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八百十一 文 / 皇家爬蟲
八百十一
感覺於廳長是真生氣了,劉處長急忙說,我是和門教授開個玩笑,你的同學就是我的同學,拼了老命,我也得快辦。我剛才是說該我辦的什麼都辦好了,該做的工作我也都做了,只是還得等主管廳長審批一下,主管廳長不在,就得等著。
這還差不多。於利明舉起酒杯,要敬劉處長一杯表示感謝。於利明敬完,門亮急忙起身敬劉處長。曹小慧也覺得剛才自己有點過於敏感,差點把事情弄砸。她也起身敬了劉處長。敬過酒,氣氛一下活躍起來。話題不知怎麼一下轉到了講葷段子上,特別是於利明,一連講了五六個,有幾個把大家笑得前仰後合。
吃過飯便開始打牌。杜娜說今天玩爭上游,於利明立即附和說那就爭上游。看來於利明出來玩,真的是陪杜娜玩,真的是巴結杜娜讓杜娜開心。
輸了牌先是喝酒,每累計輸到十張牌,就喝一杯酒。曹小慧今天的手氣不錯,當然她也清楚,門亮一把也沒管過她,於利明和劉處長,也是能放過她就放過她。曹小慧清楚,她還是贏得了男人們的好感,和杜娜和小牛比,她不僅比她倆漂亮,也比她倆更有氣質。曹小慧也不想多贏,怕杜娜和小牛嫉妒不高興。曹小慧酒量不大,還是感覺喝多了,但杜娜和小牛更是喝得暈頭轉向不能再喝,只好誰的女友輸了由誰代喝。這樣一來戰鬥就更加激烈。到後半夜三點多,劉處長還是喝醉了,不但搶了胡出牌,還滿嘴胡說**裸儘是下半身的話。於利明喝得也不少,臉紅得像要滲出血來。於利明說,兩種酒混合了喝就是不行,我也胃裡不舒服。這樣吧,今天咱們休息,明天繼續戰鬥。明天咱們到野豬溝去,去了爬爬山吸吸新鮮空氣,要不整天光坐著,這身體也要提抗議了。
野豬溝離省城一百多公里,雖然風景區只是一條十幾公里的山溝,但也是國家四a級旅遊景區,而且溝裡不僅有山有水,地勢也險峻多變,山林也幽靜得如詩如畫。杜娜和小牛首先拍手叫好,而且說一定要去,不去不行。野豬溝在五峰縣。於利明掏出手機,要給縣財政局長打電話。於利明說,讓局長給咱們安排,明天什麼心也不用操,只管玩,只管吃。
打通電話,於利明只說明天要去野豬溝,要他安排一下,然後就掛了電話。
但很快,對方又打了過來,問明天幾點能到,有多少人,視察不視察工作。於利明只是有點興奮,頭腦還沒喝糊塗,他認真了說,你不要聲張,再沒別人,就是六七個朋友想去玩玩,你不要驚動縣裡的領導,也不要告訴其他不可靠的人,更不要太鋪張,不然影響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沒有。
對方說明白了,也不敢再多問,急忙掛了電話。
都是開車來的,都喝得有點暈暈呼呼,而且天也要快亮了。於利明說就在這裡休息,然後讓服務員去開三個房間。
木屋的後面,就是別墅式的賓館。到了房間,曹小慧才明白,要男女合住,誰的女友就和誰住。
這不行,這太突然了,而且公開這樣,不文明不說,還有點鬼混的味道。扭頭看門亮,門亮也在看她,而且眼睛裡已經流露出了異樣的光芒。此時小牛已經扶了劉處長進了房間。曹小慧一下急了,一下也感覺特別委屈,好像自己成了別人的玩偶,甚至就是一個招來的妓女。曹小慧急忙拉住於利明說不行,然後又拉住杜娜,要杜娜和她一起睡。曹小慧突然的舉動讓大家有點吃驚。於利明疑惑了拖著大舌頭說,怎麼,害羞是不是,都是朋友,也是過來人,還害怕什麼。
門亮漲紅了臉不知該怎麼解釋。曹小慧著急了說,我和門亮只是普通朋友,我是說這樣不好,都是有身份的人,這樣真的不文明,萬一讓人知道了,事情就麻煩了。
於利明還真的沒醉,他盯了看曹小慧一陣,說,那麼我就和門亮睡,我們老同學二十年沒在一塊睡了,今天睡在一起敘敘舊,你可別嫉妒吃醋。
看著門亮很難堪地跟於利明進入房間,曹小慧猛然心裡一陣內疚。這樣一來,最丟面子最受傷害的,其實還是門亮。讓門亮在同學面前丟面子,而且是丟這種面子,而且人家一對對都能在一起睡,唯獨他門亮不能,這對門亮的打擊,對一個男人的打擊,有多麼巨大可想而知。門亮今天受得傷害已經不少了,她再不應該傷害他,更何況和他們比,門亮是虛弱的。權勢不如人家,經濟不如人家,唯一能比的女朋友,也不如人家。這樣的幾重打擊,門亮如何能經受得起,今晚又如何能睡得著覺。而遭遇這一切的一切,又都是為了她:為她來赴宴,為她來求人,為她又受這樣的侮辱。曹小慧一下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太沒良心了。她又想把門亮拉出來。但門已經關上,她也沒那個勇氣去敲門,而且突然又拉門亮睡覺,丟面子不說,也讓別人覺得更不自然。見杜娜在一邊冷眼看著她,曹小慧拉住杜娜的手小聲說,把你們拆開也不好,還是你去和於廳長睡吧,你過去把門亮換出來。
杜娜一下笑了,問她為什麼突然變卦。曹小慧一時想不出一個理由,也不好撒謊,只好說,我看到門亮不高興了,他想和我睡。
感覺杜娜故意不想讓她和門亮睡。杜娜仍然一臉壞笑說,男人的要求太多了,得寸進尺,你有什麼辦法能讓他任何時候都高興?算了吧,我累了,他們又喝了酒,還是我們倆睡了安然。
不睡就不睡吧,明天再向門亮解釋。再說這事也太突然,太重大了,門亮也應該理解,而且睡覺這樣大的事,還是想清楚了再說。
睡下,曹小慧又再一次覺得對不住門亮,而且心裡的內疚無法抹去。她不知門亮現在在想什麼,也不知他是在恨她還是在恨自己。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門亮肯定特別的難受。門亮帶她來,就表明了她的身份是他的女朋友,這點她也是同意的,也是願意的。現在突然變成了假的,門亮也突然成了一個無能而可憐的騙子,就像那個每天出去往嘴上擦點油然後回來說在外面吃了大餐的騙子一樣。這讓門亮以後再怎麼見他們。記得有個段子說有身份的男人有四大標準,其中之一就是出門要帶女朋友。門亮為她,已經付出了很多,她能夠報答他的,也就是這麼一點。但自己卻無情地拒絕了他,也無情地羞辱了他,也無情地讓他自卑,讓他傷心,讓他抬不起頭來。這樣自己還算什麼有良心的人,簡直就是鐵石心腸的冷血動物。自責讓她無法再睡。她起身來到杜娜的床邊,說,還是你和於廳長睡吧,要不我去把於廳長換過來。
杜娜好像已經睡得迷迷糊糊。杜娜迷迷糊糊了說,幹什麼呀你,半夜三更的,一晚上你都熬不住了?喝了酒的男人最討厭,沒能力還沒完沒了。再說,人家也早睡著了。
說的也是,說不定於廳長確實睡著了。再說杜娜今晚也不願意和於廳長睡。算了,明天再將功補過吧。明天,如果有住宿的機會她不但要搶了和門亮睡,而且在遊玩中,也要更像一個溫柔多情的情人。有了這樣的主意,曹小慧才安心睡了。
手機嘹亮地響了起來,在靜謐的夜晚,聲音是那麼地驚心動魄。曹小慧急忙從包裡掏出手機。她猜的沒錯,是申明理打來的查崗電話。申明理開口就問她在哪裡,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來。
來時,她就告訴他要到植物園,要為申請科研課題請客,而且真實地告訴了他和誰去,要請的人是誰。只是剛才忘了打電話告訴他不回去了。曹小慧說,他們都喝醉了,今晚回不來了。申明理立即大聲問不回來為什麼不打電話。曹小慧說,我不是告訴你他們都喝醉了嗎,剛把他們安頓好,就聽到手機響了。
她聽到了申明理粗重的喘氣聲。她能猜到他惱怒成了什麼樣子。申明理說要來接她回去。曹小慧說,這麼遠深更半夜的你怎麼接。但話出口又覺得不妥,這樣會加重他的猜疑。曹小慧立即改口說,如果你想來接你就來,在森林賓館206房間。
如果申明理來,打車來回至少也得一百多塊錢,如果植物園通霄可出入,門票又得六十塊。花這麼多錢瞎折騰,不是瘋子就是傻子。曹小慧想打電話阻止申明理來,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你越解釋,他越以為你有鬼。來就來吧,花了錢吃了苦,他也就放心了。
曹小慧又不由得心慌意亂。她答應過申明理,絕對不會和門亮發生什麼特殊關係,絕對不會破壞這個不容易的家庭。申明理似乎也相信了她,她來時,他並沒有阻攔她。但繼續和門亮這樣下去,只能是越陷越深,其結果也只能是害了自己,也害了門亮。
曹小慧悄悄地穿好衣服,躺了等待申明理的到來。
迷迷糊糊竟然睡著了。一下驚醒,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裡。看手機,已經是早上八點十分了。杜娜睡得很香。申明理沒來,也再沒打電話。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曹小慧急忙到衛生間撥申明理的電話,響半天,申明理才接。她問他在哪裡,怎麼還沒來。申明理卻問她幾點了。她聽出他睡得糊里糊塗。她不想告訴他幾點,她告訴他要到野豬溝,然後迅速合上了手機。
曹小慧決定起床。如果門亮他們也起了床,她就幫門亮洗洗漱漱,也讓他們看看,也給門亮找回一點面子。
樓道裡很靜,厚厚的紅地毯走起來沒有一點聲音。曹小慧隔門聽聽,裡面傳出熟睡的鼾聲。鼾聲時輕時重,溫暖而甜蜜。她不知這是不是門亮的聲音,感覺是,但也不能肯定,因為她還沒見過門亮睡覺,更不知他睡覺有沒有鼾聲。既然門亮睡著了,就讓他多睡一會兒。曹小慧又悄悄地退了回來。
終於聽到門亮他們的房間有了聲音。曹小慧敲門進去,於利明正在洗漱,門亮已經洗漱完了。看來,門亮一晚也沒睡踏實,而且感覺門亮的眼皮有點浮腫。曹小慧拿起門亮的皮鞋,再找出擦鞋器,蹲在門口細心地擦完,又幫門亮打領帶穿西服。曹小慧無限的溫柔和體貼,羨慕得於利明不停地誇門亮好命,有一個能掙錢的妻子,又有一個漂亮賢惠的女朋友,真正走了桃花運。
向野豬溝出發時,於利明又有點不踏實。昨天也是酒喝多了一時性起,才想出了到野豬溝玩這個餿點子。這確實是有點麻煩。本來老百姓就以為當官的**,結果還領這麼多的人去玩,去打擾基層,而且領的還是情人。這如果讓人捅出去了,就不單單是個影響不好的問題,丟官受處分,也有可能。但已經說好了,不去也不行。猶豫半天,於利明撥通縣財政局黃局長的手機,說這是一次私人旅遊,本來不通知任何人,但又覺得咱們是朋友,不打聲招呼也不好。於利明說,你什麼也不要準備,什麼人也不要驚動,就咱們幾個朋友,一起玩玩樂樂。
黃局長很聰明地說,我也不準備什麼,就是兩頓飯,但這飯也是我私人請你的,和公家無關,和不正之風也無關,再清貧的老百姓,朋友來了,也不可能不給飯吃。
打完電話,於利明又告誡大家,說到了基層,都要做出表率,都要有領導的樣子,不能嘻嘻哈哈,更不能讓人家看出咱們帶的是女朋友。咱們的身份,都是同學和同事,都是上面的領導。
於利明劉處長門亮都是自己開車,因都不是專業司機,於利明要求開慢一點。到了野豬溝,已經是十一點多。縣長和黃局長早已等在路口迎接。下車握手客氣幾句,然後上車直接到野豬溝。
進溝不遠,就是一處蒙古包式的帳篷。黃局長說,飯已經準備好了,吃過,咱們就上山。
進入帳篷坐定,才知道陪同的遠不止縣長一個人,野豬溝所在鄉的鄉長書記也在場。而且大家一入坐,各種菜餚都一下擺了上來。黃局長自豪了介紹說,昨晚聽說你們要來,我就給李鄉長打了電話,王書記李鄉長天不亮就過來準備,這不,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山上長的,都準備齊了。深山野嶺也沒什麼好招待的,也就是點野味,今天咱們擺的是全野宴。
王書記又詳細介紹每一道菜。天上飛的有野雞野鴨野鴿子。地上跑的有野豬野羊野兔子。地上長得有野蘑菇野蕨菜野木耳。水裡游的只有兩種魚,書記說,別看魚沒什麼特點,但這種冷水野生魚和一般的魚不同,三四年才能長一斤,肉質特別鮮嫩。本來今天要讓你們嘗一嘗野狼肉,只可惜沒搞到。
如此鋪張讓於利明不安,也讓他更加後悔。他將黃局長叫到外面,嚴厲了說,我讓你不要驚動別人,你還大張旗鼓,這讓群眾看了,影響多不好。
黃局長說,你放心,今天其實沒有一個外人。張縣長不通知不行,張縣長也是朋友,不通知過後肯定要罵我。至於鄉領導,我不通知他們,他們也會知道,知道了非罵我不夠哥們兒。其實,你們也不是多麼特殊,更不是第一個,每年我們都要接待大量的領導,來來往往,習以為常,誰會管那麼多的閒事。至於這些鄉領導,他比我們更精明,打死他,他們也不會亂說。再說你放心,這頓飯是我請客,是我請自己家的親戚朋友,和鄉里縣裡無關,如果有半點問題,我負責解釋。
吃過飯上山時,又一下拿出了六桿獵槍,六位客人一人一桿。而且還為大家準備了十匹騾馬。黃局長說,山路不好走,打獵還得翻兩座山,走累了就騎馬。
這浩浩蕩蕩的一隊人,又是槍又是馬,惹眼**不說,萬一哪只槍走火傷了人,負主要責任的都是他。於利明更加後悔,也覺得自己還是太不成熟,太年輕衝動。如果是老廳長,他絕不會這樣張揚這樣隨意。老話說得好,得意忘形。人在得意時,最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也最容易出大事情。其實,答應幫門亮申請研究課題,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於利明決定這回不能讓步。馬一匹也不要,槍也只拿一桿,有個打獵的意思就行。隨行人員也不能多。黃局長又急忙解釋說,馬匹不是專門雇的,他們常年就以此為生,只要一看到客人,不管你雇不雇他,他們都要跟在你的後面,就像狼跟在羊群後面一樣,等到你精疲力竭走不動時,他就馬上跑過來扶你上馬。至於槍,多不拿也行,只拿兩桿。隨行人員也沒有外人,只有我和張縣長,鄉領導留下等候。
於利明還是堅持不要馬隊。黃局長只好讓牽馬的漢子趕快離開。
好在冬天是旅遊淡季,整個山溝裡不見一個人影。其實冬天的山溝也沒什麼看頭,沒有花沒有草,除了灰禿禿的樹木,就是一溝溪水,除了山,景色沒有一點變化。走兩個多小時後,爬上了一座山頂,黃局長指了另一座山說,咱們離開景區到那邊,那邊野獸多一點,如果碰到野豬,咱們就打一頭給你們看看。
於利明問野豬是不是保護動物。黃局長說,保護是保護,打也要打點,那要看情況。現在野豬整天成群結隊禍害人,打都打不完。只喊保護,那都是城裡人坐著說話不腰疼,如果野豬禍害了他家的東西,他再也不喊保護了。
爬上那座山,也沒見一頭野豬,倒是野雞不少,不時就從你腳邊撲啦啦地飛起,猛然嚇你一跳。又有幾隻野雞飛起。劉處長端起槍就是一槍,響聲沒絕,就有一隻野雞栽了下來。大家興奮了喊打中了。待黃局長跑去撿回來時,大家才發現野雞還活著,那一槍打在了翅膀根上,野雞的大半個身子已被血染成了紅色,但野雞圓圓的眼睛大大地睜著,驚恐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太殘忍了。大家都說快放了吧。黃局長說,放了也活不成了,乾脆弄死算了。然後用拇指勾住食指,在野雞的頭上狠狠彈幾個腦瓜崩,野雞便再也不動彈了。
曹小慧看得揪心,心裡難受得想哭。想到剛才吃的野雞肉,胃裡便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打死只野雞都這樣殘忍,打死別的就更麻煩了。大家都說沒意思,打獵絕對不是現代人幹的勾當。黃局長抬頭看眼天,太陽眼看就要落山。黃局長說,冬天天太短了,你們都是君子,君子遠庖廚,既然不想打了,那大家就每人放幾槍,過過槍癮。
上大學軍訓時,曹小慧打過靶,而且成績不錯。她接過獵槍朝天就是一槍,沒想到獵槍的後座力要比半自動步槍大,不僅一下將曹小慧撞了個趔趄,槍也一下掉在了地上。
大家笑過後,打槍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杜娜和小牛更是害怕。黃局長只好幫她倆端著槍,讓她倆扣板機放了幾槍。
返回時,大家都沒一點力氣再走。正犯愁,一串馬隊出現在了面前。黃局長笑了說,你們看看,不愧是專業生意人,他就知道你在哪裡累了,哪裡需要騎馬。
於利明倒覺得是黃局長打電話叫來的。但他不想說破。
回到溝口,飯菜又準備好了。這回不是蒙古包,是一家固定的飯館。於利明想不吃返回,但大家都是業餘司機,晚上開車走山路,想想都有點害怕。萬一翻了車,麻煩就遠比再吃一頓飯大的多。看來只能住下了。
又是十幾個菜,又是茅台酒。而且不知從哪弄來了幾個姑娘唱歌勸酒。鄉領導說要入鄉隨俗。說按他們的風俗,客人來了,喝不醉就算沒招待,所以必須得一醉方休。
於利明態度堅決了說不喝酒,一口也不沾。而且於利明說今天太累了,吃了飯,就休息。
飯館的後面就是賓館。說是賓館,其實就是依山而建的二層木屋。黃局長問於利明怎麼住宿。於利明明白黃局長的意思。在基層領導面前,絕不能讓他們看出帶的是情人。帶情人出來旅遊,性質就更加惡劣。關於這一點,出發時他就給大家講清楚了。於利明對黃局長說,乾脆賓館也不住,草地上的蒙古包是不是便宜一點,咱們就住蒙古包,男人住一個,女人住一個,你們幾個也不要回,咱們住一起,好好說說話。
這樣的決定讓曹小慧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失望。本來她是想彌補的,但是不可能了。她偷偷看門亮,門亮好像並不失望,而且感覺還很高興。曹小慧突然明白,門亮的壓力比她還大,他更怕今晚她再鬧分居,讓他再難堪一次。今晚誰也不用難堪了。
終於放寒假了,曹小慧覺得這個學期特別的漫長。按曹小慧的想法,乘剛放假學生還沒走盡,找幾個學生把家搬過去。但搬家需要車,找車也是件麻煩的事。
找專業搬家公司倒省事,但不知道價錢怎麼樣。她估計很貴。到學院辦公室翻半天報紙,才在一張小報的夾縫找到了一家搬家公司的電話。打過去詢問,原來是按車付款,路途不超過十公里時,搬一車二百塊。如果要上下樓,每一層加百分之十。如果有電梯,不說層數,只加百分之十五。
倒也不貴。好在舊屋在一樓,新屋有電梯,加不了多少樓層費,而且東西也不多。如果塞得滿滿的,一車也就裝完了。如果不裝滿,最多也就是兩車。回家和申明理商量,申明理也覺得找搬家公司最省事。但得花四五百塊錢。花就花吧,別的可以省,這些沒辦法省。申明理讓搬家公司搬還有另一層意思:搬家公司搬,曹小慧就不可能再找門亮幫忙,門亮幫忙,真的是把他幫怕了。
申明理還是覺得選一個日子再搬好一點。黃道吉日這些東西,不講究也可以,但講究一下也去去心病。最近麻煩事不斷,也應該講究講究了,說不定選個好日子,真的可以逢凶化吉,減少一點麻煩。麻煩事少了,曹小慧的心說不定能收斂收斂,至少不要鬧到婚姻破裂。
申明理不想請那些街頭的陰陽算命先生,他覺得這些人都是胡謅瞎碰。他相信自己的感覺,他覺得人應該有一種心理感應,自己感覺好的那個東西,一般都不會太壞。申明理來到日曆前看半天,感覺23這個日子就不錯。不知怎麼,他喜歡3這個數字,而且明天就是23號。
明天搬家,今天就得收拾,該裝箱的裝箱,該捆綁的捆綁。破家值萬貫,平日常常感覺沒有什麼東西,搬起家來亂七八糟卻不少,而且哪個也不好扔掉。曹小慧和申明理剛開始收拾,申明理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魯應俊打來的。魯應俊說,你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有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本想問問什麼大事,又不好問。到了魯應俊辦公室,朱雪梅也在。說是商量事情,其實就是佈置任務。按魯應俊的意思,科研的事要好好搞一搞,至少要做一些認認真真的調查,然後提出一個切實可行的保種方案,然後申請後續資金,最終在原產地建立一個良種繁育場,把科研和產業聯繫起來,把科研成果轉化成產業,同時以產業利潤來養科研,走上一條良性循環的道路。魯應俊說,本來我要和你們一起去,但上面要抽調一批人組成幾個科學發展調研組,到各地市去調研。咱們學校分了三個名額,校黨委決定我也去,不去不行。魯應俊歎口氣說,行政這事情,千萬不要沾,沾上了,一輩子忙死。
其實能讓參加調研組,魯應俊是十分高興的。這次學校要去的三個人,一個是組織部長,一個是教務處長,都是一把手,都是重量級,只安排他一個副職,而且和重量級人物相提並論,怎麼想,都是一個好的預兆,都預示著將要對他提拔重用,即使不提拔,也說明學校對他的看重,已經把他和組織部長教務處長這樣的人物並列在了一起。如果被看重,離提拔重用也就不遠。再說,這次調研,要由省裡的領導帶隊,要和地方上的領導混合編組到一起,這就為接觸地方的領導提供了一個機會。那年去省委黨校縣處級幹部班學習,就認識了不少地方上的縣領導,現在到基層辦事,就方便了許多,打個電話給班裡的同學,至少會有人接待幫忙。魯應俊說,這次下去,你們兩個一要認真,二要提高效率,要跑遍小香豬產地的四個縣絕大多數鄉,掌握第一手資料,包括品種純度,養殖數量,出欄銷售情況,經濟效益,發展前景等等。走前要設計一個調查表,內容你們兩個共同設計,既要全面,又要切實可行。在時間上,爭取明天就出發,在春節前完成任務回來。
申明理感覺得出,魯應俊突然又想把這個研究做好,而且還想出點成果。但也可以看出,魯應俊他自己是沒時間來做這些,只能把這個研究完全壓在他和朱雪梅的頭上。這樣也好。說明人家對你的信任,也說明人家相信你的能力水平。科技打工就科技打工吧,如果靠自己申請研究課題,這輩子有沒有希望,連他都不敢去想。
和朱雪梅回到實驗室,剛研究怎麼設計調查表,門亮的老婆吳芸芸打來了電話,要他到公寓管理科來一趟,有事情要和他談談。
申明理一下就知道要談什麼事。他止不住有點臉紅緊張。那天曹小慧和門亮去植物園吃飯,晚上沒回來,第二天又去了野豬溝。這樣的事,別說門亮的老婆,他都有點忍無可忍,而且想起來就難受得要死,後悔得要命。最讓他後悔的,就是那天晚上沒真的去接曹小慧,更不應該怕打車花一百多塊錢。沒去接,導致她們第二天又沒回來。如果去了,也可以實地看看究竟是不是曹小慧說的那樣,看看有沒有她說的於廳長那些人,甚至看看她們究竟在不在植物園。現在竟然成了一樁無頭案,再也無法查清。現在吳芸芸打電話,很可能是不僅知道了門亮和曹小慧的事,也許還發現了什麼新線索。也好,她確實也該管管她那個男人了。前幾天,他還想報復一下,或者偷偷把門亮的車砸壞,或者拿個木棍藏在門亮家的樓道,等門亮回來迎面給他一棒。但真要做,連他都覺得太小人太卑鄙,這樣的事他做不出來。現在,該讓他的老婆來收拾他了。
猶豫磨蹭半天,申明理還是來到了公寓管理科。
辦公室只有吳芸芸一個人。這個女人,他見過多次,但從沒說過話,也沒感覺有多老有多胖。今天細看,他的心裡都有點發涼。這樣胖的老婆,配門亮當然有點勉強,門亮當然要尋求外遇了,而且很可能是一發而不可收,而且門亮也不會懼怕老婆,更不怕老婆分家鬧離婚。原指望靠門亮老婆來阻止門亮,現在看來很可能沒有一點指望。見吳芸芸也在打量他,申明理大方了在吳芸芸的對面坐下來,然後無聲地等待她開口。
吳芸芸平靜了說,你和你老婆的關係怎麼樣。
怎麼樣?申明理感覺有點彆扭,也感覺有點受辱。他反問你們夫妻的感情怎麼樣。吳芸芸說,當然很好了。
申明理說,你們的關係好,我們的關係也許更好,你也看到了,我們倆個都是老師,各方面都很般配。
吳芸芸鼻子裡哼一聲,說,般配就好,但既然般配,你就應該知道你老婆的情況。你知道不知道,她最近連續幾晚上不回家,是和誰在一起,幹了些什麼。這些你問過她沒有,她是怎麼回答你的。
申明理的臉一下漲得青紫。羞愧,惱恨,無法阻擋地湧上申明理的心頭。這個不要臉的老婆,幹出這樣的醜事,讓丈夫戴了綠帽子,還要讓人家數落欺負。如果曹小慧在眼前,他肯定會狠狠地給她幾個耳光,然後問問她臉皮是什麼做的。見申明理惱怒了不回答,吳芸芸說,如果你知道這件事,是不是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不是故意讓你的老婆為你掙錢解決困難。我可告訴你,軟飯不好吃,危險的把戲也玩不得,玩不好,就會玩出感情,就會雞飛蛋打。這些你想過沒有,你能不能完全控制她,你有沒有能力完全控制她,這些你都應該想明白。
竟然說他吃軟飯!這樣的侮辱讓申明理怒火萬丈。但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擊。惱羞成怒了張幾次嘴,還是沒有合適的話。也罷,和這種沒文化的女人吵,只能使他蒙受更多的羞辱。申明理嚴厲了說,有什麼話你就直說,我沒時間和你磨時間。
吳芸芸說聲好,然後說,我要說的話你也早就明白,自己的老婆,幹什麼事丈夫不可能不知道。老婆偷情這種事,發現一點苗頭,就要立即加以制止,制止得越及時,制止得越堅決,效果也就越好。也就是說,要把事情扼殺在萌芽狀態。如果不及時制止,或者想靠老婆掙錢發財,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老婆掙得錢越多,她就會越看不起你,她就會越依賴給她錢的人,到頭來,你不僅得不到錢,反而連老婆也沒了。不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沒有。
簡直是狗屁,竟然說我是靠賣老婆來掙錢,簡直是欺人太甚。別說是我,就是曹小慧,也絕不會出賣自己,就是窮死餓死,她也不會。憤怒讓申明理拍案而起,情緒幾乎失控地指了吳芸芸說,你把話說清楚,誰靠老婆發財?我的老婆怎麼了?我告訴你,你別小看人,我們倆個人的工資都比你高。你以為你有錢,就你那兩個臭錢,我都看著可憐。
吳芸芸並不害怕,甚至臉上沒有一點惱怒。吳芸芸仍然平靜了說,我還以為你是一個懦夫,想不到還有點男子漢的血性。有點血性就好。你剛才說你有錢,有錢就更好。其實,咱們兩個都是受害者,既然是受害者,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男人偷偷地把五萬多塊錢給你老婆了。僅僅是偷著送錢也罷,前幾天我丈夫不在家,你老婆當然也不在家,哪去了?如果你不清楚,我可以告訴你,他們倆個就在一起。
吳芸芸明確地說門亮把五萬塊錢給了曹小慧,他不能接受,而且明確地說門亮和曹小慧就是那種關係,他也不能完全認同。申明理胸膛起伏半天,說,我也明確地告訴你,那五萬塊錢是借的,這事我一開始就知道,而且借錢時,曹小慧也和我商量過。至於和門亮外出,曹小慧走之前就明確地告訴我要去幹什麼,一起去的還有誰。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去調查,等查清了,你再下結論也不遲。
吳芸芸吃驚得睜大了眼睛。她不知申明理是真不清楚還是故意不想承認。如果是都清楚故意不制止,那就真的是拿老婆當雞,這樣的縮頭烏龜男人,世上也有一些。吳芸芸再也無法平靜。叫申明理來前,她是想好了心平氣和地談,但說起這些事,她就氣憤傷心無法心平氣和。吳芸芸憤怒了高聲說,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不去管教。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起跑出去,會幹什麼你比我清楚!以為你得了錢佔了便宜?其實你愚蠢到了家。老實告訴你,你老婆的事和那些賣肉的小姐不一樣,小姐只賣肉不賣感情,你老婆賣的是感情不是肉,他們倆個已經有了感情,已經發展到難捨難分,再發展下去,你就等著她一腳把你揣開吧,到那時,你想哭你都來不及了。
如此難聽的話,也只有吳芸芸這樣的女人能說得出口。和這種女人也沒什麼可說的,如果再說下去,也只能自找其辱。申明理站起身說,如果她真是那樣的女人,如果她真的要離婚,我會二話不說,一腳先把她揣出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