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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氏族 第五十四章 羅秀的小兔子 文 / 二十七男

    第五十四章羅秀的小兔子

    倫德雖然比不上法蘭黎多瑙,塔利特洛帕羅斯這樣的藝術古都一般完全沉浸在歌劇,古典舞,音樂,詩文,雕塑,繪畫的氛圍中,但高雅藝術的受眾體卻是最多的,以至於讓倫德成為多米尼克大陸各大著名劇團必爭的市場。

    不同於多米尼克大陸其他王國,在櫻蘭羅帝國,人們廣泛認為,只有生活在倫德的貴族,才是最上層的人,這樣的認知造成了貴族們都削尖了腦袋想往倫德擠,也方便了安東尼奧皇室掌握構成櫻蘭羅帝國中堅力量的貴族階層,至少現在已經不會再出現馬克思威爾三世以前地方領主擁兵自重的情況。

    精靈之森劇團來到倫德第一幕演出,就幾乎完全是針對倫德的貴族們,上到平日裡只會出現在皇宮,上議院有限幾個地方的公爵侯爵,下到為在約克區擁有一棟帶花園小別墅而沾沾自喜的勳位爵士,都在第一時間裡訂到了一張維納多穹頂大廳的演出票。

    讓倫德貴族們有些驚訝的是,精靈之森劇團第一個劇目居然不是保留節目《王:馬克斯威爾大帝》,而是奧斯瓦爾多的另一經典悲劇《蒙太多與凱普萊特家的兒女》,講述著兩個敵對的世家大族中一對戀人身死才化解家族仇恨的故事。

    有謠傳這是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為瑪吉斯家族和烈金雷諾特家族特地準備的劇本,這種說法最先出自《荷魯斯之眼》,一時間被人傳說紛紜,紛紛猜測著是不是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真的打算放棄了兩大家族互相制衡的平衡權術。

    當有人看到克莉絲汀夫人偕同格利沙爾塔小姐,以及奧斯頓先生與他的兒子墨迪馬在相鄰的包廂共同欣賞這部引人深思的悲劇時,便被認為座實了《荷魯斯之眼》這個八卦報紙的論斷:加布裡爾三世陛下打算讓瑪吉斯家和烈金雷諾特家族聯姻,化解兩家之間的芥蒂了。

    更何況早先曾經有傳聞,菲爾蘭多總理鼓勵著一個烈金雷諾特家族名叫陸斯恩的年輕人追求他的孫女芬格爾斯。

    似乎瑪吉斯家族和烈金雷諾特家族已經暗中走到了一起,人們對這種強強聯手所帶來的政壇歌劇,各自帶著不同的觀點,給本就因為宗教事件鬧得沸沸揚揚的倫德又增加了一把大火。

    「你知道嗎?這就是藝術的魅力,歌劇的魅力。」羅秀在陸斯恩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解說著關於她和墨迪馬婚事傳聞的前因後果,「所以說,一個傑出的藝術家,不管是劇本作者,還是演員,都可以在特定的時候,特定的環境,讓有特定心思的人,產生特定的結論。」

    「很遺憾,沒有機會和小姐與夫人共同欣賞這部悲劇,正如我先前所朗誦的蒙太古的台詞,我非常喜歡它,以至於我能背誦劇中所有人的台詞。」陸斯恩跟在羅秀的身後,為她撐著傘,紛亂雜擾的雪花中,並不是適合暢談分別以來再敘心情的場景。

    「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嗎?」羅秀突然轉過身來,陸斯恩迅速地停住腳步,並沒有匆忙地碰撞到她。

    「不明白。」陸斯恩不解地道。

    「《海盜船長》的登場劇目非常精彩,甚至讓我也不知不覺地參演了。你是一個優秀的劇本作者,製作了華麗的舞台,台詞和情節,同時也是個優秀的演員……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說過了。」羅秀俏麗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紅暈,「所謂的你以後再也不想離開我,你要看著我長大,不要遺漏掉我的任何一點改變,看著我總是熟悉的,不會讓你有那麼一種感覺……突然的陌生感,會讓你驚歎我的美艷之餘,再也無法保持一顆僕人的心……這樣的台詞,也是劇本中你需要竭力真實演出的嗎?」

    「我說過,你可以用自己的修養,風度和氣質來折服我,如果你能夠像夫人一樣,讓旁人不自覺地認可她驕傲的姿態,卻散發出溫潤如玉的氣質,又能隨時綻放出水晶般耀眼的光芒,行走在茫茫人海中,觸目她睥睨眾生的眼神,接受她的憐憫,謙卑地跪倒,親吻她走過的痕跡……我會像所有人一樣,對你存著一份敬畏和感激之心。」陸斯恩沒有回答羅秀的問題,少女臉頰的紅暈讓人不由得將語氣放緩,融入了如蠶絲細密的溫柔,「我的小姐,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不是一個無知無畏的懵懂貴族小姐,你的勇氣,你的魄力,你的果敢決斷,都宣示著遲早有一天,你會超越夫人。」

    「一顆僕人的心,就是存有敬畏和感激的心吧。如果因為分離而產生陌生感,你就不會有這樣敬畏和感激的心?那是什麼?」羅秀的聲音十分平淡,少女的心思隱藏在低低垂下的眼簾內。

    「驚艷仰慕的心。」陸斯恩低聲道,聲音像被驚起的麋鹿一般,迅速地竄進了羅秀紛亂的心思中。

    「為什麼會有……驚艷……」羅秀紅潤的嘴唇沾染著絲絲熱氣,卻沒有辦法說完,少女的矜持讓她實在無法複述這句話。

    「因為每天都看到,今天總是和昨天對比,明天再和今天對比,變化總是很小的,一點點的差距,難以發覺。當分開的時間足夠長,那一點點的差距積累起來,自然會十分醒目。就像一個故事所說的,國王期盼著他的公主快快長大,他每天都要計較公主是不是比昨天長高了一些,結果總是沒有什麼變化,這讓他十分焦急,以為公主長不大了。他的大臣獻出了計策,願意替國王撫養公主三年,讓國王三年後再去看公主。國王害怕他心愛的公主長不大了,將公主交給了他的臣子。三年後,這位大臣獲得了國王豐厚的賞賜,因為大臣帶走的是一個小女孩,送還給國王的卻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陸斯恩笑了起來,嘴角翹起一絲玩味的弧線,讓羅秀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陸斯恩又準備讓她難堪了。

    『陸斯恩低下頭,湊近她的耳邊,隨意瞟了一眼羅秀因為緊張而起伏不定的胸口,笑道:「小姐,以後你再也不要嘲笑芬格爾斯是在等待著男人去狩獵了,因為你似乎也在胸口藏了一對小兔子……」

    「陸斯恩……你!」羅秀羞惱地瞪著陸斯恩,終於明白了陸斯恩所說的驚艷指的是什麼!

    惱羞成怒的少女將陸斯恩獨自丟在大雪之中,留下了一行深深淺淺的足跡,足以說明她此時心情的混亂,慌慌張張地跑回了莊園。

    陸斯恩站在雪中,鬆開綢傘,任由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身體上,他拔出那把比起戰鬥,更適合當華美裝飾品的佩劍,在平整的雪地上一遍遍地寫著羅秀的名字。

    羅秀跑進臥室裡,匆匆地關起窗戶,背靠著紫色的窗簾,大口地喘著氣,卻緊緊地按住胸口,不讓那裡起伏出跌宕的曲線。

    良久之後,她才平靜下來,咬著瓷白的牙齒發出咯吱的磨牙聲。

    「他居然這樣羞辱我!」羅秀覺得自己很生氣,是的,羅秀非常生氣,一定要好好教訓陸斯恩,讓他為說出這樣的話而付出慘痛的代價!

    該怎麼報復他呢?明天讓他掃雪吧……這種懲罰太輕鬆了,不行!羅秀匆忙翻開抽屜,裡邊有一雙新的草鞋,她曾經送給他一雙,他卻不珍惜,雖然是為了替她向母親道歉而修改成別的禮物,但不珍惜的態度卻不容置疑。

    明天就送給他這雙草鞋,讓他穿著草鞋掃雪!羅秀覺得自己這個注意簡直就像對付公主的老巫婆一樣狠毒了……

    想想還是算了吧,穿草鞋掃雪,大概會讓自己去蘭度理學院時沒有人駕車,會凍壞他的腳。

    「我在擔心凍壞他的腳嗎?我只是擔心沒有人替我駕車而已,陸斯恩的腳凍不凍壞,我才不在乎。」羅秀哼了一聲,然後臉蛋又紅了起來,這種理由太愚蠢了,陸斯恩的腳凍壞了,難道夏洛特莊園就沒有第二個可以駕車的人了?

    「總之,就是不擔心。」羅秀昂著頭,不屑於再尋找理由。

    旋轉開白色大理石質地的女神雕像,浴室頂部隱藏在千葉籐裡的蓮蓬噴射出熱氣騰騰的水霧,整個浴室被蒸騰的霧氣所佔據,室溫緩緩上升,羅秀看著牆壁上細長的玻璃管裡染色的水銀上升到標記著27的刻度時,才脫去了浴袍,走進了浴室。

    雖然溫度適宜,但在這樣的冬日裡赤裸著身體,依然讓羅秀的肌膚感覺到了寒冷,緩緩地走入溫泉水中浸泡著,發出了舒適的呻吟。

    羅秀習慣於在睡前洗個暖和的澡,這樣才能夠讓她度過一個溫暖的夜晚。

    羅秀不怕熱,卻非常怕冷,她總覺得自己身體的溫度比常人要低一點,有時候桃樂絲服侍她穿衣時,觸碰到桃樂絲的肌膚,羅秀總覺得對方的身體格外的暖和。

    她的右手撫在左胸前,臉色黯然,那裡依然沒有任何變化,沒有感覺到任何跳動。

    這是羅秀的秘密,她感覺不到心跳,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但她從來沒有去詢問過別人,沒有心的人,不是怪物嗎?羅秀不想讓別人知道,也不願意旁人用奇怪或者憐憫,或者就是看著怪物的眼神來看她。

    浴室裡的溫度漸漸升高,讓人有些氣悶,感覺到臉上的汗珠細密流淌成線時,羅秀從泉水中站了起來,一線線水順著她光滑的皮膚流下,沉浸入絲絨編織金線的斯拉夫手工地毯。

    羅秀擦乾淨身體,站在了精工製作的防霧鏡子前,打量著裡邊的少女。

    羅秀匆匆離開浴室,隨意擦乾淨身體,就鑽進了被窩,沒有再輾轉難眠,那種舒心自然的感覺又回來了,這是因為陸斯恩回來了嗎?羅秀胡思亂想著,沉沉地睡去。

    一夜的雪,卻讓千里冰封,整個西裡爾區似乎都被掩藏起來,西姆斯教堂的鐘聲準時地響起,讓沉甸甸的青松針葉上的積雪唰唰地砸了下來。

    雪地上到處有小小的足印,到處亂竄的灰兔似乎找不到回窩的路,胡亂拔開著雪,咬著草筋鑽進了其他的窖窟,它們現在所要擔心的是,融雪之後的水流,必然將它們原本乾爽度冬的窩弄得潮濕冰冷。

    陸斯恩瞇著眼睛,半響之後才適應了晴天時雪地折射的刺目光芒,長靴踢開積澱著的厚厚雪層,帶著特製的鏈條,準備給來自塔利的精製馬車輪加上防滑鏈條。

    涉及到羅秀安全的事情,陸斯恩覺得還是自己親自動手比較放心,雖然說有他在終究不會出現什麼翻車等重大車禍,但還是要做到盡量不要驚擾到乘車出行的羅秀。

    除了聖索菲亞學院,多明尼卡神學院的眾多分院並沒有為學生準備校舍,堪稱「貴族中的貴族學院」的蘭度理學院,更沒有一個需要學院支持食宿條件的平民子弟,每日都會有數不清的馬車和僕人等待在蘭度理學院外,接送著這些日後將主導櫻蘭羅帝國走向的貴族子弟們。

    羅秀依然每天都要前往蘭度理學院,艾格博特先生也沒有覺得天氣是成為他的助力學士可以休息一天的理由,即使多明尼卡神學院大多數分院都已經準備在雪天裡放假,但蘭度理學院和艾格博特先生所屬的實驗室顯然是一個例外。

    準備好馬車之後,陸斯恩來到了餐廳,擺好精緻的銀製餐具,鋪上最適合匹配銀色的羅利山脈小羊毛編織的淺色桌布,等候著從廚房送來的早餐。

    克莉絲汀夫人和羅秀一左一右地走下樓梯,同時看到了侍立在餐桌旁的陸斯恩。

    黑色的筆挺的外套,一絲不苟的頭髮,標準的笑容,保持著謙恭的姿態,安靜地等候著主人。

    羅秀不由自主地將在胸前握緊著手臂,大概是為了遮掩什麼吧,發現陸斯恩的目光並沒有望過來,鬆了一口氣,卻還有一點點不願意承認的失望。

    「陸斯恩……」

    克莉絲汀夫人和羅秀座下後,同時開口,母女倆對望了一眼,又沉默了下來,似乎在準備對方先開口,有些奇怪地想著,都要陸斯恩做些什麼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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