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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 第二十八章 編余軍官鬧省城(下) 文 / 丁老大

    第二十八章編余軍官鬧省城(下)

    不陪雲華玩耍的時候,韓文德就去西巷子找那個副官,問錢交了事辦得怎樣,每次去了都是人多說不成,他就給那個漂亮小太太看孩子,燒水,到吃飯時混著吃頓飯。

    過了幾天,雲華和哥哥繼祖就回漢中去了。雲華臨走時留戀的對韓文德說,你閒了到漢中來玩。

    韓文德說,一定去看妹妹。

    就在這時候,南京發生了四百高級將領哭靈事件。

    國民黨在整編雜牌軍的時候也開始整編正規軍。原來的軍改為整編師,師改為整編旅,團以下補充兵額,配備新式武器。像韓文德這樣的編余軍官都是掛不上號的。

    編余將軍們年齡都大了,他們打了半輩子仗,沒有學過其他本事,如果中央政府不管,生存就有些艱難。有的離開軍隊有待遇,但是很低,有的就沒有待遇了。尤其是殘廢軍官更是生計艱難。當時在編余軍官中流傳著一首歌謠:「此路走不通,去投毛澤東;此處無人要,延安去報到。」

    當時情況很複雜,蔣介石下令把各戰區摘除兵權編余的高級將領全部調集中央訓練團培訓。

    這批將領共有四百餘人,報到後由國防部委任為中訓團中將團員或少將團員。他們中間絕大多數是黃埔軍校畢業的,參加過北伐戰爭、抗日戰爭,有的曾跟孫中山出生入死,參加過東征惠州戰役。由於這些人級別高,卻沒有其他專長,安置工作困難,受訓半年多,還沒有分配出去。

    編余軍官張清泉在警校受訓結業,好幾個月沒有安置工作,生活無來源。他年輕的妻子含淚勸丈夫把她賣掉,用賣身的錢來維持生計。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張清泉只得將妻子賣給了一個小商販。

    這對夫婦分手時抱頭痛哭,十分淒慘。

    在將官班裡,有個叫奚澤的中將,原來是位華僑,同盟會員。他曾變賣家產,折合白銀幾十萬兩,支援孫中山先生的革命活動,深受孫中山讚賞。孫中山在廣州就任非常大總統時,回國後的奚澤曾在大總統府工作。以後,他轉戰南北,參加過北伐戰爭和抗日戰爭,官至一個集團軍的中將參謀長。成了編余的奚澤,竟也一貧如洗,飢寒交迫。妻子忍受不了生活的磨難,於一九四七年四月到燕子磯投江自盡。

    一件件觸目驚心、慘不忍聞的事,給編余軍官們以莫大的刺激。

    他們對當局日益不滿,有人憤慨地提議說:我們都是中山先生的信徒,與其背後暗暗哭泣,不如前往中山先生的靈前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一場大批高級將領在中山陵哭陵的事件終於發生了。

    五月五日上午九時左右,將官班的學員們各自從家裡出發,三三兩兩到中山陵集中。十時許,就到了約四百人。他們身著黃色的將校呢制服,將級領章,胸前掛著勳表。大家推黃埔一期學生、陸軍中將黃鶴為總指揮。黃鶴帶領眾將官到博愛坊前站成方陣隊形,黃埔一期同學站第一排,其餘按期別、年歲依次排列,全體肅立,準備舉行哭陵儀式。

    儀式一開始,黃鶴激動地對大家說,我們這些編余的軍官,曾經追隨總理東征北伐,出生入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但政府把我們一腳踢開,斷絕了我們的生活來源。我們沒有別的奢望,活著只求有碗飯吃,死後有一口棺材安葬。我們也是人,我們要生活。今天我們來到這裡,不是謁陵,而是哭陵。為了我們的同學,為了我們的民族,也為了我們全家的妻兒老小,我們要大哭,一哭、二哭、乃至三哭。」

    講完之後,黃鶴將軍帶領眾將官到中山陵祭堂,向孫中山先生的坐像獻花。祭堂的裡裡外外,擠滿了前來哭陵的將官。不少遊客紛紛圍攏觀看,對這些編余軍官的遭遇深表同情。

    接著,由黃鶴讀祭文,將官們飽含熱淚聽完祭文,靜默三分鐘,魚貫入靈堂。仰望著孫中山大理石坐像,他們的心情就像後娘養的孩子見到親娘一樣——委屈、不平而又嚮往著什麼,有人就放聲大哭。從靈堂出來後,將官們又列隊站好,主祭人黃鶴發言,勸勉大家離開後,振作革命精神,或農或商,自謀生活出路,守住軍人氣節,不要輕舉妄動,以免辜負先總理的期望。幾位將領也忍不住發言,對現狀表示不滿……

    第二天,《救國日報》在頭版報道了此事,接著,《中央日報》作了報道,各家小報也相繼發表文章,一時弄得滿城風雨,婦孺皆知。

    蔣介石知道後,大發雷霆,罵這些謁陵軍官是「目無法紀」,大聲訓斥陳誠總長,責成他即速處理,以平輿論。

    陳誠趕緊召人共商對策,最後決定幾項辦法:(1)凡是在抗戰期間沒有離開部隊的將級人員,年齡在五十歲以下的改為文職,派到地方上任職。(2)四十歲到四十五歲的轉業到交通、工商、警察等部門任職。(3)四十歲以下的,考進陸軍大學深造。(4)年老體衰不能任職的,多發遣散費還鄉。

    這些消息也隨著西安的大報小報轉載,在西安城迅速傳開了。

    韓文德也看到了這個消息。於是,趁著這股風,買了幾張紅綠紙,寫了些標語,一夥人到司令部大門前貼起來,標語上寫的不外乎要求政府安排編余軍官的工作和生活。他們前頭貼,後面就有人撕下來。

    因為他們鬧得凶,又鑒於中山陵哭陵事件的發生,軍隊方面就派代表與他們談判,韓文德代表編余軍官們去。軍方把他們的名字登記下來,讓他們先回去,對他們說,上面批復下來就通知你們。

    韓文德說,回去就沒人管了。一定要他們很快答覆。

    後來談不到一塊,話說僵了,韓文德生氣的說,中國現在有兩個政府,一個是南京,一個是延安,你們國民黨南京政府不要我們也行,請給我們發通行證,讓我們到延安政府報到。

    軍隊方面沒辦法,讓他們再等一兩天,南京方面一定有一個完滿的答覆。兩天過去了,還不見答覆,他們就在大門外攔胡宗南的汽車,

    一連攔了兩天,也沒看見胡宗南,第三天**點的時候,他們又排隊來到司令部門口,剛拉好架勢,就見好幾輛汽車拉著全副武裝的士兵從兩面向尚儉路聯絡站開來,有人喊,這是衝我們來的,大家三十六招,散為上招。

    「嘩「的一下,軍官們就四散跑開了。

    韓文德罵了聲,烏合之眾!也撒腿就跑。

    俗話說,狗急了跳牆,但是,人急了有時候也跳牆。韓文德見一處牆比較矮,一縱上去,到一家後院,從廁所圍牆下來。沒想到一個婦女正在廁所裡解手,可能還沒解完,見有人從廁所牆下來,趕緊提起褲子站起來,罵韓文德,你個壞東西,想幹啥。

    韓文德站著不動,聽那婦女罵的是河南話,他叫了聲大姐,也用河南話說,你誤會啦,我是從隊伍上才下來一年多的軍官,來這兒報軍官隊,人家不收,這幾天在外邊擋胡宗南的汽車,他們開了好幾汽車兵來抓我們,我才跳牆過來。不想冒犯了大姐,你比我大,你是我姐,我沒有壞心,咱都是河南人,出門難啊。

    那婦女笑了,說,你等等,等我尿完,我把褲子繫好,咱到我房子喝茶去。

    韓文德下了廁所牆,等在外面。那婦女過一會從廁所出來,兩人一同到前面,那婦女給韓文德遞煙倒茶,韓文德抽完煙喝完茶,說了兩句客氣話,估計那些兵走了,也估計那些軍官們經這一嚇,不敢再來了,就出門轉到民樂園書園聽書去了。

    說書的是個小個子,頭大身短,蓮花落打得很熟練,說話很有意思,韓文德喜歡聽他的書。

    這天說的是五虎平南,五虎平南韓文德看過,主要說的是狄青和其他四虎劉慶、張忠、李義、石玉平定南方叛亂的經過,其中穿插狄青的兒子狄龍狄虎和段紅玉、王蘭英的婚姻糾纏,還有包公,楊家將的楊文廣,大刀王懷女、涉老太君等一些英雄人物,說起來很熱鬧。韓文德進去的時候正說到大刀王懷女掛帥,楊文廣、狄龍、狄虎三位小將領命去救狄青。

    韓文德悄悄坐下,把這一回書聽完,又聽了一回楊文廣破陣,段紅玉看上狄龍,兩人陣上一番爭論,在說書人的嘴裡就像綻開了蓮花,一朵一朵的非常美麗。

    然後,韓文德想這樣總不是個事,又去找張副官。他來到東大街,看見一個美國兵由東門進來,來到崗台前問警察話,就湊到跟前看美國人。

    警察聽不懂美國話,沒辦法回答。

    正在這時,來了個二十七八歲的闊太太,戴墨眼鏡,穿旗袍,高跟皮鞋,手腕上有手錶,嘴上抹口紅。她上前給美國人和警察當翻譯,韓文德只聽她先和美國人說話,咕哩咕嚕的,也聽不清說些啥,這時候人越圍越多,看美國人的高鼻樑子。

    闊太太和美國人說完,然後對警察說,這個美國兵出城去玩,不知道回飛機場的路。

    警察指,向西走,出西門。

    那位太太給美國人翻譯指路,只見周圍圍了一大堆人看,就手指著周圍的人,態度相當惡劣的罵,媽那b,你們這些狗男女看什麼,

    韓文德聽著這話刺耳,心說,這麼個闊太太,嘴怎麼這麼粗,就對那闊太太說,你罵人不對,這些人沒文化,沒你的水平高,看你也是有知識的人,說話怎麼這麼粗?

    那太太說,我就是罵啦,你是什麼東西你管我?

    韓文德問,你罵誰?

    闊太太說,罵的就是你。

    韓文德火上來了,心說,你怎麼聽不進瞎好話,對美國人一副奴才像,光會欺負中國人。上去給了兩個嘴巴子,當時把嘴打出血了。然後在屁股上踢了兩腳,扭身走了。只聽那太太在後邊哭著喊,當兵的打人哩,當兵的打人哩。

    韓文德脫下上衣搭在肩上,慢慢的哼著小曲,又到民樂園聽書去了。

    晚上回到會館,聽他們議論說,一個軍人把軍長的太太打了,一下午都靜街抓人,門面上一天的生意都沒做成。他們問韓文德,你知道是誰打的?

    韓文德說,不知道。

    晚上,韓文德一掏口袋,發現剩了一塊錢了,又怕第二天軍隊搜查發現認識他。他知道,打了軍長的太太,抓去就得被槍斃,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背著行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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