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年號天啟 第四十一章 彈劾 一 文 / 石頭比較多
第四十一章彈劾一
元宵過後,京城裡的年味仍十分濃厚。各種各樣的把戲兒充斥著大街小巷,給孩子們帶來不少樂趣,那些尋親訪友、做小生意的人們的更是絡絡不絕。按照往年慣例,只有出了正月,這年味才會慢慢淡去。
到了正月二十,各衙門開印之日。那些野了多時的官吏應了個卯,便各自散去。讓奉命來察看情況的小黃門吃了個小小的閉門羹,無奈之下,只好上報給皇帝。朱由校知道這是人之常情,卻不想慣著這些大爺們,便傳下旨意,定於次日,正月二十一日開常朝,要好好的處理一下積累了一個年關的公務。
一聲令下,各大衙門便開了鍋,各衙門堂官像發了瘋似的,派出所有人手,在京城裡各處所在召集手下官員。好不容易,才聚齊人馬,等到商議妥當次日朝會所奏公務,已是酉末(晚上七點),那些官員才苦笑著各自尋地方安歇……
天啟元年正月二十一,週四
奉天門城樓上,朱由校透過珠簾看了看那些站立在寒風中的朝臣,一絲壞笑從嘴角一閃而過。四個多月來,養移體、居移氣,他終於從一個後世公務員蛻變成了大明天子。如今的他,言談舉止中無不顯現出皇家風範,令人心折。
「諸位愛卿,」見那些官員抖擻精神,過年時的鬆懈也一掃而光。朱由校自覺滿意,便笑著說道,「你們看看,今日這些官員比起昨日如何?」
一旁侍駕的內閣閣臣相對苦笑,對皇上的這種霹靂手段大為驚歎。過了半晌,才由首輔方從哲奏道:「陛下此舉,一掃官員頹廢之氣,實為英明之舉。」其他諸人也紛紛附和。
朱由校淡淡一笑,卻對那些大臣的阿諛之言置之不理,逕直對著小黃門吩咐道:「開始吧。」
小黃門領命,走到城牆前高聲呼道:「……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話音剛落,斜刺裡便衝出一人,大聲嚷嚷道:「臣河南道御史顧造有本上奏,請吾皇恩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罷,跪在地上,將一本奏章高高舉起,等候皇帝發落。
文武百官一陣愕然,頓時亂成一團。慌得掌管常朝禮儀的御史連聲高呼,『肅靜、肅靜……』。一旁維護秩序的大漢將軍也大聲呵斥,才壓下這波騷動……
原來,這常朝議事也是有規矩的,向皇帝呈遞奏章、上表奏事都要按照一定順序來。每次奏事都是從禮部開始,大明以禮治國嘛。然後是吏部、兵部、戶部、工部等等。河南道御史顧造身屬都察院,排在工部後面,位列第七。
可如今顧造不顧規矩,貿然上奏,已經犯下大罪,可他偏偏又是負責糾查百官禮儀的御史,執法犯法,罪加一等。一時間,都察院的御史們都耷拉著腦袋,自覺臉上無光。其他官員則冷眼旁觀,坐待事情發展……
城樓之上,正在御前侍駕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張問達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暗罵自己的屬下不爭氣,捅下這麼大的婁子。有心下去訓斥這個顧造執法犯法,沒事找事。卻想起自己身為左都御史,都察院堂官,如果手下犯事,卻置之不理,難免會被人諱病。猶豫再三,最終下定決心,裝出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走到皇帝面前,要為犯事的手下擦尾巴。
「啟奏陛下,這顧造雖執法犯法,亂了朝廷綱紀,理應重罰。但細查其平日所為,尚顯謹慎,對陛下更是常懷敬畏之心。」說著,張問達偷偷抬頭,想看下皇帝臉色。卻發現皇帝正盯著自己,忙垂下頭來。小聲請求道:「不想今日,此人竟如此膽大妄為,想必確有急事。還請陛下容其奏完,再行議罪。」說罷,長揖不起,等候皇帝發落。
穿越多時,朱由校早已不是昔日阿蒙,對國朝禮儀也是相當熟稔。如今,見有人甘冒丟官罷職的危險擾亂朝會,其中必有緣由。同時,上奏之人對自己欲上奏之事也深懷信心。只不知,在其身後支持他的又是何方神聖……
心中正在猜疑不定,卻看見張問達出面為顧造求情,還請求容許顧造繼續上奏。朱由校自覺明白了幾分,便開口言道:「這顧造的奏章,可是都察院早擬定好的。要給朕個驚喜不成?!」
「臣絕不敢如此膽大妄為。」聽皇上如此發難,張問達頓時嚇的臉色蒼白,連忙抬頭為自己辯解,「臣等昨日雖有部議,但所商議俱為年假期間滯留之事。雖也有各署官員行為舉止失當,擬本彈劾。但都是平常之事,並非急務,也用不著如此急躁,還請陛下明見。」說罷,更是頭也不敢抬,靜聽皇帝發落。
見張問達如此惶恐,連口否認。朱由校不置可否,但心中也明白。這顧造擅自擾亂朝會,身後必定有人、有勢力在支撐他,這也許就是張問達所屬的東林黨勢力。但張問達卻絕不會堂而皇之的在都察院內部會議上進行安排……
朱由校雖瞬間心思百變,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的應了聲,「如此說來,這就是顧造的個人行為了?」
張問達暗暗叫苦,皇上怎麼如此難纏,比起剛登基時,可真大不一樣兒了。口中卻不敢遲疑,連忙應道:「陛下聖明。這顧造或許還有同黨,但絕不是臣所能知的……」
張問達正想再進一步為自己洗清冤枉,卻又聽見城樓下傳來一聲高呼,「臣河南道御史顧造,有本上奏。」登時,愣在了那裡……
朱由校啞口失笑,這個顧造,還真是個急性子啊?看來是在下面等得不耐煩了。便道:「御史顧造,行為無狀,君前失儀,著令罰俸一年;左都御史張問達,身為都察院堂官,約束下屬無力,著令罰俸三個月。以儆傚尤。」
見僅僅罰俸了事,張問達才鬆了口氣,連忙叩頭謝恩。然後灰溜溜的站回朝列,不再言語。
處置完張問達和顧造,朱由校才示意小黃門,「……將旨意宣了,再去接奏章。」
小黃門應諾,忙把皇上口諭宣讀了一遍,這才下去取了顧造的奏章,呈上御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