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節 (上) 文 / 陸雙鶴
軍議會結束後,伯尼迪亞和雷金納德兩人很快告辭離去,但巴爾哈姆斯卻找借口留下,站在海因面前,期期艾艾的似乎有話要說。
「怎麼?子爵閣下還有事?」
海因微笑著問道,巴爾哈姆斯卻是滿臉通紅,顯得很緊張。
下官還有一點事情……是私事,想要懇請主教大人。」
「哦?」
海因饒有興味的看著他,巴爾哈姆斯猶豫半天,終於開口:
「是這樣的……下官近日裡聽到傳聞,說聖佛朗西斯王都城中有幾位貴族……呃,是前貴族,失蹤了。」
海因立即明白巴爾哈姆斯想說什麼了,但他並不說話,只是仍然看著對方。巴爾哈姆斯又支吾了一陣,終於一咬牙說出了那個名字:
「聽說阿蘭斯伯爵家的小姐芙蕾娜也在其中,好像是……」
「是米蘭城莉蓮娜小姐接她們母子兩個前往米蘭遊玩,莉蓮娜小姐的面子,任誰都不好駁回的。當然了,之後米蘭人如何安排她們,可就與我們索菲亞無關了。」
海因神色自若的笑道,本來他可以把事情全都推到米蘭人身上,說自己毫不知情。不過在下級面前,他不想這麼膽小的一推了之。
聽他這樣回答,巴爾哈姆斯臉上顯出期冀之色,說話也順暢了許多:
「原來主教大人是知道的,那就好辦多了……」
但巴爾哈姆斯接下去依然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措辭,見他滿臉辛苦神情,海因索性替他說了:
「哦,聽說子爵閣下家中也有親戚狀況與芙蕾娜小姐類似,子爵是否為此事而煩惱呢?」
巴爾哈姆斯立即恭身行禮:
「大人明鑒,那是……是下官的親姐姐。」
在嚴峻的克瑞斯面前,巴爾哈姆斯不敢承認這層關係,但面對和善許多的大主教海因,巴爾哈姆斯覺得還是承認的好。
「雖說她當日一時糊塗走錯了路,現在受到什麼懲罰都是咎由自取。可畢竟是親姐弟,下官見她終日以淚洗面也實在不忍,如果可能的話,還望主教大人開恩……」
海因暗中歎了一口氣——當時放芙蕾娜走他就知道會惹來這麻煩,一個兩個也就罷了,倘若聖佛朗西斯城中那些與帝國有親的貴族們都來個集體大逃亡,那份責任連他也承受不起。可是,既然放走了第一個,就很難有理由拒絕後面的了——總不能跟他們說這是萊恩斯和莉蓮娜之間的交易,下不為例吧。
看著巴爾哈姆斯,海因臉上顯出為難之色:
「別人倒也罷了,可是巴爾哈姆斯子爵,你是皇家騎士團將官,克瑞斯首相的直屬部下,皇家騎士團的事情,我實在是不方便插手啊。」
巴爾哈姆斯立即單膝跪倒,低頭懇求道:
「克瑞斯首相的脾氣您也知道,這件事情若被他知道就毫無希望了。正因為眼下乃是主教大人您執政,下官才敢斗膽提起,萬望大人開恩。」
看著巴爾哈姆斯焦急的樣子,海因也無可奈何——這位年輕子爵可真會找機會,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提出條件。眼下整個皇家騎士團可說是掌控在他的手中,接下來的試探性作戰又完全要依靠他的才幹發揮。自己既然用得著他,就不能拒絕他的要求。
沉默了片刻,海因無奈地點點頭:
「也罷,子爵閣下就按自己的心意去處理吧,此事我知道了。不過,謹慎著些,別再傳到他人耳中。」
巴爾哈姆斯大喜——海因雖然沒有直接承諾他什麼,但既然說「知道了」,無異於表示將幫他承擔起責任。有了這句話,日後就不怕被人追究了。
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巴爾哈姆斯再次深施一禮,方才站起來用充滿感激之情的聲音說道:
「大人放心,下官絕不敢以私廢公。皇家騎士團明日就出發,前往卡德萊特平原。」
打發走了巴爾哈姆斯,海因一個人留在議事廳中,先前那種迷惘失落的情緒又一次浮上心頭。剛才被眾人激勵,一時間熱血上湧決心獨擔重任,但沉靜下來之後,卻又不由自主的感到惶恐——這可是以前從未感到過的情緒。
「怎麼會這樣……以前決斷過多少大事也從來沒驚慌過,這一次怎麼會突然就失去自信了……」
海因為自己內心的不安而迷惑不解,他回想起從前,無論是從聖佛朗西斯城逃跑還是在新科夫諾城反攻,乃至於日後出兵米蘭,轉戰千里,無論面臨什麼樣的危局,自己都沒有驚慌過。如今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卻反倒像失了精神支柱一般,委實讓人不解。
「精神支柱……難道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直都在依靠別人來支撐自己麼?」
海因為這個念頭而恐懼,他突然想到,當年在新科夫諾城時,他確實無所畏懼——因為在他前面一直有一位更聰明的智者在引領著。從小到大,父親克勞德的聰明與智慧,已經在他內心中造成了一種信仰,一種堅信不敗的信仰。即使到後來,當自己也完全有能力維持這種不敗信仰時,在他的內心深處,卻依然是需要一根精神支柱來支撐的……
海因突然間完全明白這些日子的疑惑,明白了自己猶豫的原因。
深深將頭埋進臂窩裡,年輕的索菲亞大主教發出了一聲悲鳴:
「萊恩斯,趕緊回來吧!」
「阿……阿嚏!」
正縱馬疾馳在卡奧斯帝國那寬廣無垠的大平原上,索菲亞王國南十字軍的軍團長萊恩斯突然打了一個大噴嚏,隨後便滿臉疑惑的東張西望。
「誰?誰正在咒我?」
「當然是卡奧斯的追兵囉,現在恐怕整個帝國都在追緝你我二人吧。」
另騎一馬緊隨其後的盜賊吉姆接口道,同時爬起來站在鞍韉上,手搭涼棚四下張望。
「今天運氣不錯,好像還沒遇到卡奧斯的斥侯兵。」
「騎兵什麼的不用管他,那座山還在嗎?」
「……還在,而且好像還近了點兒。」
「嗚……又走錯了,真慘。」
自從萊恩斯與吉姆從天舞之城逃出來以後,一路上就沒少遭遇過卡奧斯帝國的追擊部隊。雖說幾大主力騎兵團都不在城中,但卡奧斯畢竟是騎士之國,即便是步兵軍團也擁有相當數量的斥侯騎兵,用來圍捕兩個人已經綽綽有餘了。
兩人只得不停逃跑。幾天下來,前前後後也和帝國斥侯部隊較量了幾次,總算都擺脫了——畢竟,那些普通斥侯兵決非萊恩斯對手,更何況還有吉姆的飛星助陣。
可他們很快就遭遇到大問題——兩個人都不認識路!連續跑了幾天,視線內仍然能看到聖山科奧林斯那潔白的山峰。轉來轉去,有幾次甚至又轉回到天舞之城附近,萊恩斯這才領悟到——自己與吉姆都是路癡。
「你不是最擅長打探消息情報的麼,怎麼連路都弄不清楚啊!」
「還好意思說我!你可是堂堂軍團長哪,連路都認不清,怎麼領軍打仗!」
互相埋怨指責解決不了問題,最後他們還是只能冷靜下來思考對策。萊恩斯努力回憶當初來時的道路,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時候有普立克幫忙,他只需要跟著商團隊走就可以,從來也沒想到過要記路。
「唉,真不該把普立克放走的……吉姆,你還記得來時的道路麼?」
「甭提了。」
吉姆沒好氣地回答:
「我先前是直接到北方軍港的,在海邊隨便找一條往北的船偷溜上去就行。至於天舞之城這邊……我可是被關在囚車裡運過來的,外面啥都看不見。」
「太糟糕了,這下子咱們真迷路啦。」
萊恩斯失望地歎息著,吉姆有些不相信的看著他:
「不會吧,你可是走過兩次的呀……記得當初我們與塔利亞斯軍碰面好像就在這附近。」
「可那時候都是海因帶路啊,第二次來有普立克……我怎麼知道有一天我會單獨過來。」
想起萊恩斯正是為了自己才單獨跑來,吉姆也不好意思再指責他什麼。兩人胡亂走了一陣,結果卻發現又繞回原來的地方。
「哎呀呀,這下子臉丟大了。」
萊恩斯苦笑著自嘲道。
「倘若海因知道我雖然把你救出來,卻因為迷路而回不去,一定會被他笑話的。」
兩人全都傻了眼,沉寂良久,吉姆才有氣無力地說道:
「找路的事情明天再說。天快黑了,我剛才看見右前方好像有片小樹林,咱們今晚就在那兒休息吧。」
「也只有這樣啦。」
萊恩斯聳聳肩表示同意,兩人便一同往右前方走去。那片樹林頗大,在附近荒涼平原上算是很少見的。躺在草叢中休息片刻,萊恩斯突然聽到林子裡頭傳來潺潺流水之聲,他大為高興,拉著吉姆一同去裝水。
剛走了沒幾步,突然聽到水源邊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
「快來呀,拉格茜絲,這兒的水可好了。」
一聽到那聲音,萊恩斯立時全身顫抖,手中的水袋落到地上也沒發覺——那聲音他太熟悉了。雖然一直都想埋藏心底,卻怎麼也忘不了——帝國公主西奧苔絲的音容笑貌,早已深深刻在萊恩斯的心頭。
「是她……」
萊恩斯一時呆立原地,此次前來帝國他只是抱了萬一的希望,當初在城門口有幸見她一眼,更已經覺得是上蒼莫大的恩寵,再也想不到——又會在此時此地遇上伊人。
「米爾斯神啊,您的神跡果然無處不在……」
此刻的萊恩斯,絕對是阿倫西亞大陸上最虔誠的信徒,此時的他也唯有不停默念祈禱文才能勉強控制住自己萬分激動的內心。要不是後面吉姆及時拍了他一下將他驚醒,萊恩斯說不定就直接走過去了。
不過最後他還是冷靜下來,像吉姆一樣趴下,悄悄鑽進樹叢裡朝水源方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