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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六百九十八. 文 / 皇家爬蟲

    六百九十八.

    時光飛逝,轉眼就是隆冬季節,進入北方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光,市裡開展干訓班的事情遲遲落實不下來,尉南鄉卻發生了一件讓趙學東始料未及的事情。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好像還要冷一些,一場鵝mao大雪之後,多年不見的冰碴子又掛在了房簷之上,被行人踩踏過的積雪,像女人不正常的月經一樣,霸佔著一條條不寬的馬路,人們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像在地上找錢一樣,兩隻眼睛睜的雪亮,一步一步地逶迤而行。騎自行車的人們更是乾脆下來,推著前進,就連總是一副囂張的不可一世的小轎車,面對如此道路,也只能委曲求全,順從地在馬路上爬行。儘管如此,稍有不慎,還會不時有人哎哎呦呦地摔倒在骯髒的雪地裡。

    趙學東本來沒有打算選擇這樣的天氣去河灣縣城去拜會各方領導的,可是年關將至,又逢大選在即,最可恨的是,越是關鍵時刻,越是有人給你添堵。眼看著開春就要換屆選舉了,人大主任尉永奎卻純心跟自己過不去,糾結了一幫村幹部在縣裡告狀,竟然把過去的老辦法都用上了,大字報、小字報在縣委、政府、人大、工聯、政協五套班子門口貼的到處都是,說什麼以趙學東為首的尉南鄉黨委政府,明目張膽地貪污、挪用國家的農業扶持款一百餘萬元,非法集資修路款四十多萬元,借整理集鎮街道為名,向商戶強行攤派十餘萬元。此事儼然已經引起了縣委縣政府有關領導的高度重視。

    如果再不動一動,恐怕尉永奎的誣告很有可能讓縣委縣政府作為一件嚴重的*案派紀檢委來尉南鄉調查。

    趙學東並不怕紀檢委調查,身正不怕影子斜,農業扶持款總共一百七十多萬元,當初向扶貧辦審批的時候,是按照縣扶貧辦的意思,以少數幾個村的名譽申報的,錢到帳後,鄉黨委政府為了讓全鄉的老百姓都受惠,就把農業扶持款分成了幾塊,其中大部分用在了修築通村路上,其餘部分用在了幾個村的村辦企業的項目扶持上,這是在鎮黨委班子會上通過的,那幾個村辦企業如果鎮政府再不管,很有可能就會倒閉。企業倒閉問題倒不是很大,關鍵是企業一旦倒閉,就會有很多閒散勞動力無法就業,給鄉里的治安工作造成很大的威脅。

    當時為了保險期間,趙學東還特意給扶貧辦打了一個報告,扶貧辦又找分管副縣長批示過的,沒有一點問題。而且自己這樣安排也是完全為了把好鋼用在刀刃上。尉永奎作為黨委班子成員,這一樁樁一件件,他都耳熟能詳,也是舉手表決過的,現在卻要翻過臉皮,跟自己過不去,明擺著是因為自己沒有讓他插手幾個村辦企業的項目建設,沒有讓他撈到好處。這才突然向自己發飆。

    想到這裡,趙學東真有些後悔當初不該不聽原小生的話。在往下面幾個村辦企業撥付款項,監督建設的時候,尉永奎主動提出讓自己去管。原小生當時也在場,只不過作為通訊員,原小生根本沒有發言權。事後,原小生從側面提醒趙學東,可以讓尉永奎去管,不過可以用管理權和財權分開的辦法,只要保障不讓尉永奎染指扶持資金就可以了。

    而趙學東自己則認為,既然不讓尉永奎管,就乾脆不答應他算了,不必搞的那麼複雜。結果尉永奎的要求因為被趙學東駁了回來,覺得臉上無光,這才跟趙學東鬧將了起來。

    至於另外兩件事情,更是尉永奎胡說八道了,修通村路,上面給撥付下來的錢,再加上扶持款挪過來的錢也根本就不夠,而鄉政府的錢也非常有限,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老百姓集資。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過按照規定的標準,縣裡每公里補貼是四萬元,後來到了鄉里的時候,只給了兩萬餘,另外兩萬元變成了水泥、沙石等物質補貼。當然這也是縣裡的統一安排,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集鎮建設中向商戶攤派的十幾萬元,基本上都用在了硬化商舖門口的空地上,鄉鎮府可以說沒有落一分錢,甚至還要倒貼。

    但是不管怎麼說,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事情,一旦縣委派紀檢委過來調查,對尉南鄉,對他趙學東都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次群訪時間,拖尉南鄉在全縣鄉鎮的排名不說,肯定也會影響到趙學東的政治生涯。趙學東原計劃趁這次換屆,調任河水鎮黨委書記的事情也很有可能因此而落空。

    河水鎮是河灣縣縣政府所在地,下轄六十多個行政村,是全縣最大的鄉鎮,進了河水鎮,就等於半隻腳就跨進了縣政府的大門,按照趙學東現在的年齡,一旦當上河水鎮黨委書記,下一屆起碼也要給個副縣級別。

    然而,尉永奎在這個時候橫chā一槓,無疑會使本來就有一定難度的事情,更加難上加難。

    坐在汽車裡,趙學東陰沉著臉一直一言不發地想著自己的心思。

    作為鄉鎮通訊員的原小生本來是沒有資格跟著黨委書記跑的,可是每次出去,趙學東還是習慣性把原小生叫上。一來是為了給自己跑個tui,二來也是想讓原小生臨時給自己提一些參考意見。身在局中,有時候很容易被突如其來的事情搞的暈頭轉向,亂了分寸,身邊有一個人提醒自己,也是一種必要的補充。

    自從上次原小生巧妙地解決了大王莊上訪婦女的事情之後,趙學東已經對原小生另有相看了。後來的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讓趙學東覺得,原小生雖然年齡不大,但藏府極深,而且每次都能說到點子上。

    當然趙學東不會知道,原小生也不可能告訴趙學東,在原小生的背後有一個年近九旬的老將在坐後盾,還有一本《官場方程式》做補充。這才是原小生每次都能看清是非曲直,又能提出巧妙解決辦法的法寶。

    不過對於趙學東而言,這些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原小生不是一般的年輕人,而且能為我所用就足夠了。

    「小生啊。」趙學東終於開口了,這是他從尉南鄉出發,首開金口,原小生急忙從副駕的位置轉了一下身子,面向趙學東,應了一聲道:「有什麼事兒嗎,趙書記?」

    趙學東卻又停了下來,半天沒有說話,轉臉向窗外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問道:「你說這個雪,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呢?」

    原小生又不是氣象站的,怎麼會知道雪什麼時候能停下來呢,即便是氣象站的,也有時靈時不靈的時候,除非原小生就是龍王爺。趙學東這句話明顯問的有些沒頭沒腦,根本不是趙學東說話的目的。

    不過既然趙學東問起,原小生就不得不說上兩句,這樣也是為了排解一下趙學東內心的苦悶,隨笑了笑道:「很快吧,雪很快可能就會停下來。我昨天晚上看的天氣預報上說,星期一就會停了。」

    瑞雪兆豐年,這場雪對作為鄉鎮書記的趙學東來說本應該是一個好兆頭,預示著一向乾旱少雨的尉南鄉,來年糧食可能會大豐收,而趙學東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此趟河灣縣之行,趙學東打算先去拜訪一下自己的老領導,縣政協主席尤全德,如果不行,再去找常務副縣長南振海。

    南振海雖說跟趙學東沒有什麼交情,但是南振海的閨女南素琴在尉南鄉工作,考慮到著一層關係,南振海也應該給自己幾分面子。{何況自己也確實是被尉永奎告了黑狀。

    不過難就難在,尤全德跟南振海的關係一直以來也很微妙,雙方的人幾乎沒有什麼來往。而南振海作為縣委常委,明顯比尤全德在縣委常委會上更具有話語權。

    「小生啊。」趙學東又叫了一聲,不過這次並沒有做多少停留,而是直接道:「你——跟南素琴現在處的怎麼樣了呢?」趙學東的話中間做了一個明顯的停頓,估計也是不願意參與青年男女之間的事情。更何況還是常務副縣長的親閨女,就更讓他諱莫如深了。不過現在的形勢緊迫,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原小生也沒有想到趙學東會問起這茬子事兒。自從自己當上這個鄉政府通訊員之後,南素琴跟自己走的有些遠了。至於原因,當然再簡單不過了。南素琴覺得原小生這是自甘墮落,以後肯定不會有什麼前途了。然而那份由來已久的情誼卻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割斷的,算是一種若即若離吧。

    「就那樣吧。」原小生考慮一下措辭道,「其實我跟南素琴一直都是普通的同事關係。只是機關裡的人覺得我們兩個年齡差不多,有意把我們往一塊撮合,有點拉郎配的意思吧。當然大家也是處於好意。不過我怎麼高攀的上人家呢。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趙學東馬上哈哈笑道:「小生啊,你可不能說這種違心的話啊,據我所知,並非人家南素琴看不上你,而是你看不上人家南素琴啊。」略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語重心長道:「其實南素琴這個女孩子還是很不錯的,就是有點太huā哨,讓我們這些男人不大放心。」說著又意味深長地笑了幾聲。

    趙學東的意思很含糊,很不錯是什麼意思?明白了是說南素琴的老子是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家庭背景不錯。至於南素琴本人,就讓人不敢恭維了,別的不說,就胸前頂的那一對誇張的傲人**,而且還是一個沒有結過婚的女孩子,難免會讓人橫生猜忌。這樣的女孩子趙學東或許會有興趣,原小生卻避之唯恐不及。

    不過趙學*然問起這個問題,原小生就覺得有點意思了。今天是禮拜六,鄉政府也照例休息。南素琴自然也回家了。趙學東的意思,估計是要去南素琴家,拜會一下常務副縣長,只是想用南素琴做個幌子而已。由此才想起問原小生這個問題了。想到這裡,原小生也覺得這個節骨眼上,趙學東如果能去拜會一下南振海未必是一件好事。就是政協主席尤全德那裡也不太好交代。

    上面的領導最忌諱的就是下面的人朝三暮四,腳踩兩隻船,何況尤全德和南振海本來關係就很微妙。一旦尤全德知道趙學東去拜會南振海,難免會對趙學東的這個門生另有看法。從另一種角度來分析這個問題,趙學東的做法無疑是非常危險的。如果南振海不認趙學東這個茬,尤全德又從此不待見趙學東,那麼趙學東就成了沒娘的孩子了,今後的日子肯定好過不了。

    想到這裡,原小生馬上道:「趙書記,你是不是想去南素琴家中看看啊?」原小生問的還是比較委婉的,沒有直接說趙學東去拜會南振海。他現在儘管跟趙學東已經到了無話不說的程度,但是他也知道,有些規則還是不能逾越的。特別是關於趙學東的重要活動,更需要慎之再慎,要不然趙學東的臉上不好看,自己想利用給趙學東當通訊員,去市裡參加干訓班的事情估計就要泡湯了。

    趙學東點了點頭,也能意會到原小生的意思,道:「現在形勢危機,這也是迫不得已啊。這次各鄉鎮換屆,爭的非常厲害。人大柴主任的公子柴新田,今年也想動一動,當然也瞄上了河水鎮黨委書記的位置。我是有些擔心尤主席的能量不夠啊,畢竟政協主席只是縣委常委會的列席人員。」

    趙學東的做法無疑是病急亂投醫,臨時抱佛腳,是極不明智的做法。作為一個黨委書記,做出這樣的決定,不能不讓原小生感到失望。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將意味著趙學東的政治生涯可能就要到頭了。而原小生自己苦心經營,準備順著趙學東這條線往上走的計劃,也會因此而落空。

    想到這裡,原小生臉上的表情不由怔了一下,不過也只是幾秒鐘的事情,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對趙學東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這是一個人的性格問題,原小生知道即便是自己給趙學東說了,趙學東也未必願意聽,還不如乾脆不說為好。

    汽車在泥濘的路上逶迤而行,平時只需半個小時的路程,竟然走了兩個多小時。進縣城的第一站當然是政協。由於事先已經跟尤全德聯繫好了,進了縣城也沒有什麼插曲,汽車在司機小王的掌控下,直接開進了政協大院。趙學東在車裡面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讓原小生和小王在車裡等著,自己獨自一人進了政協大樓。

    趙學東走後,原小生就和小王侃起了大山。半年的時間,兩個人已經混的很熟了,小王的年齡比原小生大兩三歲,叫王子愷,已經結過婚了。原小生就一直叫他王哥。剛開始兩個人還說些天氣等方面的問題,說著說著說著,王子凱還是把話題引到了趙學東的身上。原小生覺得不能再說下去了,自己現在沒有必要對趙學東說三道四,何況是在王子凱這樣的近臣面前。萬一那一天王子凱把話傳到趙學東的耳朵裡,說自己在背地裡議論領導,趙學東肯定會不高興的。自己沒有必要給自己找這個麻煩,就笑了笑沒有接王子凱的話茬,可明顯不說點什麼,又會讓王子凱尷尬,就岔開話題道:「王哥,你早上吃飯了嗎,要不我們一塊去吃點東西吧。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兒。」

    王子凱見原小生半天不說話,當然也能體會到自己剛才不應該把話題引到趙學東的身上,就笑了笑,順坡下道:「好啊,不過咱們可把醜話說在前面,我出門的時候口袋裡可沒有裝錢。」

    原小生就在王子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爽快道:「王哥也太見外了,今天我請客。」

    雪還一直在下,只不過比先前已經小了很多,零零星星的,如九月的柳絮一般。天卻依然陰沉的厲害,給人一種很壓抑的感覺。剛從車裡面下來,馬上感覺到嗖嗖的冷風往衣服裡面灌。兩個人不由將身上的羽絨服使勁裹了裹,低著頭往大街上走去。

    政協對面就有幾家飯店,檔次也不是很高,原小生和王子凱隨便選了一家鑽了進去。

    剛進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映入了原小生的眼簾。

    「原小生?」一個身穿紅色羽絨服,梳著馬尾辮的女孩,馬上站了起來,一臉喜悅的表情叫道。不過她的表情更準確說,應該是有幾分意外。

    「馬悅?」原小生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兒碰上高中的同學。原小生叫完,目光就落在了跟馬悅同桌的男士身上,意思是詢問馬悅,是不是丈夫,或者男朋友之類的人物應該給介紹一下。

    馬悅也看出了原小生的意思,就在那位男士的肩膀上拍了拍介紹道:「不要誤會,這是我哥馬豐。剛剛研究生畢業,呆在家裡悶得慌就完看了一下原小生身旁站的王子凱。原小生也介紹了一下。

    上高中那會,原小生跟馬悅的關係很一般。關鍵是兩個人的家庭背景有著比較大的差異,馬悅的父親叫馬天虎,算是個企業家,原先是縣裡鋼鐵廠的廠長,後來借企業改制的東風,以幾乎白拿的價格收購了資不抵債鋼鐵廠。從此以後走上了獨立創業的道路。經過幾年的打拼,在縣裡也算是小有名氣。而馬悅自然就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了。不過當時還沒有富二代這個名稱。像原小生這樣平民老百姓的孩子,就覺得跟馬悅這樣的富家小姐差距太大,來往也就少了。

    何況當時因為馬悅家境比較好,穿著打扮跟一般的女孩子自然有很大的差距,再加上人又長的漂亮可人,活脫一個洋娃娃,像原小生這樣三代貧農出身又有著極強的自尊心的男生自然對馬悅是敬而遠之。

    儘管高中時候有些距離,但畢竟同窗三年,那份情誼還是有的。四個人湊在一個桌子上,原小生和馬悅的話自然就多了起來。

    通過談話,原小生才瞭解到,馬悅大學畢業後一直在檢察院工作。或許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原因吧,對像倒是介紹了不少,卻難找到一個合適的,一直也沒有結婚。當然,原小生雖然也是單身,卻沒有動那種心思。關鍵還是覺得門不當戶不對。一個人的理想和抱負畢竟是虛空的東西。現在的女孩子都很現實,原小生不會沒事幹,閒扯那個蛋。

    不過原小生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馬悅有些心動。人們常說,女大十八變,現在的馬悅出落的更加漂亮大方了,雖然沒有像南素琴那樣誇張的s型身材,也是凹凸分明,*怡人,更兼明目皓齒,落落大方,自然不是南素琴可比了。

    馬悅介紹完自己的情況,就有些疑惑道:「你在高中的時候可是高才生,而且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上的是一本,怎麼也回咱們這個窮縣城了呢?」

    能說什麼呢。工作不好找是一個方面,關鍵還是家裡只有自己一個孩子,孔子曾云:父母在不遠遊。原小生大學畢業後,決定回河灣縣的時候,也是考慮了這一層問題,才決然回到了河灣縣,考了現在這個公務員。

    不過原小生並不想給馬悅說這些,覺得如果這樣說,反倒會讓人覺得自己是在故意掩飾什麼,就笑了笑道:「有什麼辦法呢,現在工作不好找,就回來考了個鄉鎮公務員,瞎混日子唄。」

    馬悅就抬起一雙大眼睛,看著原小生,半天才道:「這可不是你原小生的性格啊。」

    原小生想不到馬悅會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這種話明顯是暗示馬悅對自己非常瞭解。原小生的心頭不由別別地跳了幾次,再看馬悅,就發現馬悅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正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

    原小生急忙將目光收回來,借互換電話號碼給掩飾了過去。這一切卻早被坐在一旁的王子凱看了個一清二楚。

    「小生,你們兩個既是同學,又互相這麼瞭解,而且孤男寡女,何不乾脆湊合一對算了。」王子凱沒有什麼文化,也是在鄉鎮機關裡待的時間長了,口無遮攔,說話比較粗俗一些。不過也沒有什麼惡意。

    馬悅一聽王子凱的話,臉色騰地一下就紅到了脖子根上,急忙低頭假意吃飯。坐在一旁的馬豐卻老大不高興了起來,道:「什麼湊合不湊合的,你以為這是菜市場買菜啊。真是沒教養」說完飯也不吃了,甩手離開。

    王子凱也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嘴張在那裡,半天才轉身對原小生道:「我沒說什麼吧。他這是發的哪門子邪火啊。還研究生呢?」說著瞥了瞥嘴,也覺得很沒面子。

    想不到王子凱的一句話會讓馬豐產生這麼大的反應,馬悅也沒辦法再坐下去了,起身很不自然地對原小生和王子凱笑了笑道:「你們兩個慢慢吃,我先走了。帳我已經結過了。」說完拎包走人。

    想不到一次意外的同學見面,本來以為歲月總可以抹去一些不必要的痕跡,想不到最後還是一場尷尬的不歡而散。

    「知道什麼是差異了嗎?」馬悅離開後,原小生怕王子凱尷尬,畢竟這是自己同學之間的事情,笑了笑說道,「這就是差異。你覺得剛才說的那兩句話沒什麼,可人家就吃味了。人家覺得這是在用他妹子做買賣呢。」

    王子凱也覺得自己有些多嘴了,解釋道:「剛才我實在是無心的,在鄉政府,我們不也老給南素琴這樣說嘛,就習慣了。你別見怪。這樣吧,為了表示我的歉意,這頓飯我請。」說著就要去結賬。

    原小生拉住王子凱的手道:「結什麼結啊,沒聽人家剛才說已經把帳結了嗎。」

    王子凱這才想起剛才似乎含含糊糊聽馬悅有這麼一說,又重新坐了下來。

    這時趙學東的電話也打了過來,兩個人草草結束,一路小跑向政協大院奔去。

    趙學東陰沉的臉告訴原小生,趙學東的情況不容樂觀。對於這次上訪事件,尤全德也是無能為力。既然上訪事件無法平息,那麼趙學東想要進河水鎮的計劃必然隨之破滅。弄不好趙學東還會陰溝裡翻船,就此結束自己的政治生涯。

    「回尉南」上車後,趙學東就靠在汽車的後座,有氣無力地對王子凱說道。

    原小生馬上一愣。來的路上,趙學東還有找南振海的意思,怎麼突然之間就變卦了呢。即便是尤全德無法擺平這次上訪事件,趙學東也應該去找一找南振海的啊。即便這樣做不夠明知,但也算是一步可以走的棋。趙學東怎麼會輕易選擇放棄呢。除非這條路也被堵死了。

    「趙書記,來的路上我記得你不是說要去南素琴家看看嗎,怎麼不去了呢?」原小生拿南素琴做擋箭牌,試探著問了一句。

    「去他**個頭」趙學東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心中積壓的怨恨也一下子迸發了出來,「南振海這老兒,老子遲早一天滅了他全家」

    趙學東好像已經算定了自己的死期,也沒有什麼顧忌了,一改往常溫文爾雅的作風,破口便道:「你知道這次群眾上訪是怎麼回事嗎?完全是南振海這龜孫子在幕後一手cao辦的。他為了讓自己的姑爺當上這個河水鎮黨委書記,竟然打起了老子的主意。在老子背後捅刀子。對了,還有那個馬天虎,也不是什麼好鳥。簡直他**的蛇鼠一窩,陷害老子,老子也不是好惹的。」趙學東的情緒明顯非常激動。

    原小生也大致明白了一些這裡面的事情。肯定是南振海為了讓自己的姑爺上任河水鎮黨委書記,排除障礙,而趙學東這些年的斐然政績,也有心競爭河水鎮黨委書記,無疑是擋在南振海前面的一塊絆腳石。為了讓自己的姑爺順利上任,南振海便趁尉永奎組織人上訪之際,給尉永奎撐腰,搞趙學東一把。這樣以來,趙學東這塊絆腳石就算是順利挪開了。當然,由此也會徹底搭上趙學東的政治生涯。不過這並不在南振海的考慮範圍之內。

    那麼南振海的姑爺又是誰呢?以前只知道南素琴是南振海的閨女,卻從未聽說過南振海還有個姐姐。如果南振海還有一個大閨女,那又嫁給了誰呢?

    想到這裡,原小生忽然想起,路上的時候,趙學東好像給自己說過,人大主任柴文山的少爺柴新田好像也有競爭河水鎮黨委書記的意向,難道南振海的姑爺就是柴文山的公子柴新田?柴文山礙於面子便出面,就讓自己的親家出面擺平此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趙學東估計是在劫難逃了。一個縣人大主任,一個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要把你一個小小的鄉鎮黨委書記搞下去,那還不跟捏死一隻螞蟻差不多阿。

    那麼趙學東又為什麼如此痛恨馬天虎呢。按說馬天虎只是一個企業家,跟政界雖然有些瓜葛,但並不直接參政,跟趙學東應該沒有什麼過節。只是去年,尉南鄉搞學校校舍改造的時候,趙學東好像找馬天虎拉過贊助。馬天虎當時也答應了,而且給了尉南鄉一大批鋼材。之後,就沒有聽說他們之間還有過什麼來往。難道是那次校舍改造工程出了問題?出了問題,又會是什麼問題呢?

    原小生一時難以解開此中謎團,當然也不能去問趙學東。

    出了縣城,汽車又一次爬上了如同女人不正常的月經一樣,滿是被輦壓過的積雪的路上。王子凱就開的小心翼翼了。

    一路上,趙學東都閉著眼睛靠著汽車的後面,一言不發。原小生回頭看了幾次,趙學東都沒有什麼反應,想說點什麼,寬解寬解趙學東心中的鬱悶,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話題,就一路沉悶地回到了尉南鄉政府。

    因為是禮拜天,辦公室沒有一個人,趙學東把王子凱打發回家了,自己則一個人鑽進辦公室,從中午進去直到日落西山都沒有出來。灶房的師傅知道趙學東回來了,就跑過來問原小生趙書記下午吃飯不吃飯。

    原小生想了想道:「你先做吧,一會吃不吃我再給你說。」

    雖然原小生知道,這個時候,趙學東是吃不下去飯的,但還是想勸趙學東吃一點東西,人是鐵飯是鋼,趙學東的身體再因此而垮掉,那就算完了。

    大師傅剛轉身,原小生又想起上次自己給趙學東做的魚,趙學東好像非常喜歡吃,就又把大師傅叫住了問,會不會做魚。大師傅哼唧了半天,道:「會是會,不過好長時間沒有做過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合趙書記的口味。」

    原小生想了想道:「乾脆這樣吧,我們一塊去灶房,我告訴你怎麼做。」

    大師傅也知道原小生和趙學東走的比較近,一聽原小生願意指教,當然樂意了,不過也沒有想到原小生有這種手藝,就一臉媚笑奉承道:「想不到原主人還會做魚。以後可要好好教教我。」

    原小生也不想跟他廢話。廚房裡雖有有現場的魚,不過是冰箱裡凍的,並不是活魚。冰凍魚跟活魚做出來的味道根本就是兩碼事,只好打發大師傅到父親的水產店拿魚。又怕大師傅說自己假公濟si,特意交代不用算錢,就說是自己要的。大師傅也樂得不掏錢。灶房是承包了的,趙學東和付穎的帳都由鎮政府來結,而且有死標準。要是吃魚,趙學東的飯費標準是做不出來的。

    不一會功夫,大師傅拎著一條四五斤重的草魚歡天喜地地回來了,見面還一直誇原小生的父親厚道。

    原小生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一陣不是滋味,暗道:老子那兒有對兒子不厚道的,你這老傢伙是沒兒子,還是缺心眼啊。這種話當然不能直接說出口,三下五除二把魚拾掇出來,又吩咐大師傅給自己打下手,爆蔥、下鍋、放佐料,沒有幾分鐘一條香噴噴的紅燒魚就出鍋了。又搭了一層湯汁,撒一把香菜末,味道也馬上出來了。

    這一套下來,連大師傅也看得目瞪口呆,「真想不到原主任還有這麼一手絕活,以後可要好好教教我。」

    原小生也不跟他廢話,端了魚直奔趙學東的辦公室。敲了幾次門,裡面才傳出趙學東極不耐煩的聲音:「誰啊?」

    「是我,趙書記,我是小生。」原小生在外面應道,「吃飯時間到了,我特意給你做了一條紅燒魚,你嘗嘗我的手藝有沒有長進。」

    比預期的要好多了,大約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門吱呀一聲開了,趙學東站在門口,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小生啊,真是難為你了。進來吧。」趙學東說著轉身進去了。原小生跟著進去,將一條紅燒魚放在茶几上,笑了笑道:「趙書記,嘗嘗我的手藝。」說著將一雙筷子同時遞了過去。

    趙學東坐在沙發裡接了筷子,卻半天沒有夾一塊魚。這個時候,趙學東是吃不下去東西的。辛辛苦苦十幾年的努力,就這樣付諸東流了,放在誰身上都會不甘心。

    「小生啊,你跟我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我這個書記到底干的稱不稱職?」趙學東忽然冒出這麼一個問題。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看來整整一個下午趙學東一直在反思自己的過去。前途已然無望了,回顧一下曾經走過的人生歷程,算是對自己一生的總結吧。像趙學東這個年齡,又走到這個位置的鄉鎮幹部,一旦下來,就等於這一輩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政治生涯的結束,對於為政治奮鬥了半輩子的人來說,就算是生命的意義已經畫上了句號。只是這個句號對趙學東來說,不是那麼圓滿罷了。

    原小生笑了笑道:「趙書記,您這是說那兒話呢。雖然現在暫時出現了一些困難,但我相信未必就是一個死局。肯定會有轉機的。」

    趙學東苦笑了一聲,夾了一筷子魚放在嘴裡,咀嚼了半天卻沒有嚥下去。他現在吃魚跟抽煙其實是一個道理,只是為了麻痺一下自己脆弱的神經而已。

    「你說現在還不是死局,那你說說現在的轉機會在哪裡呢?」趙學東放下筷子,道,「到現在這個地步,我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我不妨給你直說了吧。尉永奎糾結的那一幫村幹部,其實只是虛張聲勢,目的就是為了引起縣委的注意,對我並造不成多大的威脅,問題的關鍵是在馬天虎那裡。你大概也知道,去年鄉里對學校危房進行加固改造的時候,馬天虎給咱們鄉贊助了大量的鋼筋。其實那些鋼筋並不是馬天虎白送的,而是暫時借給咱們的。我當時承諾他,等省裡的校舍危房改造款一下來,馬上就給他結清這筆款子。他也答應,以成本價給咱們。可是當後來危房改造款下來的時候,卻被上面三扣兩扣,能落到咱們鄉鎮的連百分之五十都不到。這一下子跟馬天虎的錢差了五十多萬。那馬天虎豈能甘心。我當時給馬天虎不知道做了多少解釋,才把事情暫時平息了下去。現在馬天虎又把這事拿出來,說我把這筆款子私吞了。你也知道,上面給下面撥款子不知道要經多少手,經一道手,就要扒一層皮。如果咱們要是把事情捅出去,牽連的就是一大串。而且無憑無據,即便是事實,也是個查無實據。我就只能自認倒霉。」@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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