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節(上) 文 / 陸雙鶴
大陸歷初春,橫亙在阿倫西亞大陸上空許久的戰爭之雲,終於又一次降下血與火的暴風雨。
卡奧斯的大軍幾乎橫掃了整個塔利亞斯大平原,五大軍團聯手進擊,軍勢不可阻擋。而宰相夫利斯事前的精心籌備和他高超的指揮技巧,也為帝**爭取此次戰爭的勝利奠定下堅實基礎。
正是在夫利斯的奔走策動下,塔利亞斯王奇立恩遭遇到盟國阿古利亞的背叛,導致他首先安頓好國中老弱再與帝國決戰的計劃無法實現。但奇立恩畢竟是年輕一代王者中少有的英明之士,他當機立斷,馬上全面展開反擊。帝**雖然人多勢眾,但在面對靈活機動的草原騎兵以及奇立恩王那冠絕天下的游擊戰術時,依然有一籌莫展之感。
而與此同時,南方索菲亞國臨時執政,大主教海因也終於看破帝**佯攻南方而實取北地的戰略。他立即作出相應決斷,頂著國內政局不穩的困難,海因親統大軍北上,意圖通過對卡奧斯南方邊境的攻擊來緩解盟國之壓力。雖然駐防帝國邊境的龍槍騎士團素有卡奧斯第一善守之軍之威名,並已經接連幾次讓索菲亞進攻軍品嚐到失敗滋味,但海因還是毅然出兵,去和那位「卡奧斯之盾」一決高下。雙方各有殺招,戰爭的天平,並沒有出現一邊倒的局面。
不過,當大陸東部諸國彼此廝殺得如火如荼之時,在大陸另一邊,風之王國西裡西亞,索菲亞皇帝阿斯爾正享受著難得的平靜生活——這是自從他十二歲以後踏入王宮開始,就再也沒有享受過的。
「今天我們來探討一下關於元素聚集的問題。」
大賢者伯尼爾笑瞇瞇地看著眼前學生——作為一個魔法學徒來說,阿斯爾的進步可算是相當快,短時間內就對那個神秘的元素世界有了相當體會,已經可以學習更高一層的魔法應用本領了。當然,這也與伯尼爾自己的悉心教導有關,但他在弟子面前並不提及這一點,完全將之歸功於阿斯爾本身的勤力與天份。
「我們已經知道——所謂元素魔法,就是應用心靈的力量,將自然界中分散的元素聚集起來,然後加以利用。聚集元素的能力,取決於法師心靈力量的強弱——也就是看你對元素世界的掌握程度,這要依靠冥想來提高——你在這一方面做得很不錯。不過,並不是說熟悉了元素世界的奧秘就能馬上掌握高深的魔法,元素的聚集本身也是一門學問。」
伯尼爾伸出手掌,一隻火球開始在他掌心中緩緩聚集起來。阿斯爾不由得睜大眼睛——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練習聚光術,也算有了點心得,但對於聚集其它元素還沒什麼經驗。
「攻擊性的魔法,通常以火球術為基礎。自然界中到處充斥著火元素,它們分散時沒什麼危險,但如果被聚集起來,就可以構成相當的破壞力。不過,對於一個新手來說,聚集這類傷害性元素本身也有一定的危險性……你來試試看。」
在伯尼爾的教導下,阿斯爾開始象聚集光元素一樣在手指上凝成火球,但他很快就大叫中止——火元素還沒聚集多少呢,自己的手指倒快要被燒焦了。
連連呼痛著,阿斯爾將手指頭放在嘴裡不停吮吸,而大賢者伯尼爾眼角卻帶著幾分笑意:
「別生氣,阿斯爾,這是每一個初學者都要經歷的體驗。現在你明白了吧——為什麼我在教你聚光術的時候要你盡量用光元素粒子本身作為核心,而不是用自己的手指——儘管後者比前者容易練得多。」
阿斯爾苦著臉點頭,但卻滿臉懊惱之色——人總是貪圖安逸的,他先前在練習時還是以後一種為主。不過很快,伯尼爾又笑著安慰道:
「你也不必後悔,因為大多數法師實際上都是選擇了後一種練法。」
「啊?為什麼?」
阿斯爾頗為吃驚——難道法師們都能忍受燒灼疼痛?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伯尼爾哈哈一笑:
「不,不必用傷殘操作為代價……事實上要做到直接利用元素粒子本身作為核心,就要求對於元素世界的掌握非常熟練,而在初期學徒們基本上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所以他們只能用物質媒介作為核心——這就是法杖的用途。」
「自然界有些物質,本身就具備吸引某種元素的神奇力量,利用這些物質作為媒介,聚集元素時速度就能大大加快,這也是促使法師們使用法杖的重要原因。在實際戰鬥中,魔法的釋放速度幾乎比法力高低更加重要——有時候哪怕僅僅早一刻釋放出魔法,就可以決定戰鬥的勝負成敗甚至是自己的生死存亡。故此,不少法師即使掌握了直接聚集元素的能力,在遇到實際問題時他們也依然習慣使用法杖……」
一邊說著,彷彿變魔術般,伯尼爾從長袍內摸出一根短短的籐棍,看起來黑黢黢的毫不起眼,但在黑色中卻透著隱隱紅光。
「這是從火山口旁邊採集來的炎火之籐,對於聚集火元素有很大助益。當然相應的,如果你想用它聚集水元素那就事倍功半了……來吧,阿斯爾,試試這個。」
阿斯爾下意識地接過籐杖,果然,以這根籐杖為媒介,聚集火元素立即快捷簡單了許多,杖頭上很快出現一個赤紅的火焰球,令阿斯爾興奮不已。
「呀!我也能施展火魔法了!」
阿斯爾一時忘形,竟然像對待光球那樣操控著火炎球到處飛舞,結果立即在屋子裡引發一場小小火災,幸好旁邊伯尼爾馬上將火炎散去,這才沒有造成什麼損失。不過這已經讓阿斯爾嚇得連連道歉,好在大賢者很寬容,並沒有責怪他。
「呵呵,不必道歉——剛剛掌握到凡人不能掌握的能力,就好像得到一件新玩具。孩子們總是這樣興奮而大意,幾乎每個學徒在此階段都要大大小小地闖一點禍,你已經算是相當老實的了……也罷,這根籐杖就送給你,拿出去玩一會兒吧,不過可不要到處放火啊。」
「送給我……啊!太好了!謝謝您,伯尼爾長老。」
阿斯爾想到能夠在菲妮迪絲面前展示自己新學的本領,心中頓時大為高興,便興高采烈跑出門,找菲妮迪絲去了。伯尼爾臉上一直掛著微笑,直到阿斯爾跑出門去,他才輕輕歎了口氣,回過頭看著屋子側邊的另一扇門。
「你可以進來了,克瑞斯先生。」
門被緩緩推開,克瑞斯走進屋子,臉上表情甚是詫異:
「您怎麼知道我在門外?」
大賢者臉上呈現出笑意:
「我是一名法師啊,對於法師來說,元素世界中的一切波動都應該可以被感知道,而不需要借助眼睛和耳朵。」
「是這樣麼……」
克瑞斯臉上神色頗有些不相信的意思,但也並不繼續追問,反而向伯尼爾深深鞠了一躬。
「我此次來,乃是專程向您來道謝的,伯尼爾長老。如果不是您的神奇法術,我早就沒命了。」
「不必客氣,你能夠得到新的生命,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瑪妮雅自願作出犧牲,否則我縱有魔法也無力相救。」
白鬍子老頭兒連忙上前攙扶,但克瑞斯依舊堅持將這個禮行完。
「瑪妮雅願意犧牲固然可貴,但終究還要依靠您施展法術才能有意義。瑪妮雅那邊我可以用整個後半生去報答,而對於您,我卻只能說一聲感謝了。」
聽克瑞斯說得如此嚴肅,伯尼爾也不好再推讓,只得受了他一禮。但隨後,老頭兒的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你們打算離開了?」
伯尼爾在問話的同時,也示意克瑞斯找一張椅子坐下,後者立即照辦——畢竟克瑞斯大病初逾,體質還是比較虛弱,不過他歸國的決心並未因此而有絲毫動搖:
「是,我們希望能盡快返回去……阿斯爾表兄的身份特殊,索菲亞國不能沒有他。」
「也不能沒有你吧。」
伯尼爾淡淡微笑道。
「看你的氣質和才華,想必也是那個國家中不可缺少的棟樑之才,阿斯爾若要成為一個出色的君主,勢必離不開你的扶持。」
「出色的君主麼……」
克瑞斯臉上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這正是我對他的期望啊,只是,有時候心裡也會感到疑惑——這樣要求他是否太勉強了?阿斯爾表兄的性格……唉,也許這裡與世無爭的生活反倒更適合於他。」
「與世無爭?」
伯尼爾微微一笑,臉上的神情也複雜起來。
「天下哪有什麼真正與世無爭的地方,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國家與國家,宗派與宗派……甚至是兩種思想之間,也會產生你死我活的激烈爭鬥啊。」
「這……這才是您傳授阿斯爾表兄魔法的真正原因吧……」
克瑞斯突然低聲插口,伯尼爾悚然一驚,抬頭看了他良久,嘴角邊漸漸浮現出一絲笑容: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我還是輕看你了……」
克瑞斯心中暗笑——若論年紀,伯尼爾要比他大得多。但若論這種政治上的勾心鬥角,生活在西裡西亞這種安逸地方的老學究如何能夠與在朝堂宮廷中周旋多年的自己相比。不過他不想讓這位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老人感到難堪,便微微一躬身:
「您過獎了,我只是小時候也曾四處遊歷,接受另一種理論熏陶比較深,所以不大容易接受您所謂元素世界的理論……事實上,對於一切所謂不可思議的奇跡,我都是抱持著一種懷疑的態度——即使它是發生在我自己的身上。」
「哦?另一種理論——你是神官派還是教會派?」
老頭兒當即追問道,克瑞斯笑了笑:
「不,都不是。其實在我的心目中,根本就不相信有神祇或是超自然力量的存在。」
他微微仰起頭,臉上浮現出回憶的神色:
「當年,某一位前輩曾經對我說過:天地萬物,都有它自己的規律。而人類只是大自然千萬生物中的一個種類,按照自然的規律生存,成長……乃至於最後的死亡。人類的智慧也許比其它動物高明,但也終究不能超出自然界的規律之外。這世上只有可以被利用的規律,而沒有不能被違抗的命運。只要能找到這種規律,每一個人的前途就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由任何其他什麼東西控制——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天神,還是虛無飄渺的命運。」
「原來你是自然論者。」
老頭子伯尼爾嘴角的笑容愈發濃厚了。
「自然論者不願相信任何無法用規律解釋的現象……呵呵,這一點倒是和教會很相似。但他們敢於懷疑一切,包括天神的存在,這又是所有神秘主義者的死敵……想不到在你們那裡居然還有自然論的學說在流傳……看來東方諸國的思想流派也還是很豐富的麼。」
「但除了諸神創世的理論之外,其它任何思想都是被教廷視作異端而嚴加禁止的。而現在的卡達印教廷,甚至把除了米爾斯教派以外的所有宗教團體都放在被禁止之列……教派的思想獨裁,已經到了令人難以容忍的地步。」
克瑞斯淡淡說道,伯尼爾卻輕輕笑出聲來:
「想想看真是很有趣啊:一個被教廷控制思想的國家,卻有一個從小受到神官照顧的皇帝,而皇帝身邊最親近也是最能幹的臣子又是個自然論者……」
「現在您又藉著魔法之名,將元素世界的觀念灌輸到皇帝頭腦中……真不知道將來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克瑞斯語調低沉地接口道,伯尼爾卻突然收斂笑容,正容向克瑞斯看過去:
「無論什麼樣的結果,總比教廷一家獨裁要好——不是麼?」
「那將是非常激烈的鬥爭啊……無論對於國家還是個人。」
「沒有鬥爭就沒有進步——這好像正是你們自然論者最為推崇的一條規律吧。」
「話雖如此,卻不知道阿斯爾表兄能不能承受得住。」
「這孩子並不像表面上那麼懦弱,更何況……還有你在他身邊呢。」
伯尼爾與克瑞斯唇槍舌劍地交談幾句,最終克瑞斯微微一笑,向著伯尼爾低下頭去:
「既然如此,長老,那還要麻煩您勸說他肯回國去才好。」
「呵呵,這才是你來找我的主要目地吧?」
「那您的意思……」
見伯尼爾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克瑞斯反倒有些著急起來,大賢者輕撫白鬚,微微一笑:
「……反正,魔法學習的主要方式還是在於自己領悟,我已經將基本的理論傳授給他,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去參悟了……」
「這樣的話……那就多謝了。」
「沒什麼,阿斯爾把這門技能學好,將來你們對抗教廷,也更有把握一些。」
「將來麼……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會辜負了您的一片苦心!」
克瑞斯與伯尼爾相視而笑,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錯。無論是大病初癒的少年還是白髮蒼蒼的老人,此刻,在他們的目光中,竟然都迸發出熾熱無比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