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六百九十七 文 / 皇家爬蟲
六百九十七
坐在辦公室,原小生恍恍惚惚聽見外面一片吵吵鬧鬧的聲音,爬在窗戶上一看,竟然是大王莊的老百姓舉著一塊大牌匾,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為民做主」,正敲鑼打鼓、浩浩蕩蕩地走進了政府大院。首發文字}趙學東也一臉興奮的迎了出去,叫人接過那塊牌匾,興沖沖地和前來送牌匾的來百姓一一握手。不過從趙學東的和老百姓握手的情景分析,他好像也有些懵懂,並不知道老百姓為什麼要送這塊牌匾,就站在機關大廳前面的石階上要講話。這時一個中年男人卻在下面喊道:「你是誰啊?我們要見原小生原主人。我們是來給原主人送匾的,又不是給你送匾的,你講什麼話啊。」趙學東就一臉的尷尬愣在了那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老百姓淳樸可愛,卻在瞬間給自己捅了個簍子,原小生一骨碌坐了起來,在額頭上摸了一把,竟然冒出了一層細汗,長出一口氣,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多鐘了。原來只是一場秋夢。
坐在被窩裡點了一支煙,原小生就想起這兩天由於陳永年安排的工作比較緊張,自己還沒有給趙學東匯報大王莊的事情。再加上,處理完大王莊的上訪事件後,自己也的確飄飄然了幾天,就有點想要等趙學東主動問自己的意思。現在想想,自己的做法實在是太幼稚了,處理大王莊的上訪事件,只能證明一下自己的工作能力,卻完全無法消除趙學東心中的對自己的誤會,自己這種做法無疑會讓趙學東更加確信自己的錯誤判斷。要想讓趙學東徹底打消對自己的誤會,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給趙學東匯報一下事情的始末。最好是再誠懇請示一下,自己處理的是否妥當。
第二天一上班,處理完辦公室的事情,原小生就對陳永年道:「陳主任,趙書記叫我去一趟。讓我給他匯報一下前幾天處理的大王莊群眾上訪事件的結果,你看……」
陳永年的表情馬上有些不大自然了,眼睛裡充滿了妒忌,不過也沒有說什麼,畢竟原小生跟書記見面並沒有繞過他這個辦公室主任兼財政所所長,他對原小生的這種做法還是比較滿意的。不過一時半會也不太好接受。
「去吧。到了趙書記那裡,說話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該說的話一定要說清楚,不該說的話,一句也不能說。趙書記畢竟不同於我們這些下面的人。」陳永年沒忘記叮囑原小生兩句,表示一下對下屬的關心。當然他也知道在鄉鎮上要想阻止一個人進步也是不明智且不可能的。鄉鎮上畢竟不同於縣裡,整天就是那麼幾個人,級別都不是很高,人家要找黨委書記,就是你辦公室主任不同意又能怎麼樣。與其做無謂的阻撓,還不如賣個人情。
「謝謝陳主任,我會注意的。」
原小生說完就往二樓趙學東的辦公室走去。其實他剛才已經欺騙了陳永年。趙學東並沒有主動叫他去,而是他自己要去找趙學東。他這樣說的目的就是想讓陳永年知道,自己並沒有主動找趙學東,而是趙學東器重自己。這樣以來,即便是陳永年想從中作梗,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趙學東的辦公室門是虛掩的,由於早上剛剛上班沒有多長時間,那些來找趙學東的人都還沒有來。這個時候找趙學東也是最佳時機。要是再過一會,那些村幹部、企業老闆、上訪群眾就會一撥接一撥地往趙學東的辦公室鑽,自己想要匯報,根本就沒有機會了。
「趙書記好」原小生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傳出一聲進來,推門而入,端端正正、不亢不卑站在門口問候了一聲,同時用柔和的的目光平視趙學東。
趙學東抬頭往門口看了一眼,見是原小生,就呵呵笑道:「是小生啊。有事嗎?進來坐吧。」趙學東還算客氣,不過誰能知道趙學東這種客氣是不是表面上的客氣呢。不過有一點是完全可以肯定的,趙學東顯然知道原小生此來的目的就是給他匯報大王莊群眾上訪的事情。
原小生往前走了幾步,在一個單人沙發上坐了下去。原小生雖然很少進趙學東的辦公室,以前來都是給趙學東送稿子,待不了二分鐘就走了。但是他早就對趙學東的辦公室做過一番研究,通過他的仔細觀察,發現坐在這張單人沙發上正好跟趙學東坐的位置成三十度角,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如果趙學東想看自己,只要稍微轉一下腦袋,就能看見自己。而且自己也可以避免和趙學東的正面對視,不至於讓自己產生壓抑的感覺。再就是這張沙發離趙學東的距離也正好合適,坐在這個位置上,也不至於聽不清趙學東說話的聲音。
「趙書記,我想把這次大王莊群眾上訪的事情給您做個匯報,不知道您現在有沒有時間?」原小生坐下來後,依然非常的禮貌問道。
趙學東稍微動了動屁股,表現的饒有興致笑道:「好吧,你說說吧。我也正想聽聽你的處理結果呢。」
原小生就把處理上訪事件的原因和處理結果給趙學東盡量詳盡地介紹了一遍。當然該省略的地方是絕對要省略的,比如自己用的那些手段,是絕對不能讓趙學東知道的,免得讓趙學東認為自己心機太重。這可是官場的大忌。哪個領導都不願意自己身邊多一個心機過重的人。到時候,難以駕馭勢必對自己的權力造成威脅,領導不僅會防備,而且會不時打壓。這一點,原小生也是從外公送的那套《官場方程式》上面學來的。原小生可不願意做這樣的傻蛋。
趙學東聽完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小生,很不錯嘛。機關裡像你這樣既敢於承擔責任,又能把問題解決的如此圓滿的青年幹部可不多啊。」
原小生急忙謙虛道:「趙書記過獎了,我所包的村裡出現這樣的情況,本來已經給黨委政府填了很多麻煩,我這樣做也是理所應當的。」
趙學東沉默了幾秒鐘,顯然對原小生的回答還算滿意,略有所思,話鋒一轉接著道:「這個尉三民早就應該敲打敲打了。簡直太不像話了,連老百姓的錢的都想裝進自己的腰包。當然了,我們的某些機關幹部也有問題。要不是我們的某些機關幹部給他撐腰,他也不敢這麼胡作非為。」
趙學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矛頭直接指向了人大主席尉永奎。尉永奎的勢力存在一天,趙學東這個黨委書記的權力就會被掣肘和制衡,甚至會出現指揮不動下面村幹部的局面。作為一個黨委書記,是可忍孰不可忍。尉永奎已經成為趙學東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不過在鄉鎮上的幹部都各懷鬼胎,並沒有一個人真正願意幫助趙學東,更沒有人願意得罪尉永奎,才讓趙學東變得如此尷尬和被動。
趙學東給自己說這些話,明顯是在試探自己,想把自己拉到他的旗下。雖然原小生順利解決了大王莊的問題,但是官場的爭鬥卻要殘酷的多,單憑這一件事情並看出來一個人的真正能力,趙學東這是想讓原小生說一說對尉南鄉現狀的看法,當然,能提出一個對策就更好了。
想到這一層,原小生腦子極速轉動,只是事先沒有準備趙學東忽然問起這方面的問題,難免有些頭腦發懵,手心也滲出了汗水,好在馬上想起《官場方程式》上面說了這麼一個故事。說是一個縣令到一個地方任職之後,發現這裡的縣丞在此處已根深蒂固,幾乎把持著縣裡的所有大小事務,自己這個縣令幾乎就成了空架子,甚至連審理民案這樣的事情,縣丞都要插手。如果縣令不按照他的意思去辦,縣丞就鼓動當地鄉紳來縣衙鬧事。把這個縣令鬧的非常頭疼,甚至一度想辭官而去。
後來這位縣令晝思夜想,終於想出一個辦法來。他也不跟縣丞計較,只是時常請主簿到家中吃酒。時間一長,縣衙裡的人和民間的鄉紳就覺得縣令器重主簿,也開始和主簿來往了,有些原來跟著縣丞的人就轉投到了主簿的門下。這樣一來主簿的勢力就逐漸強大了起來,幾乎可以跟縣丞分庭抗禮了。這個時候縣令還是不動聲色,任由他們各自發展自己的勢力。
沒過多久,縣丞和主簿就因為爭奪勢力,發生了一些摩擦,日積月累,矛盾就越來越深。凡是縣丞提出來的策略,主簿必然反對,凡是主簿提出的策略,縣丞也同樣極力反對。在整個縣衙裡慢慢就形成了兩派勢力。而此時的縣令就成了兩個人的焦點。因為縣令就是再不濟,也是中央派來的官員,說話肯定是有一定份量的。這樣一來,縣丞和主簿都開始巴結縣令,覺得自己如果離開了縣令,肯定會被對方吃掉。縣令就這樣不動聲色地把飛揚跋扈的縣丞給制服了。
這個故事在原小生腦子裡一出現,原小生馬上就想到了政工書記王清水。原小生之所以沒有考慮鄉長付穎,除了付穎只是個沒有結婚的女孩子之外,更重要是原小生感覺付穎性格根本就不適合搞*。如果不是縣裡舉行什麼科局級幹部公開選撥,付穎是絕對不可能走上鄉長的位置上的。可以說付穎的鄉長之路有著很大的偶然性。這在以後的故事中會慢慢交代。
王清水就不一樣了。王清水跟趙學東年齡相差無幾,三十七八歲,是男人正當年的時候,有衝勁,有魄力,有經驗,而且主管政法和機關工作,如果趙學東能利用好王清水這顆棋子,勢必造成對尉永奎的制約。而且原小生本身就是尉南鄉人,地方勢力也非常龐大,跟尉永奎肯定有一拼。
這些事情在原小生的腦子迅速理了一遍,大概也已經過去了兩三分鐘的樣子。原小生不由又有些緊張了,悔恨見領導準備不足。不過這次再後悔也沒有用了。好在趙學東也並沒有怪罪的意思。
原小生清了清嗓子,抬頭看了一下趙學東,含蓄道:「現在鄉鎮上的幹部確實有些人很不像話,不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王清水書記就很不錯。他雖然也是老鄉鎮了,卻從來不托大,在我們這些下面的人跟前也沒有架子。只是聽大家說他跟尉主席的關係好像有些微妙。」
原小生的這句話看似在反駁趙學東,卻在用幾句非常簡練的語言,表述一個權力制衡的平衡點。趙學東當然不笨,馬上就明白了原小生的意思。這是原小生在給趙學東出謀劃策,要不然原小生也不會平白無故拉出個王清水又把尉永奎拉出來曬曬。原小生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就是讓趙學東利用王清水牽制尉永奎。
對於原小生的話,趙學東未置可否,低頭凝思良久,抬頭對原小生笑了笑,並沒有接原小生的話茬,而是突兀問道:「小生,你在尉南鄉工作多長時間了?」
一時猜不出趙學東的用意,原小生只好略帶著謙虛的口w吻實話實說道:「我在尉南鄉工作剛剛滿兩年,還沒有什麼工作經驗,以後還望趙書記能多多指教。」這種中性回答也是非常得體的。
已經有過一次卡殼的經歷了,原小生調整了一下心態,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是自己跟趙學東第一次就鄉政府的工作談話。上次在趙學東家中已經給趙學東留下了一個不錯的印象,儘管中途因為大王莊百姓上訪的事情,出現了一點誤會,但是經過自己的解釋,相信已經打消了趙學東心中的疑慮。原小生不希望再出現任何差錯了。
趙學東點了點頭,接問道:「你現在是什麼行政級別呢?」似乎很隨便的問了一句。不過原小生心中卻明白,自己是什麼行政級別,趙學東作為尉南鄉的當家人黨委書記不可能不知道。
趙學東問這話,肯定是別有用意,略一思索開口道:「我現在還是一般科員。」話說出口,連自己都有些汗顏,尉南鄉政府四十多號人,除了自己這個工作了兩年還是一般科員之外,科員這個名詞幾乎都已經絕跡了,心移神走,差點把自己帶入岔道,過去抱怨的毛病幾乎已經到了嘴邊,又被自己硬生生地嚥了回去,同時發現趙學東的眉頭已經開始皺了起來,急忙接著道:「對於幹部的提拔,我想鄉黨委肯定有通盤考慮。而且我個人也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夠好,以後我會加倍努力,爭取做一名讓領導放心,讓百姓滿意的好幹部的。」
原小生說完,終於鬆了一口氣,發現自己面對趙學東還是有些緊張,睨視一眼靠在大班椅裡的趙學東,發現趙學東緊皺的眉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舒展開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能有這樣的氣量,實在很難得。」趙學東誇了一句原小生,接著道:「你在辦公室工作也有兩年的時間了,對辦公室的工作應該是非常熟悉了。這一塊工作一直由陳永年兼任著。陳永年是財政所所長,再管辦公室確實有些力不從心。我想讓挑起這副擔子,不知道你意下如何?」趙學東說完就面無表情地看著原小生。
這跟天上掉餡餅幾乎沒有什麼區別,當然了,這也是原小生這段時間不斷努力的回報。看來趙學東已經完全徹底的開始信任原小生了。當然,對於現在趙學東而言,也的確需要一位得力助手,跟他一起打開尉南鄉的局面。通過剛才原小生的提醒,趙學東雖然可以利用王清水來制衡尉永奎,但畢竟是功利性太強,一旦這種平衡出現問題,趙學東馬上就會陷入被動。比如說尉永奎和王清水聯手對付趙學東,那恐怕就不是一般的麻煩了。
他現在雖說是黨委書記,可人大主任尉永奎,副鄉長劉猛,都對他陽奉陰違,各自為政。特別是尉永奎這個土皇帝,總會不時給他出一些下三濫的招數,讓他這個黨委書記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對。
比如前段時間在鄉政府門口發生的那一幕。如果尉永奎不從中作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可是尉永奎一出場,事情很快就發生了質的變化,變成了全體機關幹部看他趙學東的笑話。大家會在背地裡說你趙學東無能,只能靠人家尉永奎給你頂門立戶。
原小生的心中難免一陣激動,心就崩崩崩地一陣狂跳,臉上卻表現的非常平靜,暗暗讓自己鎮定了一下情緒,微笑道:「謝謝趙書記的信任,不過我還是覺得,我個人的能力有限,年齡也還小,擔任辦公室主任恐怕難以服眾。」
原小生之所以要推辭,絕不是故意謙虛,而是他的心中另有打算。一個鄉鎮辦公室主任算個鳥蛋,除了平時買東西能撈點油水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好處,整天就是爬在電腦上面給領導寫材料。而且連個行政級別都不需要,只要黨委書記一句話,說你是辦公室主任了,你就是辦公室主任了。說白了,跟黨委書記的一條狗沒有什麼區別。不管裡面有多少油水,都不是原小生的想要的結果。
而且一旦自己當上了這個辦公室主任,值此趙學東用人之際,再要想去市裡參加青年幹部培訓班,趙學東就絕對不可能放自己走了。自己在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干個一年半載,趙學東頂多也就給自己弄個正股,再睜著眼睛讓自己撈一把鈔票,也就算是給自己的回報了。自己的前程也會因此毀掉。
再則,如果自己當上這個辦公室主任,肯定就把陳永年得罪了。陳永年雖然很少說話,也僅僅是列席鄉黨委會,但也是實權派的人物,要想找你點什麼麻煩,也是不容易躲過的。如果自己一心當這個辦公室主任,還好應付,但如果自己要走,陳永年肯定會找自己的麻煩的。
趙學東顯然對原小生的表現有些意外,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緊縮了起來。也許他弄不明白,這麼好的事情,原小生為什麼要推辭。這要是放在別人身上,早對他趙學東千恩萬謝,恨不能給趙學東跪下磕兩個響頭了。
辦公室主任的職位雖然不高,在鄉政府裡的油水卻也不少。可以說僅次於民政辦、林業站這些每年有上面撥款讓隨便huā的站所。光每年的接待經費,起碼也有個二三十萬,再加上機關裡的福利、補貼等等亂七八糟算下來,每年經過辦公室採購的經費不下四十餘萬。而作為辦公室主任,光吃回扣,每年起碼能撈個四五萬元。這樣的好事,在鄉政府就是打著燈籠也難找。
剛才趙學東說陳永年兼任辦公室主任顧不過來,其實只是一個借口。如果把這個消息告訴陳永年,估計陳永年會恨不得一口把原小生吞下去。財政所雖然是掌控著錢庫,每一分錢卻都要入賬,撈油水的可能性很小,頂多也就是那些村幹部和鄉里的站所長在支錢的時候,能給分些贓。拾人牙慧,落到自己手裡的自然就少之又少了。
趙學東的反應,讓原小生又一次緊張了起來。如果趙學東因為自己不願接受他的「封賞」,給自己穿上一雙小鞋,別說是自己要去參加青年幹部培訓班的事情了,就是今後在鄉政府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想到這裡,原小生急忙陪笑道:「趙書記,你看這樣行嗎。你現在不是正好缺個通訊員嗎,我就給你當通訊員吧。」鄉鎮上的通訊員其實就相當於縣長、縣委書記的秘書,只是在鄉鎮上沒有設置這樣的行政編制,換了一種叫法而已。
這樣的結局,趙學東也能接受。趙學東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助手,至於職務倒沒有那麼重要。趙學東封原小生一個辦公室主任,也不過是想用權力誘惑原小生給自己賣命。這是官場上的規則,沒有永遠的情誼和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和敵人。
趙學東緊皺的眉頭再次舒展,對原小生點了點頭玩笑道:「年輕人能像你這樣,能把事情考慮的這麼周密,也不容易。好吧,完了我給陳永年說一聲,你就給我當個通訊員吧。不過我也把醜話給你撂在前面,做我的通訊員可是很辛苦的。」
原小生急忙笑道:「沒事的,我還年輕,辛苦點對我有好處。再說了,辛苦才能鍛煉人。整天呆在辦公室,反而什麼也學不到。」
原小生之所以不要辦公室主任,選擇通訊員這種在鄉鎮上的三腳貓角色,當然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在鄉鎮上,通訊員雖然跟秘書工作性質差不多,但身份上卻有著本質的卻別,一般都是年齡比較小,也沒有什麼背景的人才願意幹的工作,幹這個工作也不一定有提拔的機會,不像市縣裡領導的秘書,領導離開後必有一個安排。鄉鎮上的通訊員是絕沒有這樣的待遇的。而原小生幹這種跑腿打雜的通訊員絕對是屈才的。趙學東心裡不會不清楚這一點,所以今後如果原小生要走,趙學東也沒有理由把原小生留下來。這種欲進先退的做法,也不是像原小生這樣的年輕人,能做到和想到的。
當然了,做趙學東的通訊員,就會有更多的機會接觸上面方方面面的領導,也可以為以後繼續進階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
從趙學東的辦公室出來,原小生發現自己襯衣背部幾乎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了,長舒一口氣,心想,總算是過關了,在門口站了一會,等自己緊張的神經得到完全的恢復後,才慢慢地走進辦公室。
剛進辦公室,陳永年的目光就掃了過來。原小生就知道,陳永年這是想從自己的臉上尋找一些趙學東到底給自己說了什麼的神色。自己剛才在趙學東的辦公室待的時間雖然不是很長,但起碼也有一個小時。一個一般科員在黨委書記辦公室待這麼長時間,已經非常不正常了。
原小生想了想,覺得與其讓陳永年猜測,還不如直接告訴他算了,反正趙學東也讓趙學東馬上也是要說的,自己主動告訴他,起碼表現的自己並沒有隱瞞他的意思。而且即便是自己當趙學東的通訊員也還在陳永年的領導之下,何不送他個人情呢。
想到這裡,原小生馬上一臉微笑走到陳永年的跟前,將陳永年的茶杯往陳永年跟前推了推,道:「陳主任好」
「剛才見趙書記,怎麼呢?」
原小生一站在陳永年的跟前,陳永年就抬頭笑了笑,以關心的口氣問了一句。這也是原小生預料之中的事情。
「情況已經給趙書記說清楚了。趙書記很滿意。」原小生謹慎答道,同時看了一下陳永年的水杯,發現水已經不多了,又轉身在飲水機跟前把水杯蓄滿了,重新放在陳永年的面前。
陳永年端起原小生蓄滿的水杯,在嘴唇上碰了碰,還有些燙,又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笑道:「不錯嘛,看來趙書記對你印象不錯啊。好好幹,以後肯定有前途。」
原小生急忙說道:「這都是陳主任您教育有方的結果。」略微沉默了一下,接著道:「還有一件事,我要給您匯報一下,我剛才見趙書記時候,趙書記說想讓我給他做通訊員。」
陳永年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半天沒有說話,將水杯在嘴唇上對了幾次,都因為太燙而無法喝下去一口,只好把杯子拿在手裡來回轉動把玩。
「小生啊,你可要想清楚了。在鄉鎮上當通訊員可不是在縣裡當秘書,是有本質區別的。」略微停頓了一下,接著問:「通訊員的具體工作你清楚嗎?」
原小生沉默了一下謙虛道:「不是特別清楚,不過基本還算知道吧,就是每天給趙書記和付鎮長打掃衛生,然後就是幫趙書記和付鎮長幹一些雜貨。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陳永年點了點頭,道:「基本就是這些工作吧。不過我給你講,以前機關裡的通訊員可沒有公務員擔任的,一般都是從社會上找一個十*歲的年輕人應付。大多數也幹不了幾年就走了。而且鄉鎮上的通訊員是個費力不討好的差使。就拿每次的接待工作來說,辦公室準備的接待水果是有一定限制的,可是機關裡的某些人總是不自覺,總想給自己口袋裡裝,這個監督工作通訊員必須做。可是說白了,通訊員本身人微言輕,又管不了。說上別人兩句,弄不好還會落一身騷。你可要想清楚了,別因為幹這個工作,把機關裡的人都得罪完了,把自己的前程也給耽擱了。」
陳永年說的這些倒是實情,以前的通訊員就是因為總是不讓別人拿接待水果之類的東西,而經常被人告黑狀,弄的黨委書記、鄉長都不喜歡。別人告你黑狀當然不會說你不讓他拿水果。他們會找出別的很多理由。比如一些副鎮長會給黨委書記說,通訊員經常把他的報紙弄丟,根本就不負責任。讓干的工作也是推三推四的,不好好幹。黨委書記當然就會對通訊員有成見了。所以鄉鎮上的通訊員的下場一般都是很慘的。陳永年也算是發了一次善心,沒把原小生往溝裡帶。
「謝謝陳主任提醒,我以後工作的時候多注意一些這方面的事情。」原小生點了點頭,接著道:「今後如果我做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陳主任多多指教批評。」
當然了,陳永年也知道,既然趙學東已經定下來的事情,是不會有人能改變得了的。自己這樣說,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在原小生跟前落個好罷了。畢竟原小生今後就是趙學東身邊的近臣了,而且原小生有學歷、有能力,趙學東肯定也不會把原小生當成一般的通訊員使喚。弄不好原小生在趙學東面前說他一些不是,他這個辦公室主任恐怕日子也會不好過。
轉天正好是禮拜四,早上照例也開全體機關人員例會。由於秋收剛過,機關裡也沒有什麼事情。會議照例由政工書記李清水主持,趙學東開完黨委班子會就沒有上來,鄉長付穎雖然坐在主席台上,但也很少說話,她的習慣是在李清水講話的時候,用一雙大的有點誇張的眼睛在會場裡睃來睃去,讓坐在下面的男同胞們想入非非。她的眼睛實在大的有點離譜,說不好聽一點,更像是某些動物的眼睛,讓人感覺很單純。即便是在會場睃來睃去的時候,也不會看出來她會有什麼楊的心機,給大家的感覺就是她正在履行陳永年的工作職責,在清點人數罷了。
付穎的個頭並不是很高,但給人的印象卻跟他的實際身高完全不相符。有人就私下裡議論說,付穎之所以能給大家這樣的印象,主要是因為付穎的屁股大,tui長,xiong翹的高,肩膀俏,脖子長,側面看是完美的s型身材,正面看又是個等腰三角形。
不過付穎給大家的印象還是非常穩重的,很少跟人隨便開玩笑,穿著打扮也跟南素琴根本兩回事,南素琴夏天穿的裙子,風稍微一吹,就會變成穿了超短裙的瑪麗蓮夢lu,黑色的或者純肉色的打底褲隨之暴lu無遺。為了顯示他秀美的長腿,南素琴好像對超短裙也情有獨鍾,從入夏開始,一身超短裙一直傳到立秋,天氣實在太冷了才肯換掉。
付穎不會那樣穿,她總是一身西裝,把身體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偶爾穿一次裙子,也是那種職業套裙,外加不透明的肉色的長筒襪,看上去有點刻板。
儘管如此,付穎的故事還是要遠遠多於南素琴的故事。因為大家總是猜疑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娃娃怎麼會當上鄉長。這雖然於政策沒有什麼不符的地方,卻不符合慣例和所謂的常理。從內心來講,機關裡幾乎沒有人願意相信付穎是通過考試當上這個鄉長的。大家寧願相信付穎是一個隱藏很深的妖姬,通過出賣自己的色相俘獲了縣裡的某位重量級的領導,然後才走上領導的崗位,或許就是因為她那雙超大號的眼睛,迷住了某位領導的心竅。要不然,南素琴,一個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的女兒,怎麼都沒有當上鄉長呢?
這是一個牛角尖問題,也是一個完全的悖論。因為這種話也完全可以反過來這樣說:如果存在什麼潛規則的話,那麼南振海為什麼不給自己的親閨女弄個鄉長呢。可是大家還是寧願相信,這是一種潛規則能量和另一種潛規則能量對抗的輸贏。
也許這就是變態的官場心理。對於弱者,比如女同志當政,流言總是隨之而來。也許只有這樣,之所以會讓一個女人當上鄉長,並非是男人的無能,而是女人出賣了男人本身沒有的色相。先天不足,無可奈何。以此讓心理上得到一些安慰。
當然了,關於付穎,到底是怎麼回事,誰也說不清楚。付穎也絕沒有義務給大家解釋,更不會給大家解釋。一旦解釋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其結果就是西瓜皮擦屁股,越擦越髒。
儘管是李清水坐在主席台上講話,但是下面人的目光卻全在付穎的身上。當然付穎的大眼睛一掃過來,大家又會馬上低下頭,裝作很認真的記筆記。只不過手裡的那個筆記本已經用了好些年了,連半本字都沒有寫上去。
今天這個例會並沒有什麼好安排的工作,李清水就籠統地講了一下信訪、安全、值班等日常工作後,然後把原小生擔任通訊員的事情在大會上宣佈了。
原小生本以為,聽到自己要做通訊員,機關裡肯定會一片嘩然,想不到李清水說完之後,大家竟然跟聽安排一件日常工作一樣,沒有任何區別,臉上依然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別人說自己傻,或者說自己有什麼企圖。
只是李清水說完之後,付穎在原小生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鐘,並微笑著點了點頭。原小生也弄不明白付穎到底是什麼意思,索性乾脆不去想他、
當然了,並非所有人的目光都癡呆無物。起碼南素琴的表情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用無法理解的目光半天看著原小生沒有說出一句話,直到會議結束,南素琴才在原小生的腦袋上摸了摸,蹦出一句話:「小生,你沒發燒吧。你怎麼想起要當通訊員了呢?是不是趙學東那混蛋讓你幹的?這也太欺負人了吧,副股不提拔也就算了,還要你去給他當什麼狗屁通訊員,這不是明白了糟踐人嗎。」南素琴為原小生打抱不平,神情有些激動。
原小生雖藏竹在xiong,卻也不能給南素琴點明個中緣由,畢竟這次去市裡參加干訓班,南素琴是自己的一個勁敵,笑了笑道:「謝謝你的關心,不過也沒關係,幹什麼工作不是一樣幹呢。我現在在辦公室不一樣也是打雜的嗎。」
南素琴馬上反駁道:「那能一樣嗎,辦公室起碼是寫材料的,也算是人盡其才了,當通訊員乾脆就是干雜活的。你讓別人怎麼看你呢。我看你是瘋了。你要是不敢給趙學東說,我給他說去。我就不信了,還有這樣整人的。」南素琴說著,一副火冒三丈的樣子。讓原小生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這樣對自己,自己卻一直在隱瞞人家事實真相,確實有點不夠地道。可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又能怎麼樣呢?南素琴失去這次機會,今後還會有很多機會,畢竟他老子是常務副縣長,即便是不去參加什麼干訓班,要提拔個副科,走上副鄉長的位置,也是遲早的事情,而自己如果錯了這次機會,今後再要想爭取到,就難了。
官場上的事情是很難說清楚的。就拿這次市裡開展干訓班的事情來說,誰能說清楚市裡這不是在做樣子給上面看呢。這些年縣裡的幹部提拔任命工作一直由縣裡自己決定,平白無故弄出個干訓班,而且明文規定,參加完這次干訓班之後,回到縣裡就直接提副科。顯然這種事情,只不過是市裡做個樣子給上面看,說明一下自己提拔年輕幹部的力度和決心罷了。至於今後還會不會搞,可能性就很小了。這次一個縣一下子提拔這麼多的副科,勢必佔去縣裡今後一段時期內的名額,縣裡的關係平衡肯定會受到一定的影響,再要繼續這麼搞下去,下面縣裡估計就該亂套了。
所以能否爭取到這個名額,對原小生的官場生涯而言至關重要。即便是犧牲一下南素琴也是理所應當的。
雖然原小生一再強調,是自己願意當這個通訊員的,但也無法阻止南素琴無休止的嘮叨和不平。原小生只好聽之任之了。@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