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不殺 文 / 冰魄天驚
第一百八十五章：不殺
瀰散在極北大陸上的硝煙味兒漸漸淡去，冒著刺骨的風雪天氣，一小隊人馬正在前往這塊大陸唯一一個不凍港城市『冰凌城』的路上。
時至夜幕降臨，人們緩下了行程，選擇在一處茂密的霜樹林附近紮起了露營帳篷。
待到一陣忙碌過去以後，幾個穿著世界政府陸軍高級將領服飾的男子，總算得以蹲坐到一個特殊制材的全封閉囚車前，閒聊起來。
「喂，你說這個新任的『凌川子爵』傻不傻？擺著這麼好的位置不坐，偏偏要離開極北大陸繼續當個普普通通的獵人。要換做是我，我可絕對不敢。」一個體格頗為瘦小的軍官，搖著頭，最先開了口。
話音落下，身旁的同伴便當即回應道：「可不是嘛？極北大陸上的生活條件或許是比其他地方差了那麼一點，可在這當『土皇帝』總比當個獵人要強。」
聽得他倆的議論，囚車內一道高挑的身影，緩緩的站了起來。雖然那些凌亂的長髮擋住了他的臉龐，身體也是瘦成了弱不禁風的模樣，但從他咧開的嘴角所散發出的氣質中，還是不難看出他的身份——一個多月前，在極北大陸叱吒風雲的盜賊總頭目，『鬼帥』。
眼睛透過瀰散著一股異味的長髮靜靜地望著特製囚車外的那兩個軍官，『鬼帥』淺淺的笑道：「燕雀豈知鴻鵠之志，你們都太小看那個傢伙了！他是想要奪取整個天下啊！哼哼，不過很快，我們就能再見面了，秦飛揚！」
身為階下囚，馬上又要被關進暗無天日的『罪惡門』極度重犯監獄，擺在『鬼帥』前面的道路似乎毫無光明可言，那他此刻所謂的『很快便會和秦飛揚再見面』，又是從哪裡來的自信？
而另一方面，秦飛揚等人也是到達了冰凌城，他們正準備乘坐渡輪前往『未知界』的入口。
對於每一個有志向的獵人而言，『未知界』總是充滿了誘惑。那是一個神奇的地方，裡面有著各種各樣超出了捕獵等級概念的生物，以及這些生物賴以生存的神奇大陸。
只要能進入這片神奇的領域，再出來的人，都勢必將成為希望星上的風雲人物。
當然，除了獵人之外，也有很多優秀的生物測寫員和商人也是對『未知界』充滿了幻想。每年幾乎都會有數十個團隊前往那裡，即便最終能回到『人間界』的團隊寥寥無幾，但探險狂熱者們任然是前仆後繼，毫無懼意。
不過話也得說回來，對商人而言，前往『未知界』的利益也是很客觀的。只需要在裡面隨隨便便發現一些神奇的生物，並成功的將其轉化成人們生活領域裡的商品，那就鐵定內擠入世界豪門之列。
就好比鐵羽神農，當年便是靠著一棵從『未知界』裡帶回來的『轉生草』，成為富甲天下的有錢人不說，還順利成為了轉生鄉的掌權者。
至於秦飛揚他們想要前往『未知界』的目的，則還是在與修煉自身的實力，以及找一些方法，來重新修補自己正在不斷減少的『生命力』。
「你們真打算前往『未知界』啊？那裡可是個不得了的地方，聽說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不過依你們的實力來說，我倒覺得那也未必不可。」一面擦著酒杯，酒吧老闆羅大福憨笑著說道。
介於元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秦飛揚在極北大陸上的名聲又是到得了家喻戶曉的程度，所以羅大福為了招待這個特殊獵人團的到來，特意早早的打烊，單獨接待他們。
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元謹滿臉興奮的模樣，微笑著回道：「聽那帶著面具的黑衣人說，我之前所在的『超重力小島』還不算什麼，『未知界』裡面有重力超過其他地方近百倍的『天然修煉場』，要是真能找到這種地方，那我們的實力還可以飛快的往前邁出一大步。」
「超過其他地方的重力近百倍？那我可不去！我的骨架子不都要散架了？」
被肖亞麗這麼一說，問題倒是來了，一個團隊裡的人實力高低不一，要想一起修煉倒的確是個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正當秦飛揚想提出循序漸進的修煉思路時，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在小小的酒吧內銳叫起來。
聽得這刺耳的聲音，羅大福頗為抱歉的笑了笑：「真不好意思，電話機是該換換了，不過一直沒時間。」
說著，他便擦乾淨沾著水珠的雙手，朝著電話鈴聲響起的方向走去，口中自言自語似的嘀咕著：「怪了，誰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接起電話，對面那頭是個陌生而又蒼老的聲音。在「嗯嗯啊啊」對話了一陣之後，羅大福一臉茫然的扭過頭來，對著還在吧檯前喝酒的元謹喊話道：「元謹，是找你的。」
「找我的？」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元謹的親人幾乎都以過世，要說真有那麼幾個有密切關係的人，也不可能知道這家酒吧的電話號碼吧？退一百步說，就算對方也知道酒吧的號碼，那又怎麼可能知道自己會在這個時候待在這間毫不起眼的酒吧裡？
抱著一連串疑問，元謹接起了電話。同時，秦飛揚他們齊刷刷盯著他的目光中，也發現這位劍士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啪！」重重的將話筒放回到座機上，元謹呆立在原地半晌之後，忽地開口道：「老鬼出事了！」
聞言，秦飛揚的臉色也是旋即大變，他知道對方口中的『老鬼』指的就是『霸刀』。那這樣一位超級高手又能出得了什麼事？
瞧見同伴的臉上都寫滿了疑問，元謹繼而又用顫抖著的聲音補充道：「老~老鬼他……他過世了！現在，身為三皇之一的『不殺』正在尋求他的黑晶刀！管家說有重要的事希望我能回去一趟，他正在『卜村』等我！」
「卜村？」那就難怪對方能找到這家酒吧的電話號碼了，畢竟卜村的那位『老祖宗』料事如神，要想聯繫到元謹並不是什麼難事。
想到這，秦飛揚當即站起身來，既然是霸刀老前輩有事，那我們馬上回去！
「不，隊長。這件事麻煩得很，還是我一個人回去吧。」
望著元謹說話時那對顫抖著的拳頭，秦飛揚也感覺到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但既然身為自己團隊的一員，他就不可能置元謹與不顧，認真回道：「你這是什麼話？就算有再大的困難，我們黯滅獵人團也不可能就此解散，既然你要去『卜村』我們當然是和你一同回去。更何況那是肖亞麗的老家，又能出得了什麼事？」
「可……我們這次要碰上的，可能是號稱三皇之一的『不殺』啊！」
原來，就在半個月前，『霸刀』的身體終於熬不過歲月，病倒在了床上。而在他的府邸大門外，還有那一幫幫曾今的學徒，在對他的黑晶刀虎視眈眈。
要知道，『天下七刃』傳言中，每一把都是蘊藏著無匹的力量，對於用劍之人而言，能得到七刃中的一把，更是無上的榮耀。
趁著『霸刀』年邁不濟之時，來奪刀也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了。
「老爺，你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大夫剛才又說了，他說……」
躺坐在病榻之上，見一旁的老管家欲言又止，『霸刀』淡淡的笑著，追問道：「大夫說了什麼？」
「他說……」老管家似有難言之隱的樣子，吞吞吐吐老半天這才強提起一口氣，如是說道，「他說老爺您的身體狀況，可能撐不過這幾天。」
聞言，霸刀臉上的表情倒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平心靜氣的微笑著：「哈哈哈，這有什麼好吞吞吐吐的，是人總有一死。只可惜，我霸刀家門不幸，年輕時培養出的那麼多學徒，到頭來卻是對我拔刀相向。」
「咳！」望著對方饒是有些傷心的模樣，老管家也忍不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回道，「老爺您也用不著太過傷懷，至少還有元謹少爺，一直盼著你身體健康。為了他，您也要撐下去啊。」
「呵呵，這傻小子，也不就是想找我比劍嗎？」口中雖是這麼說，但提起元謹，霸刀還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神色，繼而又轉變話鋒道，「不過，我這輩子也總算沒看錯這傻小子。」
微弱的話音迴盪狹小的房間內，霸刀拿起擺放在床頭、陪伴了自己一生的黑晶刀，交到老管家的手上，有氣無力的說道：「也是時候送我老朋友走了。」
「這……」遲疑一陣，老管家旋即又詫異道，「老爺您不打算與我一道走？」
「我將死之人了，還能走到哪去？說到底，我最放心不下的，還是我的這把老朋友啊。咳咳咳……」輕輕的咳嗽一陣之後，霸刀又深情地望了老管家手中的黑晶刀幾眼，最後下了決心，「從密道裡走吧，把黑晶刀交給元謹，希望他能體會老夫的遺願，不要辱沒了黑晶刀的名譽，讓我的這位老朋友繼續戰鬥下去。」
「老爺……」老管家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最終卻是被霸刀給打斷了。
只見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從病床上緩緩的下到地面，用顫抖的聲音作著臨別前的囑咐：「你帶著刀到了宏都之後，就直接前往卜村。」
說著，霸刀又將一封書信交到了老管家的手上，繼續往下說：「將這份書信交給卜村的族長，然後再讓他們將『不死邪尊』找來，他還欠老夫一個人情，也是時候還了。就算不是因為老夫，單為了他徒弟秦飛揚的安危，他也得去卜村。」
「嗯！」老管家的那雙老眼蒙上了一層酸霧，點了點頭道：「老爺，不死邪神，也是愛刀之人，這萬一……」
「放心吧，老邪神向來重義氣，他的為人是我最信得過的一個。再者，也只有她出手，才能平息這場奪劍的風波。」
聽霸刀的意思，好像還有比外面那幫劍士更大的麻煩存在，老管家畢竟也和這位豪傑相處多年，自然能從對方的話語中感覺出那份擔憂，不免疑惑道：「難道老爺你認為除了外面這幫白眼狼之外，還有其他人會來奪刀？」
點了點頭，霸刀嘴角之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嗯，你快走吧，帶著府邸上的其他人離開這裡。多散些錢財給他們，回鄉好好過日子。」
話畢，也沒等對方應答，霸刀便手掌輕輕一提，將掛在遠處牆壁上的一把黑晶刀高仿品，吸到了自己的手中，接著便穿上昔日的軟甲，躍出了窗台。
雖不知霸刀要幹什麼，但老管家還是自覺責任重大，不能再遲疑，於是包好黑晶刀和信件，向著聚集著傭人們的大廳跑去。
另一方面，當霸刀提著黑晶刀的仿製品，氣定神閒的走出鐵欄大門時，正在外面吵嚷著的劍士們頓時收起了聲音，齊刷刷的將帶著絲驚恐的目光投擲到了那位站在大門前的老者身上。
就算是將死之人，但霸刀的威名還是半分不減，昔日的世界八大豪傑，果然不同尋常，只是紋絲不動的站在那兒，就足以讓得幾百名也是小有名氣的劍士，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喂喂，老傢伙怎麼出來了？看樣子還好端端的，是不是消息有誤啊！？」
「瞎說什麼？若這老傢伙不是到了病危之時，又怎麼會容得我們接連幾個月的逗留在他家門口？」
「說得有道理，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直接上去搶刀嗎？」
「你傻啊，他可是天下第一劍士，就算還有一口氣在，我們搶刀就存在著危險，還是讓別人先出手吧。敵不動我不動。」
不去理會這些嘈雜的議論之聲，霸刀仍然是眼眸微閉，靜靜地等待著什麼。看樣子，他此番不顧身體狀況，走出大門並不像是為了清理門戶，又或者說眼前的這幫傢伙根本不值得他出手，他在等更加厲害的一位狠角色。
就這麼站在門口足足過去了一天一夜，霸刀依舊是紋絲不動。而那幫等著奪黑晶刀的劍士，也就這樣，忐忑地與他對峙了十幾個時辰。
直到抱怨聲漸起的人群之中有人提議道：「這老傢伙是不是已經死了？誰上去看看啊！總這麼等也不是個辦法吧？」
此話一出，還真有幾個實力稍微厲害一些的人，以非常緩慢的速度，一點點的向著霸刀靠近過去。
而就在這幫膽小鬼膽子愈漸壯實的時候，霸刀也是驀地睜開了眼睛，生生將那些菜前行了幾步的傢伙給嚇退了回去。
人群聳動，幾個為首的劍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齊聲喝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怕的大家一起上，等奪下黑晶刀之後，咱們再比武決定其歸屬！」
「好！殺！」
有人開始回應，緊接著又有人壯起膽子向前邁開了步子。
不過，面對他們的緩緩逼近，霸刀卻是莫名的大笑起來：「哈哈哈，陰陽人，老夫在這等你二十年了，你總算是來了！」
「什麼二十年？」聞言，那些劍士都是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意識到：「難道這老傢伙一生勇猛，到老卻是落得個瘋了的下場？」
然而，僅僅是片刻之後。當一股狂猛無匹的劍氣自人群後方襲來的時候，那幫劍士這才知道：霸刀沒有瘋，而是在等待著一個絕世高手的到來。
「啊！」
慘叫聲接連不斷的響起，當站在最前排的幾個劍士扭頭去看情況時，還沒了來得及看清來人究竟是誰，只覺腰際一涼，跟著在場所有的其他一樣，上半身拖著內臟重重的掉落到了地上。
幾百號劍士全在瞬間被齊腰斬斷，而四周的威壓則是半絲都沒有，能將自己的力量運用到點滴都不浪費的人，除了三皇之一的『不殺』之外，絕無第二人。
腳尖輕輕的點過那些屍體，『不殺』以懸浮在空中的詭異姿態，降臨到了霸刀的面前。
按道理說，能在這個時代獲得皇者之名的人，應該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才對，不過這『不殺』自打響名號到今日，足足過去了三十年的時間，卻是沒在他臉上留下半絲的皺紋。遠遠看去頂多也只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
望著眼前這位穿著白色素衣，長髮披肩、身體懸浮於半空之中的強者，霸刀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興奮之色，高興道：「能在死前過上一把癮，真不知道是該謝你好，還是該恨你好。不過話說回來，你這七八十歲的老妖精面容居然比以前更顯年輕，究竟是修煉到走火入魔了？還是裝嫩？」
「哈哈哈，霸刀你的滑頭不也沒變？」在半空之中上下浮動著，『不殺』淡淡的道：「今日我幫你清理門戶，就當是為『二十年之約』遲到陪不是。」
「等等，我還想問問，以你今時今日的實力，再加上七刃中的四把都已落入你手，為何還要我手中的黑晶刀？」
「這個你不必知道，二十年前，若不是邪神插手，七刃早已歸於我手！等你死後，下一個，就是他！」
話音落下，『不殺』腳尖輕點，身影已消失在了霸刀的面前，這樣的速度，哪怕是秦飛揚杜門全開也絕對追不上。
不過，霸刀也非等閒，當即提起刀向左側擋去。
轟！
一道切口整齊的巨大溝壑，立時在霸刀的身後形成，將他的整個府邸都是一分為二，真可謂是天崩地裂一般。而如此驚人的威力，卻只是出自『不殺』的一刀而已，這樣的高手，世間的確再難遇到敵手。
將對方斬出的劍氣，御到身後，霸刀縱身向右側跳了開去，速度也是極其驚人。但還沒頓住身形，他的瞳孔卻是震驚的擴散開來，只因『不殺』已經先一步到得了他的身後，並猛地出劍，波瀾不驚的劃向他的頸部。
千鈞一髮之際，霸刀身體一縮，在半空之中一個打轉，在比對方的劍，矮了幾公分的地方，險險的避了過去，不過花白的髮梢還是被削去了一些。
「二十年來，這『不殺』究竟進行過怎樣的修煉，僅僅是這兩刀就足以證明他比以前強上了一倍！」心中驚訝的同時，霸刀的手腳倒是沒閒著，一面揮動黑晶刀的仿製品回擊，一面腳踩地面向後方跳躍開去。
這回『不殺』倒沒追擊，而是在擋下對方的攻勢後，眉頭微皺，冷冷的問：「黑晶刀呢？你手中的仿製品瞞得過別人，但瞞不過我。」
「呸！」吐掉一口夾雜著血絲的唾沫，霸刀也是冷聲冷氣的回道，「黑晶刀早已給我的傳人。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遲來了三年，怪不得我。嘿嘿，要是在沒遇上那個傻小子前，我倒的確不知該把刀留給誰好。更何況，我們以刀為比試賭注的期限也就是二十年，現在這個期限早過了，你總不能說我耍賴吧？」
「哼，滑頭鬼，聽聞你即將過世，我這才匆匆出關趕來。要不是因為重你是一代豪傑，我大可以明搶。不過現在是你自己耍把戲在先，到時候你徒弟的死，責任也全在你自己。」
「哦？你要是向從我徒弟那奪刀，那就儘管去，因為他比你更適合黑晶刀，而刀也是會擇主的你不知嗎？」
喝聲落下，霸刀猛地衝了上去。化作一道黑影，像利劍一般直刺向『不殺』。
與此同時，對方也是灌足勁力於手中刻著龍紋的刀上，讓得刀身嗡嗡作響。直到『唰唰』兩道寒芒交匯而過，四周歸於死寂。
自顧自收回手中的龍紋刀，『不殺』腳尖輕點，一語不發的向著遠處逝去。
至於身影顯得有些孤單的霸刀，則是苦笑著搖了搖頭，「看樣子，沒有老朋友在手上，還是不行啊。」
話音落下，便有血液從他的肩膀上緩緩流淌而下，繼而又有了細細的濺射之聲，直到霸刀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匡噹！」黑晶刀仿製品斷成兩截，前端漸漸劃落到了地上，若是換做真的黑晶刀話，或許霸刀能將這擊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