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第二十九章 千里尋兄(中) 文 / 丁老大
第二十九章千里尋兄(中)
兩人正喝酒吃飯,陳哥來了,叫他回去吃飯。
老人對陳哥說,他在我這兒吃,不去你哪兒了。
陳哥就感覺很奇怪,心想,韓文德和著老人素不相識的,怎麼一見面就喝上酒吃上肉了?
老人讓陳哥坐著喝酒吃飯,陳哥搖搖手說不吃,說,家裡的飯已經做好了。
韓文德說,陳哥,我已經吃飽了,你先回去吃。
陳哥叮嚀說,你吃完飯一定到家來。
韓文德說,我一定來。
陳哥剛走了不大一會,又來了三個人,他們解釋說,是因為聽人說王五叔的兄弟來了,所以過來看看。
韓文德這才知道老人叫王五,連忙站起來身來說,兄弟就是。
王五給韓文德介紹說,這三個人是糧站的人,都是幫裡的好兄弟。那三個人讓韓文德到糧站去坐一會,韓文德推辭不想去,那老人說,去吧,年輕人多交幾個朋友好。
那三個人又上來拉他,他見推辭不過,只得跟著去了。
到了糧站,幾個人又要弄酒菜喝酒,韓文德再三推謝,其中一位說,我和你哥是義氣兄弟,你來了哥們怎麼能不管呢。
他介紹說他是扶風人,其他兩位一個是扶風人,一個是鳳翔人。
他又說,咱們都是關中道人,這山溝交通不便,很少能見到同鄉,見了你親熱得不行。
他又熱情的讓人取出麻將牌,請韓文德打牌。
韓文德心虛,因為口袋裡沒錢了,連連搖手,推說不會。
他說,你太客氣,像你這當連長的還有不會打麻將的。來,咱們同鄉玩一下。錢我都給你放好了
韓文德一看,他坐的地方放了五捆錢,每捆是五百元,共兩千五百塊。他只在大哥那天晚上打麻將的時候看了一晚上,雖然會了,技術還不大熟練。人家又催得緊,不上去不行了,就在牌桌上坐了下來。誰知道一上去就輸,輸得走不開了。直到晚上十二點,五捆票子快輸完了。又硬著頭皮打了一會,心想,輸完就不打了。誰知道手氣來了,連連糊牌,至天明,不但把人家的五捆錢還完,手跟前還有六捆。那人提議說,算了,不打了,吃飯。
韓文德連忙把跟前的錢拿了一捆,讓一個在旁邊服務的人去買酒肉飯饃。
一會兒功夫就買來了,大家都高興的吃飯,喝酒划拳。
吃完後,韓文德說,桌子上的錢請你們拿回去吧,咱們玩好就行了。
韓文德起身走,那些人提著他的包把他送出來,一直跟到王五家,與王五告別,又跟到陳哥家,與陳哥告辭。
然後把他送出村老遠,才把包交給他,韓文德接過包,不讓他們送了,他把包挎在身上,搖手告別。因為已經吃飽喝足,身上腿上都有勁,上路走得很快,一直到看見縣城了,才坐在樹蔭下想掏燒餅吃。拉開挎包一看,那五捆票子用紙包著,躺在他的背包裡。心裡一熱,覺得那些人夠義氣,夠朋友。
吃完飯起身進了城,到了陳哥說的肉架子門口,見門內的架子上掛著幾片豬肉,一個青年婦女正坐在矮凳子上做針線活。
韓文德叫了聲嫂子,問,王志亮在這兒住嗎?
那青年婦女見是個當兵的,起身回答說,在。笑著問韓文德,有啥事?
韓文德說,王志亮是我哥,我從外地來找他。
那婦女也不知道王志亮是韓文德的啥哥,也沒再細問,把韓文德讓進屋子。倒了一臉盆水讓韓文德洗,等韓文德洗完,把水端出去倒了,又給泡了茶,遞了煙和火,然後說,你坐著喝茶抽煙,我出去看門面,你哥一會兒就回來了。
韓文德一杯茶沒喝完,一支煙也沒抽完,二哥就進屋子來了,二哥穿著公安局的黑服裝,手裡拿著一把票子,看著韓文德,叫聲同志,問,你從哪裡來?你貴姓?
韓文德把茶杯放下,站起來說,二哥,你是真的不認得我了?
二哥仔細看了一會,說,你是三弟,
韓文德說,誰說不是。
二哥拉著他的手就掉下了眼淚,他的眼淚也不自覺地流下來。
二哥說,你簡直長成了大人,猛然間誰能想得起是你。你咋能找到這來,你是從家裡來的嗎?
韓文德說,是。
二哥問他,爸媽身體咋樣?
韓文德說,好,全家人都好。兩個妹妹都結婚了。我在外邊也成了家,媳婦是江西武寧縣人,他家被日本鬼子燒了,父母親死到鬼子的刺刀下,無依無靠,他還有個哥哥,跟我一塊在部隊當兵,在戰爭年代出生入死,一直跟著我,這次也帶回來了。父母托我來,想叫你們兩個回家看看。
二哥說,我早想回家,一是沒錢,二是走不開。在外邊跑了幾年,回家手裡分文不拿,也說不過去。
韓文德說,哥,我出門八年,回家手裡分文沒有,難道永遠掙不到錢,咱就永遠不回家嗎?你要想想父母是怎麼想,只要能留著命在,比錢更重要。只恨這社會不安定,光每年的壯丁公糧都永遠出不完,回吧,到家咱給人拉長工做日子活也能活下去。
二哥沉默不語。
在二哥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公安局長竇吉人不知道怎麼就知道了韓文德到嵐皋縣來,派人來請韓文德。竇吉人是高陵人,就是他把韓文德的二哥帶到嵐皋縣來幹事的。
竇局長見了韓文德,很熱情的請他喝酒吃飯。
韓文德見屋裡只有竇局長的姑娘,一個十三四歲小女孩,就問竇局長,怎麼光把姑娘接來,不見她媽媽?
這一下問得不好,把竇局長的眼淚問出來了,說,你哥沒給你說?
韓文德說,我才到,還沒顧得問你的情況。
竇局長說,前年我派了兩個局裡的警察到高陵接女人和兩個娃,這個女娃大,男娃小,到了漢陰坐船過江,途中船被大水沖翻了,我女人和男娃被水淹死了,連屍首都沒找著。船破的時候,女娃抱著一個男人的腿,被那男人帶到一塊大石頭上,才活了一條命。後來找不到我,被那男人帶到紫陽縣去了,以後才找回來。
韓文德聽了也覺得辛酸,心說,這世道人人都有難處。
竇局長又說,提起你二哥我就生氣,我已經把他開除了,不准他回局裡。韓文德問,為啥?
竇局長說,他一個當班長的,家裡還有媳婦,有啥資格辦小老婆,這是第一個原因。還有第二個原因,按道理你二哥是我從高陵帶來的,應該和我同心,但是他出去抓賭,弄了不少錢,沒見給我一毛。我媳婦死了,兒子死了。他說幫我找個老婆,也沒見找一個。你父母把他托給我照看,他在這當班長,頂不了壯丁,我還得每年給出一張額外巡官的假證明頂壯丁,他太沒良心,因而我把他開除了。再說我也不想幹了,已經寫了辭職報告,下來以後就回高陵。
韓文德安慰竇局長說,你要放寬心,人誰沒有災難,我在隊伍上當連長,出生入死的受了多少罪,還不是過來了。
頓了一下又說,我哥是個沒文化的農民,水平低,還望竇局長寬懷大量,幫助和教育他。
竇局長問,你是軍隊上的連長,正年輕、也正是闖事的時候,怎麼回來了?
韓文德說,勝利後隊伍整編,我考慮到父母年齡大了,所以就回來了。我和二哥近十年沒見過面,父母也不放心,打發我來叫他回去,你如果批下來咱們一塊走?
竇局長說,我盡量爭取。
這時候韓文德的二哥進來了,竇吉人狠狠的說他,他低頭一語不發。
韓文德和二哥回到屋子,覺得眼睛有點不舒服,腰上疼,一摸生了一個小瘡,估計是一路上長途跋涉急的,開始沒在意,第三天瘡就長大了,疼得他直咧嘴。
嵐皋是個山城小縣,二哥的肉鋪子不遠就是個藥房,有一個白鬍子的老中醫坐診,他看了韓文德的那個小瘡,皺著眉頭說不是個好東西,如果要治好,還非得有一味藥配伍,但是這味藥藥鋪沒有,要上山去採,還不一定能猜到。這個老醫生有個小孫女,五官長得端正,只是有點黑,個子也有點矮,她爺爺給韓文德治病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著,聽爺爺說缺一味藥,就對爺爺說,我上山去採。背著個背簍就上山去了。
二哥告訴韓文德說,這個老醫生是個回族,醫術很高,那個去採藥的姑娘是他的孫女,小姑娘的爸爸上山採藥被狼吃了,媽媽出去另嫁人了,只剩了爺孫兩個相依為命,這姑娘興許看上你了,積極的給你上山採藥。你如果沒有媳婦,把這姑娘做個媳婦不錯,姑娘很能幹。
韓文德說,我有媳婦了。
姑娘把藥採回來了,和著其他藥搗成糊糊貼上,連換了幾次,這期間老醫生果然托人提親,韓文德的二哥說了韓文德有媳婦的事,推掉了,那個姑娘開始還往肉鋪子跑得勤,後來聽說婚姻不行,很不高興,就不跑了。韓文德的瘡半個月後也沒事了。
竇局長的辭職報告也批下來了,竇局長給新來的公安局長交接了手續,然後四人收拾行李,先到了四川溝新嫂子的娘家。
新嫂子家裡只有兩位老人和兩個女孩子,一個十四歲,一個十歲。
住了半月多,一天韓文德問兩位老人,說,我和二哥要到漢中幹事,你們二老看叫我二嫂去不去?
老人回答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把她留下,你們去的時間長了,叫我可著急。你們把她帶走,以後有時間回來看看就行了。他們沒良心了就不要回來。
又住了幾天,他們要走,兩位老人送了好幾里路,新嫂子的媽媽悄悄叮嚀韓文德說,你三哥,你要照看好你嫂子,你二哥毛病大,靠不住。
韓文德說,娘,請放心,我聽你的話,給我二哥二嫂當好保鏢。
二嫂走到半路,把身上一件陰丹士林衫子脫下來送給妹妹,就這樣流著眼淚分別了。
到了安康,韓文德想起那河南旅社老闆的恩情,和竇局長專門買了一斤好茶葉,去看了鄭老闆,鄭老闆高興的說韓文德夠義氣。
隨後他們搭汽車到漢中,住進旅社,韓文德忽然想起在西安高陵會館認識的那個張繼祖和他妹妹張雲華,想去,杜局長說他也認識張繼祖,兩人就一起去了南鄭縣。
見了張繼祖,杜局長讓張繼祖給他引見楊志儉縣長,他和楊志儉曾經有過一面之緣。張繼祖就去對縣長說了,回來說縣長願意見他,讓他去。
張繼祖對竇局長說,你和縣長把你的事辦完後,順便給縣長說一下,把我韓兄弟留下安排個工作,我們一塊干,拜託你啦。
張繼祖聯繫讓縣長引見竇局長的功夫,繼祖的弟弟繼戶和妹妹雲華陪韓文德和竇局長說話。
韓文德見雲華長得更漂亮了,又見雲華只看他,把他看得抬不起頭來。
竇局長進去見縣長,韓文德和張繼祖聊天,說起在漢中見過毛正民演戲,對張繼祖吹說,我自小就在三原和毛正民一起玩。
毛正民是秦腔明角,張繼祖知道。他手一拍說,正好,毛正民這幾天就在南鄭演戲,你去給咱弄幾張票。
韓文德也很意外,心想,多虧不是吹牛,要不然就丟人了。就對張繼祖說,咱到戲園子去看毛正民。
張繼祖說,行,認識了毛正民,以後看戲不用掏錢。
雲華也要去,張繼祖說,你去幹啥?
雲華就噘著嘴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