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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十四章 五愛真像個火籠柿 文 / 張金良

    五愛每次蹲到半截牆的茅房裡,總要這樣吭吭卡卡一陣子,直到從茅房裡出來才告結束,似乎排泄的時候,嗓子裡總會忽然生出一口永咳不出來的痰,而且吭卡的聲音也別有風味。「啊哼」是一個輕輕的上挑音之後又一個急轉下,前一個「嗯?」稍用力且音調高昂,遠遠地傳出去好像在問誰什麼話,後一個「嗯!」用力猛、音調低、音域寬,蒼勁的厚重裡夾雜著不容忽視的凜然,有點兒像現代漢語的去聲。

    有學問的人都知道,其實那或許是在太行山區尚未湮沒的古漢語的入聲。半截牆的外邊如果有或遠或近的腳步聲響,半截牆裡邊吭卡的聲音,也會隨著腳步聲的越來越近而變得越來越大,高挑和轉彎的那幾個語音也會省略,「啊哼!——嗯!」「啊哼!——嗯!」每一個音符都急急切切又頗具威力。完畢之後她往起一站,再把手伸進褲腰裡掏上一陣,四下看看再拍拍屁股,給屁三、白鎖住那樣的人,留下許多下半截的想像後,抿著嘴兒從鼻子裡嬌嬌氣氣地再咳嗽兩聲,抻抻衣裳的前襟和後擺,啪啪啪啪地跺上幾跺腳,再妖妖俏俏地一蹺腿坐上小馬車,秋水一般的顧盼流波就撒下一路,像個幸福無比的小嬌娘不勝欣喜地去找情郎。

    白鎖住每次碰到都咬牙切齒:「騷狐狸,能耐個啥!還不就是一個破茅窖兒!不就是摀住臉掰開屁股接了趙起升一泡屎尿?人家小玉專門請了幾遭都還不去呢!」

    瓦藍瓦藍的天空澄明而透亮、遼闊而深遠,也許是休整了兩天的緣故,金光四射的太陽晃得人睜不開眼,不吝不惜地播撒在蒼穹之間的溫暖熱烈而燦爛。前幾天破棉絮一樣的雲層一直扯不斷撕不爛地捂著,呼呼的西北風一吹,火紅一片的柿子葉就呼啦啦地隨風去了,剩下的彎曲而乾瘦的枝丫,劃開北風又刺破了藍天,仍掛在樹梢上的三三兩兩的紅柿子就更紅火更耀眼,蓬勃鮮亮的顏色和氣韻,就像在清冷寂寥的四野中燃起的一籠火,當地人就叫「火籠柿」。所有的柿樹都是褐色的大皴皮,四裂八開的口子似乎因為忍受不住夏天的火熱和冬天的風寒在哭叫。

    柿樹的枝杈極脆,許多時候其它樹顫悠悠搖晃著能承負的重量,往柿樹枝上一放就齊生生地折了,所以,往柿樹高處攀爬的人就少,幾乎每棵柿樹也才能把長在樹梢上的那份甘甜留下來,火籠柿就把秋的圓滿留給了冬。——火籠柿也才是真真正正熟透了的柿子。

    除非提前把摘下來的硬柿子拿回家自己曬,要想吃到一個在樹上真熟透了的乾淨的火籠柿,那要靠運氣和機緣,——剛好走到樹下,火籠柿剛好正往下掉,雙手一伸,又剛好接住。火籠柿甘如飴、綿如綢、紅勝火。屁三說像個女人:

    ——高高的樹尖上,燈籠兒一樣耀眼地掛著,只要心甘情願地送給了誰,準是一個蜜甜蜜甜的稀軟,輪不上吃的人非要爬上去摘,十有**的人要磕碰個鼻青臉腫,——其實也不見得有王母娘娘的蟠桃那麼好,只有傻小子才照著撐死了吃,一旦吃多了,輕者肚疼難受,重者洩瀉不止,再重者就要大傷元氣了。——屁三真的生不逢時,要是在戰國時期,單憑這一點,或許能在孟嘗君的門下當個食客。

    吃火籠柿的時候靠吸,如果用嘴咬,流出的汁液即使沒有濺個滿身也會蹭個滿臉。會吃的人雙手輕輕一托用嘴一吸,在滿嘴甘甜之後並不馬上咽,嚼上幾嚼後會感覺到柿子籽涼陰陰的嘎崩脆,——那是一種瞬間即和大自然融為一體的不可多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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