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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三章 亂世治城 文 / 陸雙鶴

    「雷昂大人,斯泰恩保克將軍的鐵甲騎士團回來了。」

    當接到柯利亞特的報告時,青龍騎士雷昂正在為是否出席聖佛朗西斯城的豐收慶典宴會而煩惱。在今年年初的時候,由於卡爾達克毀壞了輸水管道,而且皇帝法蘭離開的時候又帶走了大批的糧食,城裡的居民曾經一度為可能發生饑荒而緊張過。不過,新上任的城主雷昂努力解決了這一問題,他重新組織了本應該解散的索菲亞投降軍人,將之改編為「勞力軍團」,進行城內設施的修復工作。

    在政治能力極高的克勞德主的教帶領下,本來計劃要兩年才能完工的輸水管道修復工作竟然沒有妨礙當年的收成--克勞德並沒有單純地僅按照原來的管路修復,而是巧妙地重新鋪設了一條臨時管道,滿足農業用水的要求。然後再慢慢地修復原來的永久性管道,這樣就保證聖佛朗西斯城附近大量農地不至於荒廢。

    而且,他在耕作制度上也採取了很大的變革:他把原來由貴族和王族所擁有的大量土地直接租給了平民,然後按預先商議好的高額地租收取糧食,而不再像原來那樣由各家的雇工和奴隸直接耕種這些土地。這種方法並非他的獨創,農業之國林斯塔採用這種方式已經幾十年了。當年克勞德主教也曾經建議過索菲亞採納這種更易為平民接受的方式,但由於大大損害了的貴族利益,遭到了原來那些大貴族的強烈抵制,這種方式未能得以推廣。

    不過這一次他卻成功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一次的成功與卡奧斯帝國的入侵不無關係--原來的土地所有者無法再抵制他了。最大的地主諾蘭德夫六世已經死了,他的兒子阿斯爾也遠在林斯塔,當然不可能回來反對克勞德主教的計劃。其他一些大地主的情況也大都相似:利奧特公爵、掌劍官培那德、阿魯巴等人都由於死亡而交出了他們的土地。另一方面,即使是一些還活著的人,誰又敢來向青龍騎士雷昂要求屬於自己的地產呢?所有的命令都是以青龍騎士的名義發出的,克勞德只需要說服雷昂就可以了,而雷昂對於克勞德的意見多半都是採納的。克勞德不僅僅租出了土地,他還把那些戰死貴族家中的無主奴隸也都放了,就讓他們在原來的土地上耕種,並答應他們除了地租外的所有收成都歸他們自己,這樣就激起了人們的幹勁。

    克勞德的這種方式很快就見了成效,那些種植速生品種糧食的農民很快就繳納了相當數量的地租,所以前來求援的凱勒爾才能夠順利地獲得一大批軍用物資。而到了十一月份,真正的收穫季節來到以後,從四面八方運來的糧食幾乎讓城裡的居民笑歪了嘴--聖佛朗西斯城的四周本就是整個索菲亞王國最豐腴的地區,原本就有精工細作的傳統。「為自己而干」的信念使得這些農民都盡力多產些糧食,結果是克勞德提出的近乎於苛刻的地租條件都得到了滿足,他一舉解決了困擾聖佛朗西斯城整整一年的糧食問題。運來的糧食越來越多,塞滿了糧庫後就只能堆在露天,到最後克勞德主教不得不中斷「勞力軍團」的其他所有工作,集中精力搶修庫房,以保證在冬天到來之前把糧食都收藏好。

    看著堆積如山的糧垛,就連一向對克勞德抱有極大戒心的柯利亞特也不得不佩服克勞德主教的政治才能。

    「這個老頭子還真是有一手……恐怕夫利斯宰相也沒這麼強大的政治能力。」

    柯利亞特的後一句話是偷偷對雷昂說的,青龍騎士絲毫也不在意部下的失言。他也看著這大堆的糧食,喃喃自語:「我是多麼幸運啊,竟然能向這樣一個人學習治國之道。」

    對於在貧瘠的帝國長大的青龍騎士團將士來說,如此豐饒的收穫他們還是第一次到。現在,作為聖佛朗西斯城的主人,他們也和索菲亞人一樣為豐收而感到自豪。所以,當索菲亞人提出要召開盛大的慶典活動時,帝國將官也很高興地答應了。不過這一回輪到雷昂頭痛了--他一向討厭出席這類宴會,而且他還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作為被征服者的索菲亞民眾。以前他一直在兵營和王宮裡活動,偶爾去一次鬥技場,盡量少和索菲亞人見面,即使是難得的接見,他也都是全副武裝,把聖劍蘭特貝爾克擺在胸前,擺出一副冷冰冰的統治者面孔。但是這一次去參加宴會,到底該不該帶著聖劍蘭特貝爾克呢?雷昂為此傷透了腦筋--聖劍蘭特貝爾克是皇帝御賜,本應該時刻不離身,可這柄劍曾經是索菲亞王國的聖物,若是帶著它在索菲亞人面前出現,似乎又有炫耀戰利品的意思,雷昂實在不知如何是好。而此時,柯利亞特的報告為他帶來了一個絕好的借口。

    「太好了!」

    雷昂的頭一句話讓滿腹心事的柯利亞特吃了一驚,他當然不知道雷昂是為終於有借口不出席宴會而高興。雷昂站起身來,對一名站在他身旁催促的宮女說道:「請轉告主教大人,帝國的軍務在身,我沒時間去出席宴會了,請他原諒。」

    雷昂一向很謹慎,有關帝**對索菲亞殘餘領土和林斯塔王國的侵攻行動,他從不在克勞德的面前洩漏。而克勞德也很自覺,遇到這種事一定迴避,決不會給自己和雷昂帶來尷尬。所以,雷昂以「帝**務」作為借口,確實是最好的推托辦法。

    那宮女很不情願地離去。當初佔領了索菲亞王宮以後,雷昂把王宮裡的大部分使女侍從都放了出去,但仍有不少女子自願留下--她們的理由是她們出去後無法生存,雷昂也只得默許他們繼續在王宮裡工作。不過,雷昂已經不止一次為自己的仁慈後悔了--那些女子對他的興趣可要比對工作的興趣大得多,只要他一經過有這些宮女的地方就會引來一片火辣辣的目光。而且只要是有向他報告的事務,那些女子就一定會自告奮勇地充當傳令兵。青龍騎士團的士兵反而不得直接與雷昂說話。

    打發走了宮女,雷昂輕鬆地站起來,與柯利亞特一同去接見帶鐵面罩的同僚。在路上,雷昂半開玩笑地說道:「喂,柯利亞特,鐵甲騎士團這麼大規模的部隊來到聖佛朗西斯城,我們的斥侯兵竟然沒有預先報告,看來你所負責的防務可有些懈怠了。」

    柯利亞特苦笑了一聲,回答道:「大人,您見了他們就知道了,他們現在全都在後院裡呢。」

    「哦,斯泰恩保克將軍和他的親衛隊嗎?」

    「不,整個鐵甲騎士團。」

    「什麼?!」

    雷昂停下了腳步,看著自己的副官等待說明。但柯利亞特沒有說話,或許他不願意描述己方的慘狀吧。雷昂只得繼續前進,一邊憂心忡忡地問道:「戰敗了?」

    「慘敗。」

    柯利亞特盡可能用簡短的字眼。雷昂的臉色黯淡下來,不再提問,但他的腳步明顯加快了。

    儘管事先在心中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但當雷昂和斯泰恩保克,或者說是和鐵甲騎士團全體會面的時候,他還是被深深地震撼了。幾乎所有的將兵都沒了盔甲,身上也都帶著傷;就連斯泰恩保克,雖然仍帶著鐵面罩,但脖子上卻裹著白色的繃帶。而且,人員的數量也比雷昂預想中少得多。

    「皮羅迪呢?大多數中隊長還沒到齊哪?」

    雷昂掃視著場中的眾人,嘴唇乾澀地問道。但斯泰恩保克的回答比他更沒有生氣:「鐵甲騎士團,活著的全在這兒了。」

    鎮定如青龍騎士,這時候也終於忍不住失控了。他一把揪住了斯泰恩保克的衣領,大聲怒吼起來:「怎麼可能?你們的實力佔絕對優勢啊!就算有那個黑傑克在,最多也只是你斯泰恩保克單挑失敗,林斯塔人怎麼可能擊敗鐵甲騎士團呢?而且還是全殲!」

    一聲沒吭,斯泰恩保克早就料想到了雷昂的反應,而且他也能理解--若是換了他自己,態度恐怕更為凶狠。斯泰恩保克本就是來請罪的。青龍騎士雷昂,是卡奧斯皇帝法蘭在這一地區的代理人,有權對他做出處置,這一點斯泰恩保克很清楚。因此,他慢慢地跪倒在地上,就像是在對著皇帝本人做匯報:「下官斯泰恩保克無能,被林斯塔和索菲亞的聯合軍擊敗了。鐵甲騎士團幾乎全軍覆沒,辱沒了帝**的聲威。所以,下官甘願接受任何處罰。」

    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同僚,雷昂反而吃驚了。斯泰恩保克一向剛愎自用,誰都不放在他的眼中,這一回居然主動請求責罰,反而讓雷昂不知所措。想了一想,青龍騎士作出了決定:「斯泰恩保克將軍,閣下與我一樣,是佩帶有三顆星的軍團長。雖然閣下這一次大敗而歸,但我無權處罰你,你還是自己回帝都『天舞之城』去向陛下請罪吧,只有陛下才能決定如何處罰你。請起來吧。」

    斯泰恩保克滿心屈辱地站了起來,青龍騎士雷昂不處罰他,這讓斯泰恩保克的心中更沒有底。皇帝法蘭的嚴厲是眾所周知的,斯泰恩保克一向蠻勇,但一想到這一次他所犯下的大過,這位從不知緊張為何物的猛將就禁不住汗流浹背。不過,形式上,他還是欠了雷昂的人情。

    「不處罰我嗎?那麼,多謝了,雷昂將軍。」

    雷昂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要感謝,斯泰恩保克將軍,由陛下親自決斷,對於閣下不知是福還是禍啊--敵方的實力真的有這麼強大嗎?還是傑克佛裡特的實力太強了?」

    到底是武將,三句話不離本行,還是忍不住要談論軍事。

    既然是青龍騎士問起,斯泰恩保克也就據實而談:「傑克佛裡特確實勇猛,據說他連兵器都沒用,空手就把布利斯滕中隊長給活活捏死了。但真的較量起來我也不輸與他,而且索菲亞人的數量也不多;至於林斯塔軍,他們的數量很多,但戰鬥力有限,本來決非我的對手。只是……」

    一想到對方的指揮官,斯泰恩保克的身體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林斯塔軍的指揮官,是一個名叫克瑞斯的金髮少年。他竟然不惜己方的大量傷亡,不停地用小股部隊消耗我軍的戰力。」

    「這樣做不是正好被各個擊破嗎?」

    雷昂禁不住插口,對於軍事指揮,青龍騎士也是頗為自負的。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忽視了部下的諫言。敵軍確實不停地被擊潰,死傷狼藉,在第一天的戰鬥中,林斯塔軍的陣亡者有我軍的數十倍之多。而且我甚至佔領了林斯塔軍的中軍營帳,奪取了他們的全部糧食輜重。」

    「那不是已經勝利了嗎?」

    柯利亞特也終於忍不住插嘴了。斯泰恩保刻苦笑,搖頭:「那小子最狠的地方就在這裡,我以為已經勝券在握,就全力追擊殘敵。結果,不停的戰鬥使得部下們的體力耗盡了。而那小子就抓住了這一機會,動用索菲亞的軍團全力反攻,整整三天,連喝口水的時間都不給我,所有的部隊在敗逃的路上傷亡殆盡了--雷昂將軍,您日後要遇到他可千萬要當心,那個金……小子一點都不顧惜部下的生命,用兵之果決凶狠為我生平所未見。」

    雷昂點了點頭,說道:「多謝提醒,斯泰恩保克將軍,這樣吧,您先在這裡休整,暫時不要返回帝國。陛下那裡,我會預先寫信通知,然後您也寫一份請罪書送回去,好讓陛下不至於太過盛怒。等到陛下的決定傳到這邊了,您再返回天舞之城,這樣,就可以避免過於嚴厲的懲罰了。」

    雷昂的頭腦確實比以前靈活了許多,不一會兒就想出了折衷的辦法。

    「那麼就多謝了。」

    斯泰恩保克隨著領路的宮女離去,走到門口時突然折回:「還有一件事,雷昂將軍。索菲亞的降將,法爾桑的領主麥蘭在我戰敗之後叛離了,他雖然曾經救過我兩次,給了林斯塔人不小的教訓,但是卻一再拒絕服從我的命令,公然違抗皇帝陛下的旨意。對於這種三心二意的傢伙,您還是盡快討伐為上。」

    斯泰恩保克到底是正統的武將,雖然對麥蘭極為不滿,卻也並不隱瞞他的功績。沉思著,雷昂點了點頭。

    「我會處理的,閣下就請放心吧。」

    送走了斯泰恩保克,雷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默默思索。此時,送走斯泰恩保克的柯利亞特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大人,是否讓下官整頓軍馬,前去討伐那個反覆無常的小人麥蘭?」

    對於思想中只允許一種顏色存在的柯利亞特來說,麥蘭侯爵這種兩面派的人物讓他感到極為不齒。所以對於討伐麥蘭的工作,柯利亞特倒是很熱心的。如果是換了半年以前,雷昂也一定和他一樣毫不猶豫地出兵了。不過,這半年來青龍騎士已經成熟了許多。

    「不,柯利亞特,這不是最好的辦法,應該有更好的解決之道。」

    「那您有什麼好辦法嗎?」

    雷昂冥思苦想,但終於搖了搖頭:「我知道有更好的辦法,可就是想不出來。看來這一次只有去尋求克勞德主教的幫助了--他還在主持豐收慶典嗎?」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雷昂自嘲地笑起來:「看來這一次我要做言而無信的小人了--走吧,去出席豐收慶典。」

    青龍騎士的突然出現使得慶典達到了最**,宴會中有許多帝國的軍人,對於軍團長的出現,他們當然滿心高興;而索菲亞人中的少女們恐怕比帝國的士兵更為急切地盼望著青龍騎士的出現。人們熱情的歡呼聲令這位年輕的城主有些不知所措。他努力板起的面孔也在克勞德主教的笑聲中融化了。

    「哈哈,雷昂將軍,很高興你還是來了。」

    「抱歉,主教大人,我先前確實有些事情。」

    「啊,沒關係,其實我知道你為什麼不願意參加這類活動。」

    「您知道了?」

    雷昂的臉一下子紅了,倒不是說自己的心事被猜中,而是身為帝**人,鐵甲騎士團的敗績著實讓他感到恥辱,不過,他立即發現他誤會了。

    「是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索菲亞人是嗎?他們現在還算是你的子民啊。」

    克勞德主教大約喝了點兒酒,臉紅通通的,聲音也有些顫抖:「其實你的部下們早就學會怎樣和他們相處了,你看……」

    克勞德舉起一隻手,指著歡慶跳舞的人群。確實,幾乎所有的帝**人都被熱情的索菲亞少女邀去跳舞了,就連柯利亞特也不知何時被扯到了人群中,笨拙地舞蹈著。看到這樣的景象,青龍騎士禁不住喃喃自語:「索菲亞的民眾,這麼快就忘卻了國家的失敗和主君的恥辱嗎?還是我太重視這些了?」

    「王族血脈,國家榮譽,這些都不是民眾所關心的。」

    克勞德主教聽見了他的疑惑,自作主張地擔當起老師的責任講解起來:「誰讓他們生活愉快,物質豐足,他們就擁護誰。現在的聖佛朗西斯城正是這樣。」

    「那全是您的功勞啊,是您做到了這一點。」

    雷昂謙虛地推托著榮耀,但克勞德卻不容他反駁。

    「錯了,那些命令上簽的可全是你的名字--青龍騎士雷昂。」

    雷昂無話可答,每次與克勞德主教交談,他總是處在下風,但從來不會因此而感到恥辱,對於克勞德主教的口才,他早已欽佩得五體投地,所以他還是決定改變話題。

    「主教大人,有一件事情想向您請教……」

    雷昂一邊走向人較少的角落,一邊把自己對於處置麥蘭的煩惱向克勞德傾訴,雖然知道這樣做洩漏了帝國的軍情,但雷昂也別無選擇--反正這麼大的事情遲早都要傳開,而且憑克勞德主教的精明,不可能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果然,當聽到林斯塔和索菲亞的聯合軍獲勝,而鐵甲騎士團全軍覆沒的消息時,克勞德主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在青龍騎士的面前,他甚至不用裝出驚奇的樣子--兩人心照不宣。

    一路上,有無數熱情的手臂想把雷昂拖到跳舞的人群中去。如果不是因為青龍騎士向克勞德討教的心情極為強烈,恐怕連他也不能抵擋住索菲亞美女的誘惑了。

    默默地沉思了片刻,克勞德抬起頭來,臉上帶著胸有成竹的笑容,但回答雷昂的卻是這樣的話:「雷昂將軍,相信您也理解我的立場,對於這種事情我不便開口。」

    「我也知道這讓您為難了,可是,我實在想不出除了討伐外更好的辦法,但是我知道那辦法一定存在。請您教我。」

    克勞德輕輕地歎了口氣。

    「當年,諾蘭德夫陛下成婚的時候,麥蘭侯爵曾到聖佛朗西斯城來過,想要在王朝中出任官職。他確實是個有實力的人,在比武場上很出了一陣風頭。我也曾和他交談過,在宴會上,他的談吐極為自負,我猜想他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所以故意給了他一個很小的官職,試探他。果然,麥蘭侯爵勃然大怒,當即就返回領地法爾桑,從此再也沒有仕官的請求了。」

    雷昂愣了一陣,還是沒能弄明白這對他現在的處境有什麼幫助。他只得再次哀求:「主教大人,就像您剛才所說的,讓我們暫時忘記彼此的身份吧。現在是一個沒有經驗的弟子在向德高望重的老師請教,請您再給我一點提示好嗎?」

    輕輕地笑了,克勞德看著雷昂:「能收到這麼聰明的弟子,很多老師一生都不會有這種幸運呢。」

    他舉起手,指著那高高的糧食垛子:「野心是人人都有的,這一次我能夠收到這麼多的糧食,也正是利用了農夫們那小小的野心--只要繳納了地租,剩下的就全是自己的了。所以他們認真地工作,為自己多收穫一些。當然,他們為實現自己野心的工作首先就滿足了我的要求。所以說,野心是可以利用的,越是**強烈的人,越是容易控制--只要讓他們看到滿足**的希望就可以了。」

    「?……!」

    像是突然間被針刺了一下,雷昂一下子跳了起來,滿臉都是笑意,活像個大孩子。

    「我明白了,主教大人,把麥蘭看成一個農夫就可以了。」

    他回頭飛奔,同時叫道:「我現在就去給陛下寫信,請求他正式敕封麥蘭為法爾桑及周圍地區的領主……接受了帝國的敕封,他就不得不替我們鎮守土地了。」

    看著飛跑的青龍騎士,克勞德的臉上呈現出一絲笑容。這是欣慰的笑意,就像一個老師看見得意弟子漂亮地完成了作業時所迸發出的笑意。接著,克勞德的目光又轉向了不遠處的篝火堆。那裡,歡慶的人們正在進行慶典的最後一項活動--放飛一大群鴿子。在索菲亞和卡奧斯共同的傳說中,鴿子是人間與天國之間的信使,人們在鴿子的背上寫著各種各樣祝福的話語,向天神祈禱明年能夠繼續豐收。那些鴿子被關了許久,終於重獲自由,此時紛紛化作白色的小點消失在夜空裡。而且,誰也沒有注意到,有幾隻鴿子的飛行路線不像其他鴿子那樣漫無目的,而是非常精確地向著聖佛朗西斯城的南方--新科夫諾城的方向飛了過去。

    ※※※※※

    「天色好陰沉哪,似乎要下雨了。」

    無聊地坐在會議室中,萊恩斯看著陽台外面的天空。

    自從返回了新科夫諾城以後,南十字軍就又一次進入了緊張的備戰狀態。現在,南十字軍的兵力編成比起最初的時候又有了很大的增加。貝利克安和普立克兩位中隊長的加入使得南十字軍的中隊編制從最初的五個增加到七個。而且,在他們前往大天使要塞期間,海因苦心寫出的「招賢榜」終於有了效果--有一批弓箭手前來投奔,他們原來都是附近山林裡的獵戶,如今終於決定為了王國的命運而出仕了。海因在這些人的中間找到了一個弓箭術極為高超的男子,似乎很適合出任中隊長的職務,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的手續。

    「海因,你最近似乎特別喜歡和鳥類打交道,是不是那個弓箭手特菲亞的習慣傳染到你的身上了?」

    語氣輕鬆地開著玩笑--今天老師歐內斯特出去整頓士卒,萊恩斯獲得了一天休息的時間。

    「別胡說了,我喜歡看著鳥兒在天空中自由翱翔,而那個男人的嗜好是把它們從天空中射下來--不過話說回來,他的弓箭術確實高超,昨天我們正式頒布了中隊長敕封令,現在特菲亞和歐內斯特將軍應該在挑選用來訓練成弓箭手的士兵吧。」

    一邊反擊著萊恩斯的玩笑,海因從陽台上走了進來,他的手中捧著一隻白色的鴿子,那鴿子的脖子上還掛著一隻精緻的絲織袋子。

    「幸好在下雨之前飛到了,要不字跡就會模糊了。」

    說著,海因解下帶子,從中取出一幅折疊好的白絹。這種從中京國運來的絲織物極為輕薄,折起來小小的一團,攤開以後竟有半尺見方的一塊,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跡。

    「鴿子送來的信?是什麼?」

    少年人的好奇心是最強烈的,萊恩斯忍不住把頭探過去看,可他很快就失望了--白絹上寫的字他一個也看不懂。

    「那是什麼東西?彎彎曲曲的和蝌蚪一樣,當真是天神送來的預兆?」

    「是古代的卡達印文字,大陸最早的古文字,用來紀錄遠古的符咒書,現在只有出身於聖城卡達印修道館裡的人才學習過這種文字。」

    「這是遠古的符咒書?這麼新?」萊恩斯不能置信地搖著頭。

    海因笑了起來,一邊閱讀著白絹上的信息,一邊對他做出解釋:「這是不久前新寫的,當然也不是符咒。用這種文字書寫主要是為了保守秘密--就算它落到了其他人的手中,大部分人也看不懂這種文字。不過,這些信息可是相當重要的--這只鴿子是從聖佛朗西斯城飛來的,它為我們提供了現在帝**的動向。」

    「這麼小一幅白絹,就算寫滿了字也沒多少內容啊。」

    「大量的消息是通過科夫諾的商人們傳遞的--商人的消息靈通程度可以說是大陸上最強的。不過,他們只能瞭解公開的信息,關鍵的信息還要依靠秘密的渠道。」

    「秘密渠道?原來你還在聖佛朗西斯城安插了密探哪,這可不像是一個虔誠的修道士應該做的事啊。」

    萊恩斯很不負責任地批評海因,儘管他本人就是受益者。不過,這一次海因只是笑而不答,他也沒空再搭理萊恩斯了--白絹上的消息太重要了,海因不得不集中全部精力消化這段材料。他仔細地閱讀著每一個字,臉上的神色也逐漸由微笑轉為凝重。

    「出了什麼事嗎?」發現海因的神色不對,萊恩斯也不敢亂開玩笑了,他緊張地問。

    海因放下白絹,思索了一陣,輕輕搖了搖頭:「並非壞消息,你的朋友阿斯爾王太子逃到林斯塔王國了,還有傑克佛裡特將軍伴隨。」

    「這早就知道了,以前斐蘭德男爵派來的商人就說過了。」

    「他們和我們一樣,在林斯塔王國重新組建了索菲亞皇家騎士團。」

    「啊哈,軍權總是最重要的,阿斯爾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帝**的鐵甲騎士團也隨之入侵林斯塔,但是被林斯塔和索菲亞的聯合軍擊敗了。」

    海因把最重要的部分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他無意向萊恩斯這個還沒有經驗的少年詳細地解釋戰爭的過程,當然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自己得到的材料也不多。正像萊恩斯所說的,這幅白絹上能寫的東西太少了。只不過,海因現在已經知道了探索的方向,接下來他當然會派大量的人員去瞭解相關的信息。

    萊恩斯果然沒注意這消息,他只是自信地點著頭,說道:「當然,有傑克佛裡特將軍在,總是能取勝的。」

    「這一次指揮作戰的聯合軍統帥似乎並非是傑克佛裡特將軍,而是一個林斯塔的王族,阿斯爾殿下的表弟克瑞斯王子。」

    「克拉裡克王的兒子嗎?能擊敗帝國的大軍也算是個人才了。」

    「絕頂的奇才,阿斯爾殿下還真是好運,居然能得到這樣的人才相助。不過他用的方法……如果是我的話恐怕也只能走這條路。」海因語氣複雜地低聲自語。

    作為一個專職的參謀型人才,他在閱讀信息的同時已經不自覺在頭腦中飛速構建了一幅戰場形勢圖,試圖用自己的頭腦來解決問題。不過,到現在為止他還想不出更好的計謀。海因與克瑞斯的頭腦差不多在同一水準,克瑞斯苦心鑽研幾十天才解決的問題,海因當然不可能立即就想出對策。

    「好啦好啦,林斯塔的問題解決了,可現在還是設法解決我們的問題吧--赤龍重裝兵團很快就要打過來啦。」萊恩斯硬是把海因的思緒拉回了現實,迫使他正視目前的局勢。

    海因笑了笑,回答道:「是的,萊恩斯,目前我們又知道了一點有關我們的壞消息--斯泰恩保克把銀狼軍團派來幫助卡爾達克了。」

    「增加了一個傭兵團,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萊恩斯不以為然。

    但海因的態度比他謹慎得多:「錯了,銀狼軍團的科爾登斯是個極有追蹤經驗的人,有了他的引導,赤龍重裝兵團的行動速度和精確度就會大大提高。對我們即將採取的運動戰術極為不利,必須要想好對付他的法子才行。」「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這邊不也增加了特菲亞嗎?你不曾經說過--弓箭手用於守城是最合適的,特菲亞的到來可以解放歐內斯特老師,使我們在戰場上又增添了一支強大的力量。」

    「雖然如此,但敵方的實力還是強過我們許多啊。赤龍重裝兵團這些天來一直龜縮在大天使要塞裡頭不出來,赤龍重裝兵團的副軍團長凱勒爾真是好耐心啊。他將是我們最強有力的敵手。相比之下,脾氣暴躁的紅武士卡爾達克反而不足畏懼。」

    曾經在獨角獸傭兵團團長薩羅斯的口中聽說過對凱勒爾的評價,此時海因謹慎地評估著對手。

    「你總是能夠取勝的,海因,我們對你絕對有信心。」

    實在無言可答的萊恩斯最後用這種不負責任的發言中止了會談,走出了會議室。

    窗外,一大滴水珠飄進了屋子,落在海因的臉上。

    「下雨了……朔望日下雨,今年的夏天又這麼熱,冬天就應該很冷吧。」

    看著外面烏沉沉的天空,海因低聲自語著,他坐了下來,又陷入沉思。

    ※※※※※

    「真是陰沉的天氣,很快就要下雪了吧。」

    同樣地看著窗外烏沉沉的天空,帝國宰相夫利斯心中考慮到的卻是下雪的可能性,在寒冷的帝國北方地區,十一月份下雪並非沒有可能。只是,這裡,帝國的首都「天舞之城」,在整個帝國的領土中,還算是比較靠南方的地區,應該是不會這麼早就下雪的。

    「是不好的預兆嗎?鐵甲騎士團已經戰敗了,難道赤龍重裝兵團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嗎?最近真是不順利,一連串的麻煩事。」

    宰相夫利斯心中暗自猜想,看著坐在桌子旁沉思的帝國皇帝法蘭。鎮守聖佛朗西斯城的青龍騎士雷昂剛剛派人送來了一封信,向皇帝報告了這不好的消息。夫利斯作為宰相,當然也閱讀了信件,現在他不得不和皇帝商量關於這件事的對策。

    「鐵甲騎士團戰敗了,按理說他們是不應該失敗的。」

    皇帝結束了思考抬起頭來,開始與自己最信任的臣下商量問題。雖然在不久以前為了把皇太子奧利佛大公送到龍之國度托契亞學習的事情,法蘭和夫利斯之間發生了尖銳的衝突,不過,最後還是夫利斯屈從了君主的意見。而且皇帝也並未因此減少對宰相的信任。

    「是的,陛下,斯泰恩保克的實力應該遠遠超過林斯塔和索菲亞的聯合軍才對。而且他也不是那種毫無頭腦的將官,這一次居然會失敗,微臣也頗為詫異。」

    皇帝法蘭從桌子上又拿起了另一封信:「斯泰恩保克自己也送來了請罪書,卿看過了嗎?」

    「是的,陛下。斯泰恩保克將軍的信件微臣也閱讀過了,他對於戰爭的過程寫得很詳細。」

    「居然能擊敗斯泰恩保克,看來先前我們都小看林斯塔軍的實力了。」

    「是的,陛下,而且竟然使鐵甲騎士團全軍覆沒,對方的實力確實不容小覷。」

    「真是可惜了,皮羅迪可是一員猛將啊。」

    「是的,陛下。」

    感覺到臣下已經無意再泛泛而談,法蘭笑了笑,結束了一般性的議論,開始進行實質的討論。

    「怎麼樣?對於他的處罰……夫利斯卿有什麼意見?」

    宰相夫利斯早就想好了答案,此時胸有成竹地回答道:「微臣以為,這一次倒也不能全部說是斯泰恩保克將軍的過錯。敵軍採取的行動遠遠超出了常人的預料範圍,如果斯泰恩保克將軍的報告屬實,那麼他所遇到的對手是一個連微臣都無法預料的人。」

    「那個叫克瑞斯的林斯塔王子嗎?聽說是個極為俊秀的少年。」

    「是的,根據斯泰恩保克將軍的報告,那個克瑞斯很有可能也是……那個人的弟子。」

    「是槍聖梅菲斯嗎?不必忌諱提到他的名字,夫利斯卿。當年就連梅菲斯本人尚且在賢卿的計略下黯然引退,如今克瑞斯只是他的弟子,年紀又輕,怎麼也不可能超出賢卿預料範圍的。」

    對於皇帝的誇讚,夫利斯不知是該感到自豪還是慚愧。他語氣複雜地回答道:「陛下太器重微臣了,如今的年輕人,恐怕不是微臣這樣的老朽能夠猜度的。」

    卡奧斯看著意氣消沉的老臣,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好啦,當年朕在卡達印的修士館裡初次遇到賢卿的時候,卿還只不過是個整天想著與克勞德爭奪第一名的見習修道士,那時候朕也只不過是個空有大志而手頭無一兵一卒的親王而已,朝政完全被梅菲斯那一批人把持。後來,在賢卿的幫助下,我們一一排除了朝中重臣的干擾,終於樹立了皇帝法蘭的獨裁體系。那時候我們遇到的敵人可比現在強大得多,賢卿可從來都沒有今天這樣沮喪的神情啊。」

    「啊,對不起,陛下,事實上……唉,現在年輕人的思想實在是不好理解。過去我們認為是高於一切的職責、信念、忠誠等等,在現在的年輕人眼中似乎都一文不值了。」

    夫利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不愉快的事情,他臉上的皺紋全都擠在了一起。

    「宰相大人是針對什麼事情有所感想吧?不妨告訴朕,我們一起來考慮。」

    夫利斯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對不起,陛下。現在微臣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貿然向陛下報告,恐怕在日後有誹謗他人之嫌。」

    「朕赦卿無罪就是。」

    「抱歉,陛下,事關年輕將官的聲譽和前途,微臣暫時還不能向陛下稟報,還請陛下恕罪。等到日後水落石出之時,微臣一定向陛下稟明原委。」

    宰相夫利斯的臉色很不好看。公然地拒絕皇帝可不是一件普通人能做到的事,但夫利斯還是不惜冒著得罪皇帝的危險守口如瓶,看來夫利斯背負的這個秘密是很重要的。

    法蘭沉默了片刻,被拒絕的滋味在皇帝來說可是很不好受的。不過,他最終還是信任宰相的忠誠。夫利斯跟隨他多年,決不會有不利於他的企圖,這一點帝國的皇帝深信不疑。

    「好吧,那麼我們還是回到這件事情上。以賢卿之見,應該赦免斯泰恩保克的過錯了?」

    「是的,陛下,斯泰恩保克將軍是不可多得的猛將,這一次他敗在同門後輩的手下,一定極為不滿,陛下給他一個補過的機會,他一定會全力以赴報仇的。」

    「嗯,斯泰恩保克卿這一次可是丟盡了臉,報復之心必然強烈,賢卿的提議也有道理,只是,要重新建立鐵甲騎士團,花費可不少啊。」

    夫利斯早就考慮到這一點了。此時,他不慌不忙地回答說:「不必擔心,微臣已經有了解決之道--陛下可以把這筆開銷轉嫁到索菲亞人的頭上,給聖佛朗西斯城的青龍騎士雷昂將軍寫一封信,讓他籌集所需的資金。索菲亞人一向富足,多拿出一點金幣來對他們也不算什麼。」

    「卿的意思是讓斯泰恩保克在聖佛朗西斯城就地重新整編?」

    「不,在索菲亞的地界上整編,招募的全都是索菲亞人,這樣太危險了。微臣的意思,是讓斯泰恩保克回來重整旗鼓,只要讓雷昂卿把所需的資金交給斯泰恩保克將軍一併帶回來就可以了。反正那裡有克勞德主教幫助謀劃,雷昂將軍必定可以籌集到所需資金的。」

    皇帝法蘭微微笑了:「卿始終不忘與克勞德之間的競爭啊。也好,給雷昂卿出這樣一個題目,看看他究竟在克勞德那裡學到些什麼--聽說最近索菲亞人對雷昂卿的風評很不錯,他已經成功取得了聖佛朗西斯城的民心。」

    皇帝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驕傲和自豪之意--提拔青龍騎士為城主,是他自己一力主張的。雷昂的成功當然說明了皇帝本人的英明,所以皇帝對自己的先見之明極為得意。這一點,精明如夫利斯當然不會不知。

    「陛下的預見力確實不凡,當時就連微臣也對雷昂將軍不敢過於器重,而陛下卻一力提拔,果然起到了大作用。就預見力而言,微臣自愧不如。」

    恰到好處的吹捧讓皇帝極為高興。任何時候,只要一提到愛將青龍騎士雷昂,皇帝法蘭的興致就會變得很高。這時候,他又興致勃勃地說下去:「這一次雷昂卿寫信要朕敕封索菲亞的降臣麥蘭為領主,而斯泰恩保克卿卻說此人有叛離之意,請求朕派兵討伐此人,賢卿以為如何?」

    「微臣以為,雷昂將軍的保舉和斯泰恩保克將軍的控告都說明了那個麥蘭確實有不穩跡象,不過,兩位將軍採用的是不同的對策。而且,雷昂將軍的建議明顯技高一籌--使麥蘭接受帝國的官職,不但可以安撫此人,讓他為我們去爭取那些我們現在還無力兼顧的土地,還可以斷絕他與索菲亞藕斷絲連的信念,索菲亞人也不會再相信他。而斯泰恩保克將軍的提議只是單純的以暴制暴罷了,若是討伐不成,反而會把麥蘭趕回索菲亞的陣營。」

    「哈哈,賢卿所言極是,雷昂這孩子,現在也終於學會使用策略了。」

    向來冷酷嚴厲的卡奧斯皇帝在提到青龍騎士的時候竟然帶了對兒女的眷戀之情,這讓宰相夫利斯極為詫異,皇帝對於自己的親生子女也是一向嚴厲有加而極少關愛的。但青龍騎士雷昂卻從小就獨佔皇帝的恩寵,一路平步青雲,終於坐到現在的城主寶座。

    夫利斯皺著眉頭,提出了謹慎的意見:「微臣倒認為,這麼老辣圓熟的策略不像是雷昂將軍自己就能想出來的,倒像是那個老狐狸克勞德的手筆。」

    「不管是誰的注意,雷昂卿能夠給朕寫信就說明他已經領悟到了這條策略的高明之處並且接受了,這麼一來二去的,克勞德的那幾手不就全都被雷昂卿學會了嗎?」

    「可是,如果是克勞德的主意,他可能在看起來巨大的利益下面塞進一些對我們不利的東西……」

    「賢卿太多慮了,賢卿能想出這條策略中有什麼『對我們不利的東西』嗎?反正朕是想不出來,哈哈。」

    皇帝自得地笑著,完全聽不進反對的意見,克勞德也只得閉了嘴。但他在心中暗暗嘀咕:「那個老狐狸,心裡打的鬼主意連我有時候都猜不透,陛下這樣的武人當然就更……」

    當然,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是決不能在皇帝面前洩漏的。

    「那麼,就這麼決定了:那個麥蘭本來是索菲亞的侯爵,朕現在授予他帝國侯爵的地位,再給他一份領主的契約。這樣,在我們騰出手來收拾林斯塔之前,就由他充當帝國和林斯塔之間的緩衝好了。」

    皇帝作出了最終的決定,並立刻開始動手撰寫詔書。不過,他很快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啊,夫利斯卿,還有一件事。」

    皇帝放下了筆,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宰相:「朕分兵兩路,現在斯泰恩保克這一路已經失敗了。赤龍重裝兵團的卡爾達克這一路,我們是否需要變更部署?」

    「到現在才想到嗎?陛下的思慮到底慢了點兒。」

    夫利斯的心中暗暗嘀咕,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考慮這件事情。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但是尚未發生的,他還能盡力改善。

    「微臣也在考慮這件事。聽說在卡德萊特平原會戰中喪命的索菲亞利奧特大公爵之子萊恩斯在新科夫諾城建立了一支新的軍團,命名為南十字軍。」

    「南十字軍?竟想以不滅的南十字星自居嗎?未免太狂妄了吧--那小子多大了?」

    「大約十四五歲吧。」

    「這麼年輕,竟也想在大陸軍團排行榜上爭取一席之地,現在的年輕人確實越來越狂妄了。」

    皇帝法蘭冷笑起來,但宰相夫利斯一點也沒有小看這支部隊的意思:「微臣也認為那孩子只是個傀儡而已,南十字軍真正的指揮官應該是重新出山的『南方劍聖』歐內斯特。」

    「什麼?!『南方劍聖』歐內斯特也加入了南十字軍?」

    這一次帝國皇帝著實吃驚了,他挺直了身體,站了起來,在室內來回踱步。但是,皇帝法蘭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霸氣,他挺直了身體,冷笑著說道:「好得很,槍聖梅菲斯的弟子出現在林斯塔國,阻礙了我們攻略林斯塔的計劃。如今南方劍聖乾脆親自出馬在新科夫諾城組建軍團了,看來這些老傢伙們都打算再阻擋我們的腳步,可他們當年就沒能成功,現在當然也不可能成功的。夫利斯,以卿之見,卡爾達克對付南十字軍有沒有勝算?」「這個,從戰力來看,南十字軍只不過是一支剛剛組建的軍團。數量、編製、訓練等都不能和帝國十大軍團之一的赤龍重裝兵團相比,就算有南方劍聖在,他一個人畢竟不可能阻擋大軍的腳步……」

    「這麼說卡爾達克的實力是佔優勢了?」

    「是的,赤龍重裝兵團確實在戰力上有明顯的優勢。但是,當初斯泰恩保克將軍進擊林斯塔的時候,我們也都認為他的實力佔據了絕對優勢,可是後來……」

    「斯泰恩保克之所以會失敗,是因為他沒有考慮到林斯塔軍指揮官克瑞斯的狡詐,新科夫諾城也有和那個克瑞斯一樣狡猾的指揮官嗎?」

    「現在倒還沒聽說,『南方劍聖』歐內斯特雖然威名遠震,但他是一個極為正統的將領,應該不會使用什麼出乎常規的計謀。而且,像林斯塔的王子克瑞斯這樣的天才指揮官可不是輕易就能找到的……」

    「賢卿說得不錯,如果索菲亞人在林斯塔和新科夫諾城兩邊都能夠獲得有超常計略的將領,那他們的運氣也太好了。嗯,聽說卡爾達克的副官凱勒爾男爵也是從聖城卡達印的修士館中畢業的參謀,而且是賢卿全力推薦的人才,朕應該可以放心的吧。」

    提到了夫利斯一向器重的學生,帝國宰相的臉上顯出信任的神色。

    「陛下英明,微臣對於凱勒爾的頭腦還是絕對放心的,只要有他在,相信卡爾達克將軍不會遇到像斯泰恩保克將軍的遭遇。而且,微臣還聽說不久以前科爾登斯的銀狼軍團也被派往索菲亞南方地區,協助赤龍重裝兵團的行動。」

    「哦。斯泰恩保克卿已經替朕為卡爾達克增派援軍了嗎?這個傢伙竟然把手中的兵力分給別人,結果自己反而遭到慘敗,真是太愚蠢了。」

    「想來當時斯泰恩保克大人也認為自己穩操勝券吧。」

    「好啦,不談這個令人喪氣的傢伙了。既然卡爾達克卿佔據有絕對的優勢,那麼我們還是讓他繼續發揮吧--畢竟,現在紅武士剛剛攻下大天使要塞,氣勢正盛。現在無論是招他回來或是給他加派援軍,都會被認為是不信任他的表現。而且,朕對於科爾登斯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此人頗有頭腦,是個知進知退的人才。」

    「是,那麼就如陛下所言。不過,最好還是給卡爾達克將軍寫一封信,要他小心從事,不要貪功冒進。」

    「賢卿所言甚是,朕再給卡爾達克卿發一封詔書就是。」

    說完,皇帝又坐了下來,開始繼續寫詔書。

    看到皇帝已經沒有事情,宰相夫利斯就躬身告退了。他走出大殿,站在了宮殿的台階上,一片很大的雪花飄落下來,落在夫利斯的手掌上。

    「下雪了……這麼早就下雪,今天大約會很冷啊。」

    夫利斯看著黑暗的天空,眼前又浮現出赤龍重裝兵團副團長凱勒爾的形象。凱勒爾是他的得意弟子之一,文才武略都相當出色,只是當年由於經常飲酒誤事而無法在嚴謹的黑龍聖修士團中立足。是夫利斯全力推介凱勒爾進入赤龍重裝兵團,成為一名中隊長。而凱勒爾也終於醒悟,從此很少飲酒,並一直盡心為赤龍重裝兵團的軍團長卡爾達克出謀劃策,終於獲得了卡爾達克的信任,現在榮膺副軍團長之職。這一次,由他輔佐卡爾達克,如果對方僅僅只有一個「南方劍聖」歐內斯特的話,夫利斯自信凱勒爾應該可以對付。

    「凱勒爾,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啊!」

    宰相夫利斯的心中默默地呼喊著,看著大片的雪花從他的面前飄落。不過,他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在石階上默默地等待著什麼。不一會兒,就有一個穿著黑色法袍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莫拉法爾嗎?終於來了,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黑衣人莫拉法爾是帝國宰相夫利斯的麾下,卡奧斯帝國黑龍聖修士團的十三位中隊長之一,有著相當高的地位。不過,當初夫利斯決定任命他為中隊長時,很多人都感到不能理解--莫拉法爾並非聖城卡達印培養出來的修道士,他甚至和夫利斯不屬於同一個教派。聖城卡達印的總教團所信奉的是米爾斯光明神,研究古代流傳下來的符咒,通過對米爾斯神的信仰,遵守嚴格的教義,加上本身刻苦的修煉取得非凡的技能,是整個大陸上流傳最廣的教派。然而,莫拉法爾卻是一名巫師,這種職業只在民間流傳,從來沒有正式的組織和教義。他們研究的是一些很古怪的技術,包括隱身、放毒、變化、詛咒等等,也就是俗稱的黑魔法。他們也有崇拜的神?,不過他們所崇拜的暗黑神卡迪斯恰巧是米爾斯神最大的對立面,所以這種宗教一向受到米爾斯教派的激烈反對,而大多數正統王朝甚至不承認這種人的存在。不過,夫利斯相當器重莫拉法爾本人的能力,所以他還是決定重用這個巫師。

    「夫利斯大人,您要下官調查的事情,已經有了些眉目。但是,尚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下官只是有些推測……」

    「如果只是推測那就不必說了,事關帝國貴族的榮譽,若沒有證據決不可胡亂猜疑!」

    「是,遵命,大人。」

    莫拉法爾恭敬地低下頭。他也知道自己處處都不受人歡迎,所以平時總是彎著腰,對任何人都是一副十分謙恭的樣子。

    似乎是被莫拉法爾的這種態度打動了,宰相夫利斯的語氣也變得頗為和緩:「這一次就辛苦了,我會給予閣下應得的提升。」

    「是,多謝大人。」

    仍然謙恭地低著頭,莫拉法爾用眼角看著夫利斯離去的背影,嘴角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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