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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五大臣時代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向宗室開刀 文 / 石頭比較多

    第一百六十四章向宗室開刀

    「陛下,」見朱由校神情委頓,張嫣終於忍不住對皇上的關心,開口問道:「新軍很能打嗎?是不是有了新軍,其他軍隊就可以裁撤一部分。」

    朱由校聽出了弦外之音,沉吟了一下,斟酌著言辭,向張嫣解釋,「……有個叫俞大猷的將領,你知道不?」

    「俞大猷,」張嫣有些不解,但很快就給出了答案,「是和戚繼光齊名的那個吧?好像是抗倭大將。」

    「對,」朱由校點點頭,接著解釋道:「俞大猷能和戚繼光齊名,並不僅僅是他能打仗,戰功和戚繼光相當。更重要的是,他和戚繼光都是少見的兵法天才,對我大明的軍制建設,都有著很深的研究……」

    「可是,」張嫣有些遲疑,「戚繼光的兵書,臣妾不曾見過,可也聽人提過。可這俞大猷,他也寫過兵書嗎?」

    「自然寫過,宮中就有他專門上的奏章和書籍。」朱由校這幾年,可沒少看戚繼光、俞大猷的明朝軍事家的著作,雖都是紙上談兵,卻也不再是吳下阿蒙。他稍微斟酌了一下,便向張嫣講解起俞大猷和戚繼光的不同來。

    和戚繼光相同,俞大猷在練兵時,也注重選將、精練,這也是明朝所有軍事家的共同之處。而與此對應的是,大明軍隊五日一練,便被稱為強軍。三日一練,兵卒便不堪忍受,視軍將為虐下。訓練成了軍隊的副業,種地做工,倒成了主要任務。

    但和戚繼光不同的是,俞大猷主張建立精幹的軍隊,用兩個人的糧餉來供應一個人,用質量來代替數量。而戚繼光卻反對……

    「陛下,」聽皇上如此推崇俞大猷,張嫣忙湊趣道:「既然這俞大猷早就提議過,那陛下就不妨把他請來,主持編練新軍,裁減老弱病殘……」

    朱由校聽得啞然失笑,「這俞大猷,早就不在人世了。再說,」朱由校沉吟了一下,「他的想法也不完全對。」

    「為什麼?」

    「當初,朝廷曾經有過辯論,戚繼光也曾上書反駁俞大猷的建軍思路。」朱由校笑著解釋道:「我大明,幅員廣闊,人口眾多,民亂、邊患時有發生。如軍隊數量少了,就不能有效地布控全國。當地方有事的時候,便不能早早平定……」

    「原來是這樣。」張嫣有點失望,卻俏皮的笑道:「也就是陛下懂得這些,臣妾一個婦道人家,就知道省錢,幫陛下分憂。卻不知道這軍隊上,道道還真不少。」

    朱由校笑了笑,用手揉了揉張嫣的頭,又接著說道:「俞大猷的做法不對,不能學。戚繼光的做法對,卻也不能學。戚繼光在薊鎮練兵,雖軍功卓著,可也耗費糧餉無數。朕沒有那麼多錢,也就不能把京師禁軍全部訓練成精兵。倒是李成梁的做法,朕可以學學……」

    「李成梁?」張嫣一愣,卻好奇的問道:「他又是怎麼練兵的?」

    「李成梁嘛。是個混蛋。」對於李成梁禍害遼東,朱由校恨得牙直癢癢,可對於李成梁的練兵思路,倒覺得尚有可取之處。

    「李成梁練得是家丁,」朱由校沉著臉,話語中卻帶著幾絲無奈,「朝廷給軍將的軍餉不夠,練不成強軍。可軍將卻要打仗,又必須需要強軍。怎麼辦?李成梁便是榜樣。

    他身為遼東總兵,統領遼東所有兵馬。便趁機剋扣其他人的軍餉,訓練自己的家丁。他的一萬多家丁,俱是驍勇善戰之輩,倒也保證了他的赫赫戰功。

    這也是當前軍中最普遍的做法。大大小小的軍將,將自己得到的軍餉,重金打造一支小而精幹的家丁隊伍。等到戰時,這些家丁便充作督戰隊、敢死隊,或驅逐其他兵丁上陣,或為軍將敲定勝機。而家丁的規模大小,便是軍將的地位高低……」

    「這不是軍閥嗎?」張嫣吃驚的叫道。

    朱由校扭頭看了看張嫣,對她的敏銳反應感到驚奇。

    「對,就是軍閥。」朱由校微微頷首,「那些軍將雖都在軍妓,可那些家丁卻不一樣。他們或是軍中勇士,或是民間招募。更有甚者,本就是江洋大盜出身。軍將拿著朝廷的銀子養著他們,平日裡看家護院,戰時則依為膀臂。這太平之時尚好,那些軍將還會聽從朝廷、聽從文官的調遣。如是到了動亂之時,這些便都是禍根。」

    「那陛下新建新軍,是為了?」張嫣說到半途,卻停了下來。

    朱由校知道張嫣的忌諱,便直截了當的接口道:「對,新軍就是朕的家丁。新軍建成後,要分批輪戍京師,震攝原有的禁軍,以及那大大小小的軍頭。」

    「為什麼不用以前的那些禁軍?」張嫣不解。

    「他們暮氣太重,整頓編練的話,耗時太久,而且也不一定能成。」朱由校解釋道。

    張嫣終於明白了皇帝的苦衷,她苦笑道:「現在,又轉回到銀子上了。」

    朱由校一陣訝然,卻也無聲的笑了。

    當初,內閣駁回了俞大猷的奏章,其實還有更深的一層考慮。大明朝的實質,是由一個個村莊組合成的體聯合。受於地域、技術限制,朝廷並不可能對所有的地方財政進行干涉。於此相適應的,大明的軍隊也只能是衛所制。換句話說,大明的軍隊是各省的軍隊。大明天子並不是依靠軍隊,而是依靠禮儀維繫著統治。

    而同意了俞大猷的做法,建立一支游離於社會之外的武裝力量。這不是大明的財政所能承受的,也不是大明的財務體系所支撐的。而大名鼎鼎的鄭和艦隊,也是出於這樣的目的,而被文官政府所拋棄。

    可朱由校卻知道,如不盡快整合整個大明的力量,參與到大航海中去,中國必定還會落後於世界。而想參與到大航海的爭奪,就必須要有一支強大的海軍,以及比較穩定的後方。可這一切的根源,卻又繞到了大明的財政制度上。

    「陛下,臣妾在祥符時,家中雖不算富裕。可拔拔算算,這上萬兩銀子的家產總是有的。而和臣妾家中相當的,祥符也不下百家。」沉吟良久的張嫣,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她一臉不解的問道,「這民間如此富裕,可這朝廷的銀子,卻怎麼總不夠用?」

    朱由校一陣無語。

    他曾做過推算,此時一兩銀子大約值五百元。田地、住宅、店舖等等加起來,家產五百萬並不算太誇張。祥符縣又是河南首縣,五百萬身價以上的,能有一百家也是常理。可朝廷總收入不足五百萬兩,合人民幣兩億多也是事實。想起後世上萬億的總稅收,朱由校自然感到失落。

    沉吟了片刻,朱由校解釋道:「朝廷沒錢,裡面原因很多。但仔細歸納起來,也不過有三條。其一,免稅的人太多。這宗藩、勳貴、士子是我大明最富裕的三個人群,可他們卻都不用納稅。而一些不法之徒,更是把田地隱藏在他們名下,逃避朝廷賦稅。可朕礙於祖制,卻不能剝奪他們的這種特權。」

    張嫣的臉頓時變紅了,她的娘家,可是正經的皇親國戚,自然也在免稅之列。她尷尬的看了看皇上,見朱由校並不注意,忙追問道:「那第二呢?」

    「其二自然是宗室了。宗室數量太多,卻又要靠朝廷供養,。每年夏秋兩季,地方上就會把大量財物轉交給宗藩,此後才是上繳國庫。即便如此,那些宗室也是常有不滿之詞。

    可太祖皇帝卻有祖制在,不許後世苛待宗室。而坊間輿論,雖對宗藩耗費不滿,可更是維護太祖皇帝定下的親族之誼。」

    張嫣微微頷首。她也是知書達理之人,自然知道這善待親族是儒家仁道。大明立國於仁,自然不會容許皇帝違背……

    又想了想,張嫣帶著一絲希望,最後問道:「那第三呢?」

    「其三,」朱由校更是苦笑,如果說前兩條都是錯誤的政策造成,還可以想辦法避免的話。那這第三條,可就是現有的物質條件造成的必然選擇。

    「其三,大明疆域遼闊,交通不便。朝廷不能完全掌控每一個角落,只能把財政權力下放……」

    張嫣頓時便愣住了。過了良久才苦笑道:「這三個原因,還真逗不簡單。」

    「是啊,」朱由校微微頷首,「讓那些對免稅習以為常的人交稅,並不比殺了他們容易。讓那些宗室少生孩子、多勞動致富,也是強人所難。而整合全國財政,卻也非一日一夕之功。」說著,朱由校扭頭看向太子的寢室,「辛辛苦苦幾十年,卻還要把一副爛攤子叫道煜兒手中。朕真的、真的不甘心。」

    「陛下,」張嫣眼眶一紅、眼淚便掉了下來,「煜兒,陛下對臣妾,對煜兒太好了……」說著,已經是泣不成聲,趴在朱由校的肩上便嚶嚶的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過了良久,朱由校才紅著眼睛勸張嫣,「朕還年輕,煜兒還小,朕還有時間。你放心,等朕合眼的那一天,一定把一個國庫充足的國家,交到煜兒手中……」

    「陛下……」張嫣又是一陣哭泣,卻也避過了向皇上的答覆。

    朱由校卻沒有在意,他又想了想,才向張嫣講道:「……這三個原因中,宗藩眾多最為艱難解決,可也最受朝野關注。朕雖然一時間沒有辦法,可朕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陛下的意思是?」張嫣猛地坐直了身子,「陛下,你可不要做傻事?」

    「傻事?」朱由校一愣,卻笑著拍了拍張嫣的背,「放心,朕好事、壞事都做,唯獨不做傻事。」見張嫣還是一臉的擔憂,便一把兒把她拉到懷裡,附到耳邊私語道:「朕是這麼想的,成立一個宗學……」

    「讓那些宗藩子弟都進京讀書?」張嫣避開了皇上的嘴,認真的問道:「那些大臣會同意嗎?那些宗藩子弟們,可都不是善茬啊?」

    「朕想和宗藩聯絡感情,那些大臣有什麼可反對的?」朱由校笑著解釋道,「再說,那些宗藩,有許多是太祖、成祖冊封的,早就和皇室不親了。朕給他們一個機會,拉近宗族和睦,又有誰會反對。至於那些子弟們鬧事、胡作非為,」朱由校冷冷一笑,「那也由著他們鬧……」

    張嫣聽出了皇上語氣中隱藏的殺機,可她還覺得有些不妥,「那些藩王,會不會以為這是送子為質?不肯啊。」

    「送子為質?」朱由校哈哈大笑,「那些藩王,只要朕願意,雖是可以撤了他們的王位,讓他們生不如死。又何必假惺惺的,讓他們派人質過來?」

    張嫣不再說什麼了,她沉吟了一會兒,才低聲問道:「那,臣妾能做些什麼?」

    「朕會下旨,讓太子也去宗學讀書。」朱由校對張嫣的識趣很滿意,便不再轉彎子,「如有人問起,你就幫朕宣揚一下,不要漏了馬腳。」

    「臣妾遵旨。」張嫣心中苦笑,這還說,設立宗學裡面沒文章?

    次日內閣會議後,朱由校頒布了一系列旨意,做出了大量政務、人事部署。

    其中,熊廷弼回朝,擔任兵部尚書兼提督新軍事務,主管六旅新軍。但兵部其他事務,仍由黃嘉善負責。

    而楊漣,也回朝擔任了右都御史兼提督憲兵事務,主管天下兵馬風紀。將原本針對新軍和遼東軍的軍事監督,正是擴大到所有軍隊。

    但熊廷弼和楊漣的回京,卻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朝野上下關注的,是袁可立出任奴兒干巡撫,徐光啟升任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

    一個偏遠地區的巡撫並不出奇,可一個五年之後必定入閣的巡撫就必定要引人矚目。再加上,和另外一個鐵定入閣的孫承宗一樣,袁可立也是東林黨溫和派。這讓那些關注朝廷政治勢力變化的有心人,怎不蠢蠢欲動。

    至於徐光啟,升任禮部尚書,分管經學院和科學院宗學,這怎麼看都像是明升暗降。

    但各方勢力最關注的,還是因米脂民變引出的《生員名額變動辦法》。

    根據這個新出台地制度,自天啟三年開始,只要本縣五年賦稅總和,超出前五年賦稅總和的一成,便可以多分的一個生員名額。這怎不讓那些擔憂本縣文氣不足的士紳歡舞,而朱由校也借此,在加稅上開了一個口子。

    就這樣,在一片喧嘩之中,皇帝加恩宗室,在京城設立宗學的詔書,便被華麗麗的無視了。而詔令福建地方,勘察琉球島並設置府縣的旨意,更是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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