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琢玉 第二章風急路險 文 / 林家成
第二章風急路險()
何盈小嘴大張，不敢置信的說道：「爹爹，離兒還沒滿十四歲！」
何父有點苦澀的說道：「他只是接你過去居住，你們的婚禮，要等你成年了再舉行。」何盈奇怪的看著父親：哪裡有這樣的說法？自己與未婚夫沒有成親，卻住在一起？
何父急急的說道：「他，堅持如此。離兒，你收拾一下，過兩天，就隨他去吧！」
說罷，他竟是看也不看何盈一眼，轉頭就準備離開。看到他的背影，何盈開口道：「父親，你可是有把柄落在他的手裡？」
何父正在行進的身體一僵，半晌才啞聲說道：「總之，是你父親欠了他們家的。離兒，你就當是替父親還債吧。」
夜色一會兒就降臨了，何盈一直動也沒動。她似乎直到今天才意識到：她要嫁人了，還要與一個陌生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要容忍他碰自己，還要容忍他納妾。更何況，這個男人與自己的父親之間，還有著怨恨。
這時，一個人走到了她的身後，慢慢的，在她身邊蹲下，緊緊的把他摟到了懷中。何盈沒有抬頭，只是叫了一聲：「盧大哥？」
盧明忽然雙臂收緊，哽咽的在她耳邊說道：「盈兒，盈兒！」他不停的在她耳邊喊著她的名字，聲音悲傷，顯然心中痛苦已極。
被盧明的情緒所染，何盈也低聲哽咽起來。也不知哭了多久，何盈才在小環的侍侯下，渾渾噩噩的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何盈在迷迷糊糊中洗漱後，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父親的聲音：「黎清，我女兒好在也是大家閨秀，你，你就這樣不聲不響的帶她走？」聲音顫抖，顯然氣憤已極。
一個清冷的男子聲音說道：「怎麼，你不願意？」
父親略帶哀求的語調響起：「我不是不肯，只是，你要帶走小女。好在也請上媒婆，讓她披上嫁衣吧？這樣無名無媒的跟你離開，小女以後不好過啊。」
黎清嘲諷的聲音響起：「你放心，我黎大將軍府，有的是飯菜，餓不死你女兒。」
見何父噎住，黎清哈哈一笑，大步向這裡走來。只聽門「吱」的一聲，何盈站在門口，盈盈如玉的看向他。
原來是他！一看這個男子，何盈馬上認出來，他就是那個縱馬在街上奔跑的青年。
而黎清也是腳步一停，看向她的目光中，不由自主的現出一抹驚艷，卻很快的，消失在他深沉的眸子裡。
「爹爹！」何盈向上走出兩步，抬頭淡淡的掃了黎清一眼，走到她父親的面前，福了一福，輕輕的說道：「女兒不孝，爹爹日後請多保重。」
何父聲音哽在咽喉裡，他看著女兒，過了半天才說道：「離兒，苦了你了。」何盈搖了搖頭，對黎清淡淡的說道：「現在就起程吧？」
黎清低頭看著她，黑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俊朗的臉上，良久之後掠起一抹笑容。他手朝後面一指，道：「何小姐，請！」
何盈跟在他的身後，向門外走去。這時，環兒跑了出來，叫道：「小姐，小姐，帶上我。」何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老淚縱橫的父親，輕輕的點了點頭。
環兒手腳麻利的拿了一個包裹，在黎清嘲弄的眼神中，向外面走去。出門的時候，何盈這才發現，一院的傭人，都在那裡動也不動的看著她。何盈人群搜了搜，沒有看到盧明，心裡微微的有點失望。
走出大門，外面停著一輛馬車，還有五六個騎士。何盈走到馬車旁邊，轉頭看了一眼父親，輕輕的說道：「父親，相信我！孩兒一定會活得很好。」
她說這話時，眼神分外的堅定。何父長歎一口氣，緊緊的摟著何盈。
這時，黎清冷冷的聲音響起：「可以了！」
黎清的馬走在前面，他的腰背挺得筆直，身上有一股常居高位的威嚴和殺氣，更有一股令女人怦然心動的傲然。
坐在馬車中的何盈，看了一眼黎清，目光望著遠處的青山，心裡想道：看黎清這個表現，就算我到了京城，多半也是置之不理的下場。到時，找個機會來個假死脫身就好了。這天地那麼大，我一定要到處走走玩玩。
走到傍晚時分，前面出現了一處斷谷。這斷谷兩邊山峰聳立，一條小小的道路直通南北。
當隊伍走到一半時，忽然，頭頂山坡上一陣亂七八糟的響動傳來。緊接著，一聲怒喝聲傳來：「兄弟們，衝啊！殺了這些男人。這些女人財寶，可都是我們的了。」聲音如炸雷一般震盪著何盈的耳膜！
小環嚇得臉色慘白，緊緊的抓著何盈的手。何盈輕輕的拍著她的手背安撫，一邊透過車簾縫看著外面。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黎清，何盈心中想道：一些小小的山匪，他一個將軍應該可以對付吧？
衝下來的山匪，衣裳破舊，許多還赤著腳，可他們的手中拿著的長劍，卻是寒光森森。
山匪們把黎清等人團團圍住，那臉上有兩道刀痕，長著一雙青蛙眼的匪首哈哈一笑，說道：「小白臉，你還是老實點把銀子女人全部交給爺爺，爺爺給你一個爽快吧。」
黎清哈哈一笑，忽然臉一沉，冷冷的說道：「你以為，憑你們這些垃極，就可以對付得了我？」
匪首一愣，不由退後一步，細細的打量他半刻。這才拍著大腿笑道：「好小子，敢唬你家大爺！憑你們幾個小白臉，就對付得了大爺這些精兵，別做夢了。來，跪下給爺爺磕兩個頭，看在你細皮嫩肉的份上。爺爺會讓人好好伺候你的。」
說到這裡，他得意的張大嘴笑了起來。正這時，一物突然以閃電般的迅速，直向他張大的嘴裡丟去。那大漢一個不小心，居然一口吞了下去。他馬上張大嘴一陣乾嘔。卻哪裡吐得出什麼東西來？
他臉色慘白，怒視著黎清喝罵道：「你，你給爺爺喂的什麼東西？」
黎清靜靜的看著他，淡淡的說道：「還能什麼東西？當然是毒物！」
匪首臉色青白交加。這時，一個清瘦的書生樣的山匪走到他的身後。
那書生向黎清冷笑道：「管你是毒藥還是好藥！今天你們落到了我們手裡，就甭想離開了！」見那匪首有點著急，他又補充道：「頭兒，等他們落到了我們手裡，有什麼解藥，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話明顯的讓匪首放下心來，他手一揮，叫道：「兄弟們，圍上來！他奶奶的，一個也不要讓他們跑了。敢餵你爺爺吃藥！爺爺非要你知道什麼叫馬王爺有三隻眼不可！」
他這麼一說，身後的山匪們哈哈大笑起來。他們笑得正歡之時，黎清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他的笑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大，直把山匪們的笑聲壓了下去！
眾山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黎清的笑聲戛然而止，冷冷的看著他們：「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地門闖進來！本來是給了機會你們的，你們不聽，就別怪我手黑了。」說到這時，他沉聲喝道：「黎一，黎二，黎三，黎四，出列！一個不留！」
隨著他的喝令聲，從馬上跳下四個騎士來。他們一跳下來，就從背上刷的一下，抽出一把大刀，那寒森森的刀光，襯著他們面無表情，死魚一樣的眼睛，端的是殺氣騰騰！
那匪首笑道：「才四個~」剛說了三個字，他的眼睛就睜得老大，然後，一顆鬍子拉雜的大頭飛上了天空，半天才落到了地上。「砰」的一聲，是身軀落地的聲音傳來，那斷頸上的鮮血，像噴泉一樣，直向天空噴灑而上！
這才是一個開始。在小環的尖叫聲，何盈的顫抖中，四人的刀光，映著燦爛的晚霞，發出一道道七彩的光芒。第一刀揮出，就是一具屍體落地。轉眼間，就已經倒下了二十多具。而這時間，只不過幾分鐘而已！
這時，也不知是哪一個山匪大叫一聲，撒腿就跑，轉眼間，幾十個山匪拚命的向四面八方跑去。四人看著黎清，其中黎一叫道：「主人？」黎清冷冷的說道：「一些小嘍囉而已！讓他們走，把石頭推開，趕路吧。」
殘陽慢慢的向西邊落下，染紅的半邊天空，也漸漸的添了黯色。這時，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城池。
看到城池後，黎清的臉色莫名的凝重起來。他看向一臉放鬆的何盈主僕，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一行人趕進城中時，天色已經不早，找了一家客棧，用過晚飯清洗之後，早就累極的何盈主僕連忙回到房中，倒在床上便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何盈醒轉過來，看著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暗暗想道：也不知什麼時辰了？
忽然，一陣異響吸引了她的注意。再聽一會，她猛的把小環扯醒。
這時，外面傳來一聲低喝：「誰！」這聲音不大，在暗夜中卻如一個炸雷。接著，「啊」的一聲人臨死發出的慘叫傳來。聲音剛停，馬上就聽得睡在隔壁的黎一，黎二他們，發出一陣輕微的響動。
馬上，燈光大作。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外面喝道：「殺！一個不留！」
這時，何盈早把兩人的被子捲成有人睡覺的樣子，扯著小環鑽到了床底下。
剛伏好，「砰」的一聲，一人撞進了門內。明晃晃的大刀，在燈光反射中透出刺骨的冷意。那是一個黑衣人，他一走進來，就急沖沖的向床邊撲來。
黑衣人才走兩步，又一個人從窗口跳了進來。同時，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手腳蠻麻利的啊？這麼快就查到了人家小姐所住的房間。」這聲音，是一直跟在黎清身邊的那個叫路明的青年男子。
黑衣人一身冷喝：「少廢話！」隨著話聲，他的刀，像閃電一樣向路明直撲而來。
一時刀光劍影不斷，那刺耳的風聲，帶著凜冽的寒氣。讓何盈不由的身子又縮了縮。
就在主僕兩人簌簌發抖，直覺時間漫長無比時。「砰」的一聲，又跳進了一個人。那人一躍而進，直向床邊撲來。路明大急，喝道：「大膽鼠輩！」
可他被黑衣人纏得緊緊的，著急也沒有用。轉眼間，後來的漢子衝到了床邊，他手中的劍一挽，狠狠的刺向被子！一劍刺中，他馬上察覺到了異常，急急的把被子掀開後，他失望的輕「咦」出聲！
與此同時，路明的劍尖一劃，深深的刺中了黑衣人的手臂！
床邊之人喝道：「走！目標不在這裡。」兩人從窗口一躍而出。他們一走，路明便用劍拄在地上，喘著粗氣。
這時，外面傳來黎清的聲音：「小路，情況怎麼樣？」「吱呀」的推門聲傳來，黎清一看床上，不由問道：「人呢？」
路明朝床下指了指，黎清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驚異，馬上又冷冷的喝道：「滾出來！」
何盈兩人從床底爬出，都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已。路明兩手抱胸，靜靜的打量了她們一會，忽然說道：「反應挺靈敏的啊！」
黎清冷冷的看了一眼兩人，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吧。」他和路明大步走出後，兩人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一會，小環的飲泣聲傳來。
何盈覺得自己有點奇怪，遇到這樣的情形，居然感到十分的平靜。看著外面漸漸現出的一抹亮色，她心裡想道：天終於亮了。
吃完飯後，一行人又起程了。何盈發現，除了黎清之外，其它幾人都多少帶著傷。奇怪的是，一夜之間，卻多出了二三十個騎士來！這些人與黎一他們同樣的裝扮與表情。而他們的身上，也帶著輕重不一的傷痕。
看到多了這些人，小環的神情分明的放鬆下來。何盈卻更緊張了：連暗衛都暴露了，後面的戰鬥，敵暗我明，怕是更不容易了。她又想道：昨天晚上，那兩人明顯是衝著自己而來，奇怪，我有什麼好讓他們殺的？
這兩天，倒是很安靜，一路上無驚無險。黎清見大家的傷，也養得差不多了。便指著前面出現的城門說道：「各位，前面就是著名的北門城了。那裡出產的魚鮮可是六國中最出名的。當然，還有美人。」
北門城中天下雄！
北門城，在六國都是舉足輕重的地方，它既是兵家必爭之要地，也因為南河和北河從此通過，更是緊要的交通要道。還有一點，這裡出過最為出色的才子，也出過六國知名的宰輔。幾乎天下人都知道，在周國，有一個這麼著名的城池。
車駕一進北門城，馬上被水洩不通的人群擠得行步艱難。
北門城也是何盈渴望以久的地方。她聽到的傳說故事中，有不少就是以這裡為話題的。
她細細的觀察了一下，行人中很少看到女人，而且，無論老少，配帶刀劍都居多。
車駕慢慢的向前面挪動著，何盈興致勃勃的打量著一張張或警惕或木然的面孔。
走了一個時辰，終於在幾人的前面，出現了一家大酒樓。何盈正準備下馬車，黎清策馬過來，從車簾口遞進一頂紗帽！
「戴著！」他的低喝聲隨之傳來。
何盈接過，戴在頭上。「小姐！」下車後，小環靠著她輕輕的說道：「這裡的人，看起來有點凶！」
何盈笑了笑，沒有答話。這是一個以劍說話的時代。混亂而血腥！
一群人在小二的迎接下，坐上了二樓的席位。
何盈看著街上來往的人。出現在這裡的人，六國皆有，不同的語調，不同的衣著，還有不同的氣質，讓何盈看得饒有趣味。
正在這時，一陣鼓樂響起。伴隨著鼓樂的，是上千人整齊的腳步聲，慢慢的，行人避走兩旁，順著那聲音，自動的避開了一條線路。
然後，幾匹高頭大馬映入眼中。「果然是有人結婚！」何盈想到。那些人穿著打扮，似乎是盧明提過的陳國人。他們身上穿著喜服，一個頭戴紗帽的少女，坐在軟轎上被人緩緩抬來。
那少女身姿極美，就這樣側坐著，面孔也看不到，卻讓每一個都感覺得到：這是一個美人兒。
路明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是陳國的小公主出嫁給靖公子。真沒有想到，她們的隊伍，居然現在才到北門城。」
黎清冷若冰霜的聲音傳來：「這陳國的小公主，有六國三艷之說，卻不知是何姿色。」不知為什麼，他說到這裡時，忽然轉頭看向何盈。
「自然是面如玉盤，眼若星辰，手如柔荑的絕美女子。」路明在一旁說道。聽到他的形容詞，何盈差點笑出聲來：這詞太空洞了。就像花容月貌一樣，讓人聽不出具體的美來。想到這裡，她又暗歎一聲：在男人的眼裡，可能所有的美人也差不多吧！都不過是美人而已。
一旁的人都指指點點，恨不得把陳公主的紗帽取下來，一睹芳容。說到做到，當下，就有一顆小石頭，以閃電般的速度，向陳公主的紗帽擊去！
那石頭去速極快，轉眼就到了公主的面前！這時，人群中的歡呼聲震天介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