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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五大臣時代 第一百六十三章 都是錢鬧的 文 / 石頭比較多

    第一百六十三章都是錢鬧的

    即便不是清剿賊寇,朱由校也早就盤算著,要把新軍召回來,畢竟,國之利器,又怎能長時間駐守在外,操於別人之手。這新軍,可是朱由校的命根子。

    可想把新軍全須全尾的調回來,也並非是件容易的事。這倒不是大臣們會出言反對,而是調兵需要錢,養兵也需要錢。而朱由校,最缺的還就是錢。

    目前的新軍共有三個旅,二萬七千多人。每年的正常耗費,包括軍餉、訓練費用什麼的,共計為白銀四十萬兩,糧食十五萬石。這看上去和其他軍隊並沒有兩樣,可與其他不同的是,新軍的糧餉是全額發放,是實打實的每年四十萬兩。

    當然,餉銀拿的多,朝廷盯得也就越緊。新軍的訓練極其嚴格、戰鬥力也強,別的軍隊是五天一練就是精銳,而新軍卻是天天練。別的軍隊,即便是邊軍,也要種地養家。而新軍,卻全部是脫產訓練,軍營裡,更是連一個非軍人也不許出現。

    只不過,這三個旅兩萬多人也太少了。朱由校計劃著,要擴編一倍,達到六個旅五萬四千人。這樣一來,新軍在輪戍京師的同時,也可以在邊境訓練作戰,保持戰鬥力。一旦朝廷有事,這五萬多新軍,再加上原有的十餘萬禁軍,足可以粉碎國內一切敵人。但編製擴大了一倍,這餉銀也要增長一倍。可讓朱由校為難的是,這八十萬兩銀子,朝廷還真的難以拿出……

    朱由校正在苦思冥想,張嫣卻安撫好孩子,走了進來。

    「陛下,你這是怎麼了?」見皇上苦著一張黃瓜臉,張嫣覺得好笑,又誤以為是自己冷落了皇帝,便上前討好道,「可是想臣妾了。」說罷,便把香噴噴的身子,投入皇帝懷裡。

    朱由校隨手抱住張嫣,卻並沒有多少欣喜的表情。雖然他也很想高興一下,可笑容到了嘴邊,卻變成了苦澀。

    「朕在想銀子呢。」朱由校懶洋洋的答道。

    張嫣的眼睛頓時便圓了,「陛下,臣妾就這麼像銀子嗎?還是說,臣妾連銀子都不如?」

    張嫣努力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想幫皇上解悶。畢竟,良宵苦短,讓皇上在自己的床上想那些阿堵物,豈不是污了自己的名聲?!

    對皇后使出的誘惑手段,朱由校卻視而不見,又問出了一件煞風景的事情。

    「你說,怎樣才能籌集到一大筆銀子?」朱由校對著張嫣的眼睛,極其認真的問道,「哦,是每年都要籌集到這樣一大筆銀子。」

    張嫣停止了手上的小動作,又拉過被子,蓋在自己的嬌軀上。等一切都做完了,才問道:「陛下,你怎麼突然又愁起錢來了?可是國庫又空虛了?」

    「朕想把新軍調回來,可又拿不出錢來……」朱由校將自己的考量向張嫣扼要敘說了一遍,夫妻倆便都陷入了沉思。

    目前,新軍的軍餉是從遼餉中開支的。可遼餉只是個戰時特別費用,一切用度都是從其他款項中挪用的,沒有固定來源。隨著遼事的平息,遼餉必定會取消。而事實上,遼餉的編制也只是到天啟三年的年末,天啟四年,是沒有遼餉的。

    「皇上,」張嫣有些不解,「這新軍到底需要多少糧餉啊?就讓你這樣為難?」

    「銀子八十萬兩,糧食三十萬石。」朱由校苦笑一聲,又補充道,「糧食倒不用急,移防京師後,可食用通州漕糧。關鍵是,銀子不夠。」

    「那朝廷,連著八十萬兩銀子,也拿不出嗎?」張嫣雖然聰慧,可畢竟是個女流,又拘於後宮不干政的鐵律,自然覺得,朝廷拿不出八十萬,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是自然,」朱由校苦笑了一下,又開始給皇后解釋,朝廷近幾年的收入、支出。「朕即位以前,朝廷的歲入是四百萬,只能勉強供應邊軍軍餉和官員俸祿等日常開銷。如遇上災年,朝廷便會虧空。

    天啟元年,朕又是抄家,又是鬻爵。終於籌集了一些錢。然後,又用這些錢平息了建虜,修整了海河,更興建了許多水利。如今,這些錢還有一部分,可這畢竟是死錢,用一分,就會少一分的。而新軍的軍餉,卻是要年年開支的……」

    「那,正常年景,朝廷能收入多少呢?」張嫣好奇的問道。

    「天啟二年,朝廷的收入是四百九十萬兩,比以前增加了九十萬兩。」朱由校的臉上,滿是憤怒、落寞,卻沒有半點收入增加的喜悅。

    「那,軍餉不是夠了嗎?」張嫣和皇上並肩而坐,沒有注意到皇上臉色。

    「夠,夠什麼啊?」朱由校突然發起火來,「這新增加的九十萬兩,有六十萬兩是鬻爵的收入。那三十萬兩,是朕強從商人嘴裡摳出來的商稅。這錢是增加了,可吸血鬼也招來了。」朱由校氣的用手擂床,「那些宗藩,變著法子要錢;那些地方官,想方設法報災求賑濟……天啟二年,朝廷的開支是五百萬,朕還虧進去了十萬。」

    張嫣一陣愕然。

    遲疑了半晌,張嫣才弱弱的問道:「陛下,這新軍,是非要不可嗎?能不能少征些兵……」感覺到皇上的胳膊變得極其僵硬,張嫣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最終鴉雀無聲。

    「你知道嗎?」朱由校帶著一絲苦笑,向張嫣述說著自己的無奈,「除了御馬監的那些內操,朕沒有一支可以完全信賴的軍隊。那些文臣,嘴上叫得厲害,可那些軍將要是硬下心來,拚個魚死網破,他們除了利用武人打武人,也沒有半點辦法……」

    「什麼?怎麼會這樣?」一直以來的教育,讓張嫣覺得,閹人是醜惡的,無時無刻都在試圖迷惑君王;武人是低賤的,大明的武人更是連下賤的倡優都不如。這大明,只有士子,實在全心全意的為蒼生出力,為百姓謀福祉。可如今,卻從皇帝口中得出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這怎不她震驚……

    「怎麼不會這樣?」朱由校白了張嫣一眼,對她的大驚小怪極為不滿。「那些文臣,對自己十分大度,對武人卻十分苛扣。既想讓馬兒跑,又不想讓馬兒吃草,怎不讓那些武將離心?」

    張嫣不解。

    「我大明的軍隊,即便是邊軍,也是拿不到全餉的。」朱由校淡淡的敘述著一個現實,「即便是這樣,那些餉銀也會在下發過程中不斷折損。等發到軍將手中的時候,已經寥寥無幾。可這麼少的餉銀,卻要在關鍵時候,讓軍將帶兵去打仗。」正講著,朱由校突然問張嫣,「你說?那些軍將該怎麼辦?」

    「臣妾,臣妾不知道。」張燕突然覺得有點害怕,忙迭口回道。

    「自然是打敗仗,」朱由校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打了敗仗,造成了局勢潰亂,就要花更多的銀子去平息。平息後,武將的地位更加低下。文臣們借口武將不抵用,變本加厲地的剋扣軍餉。沒有軍餉,軍戶難以生計,軍隊自然就越來越差,也就打不了勝仗。如此惡性循環,每到了需要用兵時,就要用大量銀子、大量人命把軍隊練出來……」

    朱由校突然說不下去了,他沉默了半晌,才歎息道:「這,是亡國之道啊!」

    張嫣躲在被子裡,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只能默默地看著皇帝,看他在那裡歎息、苦惱……

    朱由校卻沒有注意那麼多,他還沉浸在自己思慮當中。

    當初,朱元璋創建軍戶制度的時候,曾自豪的說過,「朕養兵百萬,卻不耗費百姓一絲一毫」。可這個梟雄,卻沒有意識到,他只是將本應全部人承擔的國防費用,壓在了小部分人身上。也許,他意識到了,卻並沒有把那些軍戶當人看。而漸漸地,所有人都不再把軍戶當人看。

    現如今,一個小小的秀才,便可以和一方鎮帥分庭抗禮。而一個舉人,就可以斥責一省總兵。至於那些御史什麼的,不經王命,便擅殺軍將。在事後,更是得不到半點懲罰,反而被奉為果決,成為了士林翹楚……

    朝廷王師,已經和士人奴僕無異了。

    有鑒於此,朱由校才新建了新軍,並故意更改軍制,使其和原先的軍隊截然不同。又用充足的糧餉、不斷地宣講來振作士氣。用種種特殊的對待,來培養新軍將士的自豪感。而在新軍編練之初,朱由校趁機殺掉郭鞏,更是為了警示眾人。現如今,新軍已經粗成規模,並在平定建虜的過程中立下汗馬功勞。這也使朱由校的腰,挺直了許多。

    可現在,又怎麼才能保住這支軍隊呢?朝廷國庫空虛,已經有人提出要拆散新軍了。如不盡快給新軍找好軍餉來源,其軍餉必定會大幅度消減,戰鬥力也必定會迅速退化,最後被拆的七零八散、泯然於眾。

    朱由校陷入了苦惱之中。

    一時間,夫妻二人各有各的心事。寢宮,也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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