭皮匠會。——三個都差不了多少的莊稼人，啥諸葛亮，那就是三個臭皮匠！改轉想。
狗剩歪著頭看了改轉半天後，說了句明天再討論就走了。
第二天晚上的會比第一天散得還遲，蓋狗剩剛出門，就又叫改轉一把給拽住了，狗剩說：「哎呀呀，你真比個門神還慇勤！俺幾個人只說了個方向路線，不能決定！」
改轉以為狗剩搪塞她，一聽就急了：「誰稀罕你撅腚（決定），撅腚也是個臭屁股，不撅腚也知道你給屙啥屎！」說完就風風火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