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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五大臣時代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死因 文 / 石頭比較多

    第一百八十三章死因

    魏忠賢捧著封奏章,神色凝重的走向文淵閣。

    離文淵閣越近,魏忠賢越覺得忐忑不安。

    皇上這幾天剛有點好心情,自己就帶著壞消息去觸霉頭,魏忠賢怎麼想,怎麼覺得懸。

    可隱瞞不報,或者延遲上報,魏忠賢又沒那個膽子。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去面君。

    經過通傳,魏忠賢終於進了文淵閣。行禮、問安,一套熟稔之極的禮儀做完後,魏忠賢反倒平靜下來。

    「啟奏萬歲爺,奴才剛剛接到通州急報,進京述職的福建總兵官俞咨皋,在昨天晚上吞金『自殺』。」魏忠賢努力將自己的聲音變得悲痛些,並將頭低低的垂下,可還是清楚地感覺到,大殿內突然寂靜了許多。

    「消息可靠嗎?」朱由校明顯有些動容,聲音語調也有著一股說不出的驚愕。

    雖說這段時間彈劾俞咨皋的奏章不少,雖說福建官員自巡撫南居益以下,上百人聯名彈劾俞咨皋剛愎自用,不聽人言,以至於澎湖之戰福建兵卒死傷慘重、各衛精華損失殆盡。可朱由校並沒有處罰俞咨皋的意思,也不認為俞咨皋會因此『自殺』。

    俞咨皋有口有手,可以上疏辯解;俞咨皋出身名門,是大明頂尖的將門之一,故交親朋眾多,足可以和反對者進行辯論。更何況,雖然傷亡慘重,可澎湖之戰畢竟勝利了,俞咨皋更是全殲了入寇的荷蘭夷人。為了朝廷的臉面,執政大臣也萬萬不會為難俞咨皋這個有功之臣。

    可俞咨皋還是死了。

    為什麼俞咨皋要『自殺』呢?在場的眾人都在沉思,看向福建大佬葉向高的眼神也有些不對。

    葉向高臉色如常,彷彿眾人看得不是自己似的。可籠在袖中的雙手,卻早已經捏的發青。

    「回萬歲爺,東廠和錦衣衛同時送來急報,上面還有大理寺左少卿姜旭等文武官員的畫押,理應可靠。」魏忠賢解釋道。

    由於錦衣衛奏事必須要用奏章,新任錦衣衛都指揮使駱養性便將入宮面聖的事情推給了魏忠賢。這在以前,魏忠賢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如今,魏忠賢卻在心中不停地咒罵,駱養性這個小狐狸,和他老子駱思恭一樣狡猾無恥。

    「大理寺左少卿姜旭也在場?」朱由校有些奇怪。

    大理寺左少卿姜旭精通刑名之學,更為人公允,素有清名,深的朱由校喜愛。最近,主管刑律的內閣大學士沈飀提議,要分派能吏去各省覆核歷年案件,朱由校便選了姜旭去山東公幹。

    「回萬歲爺,內閣的公文是昨天才送到姜旭手中。按照慣例,官員在接到任命後,不得在京師逗留。雖天色已晚,可姜旭還是要去通州驛站住宿。」方從哲急忙為自己的門生解釋。

    朱由校點點頭,放過此節不提。

    「俞咨皋為何要『自殺』?」朱由校又問。

    一省總兵官突然死亡,總要給世人一個交代。更何況,俞咨皋是在入京述職的途中『自殺』。

    「據姜少卿審定,俞咨皋俞總兵是由於澎湖之戰中福建子弟死亡慘重,心有愧疚而死。而俞咨皋的家人卻堅持認為,是沿途的士子對俞總兵百般唾罵,逼死了俞將軍。」魏忠賢也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一個吃空餉、喝兵血的丘八,會為了士卒傷亡慘重內疚?一個臉皮甚厚、見慣生死的老將,會為了別人幾句不痛不癢的責罵而『自殺』?

    這也太逗了。

    「啟奏陛下,」方從哲眉頭一皺,急忙出列勸阻,「俞總兵深明大義,慈悲為懷。為士卒傷亡慘重而自責,甚有古名將之風範,這也是陛下教化之功。」

    話一出口,其他的幾個大臣也紛紛附和。

    原因無它,哪怕是文貴武賤,卻一省總兵官也是個緊要職位。如今俞咨皋就這樣死了,又是在進京述職的途中死的,為了朝廷的臉面,為了武將的觀感,勢必不能大動干戈。否則朝局動盪,又如何是好。

    朱由校明白大臣們的意思,知道他們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朱由校還是忍不住狠狠地盯了葉向高一眼。

    很明顯,俞咨皋一心求死,很可能是為福建上下所逼,是為了替福建上下承擔澎湖之戰中傷亡慘重的失誤。因為根據南下的觀察使匯報,主張長期圍困的是俞咨皋,而福建上下為了給自己表功,為了摘掉自己戴罪立功的帽子,極力主戰。

    可葉向高心中也很委屈。

    當初的劇本好像不是這樣的。

    俞咨皋承擔澎湖之戰的錯誤,為福建官員的集體冒進頂罪,而福建相關官員要保證俞府子弟能有個好的前程,並在仕途上給予援手。可按照葉向高預計,俞咨皋只不過是丟官罷職,甚至不過是皇帝的一陣訓斥,俱是無關大雅之責。可哪想到,俞咨皋竟然會一死了之。

    這其中,難道出了什麼變故?葉向高心中驚疑不定。

    「俞咨皋臨終前,可有奏章呈上?」朱由校想了想,問。

    「有,」魏忠賢急忙將自己帶過來的那份奏章高高舉起,「這是俞咨皋臨終前的奏章,上有廠衛,以及姜旭等官員密封的印記,請萬歲爺過目。」

    王安急忙走了過去,取過奏章仔細檢查一遍後,又交給方從哲等人仔細查看。最後才將奏章轉呈上去,「萬歲爺,奏章上的印記完好無損,應當沒有人動過。」

    朱由校點了點頭,撕開封印打開觀看。

    良久,朱由校才放下奏章,喟然長歎,「好一個赤膽忠心,一心為國的俞咨皋,真的難為他了。」說罷,便將奏章轉交給王安等人觀看。

    俞咨皋的奏章很簡單,先是請罪,為自己不能入京陛見而請罪。然後是承擔責任,將原本應當由福建上下承擔的遇敵冒進罪名一力承擔,賣給了福建官員一個大大的人情。最後,話鋒一轉,又講解起了荷蘭賊寇的強悍所在,並向朝廷懇求,請朝廷重視海防,組建大艦隊驅逐夷人於海上……

    「俞將軍這不僅僅是在自責,還是在以死明志啊。」方從哲讀完奏章,給俞咨皋的『自殺』徹底定了性。

    「應當昭告天下,讓臣民俱明白俞將軍的苦心。」大學士孫如游也是讚不絕口。

    葉向高心中微微發苦,組建大艦隊,就要加緊搜刮地方;加強海防,那就要打擊沿海的走私活動。再加上俞咨皋承擔了福建地方官員的罪名,讓相關人等欠下了許多人情。葉向高更是心中哀鳴,這下子,虧大發了。

    心中亂七八糟的想著,葉向高突然覺得大殿內一靜,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問,「葉老,這俞咨皋是你們福建人,你覺得該如何嘉獎呢?」

    「回陛下的話,朝廷如何嘉獎,自然有朝廷的法度,臣只是一介布衣,不敢饒舌。」葉向高正了正心神,回稟道:「但臣身為福建人士,又蒙皇恩入了資政會,自當倡議福建鄉紳,推舉俞咨皋入城隍廟供奉。」

    「俞咨皋護佑地方有功,入城隍廟供奉也理所應當。」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看了葉向高一眼,又道,「至於朝廷的嘉獎嘛,追贈俞咨皋為左軍都督府左都督,封賞其為一等子爵,三代世襲罔替。另讓禮部代擬謚號,准其在福州公祭。」

    「臣代俞家叩謝天恩。」葉向高急忙拜倒。

    朱由校淡淡的看著葉向高,等葉向高叩拜完畢,才緩緩問道:「俞咨皋臨終進言,海防空虛、海事不靖,以至於沿海百姓深受其害,被夷人賊寇強掠而去者不盡其數。葉老以為此事如何處置?」

    葉向高心知大勢已去,卻還想做些挽回。

    「啟奏陛下,臣以為俞咨皋所言句句屬實,都是肺腑之言。」葉向高道,「自夷人北上,往往以同上為名,大肆掠奪我沿海人口,賣往南洋為奴,福建泉州、漳州等地受害匪淺,朝廷理當加強海防,保護一方平安。同時,朝廷還要嚴禁百姓出海,以防止奸邪之徒尋滋惹事。」

    葉向高估摸著,福建等東南沿海省份的海上貿易受損已成定局,怎麼也不能再讓北方人來分羹了,就一力反對百姓下海。

    「臣附議。」另一個福建籍的資政會資政史繼偕站了出來,大聲附和道。

    朱由校的臉頓時便拉了下來,這福建人是怎麼搞的,這樣不識抬舉。難道,朕不知道你們福建的月港,是大明最繁華的私港嗎?

    「臣反對。」朱由校剛想發怒,便聽得人群中一個聲音響起,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沈飀站了出來。

    「臣對葉老的話有點不同意見,想向葉老請教,還請陛下恩准。」沈飀一本正經的向皇帝請示。

    「准。」

    「葉老,」沈飀一句一個葉老,氣的葉向高直翻白眼,我真的有那麼老嗎?可沈飀卻故作不知,向葉向高問道:「葉老也曾秉國多年,也是當代鴻儒。沈某斗膽請教,這加強海防,組建艦隊目的是何?」

    「自然是保一方平安,怎麼,」葉向高心中有氣,便陰陽怪氣的說道:「秉政大臣不知道嗎?」

    「可葉老卻說要加強禁海,不許百姓出海,以減少爭端。」沈飀淡然一笑,「沈某這就不明白了,葉大人既然想學前宋,以我大明子民福祉來討好夷人,為何還要組建艦隊,加強海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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