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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一七章 你那點子腰勁 文 / 張金良

    四麻子說石小彩不抵馬改轉,不是指那些該做的都做了,不該說的也說了的事,改轉對好多事的預測,有時比傻二小還准!——他的二哥哥也只管陰間的事。石小彩別看天生一個忽顫顫的扁擔腰,搖得再紅連個蓋狗剩也勾不住!她還天生一個臭嘴,年輕時候咋說蓋狗剩唻?——提起來一搭溜兒,撂下去一潑灘,十八面下線砍不了個夜壺塞兒!——如今咋樣?咋樣?——她就不抵馬改轉!

    幾年來,三隊的隊長也換了幾次。頭一回換的是武小魁,改轉當時就說,甭看,用不了幾天,還得俺鎖住干!

    小魁當了隊長後,好多小女人都圍著轉,為的也是掙個輕巧的工分,多分兩個蘿蔔,少擔兩趟糞,吃上個秤砣在秤星之外的口糧,沾點隊裡的小便宜。尤其是文昌的媳婦山杏,跟小魁走到一起的時候,捎帶了些東西的俏氣話說起來無邊無堰。小魁剛做了那個五十二品的官,心也正盛、意也正酣,聽了那些亦甜亦酸有暖也有寒的話,止不住的興奮常常使他有些飄飄然,就像吃慣了燉豬肉的人,冷不丁吃了一頓燒豬肉,熟悉的內容別樣的風味,讓他欲罷不忍。

    村子裡的女人們哪個不是?雲纏海棠霧鎖樓,雨潤杏花風拂柳的那些美事,只要婆婆家喜迎新人的花炮還沒有放響,聽了也得快步走,說了就更羞死人!姍姍來遲的那一天叫相差無幾的日子疊摞得面目全非之後,把聽過的看過了,把看過的經過了,再把經過的一切,變成嘴裡的玉米面窩頭一般索然無味之後,變成手上和腳上的指頭一般歷歷在目之後,和美相公、俏嬌娘漸行漸遠的那些人,但凡腳下還留有一道似有還無的紅線,經意的一切在不經意之間就沒有了太多的羞澀。

    武小魁的戲唱得不錯,做人卻糊塗,他當了隊長後用的保管還是四麻子,他不知道,要當保管,用女人最合適,——女人對心愛之物看得最緊,尤其是看同類。大坡地人都說:女人防女賊,不用誰操心。打折賊胳膊,還得抽賊筋!

    小魁的媳婦秀秀,她就不願意聽自己的男人給別的女人說那些俏俏氣氣的話,更不願看那些捅捅撓撓的事,別說到別人的河裡洗兩把手,帶露水的地她都不叫趟!

    她給小魁說:「今兒濕了鞋,明兒濕了襪,後兒就濕了褲腿,再就能濕身!慢慢兒就拔不出來了!要天天兒走夜路兒,就總得碰見鬼。沒事兒?那是還沒到時間,那是還沒碰到那個能辦成事兒,又沒人見的安生地兒,那是還沒遇到那個把也把不住的時候兒!那些趟了渾水濕了鞋的女人,哪個不是第一回割腕斷喉,第二回整天發愁,第三回哼哼扭扭,第四回抬腳就走,再往後,就脫了籠頭!——芒種麥斷根,貨到地頭死!」

    每次秀秀說的時候,小魁總是嗯嗯地應著,有時也附合著秀秀說些一本正經的話,秀秀總是說:「賊東西!老鼠算卦,落爪兒就忘!」

    據傳,人之外的生靈老鼠最精,不論天上還是地下,有人呆的地方就有老鼠住,即使是幾百米深的地下煤礦,但凡有了老鼠,或許是因為透氣和安全的緣故,有老鼠的礦井往往諸事順利,所以十二生肖裡才把老鼠排在了第一位。老鼠每從洞裡出來的時候,總要把兩隻前爪抱在臉前,摩拳擦掌之後,再吱吱地叫兩聲,——那是老鼠在算卦。它能算準哪裡有一罐子油卻沒有壓死老鼠的坯;能算準哪裡的一塊肉沒有連在鐵夾子上,算準了以後才行動。可惜的是,那兩隻爪子一落地,就再也記不起那塊大土坯和鐵夾子的事。

    這天,武小魁就忘了坯,也忘了鐵夾子。當時正是鋤谷苗的時候,山杏為了多掙工分,和男勞力在一起鋤,一趟過去,她和男勞力要鋤幾壟都得鋤幾壟。女人在氣力上到底有些欠缺,鋤了幾趟後,就有些堅持不住。

    她給緊挨著的小魁飛了幾個媚眼後,小魁就勸他去那邊攆著婦女們干算了:「你那點子腰勁,使到鋤上不行。」山杏笑嘻嘻地不知給他咕噥了些啥,小魁就滿頭大汗地趕緊鋤。

    本來每人鋤兩壟,工夫兒不長,山杏就只鋤了一壟,小魁鋤了三壟,山杏怕被別人看見,時不時地回過頭來給打氣:「看那點兒腰勁?怨不得沒人待見少人疼。」小魁擦了把汗,又往手裡吐了口唾沫,索性解開懷,扯住兩個前襟的衣角往後背一綁,喘了幾口粗氣就跟了上來。

    小魁正想再說些什麼,他疼人的秀秀就站到了身後,手裡掂著一把半明不明、還豁了個口子的歪頭鋤。——為了怕小魁累,她每次都把那把明晃晃的好鋤叫小魁使。

    秀秀鼻孔裡哼一聲、嘴裡又哈一聲,陰陽怪氣的就不是個聲音,哼哈了幾聲後,把那把歪頭鋤往小魁臉前一蹲,說:「換換!勁兒大沒處兒使,掂住這個豁嘴兒再使勁兒浪!」小魁紅著臉,翻了秀秀一眼,說:「你——這換鐮不換鋤,換鋤使不服。」秀秀也不說話,奪下小魁的那把鋤,呸地啐了一口就走了,氣哼哼一搖一擺的腰身,能撞到一座山。

    山杏平時不是個吃虧受屈的主兒,可人家秀秀是說自己男人,想找個話茬也搭不上嘴。秀秀走了後,她總以為自己吃了虧,就不住地找小魁的茬子。

    在生產隊裡做活,凡拖家帶口的婦女,到做飯的時候都可以提前回去,秀秀一邊往回走,一邊和同行的女人們,把那些沾腥帶髒的罵人話往漫天上掄,掄了個差不多的時候,就嘎嘎嘎地笑上一陣,有幾個人往小魁這邊瞅上兩眼後,就再哄哄地亂鬧一陣。

    山杏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兒,她咳嗽了兩聲後,就大聲對著白鎖住喊:「鎖住!驢毛塞住耳朵了?——鎖住!快去!有個尖鼻子男人腰不壯,夜隔兒黃夜沒伺候好家裡邊的浪貨(夜隔兒黃夜:昨天晚上),浪貨的賤病犯了,聽那個吱吱喳喳的聲音兒,賤得不輕!非你個大叫驢降不住,快去快去!後邊兒還選你當隊長!」

    小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瞪著眼,嘴裡的那句話還沒有嘟囔完,山杏就又說:「咋?恁家掛著免戰牌?甭說還數不著你長得俊,就是數你長得俊你一個人也扛不住,浪貨的肚都大,她吃不飽!那餓死鬼見了羊糞蛋兒也想抓起來當黑豆吃!看啥看,說錯了?跟誰她也都能浪得巧叫喚!恁家門口也沒有長圪針,蓋的窩兒也沒有種蒺藜,有本事找塊紙,寫上個『武小魁封』給她粘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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