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二四章 光著屁股推磨 文 / 張金良
劉狗剩出門後,大全歎了一陣子氣,喝了半碗剩飯,燈也不點就摸黑睡了,石小彩打發孩子睡了後,心裡就麻癢癢地難受,儘管她不甚喜歡狗剩,但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寧可自己白扔也不願意叫別人白拾。或許多數伶俐聰慧的女人的感覺都像狗鼻子,那個鼻子專為女人對付自己的男人而設,輕輕的一嗅之後,然後在小腦袋裡一轉悠一綜合,男人的行蹤去向和活動軌跡就給拿捏個**不離十,石小彩在屋裡屋外轉了兩圈後,似乎感覺暗地裡有一個明令的驅使要她迅速趕往一個必要的所在,她扁擔腰一扭,就直奔村北的醫院而去。
醫院的大門斜斜地半佝僂著腰,活像一個等著拿藥打針的病人。小彩剛拐過房角,就聽見好幾個人在說話:「看清了?」「看清了。」「幾個?」「就倆,狗剩跟那個娘們兒。」「再看看。」「差不了,哎呦呦,半截褂兒,露著倆白美美(美美:土話,**),還點火煮飯呢!」「前門兒後窗都堵上人,聽見喊號兒就一齊上!」
小彩一聽,壞了!狗剩在裡邊好歹正在做飯沒有幹別的營生,要是……她腦子一激靈,就快步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喊:「狗剩,萬醫生!藥拿好了沒有?俺來了。」說話的幾個人一愣神的工夫兒,小彩就啪啪地把門敲開了,閃身進去後就又鎖上了。
萬醫生慌忙中拿了一件白大褂穿上,第二個扣子扣到了第三個扣眼裡,小彩一笑,一個個解開又給扣好,說:「聽好了,俺給狗剩一塊兒來拿藥,俺先去解了個手兒,啥事兒沒有。」說完把門猛地一拉,差點把外邊的一個人閃個觔斗,一看,才知道是趙起升,後邊還跟著三四個民兵。
趙起升趔趄一下後拍拍手笑笑:「呦呵——剛好!嬸子也來了,正說要叫你呢,這孤男寡女今兒咱可替嬸子給逮住了,嚷嚷的話,就多叫倆人兒來,不嚷嚷的話就先往大隊去。」
說完就一擺頭,嘀嘀咚咚地來了六七個民兵,架住狗剩和萬醫生推推搡搡地到了院子裡,小彩就一聲喊:「咋啦?咋啦?兩口子找萬醫生拿點兒藥犯了那家的法?」說完就一把奪了一個民兵的槍甩出去老遠:「拿那個破玩意兒嚇唬誰,公報私仇官逼民反的事兒見多了!」
趙起升就往前蹭:「你們拿的是啥傢伙?燒火棍兒?……」還沒說完,石小彩就把頭一低,腰一彎,箭一般地朝趙起升腰眼子上一撞,趙起升不妨,猛地倒退了幾步後就摔倒了地上,石小彩就地一滾:「來人呦,趙起升公報私仇了,劉狗剩!——你個竄種,咱沒有槍能不能找個繩兒來?俺今兒黃夜就吊死到他趙家的大門兒上去,趙起升!——你個竄種!天底下誰見過兩口子一齊兒跳牆頭兒找娘們兒唻?趙起升!——你個竄種!恁親娘跟恁親爹往家領過幾個野娘,恁爹往家給恁娘找了幾個孤老?(孤老:姘夫或嫖客)……」
圍觀的人像在看大戲,人們紛紛安慰委屈的萬醫生,解勸受屈冤的石小彩,趙起升成了竹竿子挑起來的猴子,摔死摔不死倒是其次,火紅的屁股沾沒沾屎卻顯擺了個夠。
趙老拐來了之後,眼前就一直亂晃著石小彩那貓爪子一般飛快的手,他悄悄跟兒子說:「算了吧,兒子呦,那可不是個省油的燈,看那身段兒,一顫一個心眼兒,要一撅屁股,比蠍子還毒,能要人命!」
小彩回家時對著好多大坡地人給萬醫生說了好些對不住的話,又反過來安慰狗剩:「咱樹大不怕風搖動,腳正不怕影子兒歪。」往家走的時候,恩恩愛愛地跟在狗剩後邊,彎腰低頭的亦步亦趨。
從此以後,大坡地或許又多了一個識大體、通大理、有分寸的好女人。
剛邁進大門,小彩一回身就嘩啦一聲閂了大門。她從院門邁向屋門的時候鼻孔就一直哼哼不停,狗剩就不停地打冷戰,本來夾了一大泡屎都不敢到茅房去,蹲在炕沿下靜靜地聽小彩罵。
「當了幾年兵沒混出個人樣兒來,學會翹著腿尿尿——作起狗怪來了!也不掂量掂量,提起來一搭溜兒(一團兒的意思),撂下來一潑灘(一片的意思),十八面兒下線砍不了個夜壺(便壺)塞兒的料兒!動不動看老二不順眼老三不著調,不想俺心裡頭敞亮著呢!你那幾根兒花花腸子,張開嘴就看見你的糞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屁也輪不上你!可著褲襠裡的那東西兒多寶貴似的,那不是件啥稀罕物兒!光著屁股推磨,——轉著圈兒丟人……」
天空忽然陰了,打了幾個閃並沒有聽到雷聲,一會兒就辟里啪啦地下開了,雨下的好大。
劉狗剩心理那個苦不堪言的幽怨,儘管早已根深蒂固地長得連天大,一下子,就叫小彩連根給拔了,從此以後,那個幽怨就飄到了天上,像一顆孤苦的寒星,再大的淒楚也只能賦予太空了,對於地上的人來說,那一閃一閃的微光,若有還無。
第二天,雨還在下,狗剩怕父親聽見後心理難受,他說:「爹,——恁老肚量放寬,聽見啥只當聽見唱歌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