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十七章 五愛和她的柴火堆兒 文 / 張金良

    小旦把櫃檯下的那包東西給拿出來後，五愛又拿了些東西，小旦一齊算了，寫到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本子上，五愛接過小旦手裡的「爛筆頭兒」，畫了個大圈把小旦寫下的數字一圈，又留下了個小尾巴，在小尾巴處歪歪扭扭地寫上了「五愛」兩個字。

    趙起升翻著一對小眼睛笑瞇瞇地瞅了一會兒說：「那倆字兒？咋比屁三還難看！」小旦不知道五愛啥時候成了大隊的保管，他看了看保管寫的那兩個字，也著實的難看，——像他家門口堆放的那兩堆橫七豎八的柴叫孩子們給推倒了。

    五愛拿眼瞇著趙起升說：「那個愛字兒就不好寫，道道兒太多，還不跟你畫老虎一樣，老比著自己的小眼睛珠兒畫，就畫不像，嘻嘻——哈哈——」

    不管字寫得好看不好看，到了月底，出納拿著算盤來，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本子上的數打了兩遍後，又把那兩個倒下的柴火堆端詳了好一會兒，最後把欠下的錢一分不剩地就都給了。

    那天五愛走的時候小旦聽見趙起升悄悄地說，你個挨日貨，急啥急！牛主任樹起來的革命典型，你能給推倒？

    李小旦的革命典型確實是牛主任給親手樹起來的。那時牛主任剛調到大坡地公社，有一天下鄉回來遲了，公社裡已過了吃飯時間，李小旦正要鎖門回去吃飯，蓋狗剩領著牛主任來了，飯店裡只有沒賣完的麻糖，小旦就說給做兩碗雞蛋湯吧。

    雞蛋湯小旦平時往外賣是一角錢一碗，一碗用一個雞蛋。小旦給坐上鍋，狗剩就挑了兩個大雞蛋打到了碗裡。雞蛋收來的價格是五角錢一斤，笨雞蛋小，一斤稱十二個左右，雜交雞的蛋大，一斤稱八個左右。小旦一邊做一邊給狗剩說：「倆大雞蛋得多收五分錢。」吃完後狗剩還按一碗一角給丟下錢，和牛主任一塊到了百貨店。

    小旦一看錢不對，就追到了百貨店。狗剩悄悄地說：「小旦！小旦！你的蛋不大，走吧走吧！」

    小旦一急，就一步跨到牛主任臉前說：「咋？你說俺的蛋不大？走，咱回去拿出來看看。」

    牛主任猛一聽，以為小旦是在罵她，臉一沉就問：「你說啥？」「欠五分錢，飯店裡進貨賣貨都有帳，這的賣，俺賠不起。」

    「年輕輕兒的咋說話，你叫啥？」「小旦！你就是吃了個大蛋，快給五分錢，俺還急著回去吃飯。」

    狗剩連忙解釋才說清楚剛才的事，補了五分錢後牛主任就想，這開飯店的回自己家吃飯，也是稀罕。後來有機會她就專門在飯店的門口遠遠地看，小旦每次忙完手裡的活，到了吃飯的時間總是回自己家吃飯。後來她又向其他人問了一下，才知道向陽飯店原屬公社所有，剛籌建時李小旦就來了，後來就有不少人給提意見，就一個一個地換，也不知道換了多少人，總是賠錢的時候多賺錢的時候少，給了供銷社以後就又把小旦找去了干，結果日日盈月月餘。

    牛主任就感歎：社會主義的大家庭要都像李小旦，還怕攆不上美帝國主義？以後開會就多次講大蛋和小旦的事，說李小旦是一個革命好同志，是一隻清清白白為革命繁大蛋的雞，只是繁了大蛋以後不咯咯地叫，所以許多革命群眾都不知道……

    屁三想吃豬血又不想掏錢，一直撅著嘴在飯店裡來回轉，李小旦瞅一眼屁三歪著頭憤憤不平的樣子，就拿出那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本子遞給屁三說：「自己看，人家沒少掏錢。」

    屁三其實不識字，他甚至連那兩個推倒的柴火堆也不認識，裝模作樣地瞅了兩眼後，指著五愛劃的那個圈和那個掛在圈上的小尾巴說：「小旦你看，這個圓圈兒像不像五愛的屁股？多少好東西兒都從這兒吃進去叫那個髒屁股給屙了，日恁奶奶的趙——唉！……」

    屁三領著人抬著那架紅皮大鼓一路敲敲打打到了公社門口，趙起升好像等急了。看見屁三就遠遠地喊：「屁三！你個吃屎的貨，這長時候兒，跑到沙水城買鼓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