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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章 金髮克瑞斯 文 / 陸雙鶴

    在幾天之內,蘇爾雅城中呈現出不尋常的平靜。平民們都在哀悼自己的親人,也有一部分人害怕自己會因圍攻聯合軍的事情而受到懲罰,所以都躲在家裡不敢出來。就算是少數得以與親人團聚的林斯塔士兵,這幾天也沒有出門--他們都在家裡頭睡大覺呢。就連克瑞斯和阿斯爾等人,這幾天也沒有精神做任何事情。他們除了爬起來吃些東西以外就是倒頭睡下,恢復損耗過多的體力。這時候,最辛苦的恐怕要數索菲亞的士兵了。他們幾乎接管了整個蘇爾雅城的防衛措施,並且按照傑克佛裡特的命令小心地提防著可能的變故。其中,蘇裡奈王妃的去向最令傑克佛裡特感到不安。拜倫貝克很快就報告蘇裡奈王妃在麥爾考斯利侯爵住宅的周圍出現過,但隨即就消失了。傑克佛裡特對此深感不安,他只得下令全部的索菲亞士兵進入高度戒備,並且毫不客氣地控制了城門。下達這些命令的時候,傑克佛裡特的心中倒並不緊張--現在林斯塔軍幾乎完全喪失了戰鬥力,只有索菲亞軍的實力尚在,所以真的發生什麼不測事件,傑克佛裡特也自信一定能解決問題。

    「如果要出問題,也一定與麥爾考斯利有關。」

    傑克佛裡特這樣推斷,並命令拜倫貝克加強對麥爾考斯利府邸的監視,而且故意讓麥爾考斯利發現這種監視,以打消他心中的胡思亂想。

    如果說傑克佛裡特的判斷只是猜測,那他的猜測還是相當準確的。此時,在麥爾考斯利府邸的一間密室中,林斯塔的軍團長和蘇裡奈王妃王妃正在激烈地爭論。

    「麥爾考斯利,到現在你還這麼猶豫,那個小子很快就要動手了。他這次立下了這麼大的功績,一定會借此大作文章。陛下對他又寵愛,如果他趁機提出要陛下改立王太子,陛下一定會答應的--他竟然把聖地之槍傳給了那個小子,陛下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是的,是的,王妃殿下,我也知道現在情況不妙。可是也請您看看我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少說也有十幾個,現在我恐怕連一隻貓都打不過,更何況對方有『黑傑克』坐鎮。」

    由於極度的煩躁和疲勞,而且又是在密室之中,麥爾考斯利講話連最起碼的敬語都省略了。如果是平時,驕橫的王妃一定會勃然大怒,但在現在的局勢下,蘇裡奈王妃只得忍受麥爾考斯利的無禮。不過,麥爾考斯利現在的景象可真是淒慘--全身上下幾乎裹滿了繃帶,一條手臂還用繃帶吊在脖子上。這全都是那個索菲亞侯爵麥蘭的傑作。在最初與斯泰恩保克的消耗戰中,麥爾考斯利一直很注意保護自己,所以儘管部下傷亡慘重,但他本人卻沒受到什麼損傷。不過,當他為了搶功而首先殺進麥蘭埋伏的峽谷時,可就首先倒了大霉--身上至少挨了四五支箭,一條手臂也折斷了。如果不是後來傑克佛裡特出現把他救回,林斯塔就要變成大陸上惟一沒有現任軍團長的國家了。所以,現在麥爾考斯利對於廝殺的事情一點都不感興趣。

    然而,從來只為自己考慮的蘇裡奈王妃根本就不願意去瞭解這種事情。她提出了要求,而麥爾考斯利竟然敢拒絕,這在蘇裡奈王妃王妃的眼中已經構成了大逆不道的罪名。但是,王妃畢竟不是一個完全沒有考量的人,現在她必須借助於麥爾考斯利的力量,所以不能同他翻臉,這一點王妃還是知道的。她想了一會兒,用盡可能和善的語氣開口:「你的情況不好,可現在那幫人的情況也不好啊。貝爾夫德斯那老傢伙被抬了回來,一時還不能動彈;陛下也臥病在床,不可能做那些人的靠山;就連那個狡猾無比的小子現在也好像累垮了,現在不動手就沒機會了。」

    麥爾考斯利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王妃。蘇裡奈王妃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麥爾考斯利的這種眼神,不由得害怕起來。她後退了幾步,驚恐地叫道:「麥爾考斯利,你……你想幹什麼?」

    林斯塔的軍團長一步就竄到了王妃的面前,用他那只還能活動的手拖住了王妃的衣領,把她拖到了窗口,大聲地吼叫道:「看看外頭!王妃殿下,您看見那些在附近轉悠的索菲亞士兵了嗎?他們不回去休息卻在這邊巡邏,為了什麼?為了監視我!誰派他們來的?傑克佛裡特!就算其他人都躺下了,可那個傑克佛裡特還警惕著呢--我最怕的就是他!王妃殿下,您從來都不考慮其他人的死活,沒關係,我很願意為您獻出自己的生命。可是,我不願白白地送死!現在傑克佛裡特已經盯上我了,說不定還是克瑞斯殿下的主意,而我現在一點實力都沒有了--連劍都舉不起來!現在輕舉妄動,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被嚇住的蘇裡奈王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麥爾考斯利在稍微平靜了一些後終於恢復了常態:「真是抱歉,王妃殿下,我失禮了。不過,我希望輔佐卡勒夫王太子的心和您是一樣的,您想,是誰在大軍離開之後提醒您取得蘇爾雅城的控制權?又是誰在克瑞斯殿下即將回城祝捷的時候給您傳遞消息,派人煽動平民反對克瑞斯?如果平民們為克瑞斯殿下的勝利歡呼,那現在整個林斯塔國的民心就都讓他掌握了。我竭盡全力地幫助您維持目前的狀況,而您卻要去破壞它!」

    「可是,陛下他……」

    蘇裡奈王妃很不服氣地申辯,但話一出口就被打斷了。

    「陛下,陛下確實很寵愛克瑞斯殿下,但現在他畢竟還沒有下令改立王太子。如果王妃殿下您輕舉妄動,豈不是正好給了那批人行動的借口--要知道現在我們有任何行動都會被鎮壓的,只有保持現狀才是最好的辦法。」

    「那以後呢?以後怎麼辦?」

    王妃哭了起來,麥爾考斯利無情地指出了事實--現在林斯塔的軍力根本不足以與索菲亞軍對抗。

    「這一次克瑞斯殿下大量消耗林斯塔的士卒,顯然是為了將來奪權做準備,這一點林斯塔的王公大臣也都很清楚,所以現在全國上下對索菲亞人都不抱好感。我們只要拖延下去,林斯塔人就會處處與索菲亞人作對,那時候,我們以整個林斯塔的意志作為號召,就很容易阻止克瑞斯殿下的計劃了。關鍵是讓整個林斯塔都反對他們!現在,您最好還是回去吧。」

    「哎,麥爾考斯利,如果當時你接過指揮權就好了,那現在……」

    蘇裡奈王妃仍在幻想,但麥爾考斯利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抱歉了,王妃殿下,雖然我對克瑞斯殿下決無好感,但我還是佩服他的才能--如果當時由我來指揮,現在我們就算還活著也一定做了帝**的階下囚了。指揮官如果不是克瑞斯殿下,我敢說,我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包括傑克佛裡特在內,誰都抵擋不住鐵甲騎士團的突擊!」

    麥爾考斯利的勸說起了作用,蘇裡奈王妃很快就回到宮裡,只是帶著滿臉的不高興。在此後的幾天內,蘇爾雅城一直很平靜,沒發生什麼不可收拾的事件。但是,一股反對索菲亞人的暗流在蘇爾雅城內悄悄地湧動,索菲亞的軍人明顯感到盟國的不友善。他們在街上買東西被拒絕,問路被戲弄,甚至單獨出去的時候還會遭到不明身份者的毆打。而且,在林斯塔的街頭巷尾,都流傳著克瑞斯故意消耗林斯塔軍以便於將來用索菲亞軍奪權的傳言,人們看待第二王子的眼光也漸漸變了,從原來的崇敬與羨慕變成了猜忌和不信任。

    傑克佛裡特對這種局勢很是擔心,他也聽到了那些傳聞。而且,他對於克瑞斯的想法一無所知,也不知道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對策。他也曾經隱諱地詢問過克瑞斯到底做何打算,甚至是否需要索菲亞軍採取行動,但克瑞斯的態度始終很曖昧,不願做出明確的回答。直到有一天,傑克佛裡特突然得到消息:克拉裡克王的病情略有好轉,召集所有的林斯塔和索菲亞將官前往大議事廳開會。帶著抑鬱的心情,傑克佛裡特出席了會議。令他吃驚的是,從來不允許參加此類會議的蘇裡奈王妃竟然也在其中!不僅是她,還有許多女人也站在大廳的側面。不過,相對地,玫蘭霓絲也得以站在阿斯爾的身後。

    「諸位。」

    克拉裡克王的臉色還是很差,他靠在一個鬆軟的枕頭上,每說一句話就要咳嗽一陣。

    「朕的兒子克瑞斯,率領大軍在北陸原打敗了帝國的入侵,挽救了林斯塔。可是,朕卻聽說了許多對他很不公平的言論。這是為什麼?難道,你們不知道克瑞斯苦心挽救的正是你們自己的生命和財產嗎?你們現在不仍在享受著林斯塔王國的俸祿和爵位嗎?如果帝**贏了,你們都將失去這一切!」

    克拉裡克王虛弱的手掌緊緊地握住了克瑞斯的手,而克瑞斯的臉上毫無表情。這幾天他一直這樣,就連在阿斯爾的面前也是如此。自從幾天前他向著阿斯爾發下了那沒頭沒腦的誓言以後,克瑞斯甚至在阿斯爾的面前都保持著冷冰冰的面容,所以阿斯爾始終弄不清克瑞斯究竟在想什麼。

    面對國王的指責,大廳中沉默了許久。終於,有人開口了,發言者是王國的掌劍官弗利伯爵,在阻擊斯泰恩保克的戰鬥中他的部隊最終被鮑爾斯擊潰,可以說是全軍覆沒,而他自己也受了重傷,這一次是被人抬進來的。

    「陛下,臣等所議論的,是克瑞斯殿下這一次所用的策略,我們林斯塔軍的損失太慘重了,而索菲亞軍卻在最終摘取了勝利的果實……」

    「損失慘重嗎?弗雷坎大主教,您是負責最後統計戰果的,請您說一說,我們的損失到底怎樣?」克拉裡克王打斷了弗利伯爵的話,指著坐在一旁的弗雷坎大主教。大主教從身邊取出一本小冊子,翻了一陣,低聲報出了一連串數字:「林斯塔王家近衛軍團,總共二十個中隊,除去微臣和卡勒夫王太子的步兵隊用於守城外,實際參戰十八個中隊。其中,連同中隊長全部戰死的,有七個中隊。」

    大廳中響起一陣低聲的私語。按照慣例,指揮官在部隊傷亡過半的時候就應該下令撤退了,在戰爭中除非被敵軍包圍或是連續追殺,否則很少會出現全軍覆沒的狀況。而在這一次最終取得勝利的戰爭中,居然會有這麼多的中隊士兵全部喪生,當然是因為克瑞斯在他們實力大損的情況下仍然強令攻擊的結果。而弗雷坎大主教則繼續報下去:「有三個中隊僅剩下一支小隊的兵力維持編製,有三個中隊的兵力僅剩下三成還不到,另有四個中隊傷亡過半,只有陛下的直屬親衛隊沒有傷亡。所以說,現在林斯塔的全部戰力,統合起來也只有六個中隊的兵力了。而且,在戰爭中我們還失去了十一位中隊長,其餘的九個人,除了微臣和卡勒夫王太子,包括陛下在內,也都個個受傷。」

    大廳中響起一陣低沉的哭泣聲,原來那些站在牆角的女人都是犧牲的中隊長們的親人,所以被特別准許出席這次會議,以便讓她們瞭解到戰局的慘烈。

    「那麼索菲亞軍呢?」克拉裡克王故意問道。

    「索菲亞軍,總共七個中隊,全部參加了這次戰爭。戰爭結束後的統計是……四支騎兵隊傷亡過半,一支重鎧槍兵隊還剩兩個小隊,阿斯爾殿下和克瑞斯的直屬步兵隊與弓箭隊傷亡了大約三分之一。貝爾夫德斯伯爵和他的兩個兒子都受了箭傷,拜倫貝克將軍也受了輕傷,不過不妨礙作戰。另外,阿斯爾殿下在回城的時候被暴民的石頭砸傷。傑克佛裡特將軍和克瑞斯殿下都沒有受傷……」

    大聽眾的私語聲暫時停止了,克拉裡克王看著大家,慢慢地說道:「聽見了嗎?索菲亞的盟軍也和我們一樣在非常辛苦地作戰。阿斯爾、克瑞斯和朕的中隊都屬於親衛軍,當然不可能派出去廝殺。可就算是這樣,阿斯爾和克瑞斯的中隊仍有不小的傷亡,其他中隊更是都背負了巨大的傷亡數字,他們之所以比林斯塔傷亡較小是因為索菲亞人更為驍勇善戰,而且沒有中敵人的詭計--麥爾考斯利,你在裡納蘇爾河那邊的山谷中丟失了多少部隊?」

    麥爾考斯利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克拉裡克王歎了一口氣,又說道:「那麼,我們來看看戰果吧。弗雷坎大主教,戰果怎樣?」

    弗雷坎又摸出另一本小冊子,急促地翻動著:「戰果嘛……敵軍包括鐵甲騎士團的十五個中隊和索菲亞叛將麥蘭的八個中隊,其中,麥蘭侯爵的八個中隊大約逃回去一半,這通過數他們留下的屍體可以算出來。鐵甲騎士團的損失可就慘重得多了--根據我們在索菲亞的斥侯報告,斯泰恩保克逃回去的時候,身邊所有的士兵加起來也不滿一個中隊了。而且我們還找到了七具佩帶兩顆星標誌的屍體,應該是對方的中隊長了。傑克佛裡特將軍還親手擊斃了對方的副軍團長皮羅迪,至於佩帶一顆星標誌的小隊長,更是不計其數了。」

    弗雷坎看了看大廳裡的人,又低聲補充道:「這些傷亡絕大多數都是索菲亞軍造成的,其中身上留有傑克佛裡特將軍聖地之槍傷痕的,就超過了半個中隊。而且,戰場上的人都傳說傑克佛裡特將軍用一隻手捏死了對方一名中隊長……」傑克佛裡特是左右兩手同時開動的,如果說他用聖地之槍殺的人有半個中隊,那他右手銀劍的戰果也決不會比這少,當然,這種傷痕弗雷坎大主教就不會刻意去查驗了。

    大廳中一時寂然,林斯塔人雖然對索菲亞人有偏見,但誰也不會懷疑傑克佛裡特的實力。克拉裡克王看著大家,慢慢地說道:「都想明白了?索菲亞人是來請我們幫助的,但是這一次是他們首先幫助了我們,這一點誰也不能否認。你們還要把他們看作是心懷不軌的入侵者嗎?戰爭是很殘酷,在克瑞斯的指揮下我們的損失確實很大,可是如果換了你們中間任何一個,你們能夠保證自己可以擊敗帝國的入侵部隊嗎?即使是在現在戰爭結束,敵軍實力已經明白無誤的情況下?」

    眾人皆啞口無言,在親眼見識過了帝**的強大實力以後,他們誰都不敢誇這個海口了。而且回想起來,面對如此強大的敵軍居然還能夠取勝,所有的人,包括麥爾考斯利在內,都不能不感到是個奇跡。但是,終究還是有人低聲地反對:「陛下,索菲亞人之所以能取得這麼大的戰果,全是因為我們林斯塔的軍人不顧生命地消耗完了帝**體力的緣故……」

    他的話沒人再加以注意,因為克瑞斯在這種時候活動了。無論別人對他的觀感如何,克瑞斯那燦爛的金色長髮和純白色大理石般的俊秀面容始終是眾人注目的焦點。他離開了大廳,過了一會兒又走了回來,手中捧著與他那燦爛金髮相映成輝的聖地之槍。克瑞斯跪倒在克拉裡克王的面前。「父親大人,我曾經說過,為了抵禦卡奧斯帝**的入侵,我暫時借用聖地之槍。如今,入侵者已經被趕走了,我現在將這柄槍歸還。」

    克拉裡克王不能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驚異地問道:「歸還?克瑞斯,你可知道這柄槍代表的意義?而且卡勒夫根本就不會槍術……」

    「聖地之槍只是一件兵器而已,阿斯爾表兄也有一柄,那什麼也不代表!」

    克瑞斯堅定地打斷了克拉裡克王的話語,他走上去把金色的三叉戟長槍靠在了克拉裡克王的身邊,然後就退了下去,繼續跪下:「父親大人,我還有一件事要請求您。」

    「什麼事?」

    克拉裡克王虛弱地靠在軟墊上,無力地問道。克瑞斯的拒絕似乎令他很傷心。

    「近來蘇爾雅城民對索菲亞軍有了一些誤會。而且戰爭已經結束,蘇爾雅城也不需要再駐留大量的部隊,所以我將帶著索菲亞皇家騎士團的部隊到蘇爾雅城西方約二十里的小城凱亞斯駐紮,在那裡完成重新整編和訓練的工作,以避免對林斯塔的國政產生影響。」

    「凱亞斯城……」

    克拉裡克王喃喃自語,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間,他醒悟過來,直起身體叫道:「什麼?索菲亞軍要離開!那你呢?」

    克拉裡克王艱難地從軟墊上抬起身體,雙手抓住克瑞斯的肩頭,急速地問道。

    「我身為索菲亞皇家騎士團第七中隊的中隊長,當然也一起去了。」

    「不行,絕對不行!」

    林斯塔的國王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接著又大聲地咳嗽。旁邊的醫官慌忙走上前去照料,以避免老國王被活活嗆死。

    「克瑞斯,克瑞斯,難道你現在還要拋棄你的老父親嗎?這一次你走了,我可能再也見不著你了……」

    克拉裡克王悲痛地叫道,他的王冠滑落下來,露出了滿頭的白髮,比起北陸原戰役之前,克拉裡克王顯得又蒼老了許多。

    看著日益衰老的父親,克瑞斯的眼睛濕潤了,大滴的淚珠從他那大理石般的面頰上滴落下來。但是,他的聲音還是和原來一樣堅定:「我知道您對我的愛護。但是,我留在這裡只是一個王子,對於林斯塔的國政毫無幫助,只會令更多的人不愉快而已……」

    說到這裡,他的眼睛掃視過麥爾考斯利和蘇裡奈王妃兩人,這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而我到那凱亞斯城去,卻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在那裡我生活得更充實。而且,自從阿斯爾來到這裡以後,林斯塔就發生了這一連串的事情,臣民們有怨言也是可以理解的。索菲亞軍離開以後,林斯塔的事務就可以恢復正常的。我知道您捨不得離開我,我也是一樣啊!您可以放心,我會經常回到蘇爾雅城來探望您--畢竟,阿斯爾表兄還要仰仗弗雷坎大主教的教導。我走了以後,想來王宮裡也會安靜一些,父親大人,您現在需要安靜的休養,這樣對您的身體有好處的。」

    克瑞斯說完以後就轉過身子準備離開了。這時,大主教弗雷坎站起來攔住了他:「殿下,現在蘇爾雅城內的兵力嚴重匱乏,若是索菲亞軍又撤走了,一旦再有外敵入侵……」

    克瑞斯微微一笑,以極為自信的眼神掃射著大廳中所有的人,高聲說道:「我們並非離開林斯塔,只是駐紮在二十里之外的凱亞斯城,一旦有事,一天之內即可到達。而且,經過了這一次的戰爭,相信帝國短時間內應該沒有餘力再出兵了。而其他國家……應該也不敢輕易挑釁。如果真的有外敵入侵,我自會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抬起頭來,克瑞斯傲然環顧廳中眾人,誰都不敢和他那清冷高傲的眼神對視,紛紛低下頭去。雖說克瑞斯這句話說得極為狂傲,但在場所有的人都不敢懷疑他的實力。看到所有的人都低了頭,克瑞斯大踏步走下台階,打算離開議事廳了。

    「別走啊,克瑞斯,克瑞斯……」

    突然間,克拉裡克王的叫喊聲在大廳中響起。克瑞斯的腳步停了下來,但終於又再一次邁出,而且,比原來更為堅定,甚至連頭都不回。但是,所有的人都驚異地看到,在克瑞斯走過的紅色地毯上,留下了一滴滴深紅色的水跡--克瑞斯的眼淚。

    「殿下,我們也告辭吧。」

    一片沉寂中,傑克佛裡特輕聲地提醒著年輕的主君,阿斯爾點了點頭,對於這一連串的事件,他也感到十分突然。

    繼阿斯爾等人之後,麥爾考斯利、蘇裡奈王妃等人也找借口告退了。對於他們來說,克瑞斯的突然離去無異於是天大的喜訊,他們趕緊要商量下一步的計劃。蘇裡奈王妃很難得地笑逐顏開,不斷地誇獎麥爾考斯利有先見之明。而林斯塔惟一的軍團長則一邊毫不臉紅地接受了蘇裡奈王妃的讚賞,一邊繼續考慮著將來的事情。

    不過,對於克瑞斯的態度感到高興的並不只是蘇裡奈王妃等人,索菲亞的將官也十分高興--因為克瑞斯已經明確表示將和他們在一起了。

    「有了克瑞斯殿下作為軍師,我們一定可以擊敗帝**,奪回聖佛朗西斯城的!」

    「沒錯,克瑞斯的智謀絕對稱得上是天下第一了!」

    在返回寢室的路上,倫貝朗和摩爾德斯兩人興奮地一唱一和,而阿斯爾和傑克佛裡特兩人各懷心事,默默地走在後面,沒興致參加他們的討論。玫蘭霓絲當然更不會主動去和這兩兄弟說話,又細心地看出傑克佛裡特有話想和阿斯爾說,所以一個人走在最後頭。走了一陣,傑克佛裡特終於開口了。

    「殿下,就如克瑞斯殿下所言,當初您將聖地之槍借給微臣是為了抵禦卡奧斯帝國的侵攻,如今戰爭已經結束,請您把聖地之槍收回去吧。」

    說著,傑克佛裡特把手中所持的聖地之槍雙手捧著交給阿斯爾,後者大為吃驚,並且拒絕接受:「為什麼,傑克?聖地之槍在你的手中發揮得很好啊,而且我又不懂槍術……」

    「不懂槍術可以向克瑞斯殿下討教,而且微臣也可以指點一二。如今殿下的年紀也漸長了,日後經常要在戰場上奔波,若是沒有一件好的兵器,殿下恐怕會時時遇到危險。時至今日,微臣一想起當時殿下與皮羅迪面對面的情景就心有餘悸……所以說,殿下如今必須學習武藝保護自己了。而且,聖地之槍是陛下和王妃專門留給殿下的護身之物,微臣自然也不能據為己有。至於微臣自己--這柄銀劍一直用得很順手,也捨不得更換。」

    說著,傑克佛裡特輕輕撫摸著銀劍的劍柄,顯得甚是眷戀。

    由於早就知道了這銀劍對於傑克佛裡特的意義,阿斯爾理解地點了點頭,終於收回了聖地之槍。

    當阿斯爾走回自己的房間,推開房門時。他吃了一驚--克瑞斯正在屋裡等他,臉上帶著他所熟悉的笑容。

    「克……克瑞斯?」

    阿斯爾吃驚地叫道。

    而林斯塔的第二王子走上前去,雙手扶住比自己矮上一截的表兄,微笑著說道:「啊,親愛的表兄,從今以後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克瑞斯,你真的決心離開蘇爾雅城嗎?可是林斯塔畢竟是你的祖國啊,而且舅父也很愛你……」

    一聽到林斯塔的名字,克瑞斯的臉色就變了,他冷笑了幾聲,用悲憤的語調說道:「父親大人嗎?他確實很愛我,可是只有他一個而已。整個林斯塔王國,除了父親大人和我死去的母親,或許還有卡勒夫王兄,其他沒有一個人愛我的!我為什麼要為這樣的國家效力!」

    看著幾乎失去常態的表弟,阿斯爾有些害怕了--克瑞斯以前可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他試圖勸解克瑞斯:「這樣想也許太偏激了,那麼多的女孩子為你歡呼,我們可都很羨慕呢。」

    「她們?哼!只是迷戀我的身份地位以及外表而已,未出嫁時除了會爭風吃醋外就只是一群呆頭鵝,而一旦出嫁有了權勢,就會變得和那個女人一樣--當年我的母親就是死在她的陰謀詭計之下,而我小的時候也幾乎死在那個女人的手中。她是卡勒夫王兄的母親,我不會傷害她。但是,我這一生決不會再給另一個女人傷害我的機會,不管她有多麼美貌妖嬈!」

    這還是克瑞斯第一次對那些迷戀他的女子做出評價,不過阿斯爾總算弄明白了兩件事情:一是克瑞斯與蘇裡奈王妃之間的宿怨,另一件就是為何以前克瑞斯一直對那些主動獻上的名門淑媛不屑一顧,不過,對於克瑞斯為何如此看重與卡勒夫王太子之間的兄弟情誼,阿斯爾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從表面上看,卡勒夫對於克瑞斯似乎頗為冷淡。

    「也許克瑞斯特別重視兄弟感情吧,他和我不是也特別投緣嗎?」

    阿斯爾只能對自己做出這樣的解釋。這時,克瑞斯轉過身來,看著阿斯爾,眼中炯炯有神:「聽著,親愛的表兄,其實,我是很有野心的。我一心希望自己日後能在史書上留名。不過,絕不是以林斯塔的王子甚至國王的身份--那種依靠血統得來的身份我根本就不在乎,我所要的,是靠自己的才能得到的--以索菲亞王朝第一首相的身份--統一全阿倫西亞大陸的首相!」

    第二天,傑克佛裡特就率領著索菲亞軍離開了蘇爾雅城。林斯塔的第二王子克瑞斯殿下也在其中,儘管克拉裡克王苦苦地要求自己的兒子能夠留下來,但克瑞斯還是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他們的部隊並不多,經過北陸原會戰以後,索菲亞的殘餘部隊也已經相當有限了。不過,比起林斯塔王國的部隊來,索菲亞軍還是佔了絕對的優勢,所以傑克佛裡特也並不擔心林斯塔人會有不利的舉動。事實上,帶著阿斯爾擺脫了蘇裡奈王妃和麥爾考斯利這一批居心叵測的傢伙,傑克佛裡特反而感到安心。幾天後的一個晚上,他們抵達了克瑞斯口中的「小城」凱亞斯。

    「這就是凱亞斯城?」

    當阿斯爾看到所謂凱亞斯城的全貌後,他不能置信地叫了起來。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荒涼無比的景象:在長滿雜草的空地上,矗立著一座破敗不堪的舊城堡。城堡的圍牆大多倒塌了,屋頂也多半沒有了,門窗更是一扇不剩,露出黝黑的洞口,活像一張張大開的嘴。雖然經過了多年的風雨,但仍然到處可見一片片黑色的碳跡,顯然,這座城堡當初是被大火焚燬的。

    「真是荒涼啊。」

    傑克佛裡特低聲自語。而玫蘭霓絲也趕緊接上了一句:「是啊,這地方真是陰森恐怖。」

    「陰森?恐怖?」

    克瑞斯輕輕地笑了起來,月光下,他的眼中卻隱隱有著淚光在閃動:「大約十五年以前,這裡曾經是整個林斯塔王國最為豪華富麗的地方。那時候,你們腳下踩的道路全部是用白色大理石鋪墊的;那些現在長滿雜草的地方曾經開滿了從中京國移植來的奇花異草;在那邊的城堡裡,明亮的燈火長年不熄,侍從使女們來回穿梭,他們身上的服飾要比普通貴族的禮服還要華貴;客人們徹夜地歌舞,整個林斯塔王國所有有名望的家族都以能夠在這座大廳裡跳舞而感到榮耀--這裡就是林斯塔王國最古老的家族--『金髮世家』安路達家族的城堡,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真正的家。」

    「是克瑞斯的家嗎?」

    阿斯爾好奇地東張西望,這裡非常破敗,從四周圍的一些基礎痕跡可以看出當年的圍牆所在。但是,總體來說,這座城堡早就無法使用了。在城堡的四周圍,野地裡,零亂地分佈著一些奴隸和平民居住的小屋子,不過也大都破敗了。此時,軍隊的喧鬧聲驚醒了熟睡中的人們,他們紛紛從屋子裡走出來,好奇地觀看著這批不速之客。看到人們漸漸地聚集起來,克瑞斯縱馬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你們都是安路達家族的雇工嗎?」

    人們驚奇地看著這個俊美的少年,面面相覷。過了好一陣子,才有一個白髮的老者代替大家做出回答:「是的,曾經是的,少爺,可是安路達家族早在多年前就消亡了。」

    「消亡了?你們能認出我嗎?」

    克瑞斯晃了晃他那燦爛的金色長髮--這是他們安路達家族--「金髮世家」的標誌,家族中的每一個人都有著一頭燦爛無比的金黃色長髮。

    人群中有一陣小小的騷動,人們驚奇地看著這個俊美的少年,從他的面容嘴角中,依稀可以找出一些當年的回憶。

    「是『金髮世家』的人嗎?」

    「有些眼熟的樣子,和當年的小姐……」

    不少上了年紀的人在竊竊私語。終於,剛才那個白髮老者又代表大家發言了:「請問您是……」

    「黛茜爾?安路達的兒子,安路達家族的惟一繼承者,我的名字叫做克瑞斯。」

    人群中的騷動頓時變成了激動,人們吃驚地看著克瑞斯,仔細地觀察著他的面容,特別是有些老人,更是不顧禮儀地走到克瑞斯的面前,拉住韁繩上上下下地端詳著這個自稱安路達家族繼承者的年輕人。在仔細地驗證過之後,幾個老頭子莊嚴地宣佈:「沒錯,是小姐的兒子,同當年的小姐幾乎是一模一樣。」

    他們的宣言立即引起周圍巨大的反響,人們四處奔走相告:「黛茜爾小姐回來了!」

    「不,不是,是小姐的兒子回來了,是個男孩,安路達家族復興有望了」

    四周聚攏了越來越多的農民,和當初在蘇爾雅城一樣,人們紛紛跑來親眼目睹克瑞斯的風采。由於擔心民眾再有過激的行為,傑克佛裡特下令部隊把克瑞斯圍起來,但卻被克瑞斯拒絕了。

    「這些都是我家的子民,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看到附近的農民都已經聚集起來,克瑞斯縱馬走上一處高坡,看著那些熱切的目光,高聲宣佈道:「我,黛茜爾?安路達的兒子,克瑞斯?安路達?佛瑞裡希,現在回到了自己的故鄉,作為安路達家族的惟一繼承人,我要重新恢復安路達家族的榮耀,我要使安路達家族的徽記,重新成為所有人仰慕的焦點!」

    在明亮的月光下,克瑞斯原本就雪白的臉龐上閃爍著難以形容的光芒,使他看起來真的好像是天上的神?--樂與美之神托莫索斯下凡一般。人群中發出了一陣巨大的歡呼聲,不僅僅是那些農民,就連索菲亞的士兵們也都被克瑞斯的風采所迷醉。阿斯爾驚異地看著自己的表弟,而克瑞斯也正在這時回頭向他看去,眼中展現出了絕對自信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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