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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八百十四 文 / 皇家爬蟲

.    八百十四

    年還是緊鑼密鼓地到來了。往年,一般都是在曹小慧的娘家過年。申明理老家的條件差點,冬天特冷,房屋又不嚴實,晚上睡了,熱炕燙得人背疼,臉卻凍得發紅。當然衛生條件也差,鍋碗瓢勺都是黑呼呼的。吃水也困難,還要到很遠的地方去挑水。最讓曹小慧不能忍受的是,要和公公婆婆睡在一個屋裡,而公公婆婆晚上小便,披件衣服便往地上的尿桶裡滋,嘩嘩的聲音讓她直犯噁心。但申明理提出再回家過一次年,一是多年沒回去,二是母親的糖尿病一天比一天嚴重,視力模糊,已經不能下地行動。曹小慧猶豫再三,還是覺得不去為好。曹小慧說,今年經濟緊張,去了不但不能給家裡一點經濟上的幫助,還要連累人家買這買那。兩個大學教師回家,雖不能說衣錦還鄉,但一副寒酸,也讓親戚鄰居們笑話。與其添亂讓人笑話,還不如不回去。另一方面,今年剛住了新房,怎麼說也應該在新房裡過個年,沾沾喜氣,圖個吉利。

    道理是對的,但申明理就是有點想家,而且特別的想。對父母和家鄉如此的思念,這種情況以前是沒有過的。難道母親真的要離世嗎?這是母親離世前的預兆嗎?這個念頭像蛀蟲一樣啃食著他的心。回去看看的念頭更加無法遏制。他還是下了狠心:如果曹小慧不回,他就一個人回去看看。

    但這話又說不出口,而且如果他真的一個人回去,把妻子一個人留下,又會給她創造一個和門亮在一起的機會。日久生情,長期這樣下去,婚姻也就危險了。

    把女兒接回來後,情況一下有了改觀。感覺新房裡一下有了歡樂,一下有了溫暖,家也確實像個家了。一家人團團圓圓過個年也好。這樣一想,申明理的心情又愉快了起來。

    和妻子去了兩趟超市,將過年要買的東西都買了回來。東西買得不多,感覺簡單了點,比往年也少一些。但再想想,也沒什麼東西非買不可了。可買可不買,不買也罷。

    在娘家過年可不是這樣。在娘家過年,感覺有忙不完的事,買不完的東西。打掃房子,清洗用品,置辦新衣,購買年貨,張貼春聯,忙碌年飯,忙到春節晚會開始,才算能夠逍停。可現在,確實沒什麼可做。房子是新的,衣被在搬家時該洗的就洗了。申明理和曹小慧都清楚,最主要的是,還是人少,沒有過年的氣氛,也沒有過年的心情。

    曹小慧只能回到電腦前,開始寫和門亮合著的那本書。按兩人商量的提綱,她負責完成目前教育的現狀與弊端部分,門亮負責完成改革的思路及教育如何適應市場經濟部分。按計劃,整部書用紀實文學的形式來寫,就像《中國農民調查》那樣,舉實例,說問題,套理論,講道理,指方向,力爭寫成一部既是學術著作,又是文學著作,既是暢銷書籍,又是經典論著的奇書。把教育問題和經濟問題結合起來,獨樹一幟,另辟溪徑,說不定能像於丹易中天一樣,開闢出一條學術和文學結合,學術和金錢結合,學術和市場結合的一條新路。

    這哪裡還有什麼過年的樣子。申明理每個房間轉幾圈,也覺得沒有過年的味道。也只好做點什麼。

    這次調查研究後,要寫出一本研究報告。但怎麼寫,魯應俊還沒佈置,大家也沒商量。但不管怎麼寫,肯定要由他來完成。反正沒事幹,不如先寫個提綱或者初稿再說。

    只有女兒鬧了不依不饒。在這裡,女兒不但沒有玩耍的夥伴,也沒有帶她玩耍的親人。只能讓女兒去做作業,作業做累了,就去看電視。

    除夕夜還是來了。好在有春節晚會,不管好不好看,總算有了事情要做。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邊嗑瓜籽邊吃零食邊看電視,倒也其樂融融。可初一吃過早飯,空虛又像煙霧一樣在家裡漫延開來。但大年初一再去計算機前寫東西,連自己也感到不大妥當。女兒首先叫嚷了起來,說今年過年沒意思。曹小慧只好再打開電視。又是春晚節目。好在女兒找到了少兒節目,曹小慧總算鬆了一口氣。她再轉一圈,覺得還是繼續寫自己的書更充實一些,更有意義一些。

    曹小慧的手機響了。是短信息。申明理看一眼,還是止不住想看看是誰的。昨晚,曹小慧的短信就比任何一年都多,這麼多的短信,就不能不讓他猜測。他估計,這些短信,除了家人親戚,有不少肯定是門亮的。現在,手機就在眼前,而且在書房寫東西的曹小慧肯定沒聽到手機鈴響。申明理悄悄拿過手機。果然是門亮發來的,而且內容相當的愛昧:

    一覺醒來,我還是忍不住再給你發短信,忍不住想再問候你,問了,堵在心裡的東西也隨著短信飛走了,心裡也覺得暢快了。

    媽的屁,竟然得了相思病,見面還不夠,還要用短信不斷地傳情!這感情深的,簡直就是長江黃河,簡直就是如膠似漆。申明理真想將手機砸碎。但應該砸碎的是門亮和曹小慧的腦袋。申明理握了手機憤怒了要找曹小慧,跨一步,又覺得這一回證據在手,一定要想個辦法,把她一次制服,一次把她的毛病改掉,而且讓她保證再不重犯。

    真找一個萬全的辦法,還真的很難。先給她幾個嘴巴,然後再讓她看短信?不行,這是下策,而且沒有一點智慧含量。直接告訴她門亮發來了短信,然後看她反應如何?也不妥當,也太溫柔。即使她當時慌張得六神無主,過後也未必就肯認賬,更別說就範。因為短信還有點不明確,同事之間,也可以發這種玩笑短信。申明理突然想引誘門亮上勾,讓他說出真相。有了鐵證,不僅可以治服曹小慧,也可以制服門亮,還可以告到他們學院,也可以告訴給他的老婆。

    申明理翻閱所有的短信。他想再找到幾條門亮的短信,研究一下,再對症引誘。但再沒找到門亮發來的。當然是被曹小慧刪除了。申明理只好選擇回復,略加思索,寫道:

    我也很想你,恨不能飛到你的懷裡。

    發出去,申明理握了手機來到臥室,靜等門亮的回答。

    很快就來了回信。還沒等鈴聲停止,門亮就摁了查看。但這行文字卻刺得申明理雙眼流血:

    我太高興了,知道你也愛我,太高興了。能得到你的心,就是死了,我也感到幸福。

    申明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大步來到書房,一把將曹小慧拉起,然後將手機伸到她的眼前。

    曹小慧當然一下就明白了是什麼。但申明理如此粗暴,而且幾乎要把她的胳膊扭傷,還是深深地激怒了她。她奮力將他甩開,高聲喊了問,你想幹什麼,如果想打架,我今天和你拼了。

    申明理猛然清醒了許多。打架確實不太明智,而且今天是大年初一。申明理將手機塞到她的手裡,說,你自己看看,如果是我,我就羞得碰死在牆上。

    曹小慧看一眼,感覺這門亮可能是喝醉了。門亮發來的短信,她看後就刪除,而且多數時候都不再回復。但想不到門亮會發這樣沒頭沒腦的短信。細想,還是覺得不對。她多次明確告訴門亮,她和他的事沒有可能,因為兩人都有不錯的家庭,兩人不可能走到一起,偷偷摸摸下去,她的心裡壓力很大,家庭給她的壓力也很大,如果再這樣,很可能連普通朋友也做不成。門亮也明白她的心情,也同意她的看法,而且心裡也清楚確實是這麼回事,但他要她允許他心裡愛她,而且說有心裡的那份愛,他就滿足了。那次門亮哭了。門亮動情地哭了抱住了她,她雖然也哭了,但還是很快掙脫了出來,勸他不要再這樣。他也答應了。昨晚他發來短信拜年,她也只回了普通的祝福,並沒說她愛他,也沒說過一點帶感情的話,他怎麼會回這樣沒頭沒腦的短信?再細看短信,他覺得真有點莫名其妙,她並沒給他發短信,他怎麼說知道我愛他。曹小慧看一眼申明理,她立即什麼都明白了。她喊了問申明理,是不是你給門亮發短信了。申明理一口否定。但曹小慧很快從發件箱裡調出了申明理發的短信。

    竟然如此欺負人。曹小慧憤怒得臉都變了顏色,渾身顫抖得發出了響聲。這樣的場景讓申明理也有點害怕。讓申明理想不到的是,曹小慧卻一下哭出了聲。曹小慧哭喊了說,好啊,想不到你用這種辦法來欺負我,想不到你拿另一個男人來侮辱我,想不到你用這麼卑鄙下流的手段來陷害我。好吧,既然你不想在一起過了,那好,我們就各走各的路。

    曹小慧儘管反應強烈,但也是慣常的老一套。她也只能是這樣,真要她有什麼新舉措,也很難。申明理雖然不很害怕,但還是感到理虧。本來以為已經掌握了鐵證,手裡也握了利劍,即使不能讓她徹底認輸,也會讓她感到慚愧。想不到事情卻好像一下反了過來,沒理的反而成了他自己。申明理高聲爭辯說,怎麼是我陷害你,你看看,是他給你發了黃色短信。

    曹小慧擦把淚,然後高聲說,他的短信怎麼了?他說他愛我,那是他的權利,是他的一廂情願,我答應他了嗎?再說,這種短信,朋友間也能發,你為什麼要那麼引誘人家。

    是呀,門亮回信說知道你也愛我太高興了,這說明曹小慧以前並沒說過愛門亮,他們之間也沒有愛。剛才匆匆忙忙,竟然沒分析短信背後的含義。現在看來,老婆是忠貞的:借了人家那麼多錢,交往那麼長時間,竟然沒對他說過愛,竟然沒有發生過什麼,竟然抵抗住了門亮的攻勢,竟然堅守住了自己的清白。真的是難能可貴,真的是純情保守忠貞不二。如果和朱雪梅比,妻子簡直就是貞節烈女,給她立個貞節牌坊,也無法表彰她的貞節。申明理一下如釋重負,輕鬆得像解開了一道世界難題。早知如此,何必這樣。申明理一下笑出了聲。申明理一連串的嘿嘿歡笑,倒讓曹小慧不知所措。她懷疑他是不是瘋了。為婚姻氣瘋的,她聽過不少。曹小慧渾身都有點發麻。笑一陣,申明理突然笑著上前抱住了她,說,老婆老婆,我的好老婆,是我誤解你了。這下我清楚了,你是清白的,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好老婆。

    瘋了,簡直是瘋了。曹小慧恐懼地掙脫他,心虛了說,你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你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鬼,你究竟想幹什麼。

    這次確實將她傷得太重了,看來她很難馬上理解他,很難馬上原諒他。但解釋道歉還是必須的。申明理高興了說,我現在細想門亮的短信,才知道你沒愛過他。你們沒有那回事,我當然是再高興不過了。

    他誘惑門亮,門亮才得知她愛他,這不正好證明她沒愛過門亮嗎。真的是歪打正著。真有點戲劇效果不可思議。也終於證明了她的清白。曹小慧一下完全踏實了。曹小慧心裡止不住有點高興。但她覺得不能這麼就完,不能就這麼輕易饒過他。曹小慧說,你是高興了,但我卻受到了侮辱,你一會兒扮鬼,一會兒扮人,你說吧,你究竟想幹什麼,你究竟把我當成了什麼,你想欺負就欺負,不想欺負了,連一聲對不起都不說。你說吧,你究竟把我當成了什麼。

    申明理說,我不是說了麻,我把你當成了最好的老婆。俗話說得好,愛之越深,恨之越切,正因為太愛你了,才怕你再愛別人。

    曹小慧再不想理他。賭氣坐回到計算機前,又覺得這事還沒有完結。門亮得到的信息是她愛他,不知門亮在想什麼。如果門亮再來短信,或者是乾脆找上門來,那又該怎麼解釋。不行,申明理弄出的事情,還得讓他來說清。曹小慧再次來到申明理面前,說,你得告訴我怎麼辦,現在門亮以為我愛他,說不定會幹出什麼事情,你說吧,我該怎麼辦,他如果來纏我,我該怎麼辦,是不是要我答應他。

    這確實也是個麻煩。申明理說,要不我再給他發個短信,就說剛才在開玩笑。

    開玩笑!曹小慧說,我是什麼人,難道我是娛樂場所的女人?我怎麼能開這種玩笑!

    看著一幅認罪的申明理,曹小慧知道,事情還得由她來解釋,讓申明理解釋,只能越抹越黑。

    她覺得還是把剛才的真實情況告訴門亮,而且要當著申明理的面告訴。曹小慧故意將手機伸到申明理的面前,然後給門亮回短信。曹小慧覺得不必細說,點一下讓門亮知道就行了,詳細情況,她以後再告訴他。曹小慧只寫了兩句話:剛才是申明理假冒我的名義給你發了短信,這條短信也是我讓他向你道歉解釋。

    短信發出,兩人站在那裡一時無話可說。申明理踱了步回到客廳。曹小慧覺得也只能作罷。大過年的,該饒人時也得饒人,況且今天的事也無意中還了她的清白,也算是一件好事。

    申明理的手機響了。申明理接完,來到曹小慧面前說,是魯應俊打來的拜年電話,人家先給我們拜年了,你看怎麼辦。

    前幾天就說好了,今年過年要到魯應俊家拜個年。但按風俗,大年初一隻能拜父母,初二才能拜親戚。原計劃初二就去,現在看來,初二確實晚了。申明理說,人家給我們幫了那麼大的忙,現在人家倒先給我們拜年了,我們已經失禮了。再說,初二人家也要去給親戚朋友拜年,我們去了人家也不在家。反正今天我們也沒事,你看是不是今天去一下。我們在這兒也再沒親人,已經認了人家親戚,咱們就按親戚交往。拜父母的日子去拜人家,人家也會感動。去遲了,人家反而會多心,出力不討好。

    說的也是,反正是要去拜年,早拜當然要比晚拜好。再說,大過年的,閒蹲在家裡也只能是鬥嘴生氣,女兒也在家,吵吵鬧鬧也不像話。不如帶女兒一起去人家家裡走走,一方面拜年,一方面也讓女兒出去玩玩。

    曹小慧起身說,都快中午了,要走現在就走,反正你是家裡的皇帝,你想怎麼我就只能聽你的。

    魯應俊家裡卻是熱氣騰騰。進門,就是一屋子的肉香酒香。客廳的大茶几上,擺滿了各種水果乾果,有放在盤子裡的,也有散放在茶几上的。茶几對面的矮櫃上,又擺滿了各種酒水飲料,客人落坐,魯應俊便首先給敬酒。曹小慧掃一眼,白酒有茅台五糧液,紅酒也有干紅干白,還有幾瓶外國洋酒。曹小慧想說喝紅酒,但看到魯應俊手裡的茅台酒,她也想嘗嘗,便什麼也沒說。魯應俊說,過年了,一年就這一次,咱們老規矩,六六大順,每人喝六杯才行。

    好在酒杯很小。六杯酒喝下,曹小慧感覺渾身都火辣辣地舒服,一下有了點過年的感覺。魯應俊家裡的人很多,有四個人曹小慧認識,是學校人事處的四位科長。從他們的臉上看,他們已經喝過了酒,正坐在茶几邊象徵性地吃水果瓜子。申明理曹小慧喝過敬酒,魯應俊又開始介紹他的父母。父母顯然是最近接來的,從裝束看,魯應俊的父母應該是鄉下人,年紀大概在七十歲左右。二位老人被安排在沙發的正中。可能是很少接受這樣的禮遇,二老顯得有點拘謹莊重,一動不動端坐在那裡,樣子像坐佛,等待著人們的敬拜。申明理還算機靈,立即就反應了過來。他雙手抱拳,既像舊禮又像新禮,給二位老人鞠了三個躬。曹小慧也想學,但當著這麼多的人又抹不開面子,只好匆匆忙忙點點頭,問一聲好,然後跟了申明理坐下。

    四位科長很快就走了,又有**位副科長一級的很快就來了。一群副科長喝過魯應俊的敬酒,便開始給二老拜年。但副科長們既沒鞠躬也沒問好,而是每人掏出兩個紅包,分別塞到了二老的懷裡。然後又拿出一個紅包,各屋子串了去找魯應俊的兒子。魯應俊推辭說兒子大了,就不給了。副科長們立即異口同聲說不能,大過年的,哪能不給孩子壓歲錢。

    紅包是專門印製的,上面印有恭喜發財年年有餘等字樣。看來裝錢的紅包也是商店買的,準備充分可見一斑。來時,申明理和曹小慧商量拿點什麼禮物。當然應該拿點煙酒。但煙酒都很貴,差不多的煙酒就得上千塊錢。最後決定拿一箱牛奶和一箱水果。竟然不知道要拿紅包。買一個這樣的紅包,裡面裝多少錢誰也不知道。裝一張百元鈔塞到老人的懷裡,那麼多的紅包,誰知道誰給了多少。曹小慧後悔得要命,但也只能在心裡罵自己笨蛋,沒見過世面的笨蛋。

    副科長們也走了。曹小慧知道,她和申明理也該走了,因為接下來就該科員們來了。人家來,她坐在這裡也礙眼。可原來還打算要在魯應俊家吃飯,而且她還想好了一個拿手菜,準備在魯家廚房裡露一手。現在看來,真的是老百姓的想法,真的是很幼稚可笑。曹小慧湊到申明理耳邊說咱們走吧。申明理立即心領神會,然後站起來告別出門。

    馬路上卻特別的安靜,幾乎看不到什麼行人,寬闊的大街顯得空空蕩蕩,空蕩得讓人心裡難受發慌。好在偶爾還有公交車在跑。直到回到家,曹小慧和申明理都沉默了沒說一句話,但內心,卻波瀾起伏不能平靜。這個世界,變化真的是天翻地覆,讓人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覺,自己不僅早已落伍,和人家比,也早已跌進了貧困線,成了真正的貧民。這樣的感覺,真的讓曹小慧有點害怕。

    回到自己家,再一次回到了寂寞,而且還添加了失落。彷彿屋裡一下充滿了沉寂,充滿了靜止,充滿了空空蕩蕩。好在女兒及時打開了電視,要不然,真還以為回到了史前時代。

    申明理突然特別想喝酒,想喝醉了好好睡一覺。但家裡沒酒,連葡萄酒也沒買,買年貨時,只給女兒買了兩大瓶飲料。

    申明理感覺很累。回臥室躺了,又特別的想家,特別的想念父母。上小學時,老師解釋過光宗耀祖這個詞。那時,他沒什麼特別印象,光宗耀祖就是一個普通的詞語。今天,沒有什麼比這個詞更讓他刺激,更讓他難以平靜。和人家比,自己真的是無能透頂,不孝透頂。自己的父母也是農民,年紀也和魯應俊的父母差不多,含辛茹苦供自己上大學更不容易。可自己的父母過的又是什麼日子。父母從來沒因為他而得到別人的尊敬倒也罷了,他自己也從來沒好好地尊敬過父母,更別說像今天尊敬魯應俊的父母那樣鞠躬祝福了。記得那年後半夜突然地震,強烈的搖晃讓全家人顧不得穿衣都跑了出去。那時正值冬天,但大家都光著身子抱著膀子站在院子裡,誰也不敢回家去取衣服。只有母親,扭著半大腳一次次回屋給兒女們抱被子。那時他大概十一二歲,爬牆上樹如履平地,可就是眼睜睜地等著母親抱來被子披在身上。上大學時,有天晚上他突然想起了這件事。今天再想這件事,他的心卻痛得比第一次想起這件事時還要厲害,猶如刀割一般。疼痛過後,他又恨自己不孝。當年自己不懂事,現在懂事了,而且母親已經病重,自己卻不能回去看看,也不能讓母親見自己一面。真的是天大的不孝,真的是沒有一點人性。如果回去,雖然沒錢,但給母親端碗水熱熱坑,也能從精神上給父母以極大的滿足,也能給其他的兄弟帶個好頭做個榜樣。現在,不忠不孝,還算個什麼東西。

    申明理突然哭出了聲。他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回家一趟。申明理迅速擦乾眼淚,對一臉驚奇的曹小慧說,今天,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天下最不孝的兒子。我決定,明天我就回家,回去看看我的父母。我雖然沒本事讓別人給我的父母鞠躬,但我要給我的父母鞠三個躬,磕三個頭,敬幾杯酒。

    曹小慧知道為什麼,她也能夠理解他。其實,她的心也何嘗不是如此。對父母,她欠的情也許比他更多。在她的記憶中,母親永遠就坐在校門口賣零食,夏天母親戴一頂布遮陽帽,冬天圍一條黑圍巾。但臉還是曬得黢黑,和大街上乞討的女人差不了多少。因此她一次也沒買過母親的零食,看到母親,便低頭躲開,生怕同學見了笑話。那時她只有**歲。讓她不解的是,**歲的她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自尊。現在母親早已不賣零食,但母親賣零食的身影,卻像照片一樣印進了她的大腦,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當年對母親的鄙視,就成了壓在她心頭的石頭。她知道,她這輩子也沒法原諒自己,也沒法贖回自己的罪過。現在能做的,現在能彌補的,也只能是回家去看看,幫助父母做一些事情。

    曹小慧輕聲問申明理打算怎麼回。申明理說,我一個人回吧,如果你也想回去看你的父母,就也回去看看。

    這也許是最好的辦法,也只能這樣了。曹小慧決定先送他走,他走後,她也回去,回去也孝敬一下父母。

    女兒想跟爸爸去爺爺奶奶家。女兒說剛從姥姥家回來,再去姥姥家沒意思。也好,女兒也多年沒去爺爺奶奶家了,早已不記得爺爺奶奶長什麼模樣了。再說,讓女兒去體驗一下農村生活,接受一下艱苦生活的教育,也有好處。

    第二天一早,申明理便帶著女兒走了。

    申明理走後,曹小慧決定給家裡打個電話。如果事先不打個招呼突然一個人回去,父母還以為她和申明理鬧了什麼彆扭。

    聽說要回來,母親立即高興了問什麼時候回來。曹小慧說明天。母親立即說好,說今天就把你們一家三口住的屋子收拾好。曹小慧說,他們兩個回他們家了,就我一個回來。怕母親誤解,曹小慧立即解釋說,他媽病了,他想回去看看。

    放下電話,曹小慧覺得應該也給門亮打個電話,一來解釋一下昨天的事,二來告訴他她要回去。但撥號時,她又有點猶豫。要不要再打擾他,有沒有必要再做解釋,如果他的老婆就在旁邊,會不會給他惹來麻煩。

    思考一陣,她決定還是向他解釋一下,如果他老婆在跟前,她就只說書稿的事。不解釋確實不行。那天莫名其妙的短信,門亮肯定以為出了什麼大事,說不定以為她被申明理打了,說不定以為她和申明理鬧到了離家出走的程度。反正他肯定擔心,說不定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短信不敢再發,電話也不敢再打。曹小慧鼓起勇氣打通了門亮的電話。曹小慧問他在哪裡。得知他一個人在家時,曹小慧說,你怎麼一個人在家裡。

    門亮說,我感覺你會打來電話,所以吳芸芸要到她父母家去時,我說我頭疼沒去。

    他果然在等待著她的消息,果然在為她擔心。曹小慧心裡雖然發熱,但她還是冷靜了解釋昨天的事。話剛開頭,門亮卻著急了問她事情怎麼樣了,申明理鬧得厲害不厲害,是不是打架了。等門亮問完一系列問題,曹小慧說,其實什麼事也沒有,他喝醉了,但你的短信正好證明我們之間沒事,所以就沒事了。

    短信證明沒事,倒讓門亮一時想不清楚為什麼,但沒事就好,他還以為惹出了多大的麻煩。門亮還想細問,曹小慧卻轉了話題說,我明天要回老家,估計開學前才能回來,書稿的事,我回家繼續寫。

    門亮問為什麼。曹小慧說,什麼也不因為,就是想回去和父母一塊過年。

    門亮一時沉默了無話可說。曹小慧問他有沒有什麼事。門亮說,再也沒什麼事,我想去於利明和劉處長家裡一趟,拜個年,表示一下謝意。

    研究項目已經批了下來,春節過後經費就可以撥付到學校財務的賬上。雖然錢不多,只有20萬,比預想的要少許多,但也不容易。是得去感謝一下人家。曹小慧覺得她也應該去,再說,她也想借此機會和他好好談談,把一些事情進一步說清,因為以後還要一起著書立說搞科研,不把兩人的關係處理好,將來就會有想不到的麻煩。曹小慧問要不要她也去。門亮高興了說,你能去當然好,但如果不方便,就不要勉強,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曹小慧說,如果今天能去,咱們就一起去。

    門亮顯然有點興奮,立即說,半個小時後我在你家樓下等你。然後掛了電話。

    於利明家裡和曹小慧想像的一樣,水果食品酒水比魯應俊家裡的多,來拜年的人也比魯應俊家多。而且於利明已經喝多了,臉紅得像盤子裡的火龍果,眼睛裡也充滿了血絲。酒精不僅讓於利明興奮,也讓他話既很多又親熱,不管誰來,他都親熱得拉拉扯扯拍拍打打,客人帶什麼禮塞多少紅包,他都糊里糊塗看不清楚說不明白。不用曹小慧擔心的是門亮不是申明理,要比申明理明白得多有見識得多,不但帶了紅包,而且紅包也是那種印製好的。但於利明家沒有父母,只有兒子。門亮把紅包塞到兒子的懷裡,然後才在沙發上坐下。

    和魯應俊家不同的是,於利明家專門有人敬酒招待。招待者男女三四個人,也不知是於利明的親戚還是同事。因為是專業招待,招待就很有點專業水平,熱情大方,禮節周到,說話也很得體,客人進門,就能得到一整套的接待。招待熱烈,氣氛也就熱烈,門亮和曹小慧要喝的酒也就多。因為不斷有人來,喝一陣酒,屋裡就顯得有點擁擠。曹小慧輕輕拉拉門亮,門亮立即起身過去對於利明小聲說,今天人多,我只表示一個意思,過後我再來感謝。

    從於利民家出來,門亮又開車直奔劉處長家。門亮說,去一趟,把意思表達到了,心裡也安穩了。

    坐到車裡,曹小慧仍然什麼也不說。從家裡出發時,曹小慧就想好了要和門亮講清楚,為了各自的家庭,兩人只能保持普通朋友的關係,而且她還要勸勸他,要他再不要這麼愛她,再不要為她做什麼事情,她已經有點難以承受,心裡的壓力也特別的大。但上了門亮的車,看著一臉興奮滿腔熱情的門亮,這樣的話又感覺無法說得出口,也無力說得出口。她知道,現在的門亮,已經高興激動得發燒,別說給他頭上潑一盆冷水,即使一點退縮降溫的話,也會使他難以承受,也會使他遭受打擊。她不能把他那顆愛她的火熱的心投入到冰水裡去。被人愛是一種幸福,這樣的幸福也時時烘烤著她的心。她知道她也愛上了他。但這絕對不行。她只能一言不發。

    劉處長家相對要冷清一點,劉處長也不在家。處長的愛人說劉處長出門去了,估計晚上才能回來。劉處長的愛人門亮和曹小慧並不認識,也沒什麼話要說,只好坐一會兒,給孩子發了紅包便告辭出來。

    進入車內,門亮並不開車,他看著曹小慧說,今天時間還早,也難得出來,我想找個地方坐一坐說說話,我有許多話想和你說。

    街上行人稀少,汽車也比平時少了許多,人少車少,感覺大街空曠寬闊了許多。曹小慧點頭答應後,門亮說那就找個茶館酒吧坐坐。但開了車轉了幾條街,也沒一家開門營業的。倒有一家電影院在放電影。門亮說要不進去坐坐。曹小慧搖頭表示反對。她要和他好好地談談,電影院裡鬧哄哄的,根本不適合說話。再轉一條街,不但茶館不開門,連飯店,開門的也極少。門亮提出到賓館開間房,曹小慧立即說不行。曹小慧想說到她家,但立即覺得不能。申明理回老家的事最好不要讓門亮知道,要不然他提出什麼要求,事情可能會不可收拾。曹小慧只好說,要不把車開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咱們就在車裡說吧。

    車開向郊區。不知門亮要找怎樣的一個安靜的地方。如果到荒郊樹林裡,將會更加麻煩。曹小慧說,我看這路邊就很安靜,要不就停在這兒吧。

    門亮說,這兒不讓停車,郊外有條還沒修好的路,民工也回家過年去了,肯定很安靜。

    也罷,既然出來了,就由他去吧。但曹小慧還是忍不住說,咱們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咱們的事,當然是他和她的事。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意思,更猜不透是要他許願表態,還是問問向什麼方向發展。他不知該怎麼回答。自從知道把錢借給了曹小慧,妻子對他就更加體貼,更加關懷。這樣的關懷使他不僅時時感到自責,也讓他時時感到無奈。近些天,妻子的眼淚又特別的多,總是默默地流淚,總是流了淚默默地看他。妻子的淚水,猶如穿心的融劑,融得他心也軟成了一灘清水。和妻子談戀愛時,他就無數次發過誓,說這輩子要對她好,要讓她幸福,這輩子就愛她一個。那時每次聽這樣的誓言,妻子都會默默地流淚。在妻子的眼淚面前,這些話,又時時浮現在眼前。晚上睡覺,妻有讓他摟了睡才踏實的習慣,當摟了她她又流淚時,他還是忍不住又發了誓,說他仍然愛她,這輩子絕不離婚。可妻子睡著時,他心裡又更加翻來覆去,更加想念讓他神魂顛倒的曹小慧。他清楚他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思念,也只有思念,才讓他感覺幸福,才讓他感覺活著很有盼頭,也很有意義。他不知這是為什麼,這是不是心理疾病。有本書上說國外研究證明,正常的男人每隔一小時,就要想念一次心愛的女人。可他算算,他對曹小慧的思念就幾乎沒有間隔,感覺曹小慧時時就在心裡,腦子裡時時就有一個曹小慧的影子。也許是真的有了毛病。如果真是毛病,那肯定就是人們常說的相思病。這個病可真的害人不輕,讓人無法擺脫,也讓人不想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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