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職場校園 > 重生之超級商業帝國

第一卷 六百三十八. 文 / 皇家爬蟲

    六百三十八.

    馬維義趕忙打開一瓶酒,順手從身後的桌子上拿過一個杯子,滿滿地倒了一杯酒,咕咕嚕嚕地一口氣喝乾,然後在杯子裡倒了少許酒,雙手遞到宿善果的面裡:「我什麼話都不說了,全在這酒裡。我代表馬蓮溝的父老鄉親,敬宿總了。」

    宿善果擺擺手,丁小凡就說宿總不喝酒的。馬維義說:「那我就替宿總喝了。」說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接著又敬丁小凡。

    他們就這樣干喝了一陣子,上山抓羊的人也來了。殺了羊,把肉煮上,這時,屋裡湧進一幫子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帶樂器的四個人,都是中年男子,一個拿著把二胡,一個拿著把三弦子,一個拿著把嗩吶,一個提著一面鑼。他們和宿善果等人打過招呼,就上了炕,在疊著的被子摞上坐下來。其他男男女女則都站在地下,面對著炕,一字兒排開。宿善果就在丁小凡耳旁說:「這有點過分了吧?」

    丁小凡:「這是這一帶的風俗,你不來,他們也要自娛自樂的,你大可不必有什麼心理負擔。」

    這話讓馬維存聽到了,他湊到宿善果的耳旁說:「丁主任說得對,這兩年年成不好,好長時間沒有樂過了。大家剛聽說要打井,高興得不得了,都說要好好地樂它一樂呢。」

    宿善果點點頭,說:「那就入鄉隨俗吧。」

    炕上的男人們交換了個眼神,樂器就響起來了,樂器一響,地下的男男女女們便隨著音樂的節奏扭起來,她們手裡舞著大紅扇子,踏著輕快的舞步,隨著音樂唱起來:

    正月裡是新年,正月裡是新年,姐兒在繡樓上巧打扮,胭脂臉蛋紅呀,鬢間裡插呀牡丹花嗯哎喲。

    二月裡龍抬頭,二月裡龍抬頭,姐兒在高樓上打繡球,繡球打給你呀,定了終生呀終不悔嗯哎喲。

    三月裡三月三,三月裡三月三,走路的君子來觀看,好一個天仙女呀,怎樣到凡呀間的呀嗯哎喲。

    ……

    九月裡九重陽,九月裡九重陽,久別的情郎哥來到門上,郎君進了門呀,妹妹笑呀笑盈盈呀嗯哎喲。

    這樣從正月唱到九月,這支歌就唱完了。他們停下來,嚷著要讓城裡來的客人們也來一段,其中有人吆喝著要叫艾夢瑤來一個,艾夢瑤就羞羞答答往丁小凡的身後鑽。丁小凡連哄帶拽,把她拽到前面,有人就把她拉下炕來,她紅了臉,謝過大家,就說:「我給大家跳個舞吧。」停了一下,她又說,「不過我得請個舞伴,請到哪位男士,可不要推辭喲。」於是,他把目光從男士們的臉上掃過,最後停在丁小凡的臉上,用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丁小凡看看宿善果,宿善果說:「人家請的是你,你看我幹什麼?」

    丁小凡不得不下了炕,和艾夢瑤交換了個意見,問持樂器的人,能不能奏出舞曲來。他們說試試看吧。於是,隨著一聲鑼響,來了一段流行曲子,細聽那鑼,敲得是三步曲,丁小凡摟了艾夢瑤,帶著她跳起來。他倆配合默契,天衣無縫,越跳越歡。丁小凡就對艾夢瑤耳語道:「你跳得真好。」艾夢瑤揚起頭,對著他的耳朵說:「是你帶得好。」他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不覺一支曲子跳完了,他倆向左右前後各鞠了一躬,說聲謝謝,上炕坐下了。

    不一會,羊肉熟了。唱的人和看熱鬧的人退出了這間屋子。馬維存的老婆端來了一盆熱水,拿過一條嶄新的毛巾,招呼宿善果他們洗手,洗過手,肉上來了,熱氣騰騰的,一股香氣頓時瀰漫在整個屋裡。給宿善果準備的是一個砂鍋粉條土豆燉蘑菇,幾個素菜,緊跟著也上來了。馬維存不好意思地笑笑,招呼宿善果吃菜,宿善果就動筷子吃菜。其他人就伸手抓了羊肉,吃起來。

    丁小凡問:「剛才那些唱歌跳舞的人哪?叫來一塊兒吃。」

    馬維存就說:「鄉里的習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在那個屋裡吃呢,這裡沒有他們的事。」

    丁小凡就說:「不論在哪,只要吃著就行。」有人就說他體恤農民。他說,「都是個人,有吃的,誰都吃一口。」馬維存,馬維義就笑呵呵地說這沒問題,你只管放心吃吧。於是就吃起來了。

    羊肉還沒有吃完,敬酒開始了,先從馬維存開始,只要是村裡的人,都依次挨著給客人敬酒。男人們敬完,婦女們進來了,三下五除二,除了宿善果,大家都喝得迷三倒四的,丁小凡他們也不拘生人熟人,和村上的男男女女一起,又唱又跳,宿善果雖然沒有喝酒,但這快樂的氣氛感染了他,他也就和大家跳起來,嘴裡還不時地哼著剛剛學來的小曲子。

    樂了一陣子,馬維存問丁小凡,再安排個什麼活動,想不想打打牌什麼的。丁小凡就轉過頭問宿善果,宿善果說:「這就糟蹋的夠意思了,還安排什麼活動呀?同時,吃也吃好了,樂也樂夠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也該睡覺了。」

    馬維存、丁小凡他們交換了個意見,就說,要是宿總困了,就睡吧,明天再說。

    於是,馬維存帶著他們一起到秀才爺家。秀才爺老兩口正在家等著呢,見他們來,把他們讓上炕,秀才爺笑瞇瞇地說:「這裡有瓶酒,咱們邊喝邊喧吧。」

    丁小凡就說:「酒已經喝得夠多的了,你這裡就免了吧」宿善果也說就是就是。

    秀才爺就有點不高興了,他說:「你們是嫌我的酒不好,還是怕把我老漢給喝窮了?」

    馬維存見狀,對丁小凡說:「老人一輩子就好這點,聽著你們來,在這恭候多時了,不喝點,恐怕要傷老人家的心了。」

    丁小凡就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秀才爺說:「這還像會子事。」他說著,從糧食櫃裡拿出一瓶酒,打開,每人面裡放了一個酒杯,斟上酒,互相碰了一下,除宿善果,大家都喝了。他們推杯換盞地喝了一會兒,艾夢瑤對秀才爺說,酒喝多了傷身體,秀才爺就問她:「不喝酒,那你說再幹什麼呢?」

    艾夢瑤說:「那你就給我們講一講那個狼的故事吧」

    大家附和道:對,還是講故事吧。於是秀才爺把所有酒杯斟滿,深思了一會兒,端起酒杯,和大家共同喝了一杯,慢慢悠悠地講起了那個故事。

    青山爺掩埋了老伴,把那匹死狼的皮剝下來,洗刷乾淨,用硝熟好鏟光,準備帶到山裡去。

    一大早,青山爺去飼養院牽出棗紅馬,馱上狗食和一些炒麵之類的日用雜品,沿著天河西岸,向天河草原走去。

    此時正值盛夏,河水清澈見底,不緊不慢地流淌著,就像流淌在青山爺的心上,讓他倍感親切。他放眼望去,天河河兩岸生長著各種各樣的樹,因得了河水的滋潤,樹木枝繁葉茂,沿著天河,形成一條茂密的綠色長廊。長廊內外,生長著繁茂的馬蓮花,這是一種極普通的花,葉子長長的窄窄的,墨綠墨綠的,惹人愛戀。馬蓮花兒藍白相間,有股淡淡的清香,每到花開的季節,藍茵茵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邊。此時此刻,蝶飛蜂舞,鳥語花香,一片勃勃生機,令人賞心悅目。看著這一切,青山爺沉悶的心緒有了些微的慰藉,精神也振作了許多。

    走出村頭,路變得越來越陡,不一會,大路消失了,只剩下一條條羊腸小道,這是由牧人的雙腳成年累月踩出來的,彎彎曲曲,通往天河草原的各個牧場。棗紅馬馱著一口袋狗食和一些雜物,走了二十幾里的山路,並且一直是在爬坡,顯得有點費力。青山爺用手托著口袋的一頭,稍稍給馬帶點勁,吆喝著,慢慢地爬一個大阪。上了這個大阪,就算是本隊的草場烏牛掌了。

    青山爺卸下馬背上的東西,走進帳房,忙活了一陣子,太陽就落山了。馬少青也趕著羊群迴圈了。青山爺和了狗食去餵狗。這是兩條優良的牧羊犬,其中的一條,渾身通黑,健壯而充滿野性,烏黑的皮毛反著亮光,追趕野獸奔跑如飛,青山爺給它取名叫黑豹;另一條狗黃色的皮毛,帶點紅色的斑紋,如有野獸來襲羊群,它會奮不顧身,猛撲過去,咬住它的脖子,直到它斷氣為止,為此,青山爺給它取名叫四虎。餵上狗,青山爺翻騰出那張狼皮,晾在帳房的拉繩上,然後進帳房吃飯,飯後,兩人互相配合,把那張狼皮割成皮條,打磨柔軟,擰成皮繩,做了一個漂亮的套扣繩。做完套扣繩,青山爺從帳房的角落裡取出夾鬧(一種鐵製的捕獸夾子),擦擦上面的鐵銹,倒騰了一陣子,掛到帳房的中柱上。做完這一切,爺倆就帶著渾身的疲憊,躺下身子睡覺了。

    大約半夜時分,青山爺被急促的狗叫聲驚醒,外面亂哄哄的,一片鬼哭狼嚎聲傳進帳房。他怔了一下,叫醒了睡夢中的馬少青。馬少青睡眼矇矓,揉揉眼問青山爺,三更半夜的,這是幹什麼呀?青山爺說:「娃娃,快起來。」

    大灰狼在營救狼崽子的那天夜裡,不但自己受了傷,還犧牲了一位家庭成員。當它在烏牛掌找到青山爺的羊圈後,糾集了十幾匹狼,向青山爺的羊圈發起了衝鋒。

    狼群在大灰狼的統率下,咆哮著衝進羊圈,大公狼率先向一頭羝羊猛衝過去,那頭羝羊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大公狼咬住了脖子,它使勁一扭,只聽咯喳一聲,那羝羊的脖子便被咬斷了。接著大公狼轉身咬住另一頭老羊的咽喉,猛力一咬,咬斷了老羊的頸靜脈,鮮血噴湧而出,噴到了大公狼的嘴裡。溫熱的血腥味刺激著大公狼,使它變得更加兇猛,它放開老羊,又向一隻母羊撲去。

    大灰狼的嘴被青山爺用火棍捅壞了,目前尚未痊癒,不能用嘴來戰鬥,它用肩撞倒一頭又一頭羊只,然後用爪子狠勁踩住羊只的脖子,直到把羊只踩死。其它的狼學著大公狼的樣子,在羊群中橫衝直撞,左咬右撞,一隻隻羊在憤怒的惡狼面前,毫無抵抗便一隻隻地死去,整個羊圈頓時一片血雨腥風,籠罩在濃重的恐怖氣氛中。

    黑豹和四虎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搞暈了頭,等它們反應過來參加戰鬥時,羊群已經損失慘重。它倆稍一猶豫就衝進了羊圈。黑豹瞅準大公狼的脖子,企圖一下把它置於死地,但它的嘴猛咬過去的時候,卻碰到了大公狼的牙齒。狗牙與狼牙猛烈的相撞,鏗鏘作響,牙床和嘴唇都碰裂了,鮮血直往外流。黑豹被激怒了,它往後一跳,後腿彎曲著,兩眼緊盯著大公狼,射出冰冷的目光。它突然跳將起來,向大公狼的咽喉處咬去,但它碰到的仍然是大公狼堅硬的牙齒。它想,它遇到真正的對手了。於是它改變戰術,兜著圈子,從不同方向衝擊大公狼,但每次都被大公狼反咬一口。戰了幾個會合,犬狼兩敗俱傷,不分勝負。黑豹迅速跳開,翻轉身,一口咬住另一匹狼的咽喉,狠狠地一扭,接著往外一拉,便撕破了那狼的動脈,頓時血流如注。那狼嗥叫著撤出戰鬥,不一會,血流光了,便慢慢地倒下去,再也不會站起來了。勝利激勵著黑豹,它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急速地向另一匹狼的咽喉咬去,那狼沒來得及嗥叫,便也像前面那頭一樣,帶著重傷,跳出羊圈,垂死掙扎。

    四虎衝進羊圈的那一刻,就向大灰狼發起攻擊,它跳起來,向著大灰狼脖子咬去,大灰狼機智地一閃,四虎撲了一個空,它向後退去,然後攢足了勁再次向大灰狼撲去,它佯裝衝著它咽喉咬去,大灰狼一轉身,四虎向它的腹部猛烈地撞過去,大灰狼被撞了個白肚子朝天,當四虎向它的軟處下口的當兒,大灰狼一躍而起,跳出羊圈外,發出悲哀的嗥叫。四虎打敗了大灰狼,在狼和羊的混合群中迅速地找到了黑豹。黑豹已經受傷,它渾身是血,喘著氣,與大公狼對峙著,形勢十分危急。它和黑豹交換了個眼神,黑豹兩眼注視著對手,四虎卻向下一蹲,貼近地面猛撲上去,咬住了大公狼的一條腿。卡嚓一聲,那條腿被咬斷了。黑豹衝上去,咬住了它的脖子。大公狼疼痛難忍,它發瘋似的掙扎著甩了一下頭,猛地掙脫黑豹的鉗制,忍著劇痛跳出羊圈,仰天長嗥,然後率領它的子弟兵,狼狽地跳竄了。

    黑豹和四虎見狼跑了,它們跳出羊圈,緊追不捨,它倆發瘋似的追了一陣,漸漸感到體力不支,便停下來,稍事休息,便往回撤。

    青山爺和馬少青穿上衣服,只聽得羊圈裡翻江倒海似的,恐怖的陰影籠罩在他倆的心頭。馬少青嚇得直哆嗦,依偎在青山爺的身旁,一步也不敢離開。青山爺一邊安慰著馬少青,一邊準備手電筒、木棒和繩子,以備緊要時用。等狼漸漸地遠去,青山爺才打著手電筒,走出帳房,走向羊圈。他藉著手電筒的光一看,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只見羊圈裡,羊的屍體橫七豎八的滿圈都是,鮮血流進了羊糞,快結成一塊塊柴色的板塊,圈牆上也到處是血。他叫著黑豹和四虎的名字,不見它倆的影子。他把手電筒照到羊圈外面,離羊圈不遠處,有兩具狼的屍體,血淋淋的,死了都睜著兩隻惡狠狠的眼睛,樣子十分猙獰。

    一會兒,天亮了,馬少青也心驚膽戰地走出帳房,走到青山爺的身旁,他被眼前的情境嚇壞了。

    爺倆在這腥風血雨中呆了一會兒,兩人開始清理戰場。清理完戰場,黑豹和四虎回來了。青山爺先抱著黑豹,查看了一下。它的嘴血肉模糊,脖子上也有一處傷,一塊皮被無情地撕下來,掉在毛皮上,不免讓他傷心落淚。青山爺安撫了一陣子,用青稞酒清洗了一下黑豹的嘴和脖子上的傷口,把那塊還沒有掉下來的皮捋上去貼到原處,讓馬少青回帳房拿了針線,一邊安撫一邊給它縫皮。黑豹疼得瑟瑟發抖,不住地發出令人心碎的叫聲。處理完黑豹,青山爺又將四虎安撫了一會兒,查看它的傷。它的傷沒有黑豹重,脖子上、身上被狼咬了幾個洞,青山爺給它洗洗傷口,在傷口上敷了一些牛糞灰。馬少青把那兩匹死狼剝了,拿狼肉給它倆吃,黑豹嘴受了傷,聞著香噴噴的狼肉下不了口,只在嗓子眼裡發出無可奈何的咕咕聲。四虎感激似的看看主人,就狼吞虎嚥地吃起來。青山爺回頭給黑豹打了半盆狗食,放到它的嘴前面,撫摸著它的頭,黑豹餓了,伸出舌頭舔了舔,便慢慢地吃起來,青山爺的心多少有點欣慰。

    做完了這些,青山爺讓馬少青下山,向隊長匯報這裡發生的一切。

    馬少青下山後,青山爺生著三叉,燒了一壺茶,拌了一碗炒麵,就著茶吃喝畢,收拾好帳房的門,安頓好黑豹和四虎,帶上夾鬧,拉上馬,趕著羊群去放羊。

    青山爺把羊群趕到遠離羊圈的地方,他坐下來,看著羊兒在那裡悠閒地吃草,他想羊兒已經把昨天發生在羊圈裡的事不當回事了。他把馬韁繩纏到馬脖子上,馬兒便在他的身旁吃起草來。他放眼望去,遠處山巒疊嶂,天山相連,白雲悠悠。遼闊的草原上,隱約可見成群的羊群、牛群和馬群。這裡的空氣特別新鮮,他深深地吸口氣,頓覺精神倍增,一夜的驚嚇、煎熬和勞頓也頃刻間煙消雲散了。

    他知道,在他腳下的這片草原上,生存著各種各樣的動物。它們相互依存,平衡發展,這種平衡一旦打破,災難就不可避免地要發生了。青山爺不懂這一點,他要是懂得這一點,就不會發生前面的事,也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青山爺就這樣坐了一會兒,他看羊群吃穩了,就帶上夾鬧,向一條深溝裡走去。在這裡,他發現了一個狼窩。他仔細地看了看,確信這就是一個狼窩,並且最近有狼出入過,就毫不猶豫地下了夾鬧,後面的故事,就是從這個夾鬧開始的。

    丁小凡替馬蓮溝草擬了一份打井的申請,讓凌琳打印了幾份,就叫上小胡去主管局辦理審批手續。到了那裡,少不了先到主管科室瞭解有關情況,還好,科長是丁小凡的一個熟人,叫李豐水,十年前下鄉搞社會主義教育時在一個村上呆過,社教活動結束後,各自回各自的單位,儘管生活在一個城市,十年了並沒有見過面。久別重逢,多少有點遇到故人的感覺,說話也隨便了許多。他倆寒暄了幾句,丁小凡就說明來意,呈上了那份申請。李豐水看過申請,望著丁小凡說:「你該不是在馬蓮溝村掛職呢吧?」丁小凡說不是。李豐水就說:「那就是你們局裡的聯繫點了?」丁小凡說也不是。李豐水望著他笑笑,半開玩笑地說:「那就是你吃飽了撐的。」

    丁小凡也笑笑,對他說:「就算是吧。」停了一下,他說,「你是知道的,我們的工作就是跟一些窮人打交道。那天隨肖市長去察看災情,到了馬蓮溝,那裡災情非常嚴重,按正常渠道解決的那點救災款,解燃眉之急尚可,解決乾旱缺水的問題,就無異於杯水車薪了。這不,人家村上提出來了這麼個問題,我也就答應人家了。錢有人出,我也就跑跑手續啥的,做點力所能及的工作。望李大科長高抬貴。」

    李豐水笑笑,說:「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這是肖市長下鄉時對人家的承諾呢?」

    丁小凡看著他,馬上領會了他意思,嘴裡忙說就是就是。李豐水就說:「是市長承諾的事,誰還能不當回事。」說著,他站起身,拿了一份出去。過了一會兒,他回到這裡,對丁小凡說:「我給局長說了,你就等著聽消息吧。」

    丁小凡說聲謝謝,和他握握手,滿懷信心地走了。

    他回到辦公室剛一坐下,呂四權就拿著一沓子發票來找他,要他給處理處理。丁小凡接過發票一看,都是從娛樂場所消費來的,他勉強一笑,問呂四權:「有沒有審批單?」

    呂四權說:「這都是臨時安排的,屬於非正常接待,哪有什麼審批單呀」

    丁小凡面有難色,他揣摩了片刻,說道:「這就有點難辦了。」

    呂四權就有點不樂,他說:「你看啊,這些都是招待了領導們的,你讓我自己掏腰包,不太合適吧」

    丁小凡知道他所謂的「招待了領導的」是怎麼一回事,無非就是和霍海之流於燈紅酒綠之間、聲色犬馬之中的花銷罷了。但呂四權畢竟是他的頂頭上司,當著他的面,他也不能說得太露骨,但不說清楚,他又要死磨硬纏。於是他說:「呂局長,來客接待制度你又不是不知道,接待前要填審批單,局長簽字以後方可接待,事後要持審批單和發票,由局長、辦公室主任和負責接待任務的人三方簽字才能報銷。」俄頃,他說,「你的這些個,既然是招待了領導花下的,那就先放我這兒,得空請示陳局長,看能不能報銷,如果報銷不了,那我也就無能為力了,還望呂局長海涵。」

    呂四權看丁小凡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哼哈了幾句,有一搭無一搭地和丁小凡聊起來。聊著聊著,自然扯到官場上的一些老腔老調,就像俗話說的,三句話不離本行。他問丁小凡:「這主任當了幾年了?」

    丁小凡沒有言語,叉開大拇指和小指,比了一個「六」字。呂四權就說:「時間不算短了。也該動動了。這方面有什麼打算沒有?」

    丁小凡很不自然地笑笑說:「這是組織上的事,我打算有什麼用呢?」

    呂四權冷笑了兩聲,說:「你說的恐怕也不是心裡的話。人在官場中,說沒有什麼打算,說給鬼,鬼都不信。」

    丁小凡揶揄道:「那我就盼著你快點升,到那時我再抱你的粗腿。因為眼下沒有這樣的粗腿讓我抱。」

    這話正中呂四權的下懷,他正色道:「快點升,那也得有人抬呀。」他見丁小凡眨巴著眼,一副不解的樣子,便說,「如今這事,上面有人固然重要,但也得下面有人抬你才是。」

    丁小凡見呂四權又要念他的官場經了,他實在不想聽,也沒有時間聽,於是就有意拿過一個文件夾,看起文件來。呂四權看他這樣,便沒有了談興,搭訕著就要出去。此時陳志之進來了,他說:「我正要找你倆商量個事呢,正好你倆都在這裡。」他拿眼瞅瞅呂四權,又瞅瞅丁小凡,說,「我們的匯報材料肖市長看了,很有興趣。他要我們從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高度,琢磨一個治理天河流域的方案。你們看怎麼做這件事才好?」

    呂四權看著丁小凡,趕忙說:「還是丁主任拿主意吧」

    丁小凡笑笑,說:「領導們在這兒,我拿哪門子的主意呀」

    「人家可都說,你是解決疑難問題的行家,你不拿主意,還有誰來拿主意呢」呂四權笑瞇瞇地說。

    「我來向你們討主意,」陳志之說,「你們又扯上皮了。」他對丁小凡說,「你先說你的意見,說出來再和呂局長商量。」

    丁小凡就說:「治理天河流域,是一件大事,涉及方方面面。要搞一個綜合治理的方案,這不是我們局所能勝任的。」

    「可肖市長已經說話了,我們總不能就這麼頂回去吧」陳志之說。

    「要拿出這樣一個方案,」丁小凡說,「要麼由綜合部門拿,要麼由有關部門聯合起來拿。我們一家是說什麼也拿不出來的。」

    「這我知道,」陳志之說,「因它涉及周邊市縣,這些市縣的邊界線又存在較大的爭議,考慮到我們在歷年的勘界工作中,對邊界情況比較熟悉,又與這些市縣的有關部門有業務上的往來,政府領導才考慮讓我們牽頭,會同有關部門來做這件事的。現在的問題是,涉及哪些部門,怎麼運作,恐怕我們得拿出一個意見來吧」陳志之說著,拿眼瞅了瞅丁小凡。

    丁小凡略加考慮,說:「還是老辦法,恐怕得成立一個專門的領導小組,相關部門聯合起來一起搞。成立這樣一個跨部門的機構,恐怕要由政府領導出面協調。機構定下來以後,至少要由一名秘書長來協調聯絡,負責籌組。最起碼也得由他來掛這個名,我們才好做這個工作。」

    「看來我們的看法是一致的,」陳志之說,「我看這樣吧,你先拿出一個名單和工作思路,包括哪些部門參加,這個機構的性質、規格、工作人員的來源等等,議定後報市政府。其他的事,看政府是怎麼定的再說。」

    丁小凡正色道:「這可不是我職責範圍內的事,上面有主管領導,下面有主管科室,還是各司其職,誰的工作誰做比較合適。」

    呂四權就說:「還是能者多勞吧」他說著話,轉悠了幾下,生怕這事落在他或他分管科的頭上,於是打著哈哈,尋機溜之大吉。

    丁小凡見呂四權走了,就說:「事兒還沒有商量出個結果,他怎麼就溜了。」

    陳志之看著他,笑笑說:「就是不走,你還指望他做什麼呢這是件大事,馬虎不得,你就辛苦一下,抓緊做吧。」說完這話,他壓低聲音說,「哎,財政局苟局長的公子辦喜事,你聽說過沒有,別的部門打算怎麼辦呢?」

    丁小凡搖搖頭說:「不瞭解。請的客,聽說差不多就是按照電話號碼簿定的,各部門領導班子成員都有請。」

    陳志之說:「正是這樣,我才問你。」

    「按說,這是純粹的個人問題,」丁小凡說,「可又帶有明顯的職務因素,誰都心知肚明,這也是財神爺藉機斂財的一個小小手段,有些部門肯定是要動動腦筋的。」他換了個公事公辦的口氣說,「你說吧,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我問過幾個熟人,」陳志之說,「好些部門已經提前搭禮了,都是公款搭的。你考慮一下,把這事辦了,到那天,個人再隨個禮也就罷了。」

    「搭多少呀?」丁小凡問。

    「你瞭解一下其他部門的情況,隨著大多數就行了。」陳志之說。丁小凡苦澀地笑笑,無可奈何地點點頭,什麼也沒說。陳志之又說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丁小凡就拿出呂四權放到他這兒的那些發票,向他說明了呂四權的意思,陳志之翻看著那些發票,半晌才說:「你看能報嗎?你是要首先簽字的。」丁小凡望著他,什麼話也沒說。陳志之把那些發票摔到桌子上,神情嚴肅地說,「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麼發票?都是一些狐朋狗友胡吃亂喝花下的。這事他找過我,我明確地告訴他不能報銷,按說也該有點自知之明才對,怎麼又拿這些破事來糾纏你呢我還是那個態度,這個口子不能開。就這麼大個地方,誰不認識幾個市上的領導?全局六、七個縣級幹部,如果誰也以接待領導的名義,今天你來報一頓飯,明天他來報一場舞,局裡有多少錢?能經得起這麼甩掃?」陳志之越說越氣憤,臨了他說,「誰都耐心地等一等,等新局長上任了,愛怎麼甩掃怎麼甩掃,只要局長同意,報什麼都行。可讓我負責一天,我就拒絕一天。」

    丁小凡見陳志之在氣頭上,就說:「適當的時候,在有關的會議上講講這個問題,引起領導們的注意就是了。」

    陳志之搖搖頭說:「講也白講,所以在這種事情上,最好的辦法就是堅持制度,不開口子,該得罪人的時候,還得得罪。」

    丁小凡會心地一笑,把那一沓子發票放到一邊,心想找個機會退給呂四權。他倆沉默了一會兒,把這件事放諸腦後,而就治理天河流域的事互相交換了意見,商量了一會兒,基本有個眉目以後,陳志之就了離開局辦公室,去做他該做的事了。

    呂四權碰了一鼻子灰,悶悶不樂。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甚覺窩囊。心想要是自己掌管著這個局,還不是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何苦受制於人呢這麼想著,就對自己的那事兒有點兒著急,不知霍海去沒去省上,活動得怎麼樣了。他想給霍海打個電話,又怕催急了遭遇冷臉,故拿起的話筒又放下了。這時有人敲門,他喊了聲進,隨著聲音進來的是局屬社會事務處的主任牛進,牛進這人快人快語,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他坐下來,還沒寒暄幾句就問呂四權:「有人告我的狀,說我在經濟上有問題。你是主管局長,你可得給我一個說道呀」

    呂四權知道這事,因與己無關,也就沒有往心裡去。此時牛進來找他,他靈機一動,心想,何不利用一下這件事,拿這牛進當一回槍,向自己的政敵射向一顆子彈呢?這樣想著,就對牛進虛言巧語了一番:「這事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我想,按你的為人,是不會有什麼經濟問題的。接到別人舉報信,我找陳志之談過,我說你牛進有什麼經濟問題呀,肯定是你在平時的工作中,管得比較嚴,得罪了某些小人,故意找茬,噁心噁心你罷了,完全可以不予理會。可人家陳局長不這麼認為,人家說人是會變的,有沒有問題,那得事實說話。我在陳志之面裡打過你的保票,說如果牛進有問題,我呂某人甘願承擔領導責任,可人家就是不信,非要讓我帶隊,查你的問題不可。你知道,人家現如今是上面指定的負責人,我小腿扭不過大腿,也就不得不去查。還望你理解。」

    牛進不知虛實,聽了呂四權的這一番假話,就有點激動,他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沒有什麼把柄攥在他陳志之的手裡,他查就查好了。」

    「按說查也是正常的,」呂四權斜眼看著牛進,看他有點憤慨的樣子,就說,「但一旦被查了,管你有沒有問題,社會上一定議論紛紛,還以為你牛某人貪污了多少呢。這對你以後的進步,肯定是會有影響的。」

    牛進悶悶不樂,半晌他說:「這個陳志之,記得我也沒有得罪過人家,有什麼事放不過我呢?」

    「這不是明擺著嗎,上面指定他負這個責,就孫猴子封了個弼馬溫,不知天高地厚了。人家總要出點兒成績,好名正眼順地當這個局長呀」

    「哼,」牛進鼻子裡冷哼了一聲,「如果他就這個德行,誰還願意投他的票,擁戴他當這個局長?」

    呂四權見火燒起來了,就又煽了點風,他說:「人家當不當局長,還在乎你那一張票呀」

    牛進說:「你別忘了,我那兒可有幾十名職工,幾乎佔這個局的半壁江山呢」

    「這你就看著辦吧」呂四權見火燒起來了,就平靜地說。

    他倆就此話題,你來我往地扯了一會兒,牛進帶著滿肚子怨氣告辭了。看牛進的這勁兒,呂四權覺得這桿槍已經掌握在自己手裡了,並且子彈已經上堂,就差扣動扳機了。他又在心裡琢磨著,怎麼去燒燒陳志之的火,來激發這顆子彈呢

    送走牛進,呂四權踅到陳志之的辦公室,他坐下來,說了幾句不管疼癢的話,就把話題扯到社會事務處了,他說:「最近有人反映,說社會事務處的財務一片混亂,牛進有嚴重的經濟問題,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由你不信。你說怎麼辦呢?」

    陳志之說:「這是你分管的單位,你看著處理就是了。」

    呂四權笑笑說:「這也得徵求你的意見後才好說話。」他觀察著陳志之的表情,說,「你看這樣行不行,讓局監察室查查事務處的賬,有沒有問題,不就清楚了」

    陳志之想想,說:「最好還是先不要查為好,我想,你先和他談談,看看牛進的態度,能談清楚,就不查了吧,查人家的賬,負面影響還是有的。你說呢?」

    「嗯,」呂四權長長地嗯了一聲,做思考狀,深思片刻,說:「依我看還是查查為好。查不出啥問題,說明牛進是清白的,萬一查出什麼問題,也可以防患於未然,於公於私都沒有什麼壞處。你看是不是這樣?」

    陳志之說:「好吧,你是分管局長,就依你的意見辦,不過不要過分張揚,嚷嚷得滿城風雨。」

    呂四權見陳志之這邊的火沒有怎麼燒起來。但至少他同意查處社會事務的財務,目的也就達到了。於是他倆又說了會閒話,呂四權心滿意足地走了。

    接到組織部門的通知,要對m局的領導班子進行一次考核,陳志之的第一反應就是,上面對他臨時負責本局工作以來的表現做一個評估。他非常清楚,這一臨時性措施,對於m局的局長人選將產生重大的影響。

    獲知考核的具體時間、考核組組長和組成人員的當天下午,呂四權既激動又深感不安。局長人選遲遲定不下來,是因為上面的意見不統一。這次考核,有可能是對陳志之的一次測評,也可能是霍海工作的一個步驟,無論是哪種情況,都非同一般。他把秦壽叫到他的辦公室,通報了這一情況,之後說:「真是天賜良機呀」。

    更多到,地址@ya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