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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八十三章 男人和女人的三件寶 文 / 張金良

    老天爺造人之際,最聰明也最愚鈍,——她忘記了給人締造苦痛和折磨的傳遞功能。因此,一樣的一個井,才會淹死好多不一樣的人,一樣的一個世界,也才會變得永遠的似曾相識而豐富多彩。——類似的話,王炳中就經常說。

    民兵連長到縣城集訓時,麥苗兒已綠茵茵地告別了溫暖迎來了寒冬,起升尋個由頭,去了曹家集。

    叫湯驢肉的店牌上,萬福來三個字早換成了曹家集,生意還是一樣的熱鬧,老杜的臉卻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他的大綠瓷缸子泡著冬凌草,人也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閃著亮光的梨屁股本來是他的腦門子,——原先亮堂堂的。如今梨卻風乾了,起了許多褶皺;一排金牙掉了,露著黑乎乎的洞。起升就奇怪:張三的皮膚叫火燙了,李四的屁股卻起了一串燎泡!

    他想,老杜就是和鬼一樣,有好多想不通的事。

    老杜端起綠瓷缸,吸溜了一口水,脖子上的喉結上下一竄,「咕——咚」的一聲就傳了過來,好像要把所有東西都要吞嚥下去一樣。

    「再不來,信不信會有人上山去宰殺了你?」趙起升就戰戰兢兢的一臉惶恐。他又暗自高興:到目前,他沒有向這裡任何一個人透漏過他的確切住址!

    那個驚天大事或許太過震撼,老杜和蘇敏敏一樣,沒人的時候話特多,好像都在突然間換了一個身份,有點講課先生的意思。

    老杜說,楊老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牲口,還是個雜碎!但是個大馬騾兒,有一種竄種的雄壯。

    那天,他怕敏敏真的出些啥事,就想法把他們分了開來。楊老歪被抓的時候,是一個人布絲不掛赤條條地睡在床上,他是被反綁好雙臂後才穿上褲子的,穿上褲子前他一直在喊:「俺就是楊老歪!還看啥,還看啥,看啥!看啥!東西兒早就不能使了,能使的時候兒整天連軸兒轉,沒少快活!二掌櫃不中了,大掌櫃可支愣著呢,還是一個頂呱呱的爺兒們!」

    到了院子的中央,楊老歪卻蹦著跳著不走,非要再看敏敏一眼,遠遠地見到敏敏後就喊:「好好兒活!爺爺我總得做個帶蛋的人做的事兒!好漢做事好漢當,給我睡過的娘兒們,就不能叫她白給咱叉腿,就是到死的時候兒,咱也得叫她說:值!」老歪喊叫的時候有些歇斯底里,臉上一個個麻坑鼓脹得通紅。沒喊完,就叫幾個人抬起來一悠,撲通一聲給扔到了卡車上。

    十天半月的光景,老歪就招供了所有的事,但和活著的人關聯的所有壞事,卻只有他自己。

    往沙水押解老歪前,他被五花大綁著,又來了一趟叫湯驢肉店,社裡安排人問他叫湯驢肉煮制的秘方,老歪說:「啥秘方兒?再好的秘方兒,一鍋裡頭禁不住放一塊兒臭肉!黃鼠狼最臭的肉在**兒跟前,煮以前不割下來扔了,一鍋肉就臭得沒法兒吃了,驢肉有倆地方兒,一個是尾巴骨的根兒,要割下來扔了……」

    當他看見萬福來三個字被改了以後,就說:「不說了,不說了!成了土匪就沒人念想叫湯驢肉的香了!」仰著脖子叫驢一般假笑了幾聲後,又說,要割下來扔的另一個地方兒,夥計裡頭有人知道。

    臨上車走的時候他悄悄跟老杜說,老杜,要真有個過得去的人,就把敏敏托給他,她算是個好娘兒們,還有一套「敏敏經」,叫那個人好好兒念,念好了就不白活一回。

    敏敏拿了條熱氣騰騰的濕毛巾出來,先在老歪眼前站住了,瞇著眼歪著頭瞅了老歪好一會兒,細脖子上的筋一根根地輪番跳躍了一陣,忽然抽出手甩了老歪幾個耳光,老歪呵呵地笑著,動也沒動。後來她就拿那條熱毛巾給老歪仔仔細細地擦了臉,還塗了點百雀羚的油脂,端來兩碗燒酒,給老歪喝了一碗後,自己也喝了一碗,把兩隻碗摔碎後回到了屋裡,一句話也沒有說。

    趙起升在爐子上坐上第三壺水後,老杜說:「睡吧,敏敏有事兒,今兒回不來,趕明兒聽她的『敏敏經』吧。」老杜鑽進被窩後,又伸出頭來說:「『敏敏經』是老歪告給俺說的。」

    第二天蘇敏敏也沒有回來,半後晌以後,起升叫一個人領著來到一個不知名的村莊裡,在一個獨門小院內,他見到了蘇敏敏。

    正像趙起升猜想的,敏敏和老杜一樣,像個教師爺。不同的是,敏敏的住處很乾淨,被攥著的手從敏敏處一股股傳遞而來的暖意,叫他更捨命地去愛這個長脖子女人。

    蘇敏敏說,其實,一個舒貼的人一輩子要靠三件寶。男人和女人的寶不一樣。

    女人一輩子從生到死走過來,第一件寶是水一般伶俐透徹的心性;第二件寶是花一般怡人俊俏的面容;第三件寶是玉一般塵疵不染的清白。缺了心性這件寶的女人,也就是一塊肉,就是有人吃,咬不了幾口也就膩了;缺了容貌這件寶的女人,那就是一條沒有船槳的船,要不走不遠,要不靠不了岸,——其才可敬,其貌可憎,沒有幾個骨賤皮酸的男人願意拿布蒙住眼聽你說漢書、念唐詩;缺了清白這件寶的女人,就成了一塊叫人舔過咬過的叫湯驢肉,除了有瞞天過海之術,要不,就是再香,除了自己吃,給了誰都不值錢,——不給還好,給了人,就只能叫人膈應。

    男人一輩子從生到死也靠三件寶走過來,第一件寶是能擔當、會籌措的心性;第二件寶是遮風雨、養妻兒的錢財;第三件寶就是女人了。女人就像男人的腿,沒有不行,一條腿不能走路;不好也不行,——瘸腿的男人站不穩,太好了也不見得就好,——那條腿太長也立不住;太多了也沒用,累贅!搞得太多了就總有玩不轉的時候,能要人命!

    缺了心性這件寶的男人,也就是一個廢物,要把身上多長出來的那塊肉割了,連祖墳也埋不進去;缺了錢財這件寶的男人,就是個過街的老鼠喪家的狗,人前不能抬頭、人後不敢翹尾,時間久了,再舉案齊眉的女人也會失去耐心,戴頂綠帽子不叫蒙羞叫遮醜。窮男人領著個窮家,一輩子搖搖晃晃,啥時候兒都經不起磕碰!

    缺了女人這件寶的男人,走也走不了多遠,有的就摔倒不抵自倒,乾脆躺下來就不走了。前兩件寶太粗太大的男人,總想把第三件寶也搞大搞多,不管是哪個人,只要還能喘勻實那口氣兒,那個死不悔改的念想就像水缸跟前的蔥,——根干葉枯心不死!那個不死的心就是六月天裡的野草,見風就鮮艷、遇雨就瘋長。

    不論男人和女人,三件寶要勻實搭配才好、也才走得穩。

    女人心性這件寶太粗太大,面容這件寶太細太小,十有**是個倔女人,好聽話是心性高、真屈才,難聽話是瘋婆娘、嫑理她;

    女人面容這件寶太粗太大,心性那件寶太細太小,看也不看就知道是個壞女人,好聽話叫風流,難聽話叫破鞋,丈夫的名字叫烏龜;

    女人的心性和面容這兩件寶都粗都大,清白這件寶過細過小,這種女人不多,一笑一顰都能翻手為雨覆為雲,好聽話叫亂世佳人,難聽話就叫賤女人。傻男人碰見了總傻唧唧地給人說走了桃花運;

    女人的心性這件寶太細太小或乾脆沒有,另兩件寶不論,不用問那是髒女人,好聽話叫淪落風塵,難聽話叫窯姐窯妹……

    心性、面容、清白三件寶都粗壯的女人不多,比白頭小蟲兒(小蟲兒:麻雀)還難找,——那是極品!要真等得上那樣一個人,祖宗八輩兒都吃齋念佛的人還得站號排隊。

    男人和女人就不一樣,男人的第一件寶要真粗壯,那兩件寶也細小不到哪裡去,前兩件寶要都粗都大了,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總把女人這件寶搞得比蚰蜒的腿都多!男人都賤也都臭,賤得分文不值、臭得翻腸倒胃,不知道腿要太多了就不好走路,也走不快,腿太多總要磕磕絆絆,不摘掉幾個吧,鬧心;摘掉幾個吧,總要血淋淋地傷筋動骨!

    世界上的好多事都混沌,傻女人傻起來糟糕透頂,火坑也敢跳;賤男人賤起來臭不可聞,刀山都敢闖。混沌的世界混沌的人,哪個清楚了就成了神仙,——神仙不好當,好多人修煉了一生一世,有幾個修成了正果?

    有人遇事兒總愛說不管你二和三,咋咋就行或就不行,萬不要理這種人,那準是個瘋子。二和三都一樣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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