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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百三十八章 練筆 文 / 皇家爬蟲

    第三百三十八章練筆

    當方德生也講述了自己的童年生活,並且說自己童年最為夢想的就是到海上漂流,追逐海盜,尋求孤島生活的時候,姍姍突然上前來抱緊了他,審視著他的面龐,癡癡地說:「天啊,你的童年的夢想,和我現在的夢想還一樣呢!」說完,激動地在方德生的臉上親吻了一下。

    海面上起霧了,方德生和娜娜所在的樓頂也進入了迷濛的世界裡。姍姍高興地說:「這不就是我們夢幻般的世界現實版嗎?我在夢境之中,經常夢見遇見了白馬王子……」說著,誇張地閉上眼睛,大喊道:「我的白馬王子啊?難道你就那麼吝嗇你的親吻嗎?」

    方德生也忍不住呵呵地笑了。

    廚娘不但送來了咖啡飲料,也送來了各種海味燒烤。一股迷人的香味浸人心脾。撩撥起來方德生的食慾。姍姍說:「這些都是我為你準備的晚餐,但願你能喜歡。」

    方德生小時候在海邊,就經常和爸爸一起吃燒烤,反而是長大之後,這樣的美食似乎就很少品嚐了,他高興地說:「你不但帶給了我童年的美好回憶,還送我童年記憶深處的美食,我現在口水都出來了,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呢?」姍姍出神地望著他,久久沒有說一句話。

    方德生和姍姍兩人,短暫的相逢,短暫的交流,就成了心靈很近的朋友。兩人都覺得,對方就是自己多年尋找的知己一樣。姍姍甚至覺得,面前的這個英俊的內地副市長,還有可能成為自己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真名天子。他們在一起,很顯然,已經沒有任何芥蒂了,彼此都把對方當成了心心相映的朋友。

    姍姍提議說:「我們到海邊走走,聽聽海濤的聲音如何?」

    方德生好久沒有這種經歷了,剛才的童年回憶,撩撥起來了他對大海的**。他說:「好啊,走吧。你知道嗎?我童年的夢想就是當一名水手,一名勇敢的船長。」

    姍姍舉手說:「你現在也可以該行,我堅決支持你,你要是當船長,我就坐你的船出去遠航。要開到很遠很遠,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就像你說的那個孤島,最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們就在海邊搭帳篷,過漁翁生活。你去抓魚,我來燒烤……」

    方德生搖搖頭說:「你知道嗎?是我爸爸把我的美夢攪碎了,媽媽是我的支持者。」

    姍姍說:「真是可憐,媽媽怎麼支持的呢?」

    方德生說:「媽媽的支持,其實也很簡單,兒子,媽媽永遠支持你。」

    姍姍說:「就這一句啊?太蒼白了吧?沒有我的支持豐滿吧?那麼爸爸呢?他怎麼把你的夢攪碎的?」

    方德生說:「他告訴我,幻想不等於現實,做夢是女人們的事,男人,就要敢於面對現實。後來,他讓我上了金融大學,從此,我就遠離了我童年的高尚理想,每一次經過海事學院,我都要站立很久。」

    姍姍很自然地拉做了方德生的手,在霧氣濛濛的沙灘上向前走去。一邊沖方德生說:「真的很可憐,你上學的自由都被剝奪了,我替你感到惋惜,甚至是悲傷。」

    方德生低頭抓了一把沙子,嗅了嗅,那一種鹹鹹的大海的味道又回到了記憶之中。姍姍拉著他,說:「你要去摸摸海水嗎?」此刻的姍姍,在方德生面前就像妹妹在哥哥面前一樣的虔誠和無知。

    兩人蹲下身去,用手撫摸著冬日裡的海水。臉上出現了簡單的快樂。「你看,我又找到貝殼了。」姍姍高興地說。隨後,她把貝殼往方德生手裡一塞,「給我拿著,我一定還會找到另外一個。」說完,蝴蝶一般的在海邊尋覓開去。

    方德生也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好多年了,沒有這樣本色地舒展自己的心靈,沒有這樣無所顧忌的玩樂。甚至沒有了一種純真的情感,有的只是無休止的佔有和**。然而今夜,他體味到了一種久別的童趣和純真……面前的姍姍,就像兒時鄰家小妹一般的純淨,無邪,讓人內心找回了那一種純粹的情愫,乾淨,簡單,光潔,永恆。他的內心突然有幾許的感動。為自己,也為面前的姍姍。

    姍姍跑了回來,撲閃著大眼,對他說:「你看,我又找到了一個,剛才給你的那一個呢?」

    方德生攤開手掌,姍姍又將那一個放到了他寬大的手心裡,左右比劃了一下,然後對方德生說:「好了,這下滿意了,你留下大的那個,我要小的這個,記住了,這可是我們最珍貴的禮物。多年以後,我們再拿出來,回憶這個霧靄瀰漫的夜晚,在海邊找到的這個絕世禮物,那又是我們的人生風景了……」

    方德生也為之感動,不禁脫口而出說:「妹妹,我一定記住這個我們大家的諾言。」

    姍姍突然問:「你剛才喊我什麼?」

    方德生的臉紅了。「對,我就是你的妹妹,你就是我今生的哥哥,我可沒有哥哥呢?」姍姍高興地對著大海喊道:「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一會她回過頭來,燦爛的臉上寫滿了幸福,說道:「走吧,哥哥,我們回去了。」她很自然地擁到了方德生的懷裡。

    回到姍姍的別墅之後,姍姍煞有介事地把所有的保鏢和僕人叫到了一起,說:「現在我要宣佈一個重要消息,面前的這位男士,就是我的哥哥了。今後你們見到他,就要改口叫少爺,明白嗎?」

    方德生一頭霧水。還沒有回過身來,姍姍拉著他的手,說:「走啦,上樓。」

    方德生被這輛紅色保時捷送回賓館的時候,女局長她們都在等候著方德生。開車的姍姍甜甜地說:「哥哥,再見!」

    方德生笑笑說:「再見!」就是不好意思喊妹妹。

    沒有想到姍姍不依不饒,說道:「不嘛,你還沒有喊我呢?」

    方德生只得機械地說:「妹妹再見!」

    姍姍這才滿意地說:「拜拜,哥哥!」說完,異常興奮的樣子,飛快地將車開走了!

    所有的人都傻了,女局長嘀咕道:「天啊!我們的副市長,在香港也有這樣的一位漂亮妹妹?」當然,她的聲音只有自己才能聽見一樣的小。

    出去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採購了大批的東西。送走了所有的人,女局長神秘地說:「你看,我給你買了什麼東西?」

    方德生一看,是他最喜歡的藍色領帶。女局長歪著腦袋問他:「喜歡嗎?」

    方德生說:「我怎麼還意思收你的禮物呢?」

    女局長說:「怎麼啦,只允許你送我嗎?我收到你那麼貴重的禮物,我心裡可是很高興呢?你送我的禮物,我現在就當著你的面帶上,我一輩都不取下來。」她一邊說,一邊拿出了白金項鏈,撒嬌道:「快呀,給我繫上。」

    方德生暗自叫苦,這個白金項鏈到底是誰代替他買的呢?但是,現在可不是探秘的時候呀,他只得木然地替女局長繫上了頸項。女局長轉了一圈,詢問道:「還看嗎?這可是你的傑作啊?」

    方德生能說什麼呢?「好看。」他還能說什麼呢?

    女局長又說:「來來,我也給你繫上新領帶,看看合不合適?」

    此刻,傳來了一陣門鈴聲,女局長立刻止住了手,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一副在匯報工作的模樣。

    方德生打開門一看,招商團隊的工作人員都來了,方德生只得熱情地招呼大家:「來來來,都進來坐,你們都買了些什麼寶貝啊?」

    大家都把各自購買的禮品拿出來炫耀一番。方德生在一旁,靜靜觀察所有人的表情,尋找著購買白金項鏈的人,期許著從沒每個人的神態舉止之中,探尋出蛛絲馬跡,最終無功而返,看來,只有漫長等待此人的出現了。

    方德生剛剛從飛機場出來,接他的人和車就趕到了。來人說:「方市長,你的能量真大呀,惠泉都傳遍了,你一出手呀,就在香港簽訂了四百億的大單,現在惠泉的大街小巷的老百姓都知道你的名字了呢!都在傳,你可能就是下一任惠泉的市長呢。」

    方德生淡然地說:「可不要這樣亂講,這些都是招商局的同志們的努力,還有王市長的領導得力,我只不過是一個參謀和助手而已。」

    來人說:「方市長,您也太謙虛了,王市長不是說了嗎?是你的功勞,你推也推不掉呀,今後,我們得多向你請教呢。」

    方德生笑了笑,問道:「小高呢?他怎麼沒有來?」

    來人說:「他正在為你準備見秦副省長的禮物呢?我們趕到惠泉駐省城聯絡辦,可能他就準備好了。」

    說話之間,王市長的秘書就來了電話:「方市長啊?王市長讓我轉告你,你到了省城就直接到秦副省長那裡去,禮物已經讓小高準備好了。」

    方德生回話說:「知道了,你告訴王市長,我謝謝他。」

    秘書說:「好的,我會轉告的。」

    省城的冬天,也寒氣襲人了,街道兩邊的法國梧桐,葉子完全落光了。隨處可見的人流,多數已經穿上了臃腫的冬裝。方德生突然意識道,春節就快要到了。今年,他一定要回上海過節,看看自己年邁的父母。他還在想像著這一切的時候,已經趕到了秦副省長預定的酒店了,他回頭對送他的司機和秘書小高說:「你們走吧,不用來接我了。」隨後,提上代表惠泉的禮物,朝酒店走去。

    剛走到酒店的大門口,他看見了熟悉的身影,秦非兒熱情地走過來,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東西,一邊說:「哎呀,我們的英雄,大博士,大書法家終於到了。」

    方德生突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不是來給秦副省長匯報工作的嗎?怎麼秦非兒也在場呢?一邊回秦非兒的話:「我說老同學,這大冬天的,你在門口乾嘛呢?你不心疼自己呀?我還心疼呢?我又不是找不到地方?」

    秦非兒非常滿意地說:「哎呀,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謝天謝地,終於有人說出關心我的話了。只要你有這樣的態度,我就是凍傷了也值得。」

    兩人嬉笑之間就近了一間闊綽的雅間。進入房間,讓方德生傻了眼,裡面端坐的,除了秦副省長,還有秦夫人。這可是典型的家宴呀?怎麼匯報工作呀?這個王市長,他也幫著作弄我?此刻的方德生叫苦不迭。但是,進房間之後,他還是說道:「秦副省長,還有阿姨,這時王市長給你們帶的惠泉特產。」

    秦副省長說:「這個老王,總是要拘泥這些小節。來來來,書法家,坐我的身邊。」秦非兒也緊挨著方德生坐下了,還沖方德生做鬼臉。

    坐定之後,方德生就說:「秦副省長。」

    秦副省長說:「這裡沒外人,不必拘束,你就叫秦叔叔吧。」

    「好的。」方德生說:「王市長讓我給你匯報這一次香港招商的情況……」

    秦副省長說:「這個老王,好了,大致的情況我都知道了,回頭我看省招商局送的文件就是了,今天可不是別的事情,是我們家寶貝女兒非兒的生日,今天我們一家人在這裡慶賀,也沒有請別的外人,就請你這個老同學,來吧,我們大家一起向女兒祝賀,生日快樂!」

    這可是突如其來的消息,方德生更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連忙對秦非兒說:「老同學,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看,你的生日,也不提前說一聲,去這樣空著手來,你看……」

    秦非兒說:「沒事呀,一會兒你可補上就是了。」

    秦夫人說:「這孩子。」

    大家干了第一杯酒。秦副省長又舉起酒杯說:「這第二杯呢?為咱們的小方市長凱旋歸來幹,你可是大放異彩啊,這件事情,在省裡可是引起了普遍關注的啊,省長和書記都向我打聽了你的情況呢?你們市裡面就更是興奮啦!祝賀你,乾杯!」

    方德生幾乎沒有說話,就干了整整兩杯,頭腦暈暈乎乎的,也可能還有剛剛下飛機的原因。秦非兒問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要是不舒服,就別喝那麼多酒了。爸爸,你也是的,人家剛下飛機,有一直在外面接待客人,一定是很累了,你就這樣欺負人家啊?」

    秦非兒的話,讓方德生心中發慌。而秦副省長卻和秦夫人詭異地笑了。

    方德生立刻說:「老同學,沒事的,沒事的,秦副省長也是看得起晚輩嘛。」

    秦非兒更是說:「是呀,就是看得起你呀,總在我面前表揚你呢?說你的好處不我的好多呢?我在他身邊生活了這麼多年,他都沒這樣對我,我就是還就覺得很不公平的呢?哼!」

    秦副省長說:「非兒,你可要讓你爸爸實事求是嘛,人家方德生就是不錯呀,我才表揚的,你看,人家那書法,簡直是大師手筆。」

    秦非兒說:「爸爸,你可別再誇獎他了,一會我就要他寫一幅字給我,作為禮物,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讓我爸爸大加讚賞的方德生,你的書法到底如何。嘿嘿,沒有見吧,老同學?」

    方德生說:「當然遵命了,不過,我的字就是信筆塗鴉而已,承蒙秦副省長看得起,希望老同學一會可要給我留點面子啊!」

    秦非兒誇張的鼓掌,說:「嘿嘿,你放心,落井下石的事情吶,我最擅長了。來吧,二老,我敬你們一杯酒,感謝你們把我生出來受苦受累。來,方德生,你陪我。」

    秦夫人說:「你看你,沒個正相的。」

    而後,方德生依次給秦副省長和夫人都敬了酒。才對秦非兒說:「來,老同學,祝你生日快樂!」

    秦非兒說:「你這祝酒詞太老土了,無法下嚥。」

    方德生想了想說:「祝你越來越漂亮,步步高陞!外加生日快樂。」

    秦非兒說:「很有點兒小學生的水平,外加八十歲的老太太的智商。過不了。」

    方德生又想了想:「祝你完成童年夢想,用銀行家的良知與道義,拯救那些需要的眾生。」

    秦非兒若有所思。

    秦夫人說:「非兒,你就別作弄人家了,我覺得人家這一句說得太好了。」

    秦非兒和方德生突然都哈哈大笑起來。秦非兒笑得前仰後合的。秦副省長對秦夫人說:「你看看,就你瞎摻和,不明白了吧?」

    秦非兒問道:「在座的各位,還有要表揚的沒有?」秦副省長和夫人都好奇地看著女兒。秦非兒宣佈:「這句話,可是我上大一的時候說的,方德生,你夠意思,居然一字不差地背下來了,好,過關了!」

    房間裡傳來愉快的笑聲。

    方德生的手機不斷有短信傳來,方德生也不敢看,他十分擔心又是娜娜發來的無聊短信,要是這些無聊短信讓秦非兒看見了,總覺得很丟人。他索性把手機調到了震動。同時,方德生還在想:這叫什麼匯報工作呀,自己回到惠泉怎麼和王市長交待呢?如實說,顯然是不行的,不如實說,又怎樣說呢?說秦副省長表揚了惠泉,表揚了王市長?可秦副省長並沒有這樣說啊?要不,就是秦副省長很滿意?他想了若干個說法,總覺得都有些欠妥。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這不是要去秦副省長家,給秦非兒寫字嗎?就在寫字的時候,他一定要問問秦副省長,對這一次惠泉香港招商的意見,只要秦副省長有了明確的態度,自己就可以在王市長面前交差了。

    酒店離秦副省長的家很近,驅車半小時也就到了。打開房門,秦副省長也興致勃勃地進了書房,方德生問秦非兒:「老同學,你說,你想讓我寫什麼字給你呢?」

    秦非兒歪著腦袋,俏皮地說:「我得想一想。」

    秦副省長剛要說話,秦夫人就進來了,她也沒有講話,把秦副省長拉起來就走,一邊好嘀咕道:「你這個老頭子,你在那裡摻和什麼?還說我不懂事,我看你也是個糊塗蟲。」方德生和秦非兒都聽見了秦夫人的話的,大家都裝著沒有聽見一樣。

    方德生催促道:「你想好沒有啊?」

    秦非兒說:「你先隨便寫寫呀,先練筆,你未必真的下筆成章呀?很多書法大家寫字之前不也要先練習一下的嗎?怎麼,你就是想胡弄我呀?欺負我不懂嗎?」

    方德生說:「我哪裡敢呀,好吧,你趕快想,我練筆。」說著,就寫下了「浩瀚大海」四個大字。沒想到秦非兒當即大叫起來。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秦非兒的叫聲,把方德生嚇了個半死。秦副省長和夫人急匆匆地進來,看了秦非兒一眼,秦夫人責備道:「我說非兒,你也太不像話了,這麼晚了,大呼小叫的,真不像話!」

    秦非兒根本就沒有理睬老媽的話,斜著眼睛給秦副省長使鬼眼,示意他看方德生寫的字。突然,秦副省長像發現秘密似的衝到了石桌面前,戴上厚厚的老花鏡,撫摸著那一幅字,愛不釋手地說:「哎呀,我的老天爺呀?怎麼就這麼像呢?」秦夫人說:「我看你們爺倆都瘋了。」

    方德生這才明白了,秦副省長一定也給女兒講過這幅字的故事的,所以女兒才會這樣裝神弄鬼的大呼小叫。

    秦副省長說:「這一幅就算送我的了。」方德生愣愣地站在一邊。秦非兒說:「不行,今天所有的墨寶都是我的。」

    方德生正想請教秦副省長,秦副省長卻又被秦夫人拉走了。方德生有些失望。

    秦非兒說:「你給我寫這樣一幅吧。」

    方德生問道:「什麼呀?」

    秦非兒說:「愛過才知情重,醉過才知酒濃。」

    方德生鋪好宣紙,運足了手勁,一氣呵成。自己也對這幅字比較滿意,站立著欣賞了一刻。

    秦非兒立刻拍手叫好,一邊說:「這一回,我承認你是我爸爸看上的書法家了。不過,不是因為你的字好,是因為你聽話。」

    外面又傳來了說話的聲音。「你不要進去了,人家年輕人的事情。」又是秦夫人聲音。

    秦非兒朝方德生擠擠眼,輕聲說道:「看來,你成了我們家的香饃饃了,老頭子總是想來看你呢?」

    這樣的話,對於方德生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他坐下來喝了一口茶,說道:「老同學,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就不打攪秦副省長休息了,我得趕回惠泉去。」

    「你到我的房間裡坐一會吧?怎麼會影響到他呢?」秦非兒說。

    方德生又說:「不了,下次吧,現在是年終歲末,市裡面的事情太多了,今天晚上趕回去,明天一早還能處理幾件事情。我就不打攪了。祝你開心,生日快樂!」

    秦非兒有點戀戀不捨地說:「下次,下次是好久啊?」

    方德生也沒有說話,他主動打開了書房的門。秦副省長迎上來,問道:「現在就走嗎?」

    方德生說:「是的,今天我還要趕回惠泉呢!」

    秦副省長說:「也好,年輕人,就是要以工作為重,下次一定來多玩一陣。非兒,你送送方德生。」

    秦非兒十分不情願地說:「就你忙啊?那麼多的副市長,就不能明天再回去呀?」

    秦夫人制止道:「非兒,聽話,送送小方市長,人家的事情不比你們的銀行單純。」

    方德生巴不得秦非兒不送,他好立即回到賓館,然後趕回惠泉。

    秦非兒把他送到樓下,還是纏綿了很久才讓方德生離開了。方德生飛也似的上了的士。一邊給司機說去的地點,一邊拿出手機來看短信。

    第一個短信是女局長發來的:我們已經回到惠泉了,一切平安順利。我等候著你回來,我要煲湯給你補補身子,盼你早日回來。

    這個女局長,有時候也讓人後怕,總是那樣的大膽,這一段時間交往之後,她是越來越顯露出對自己的著迷了,他總是擔心那一天,她會不顧一切的幹出些不可收拾的事情來。組織部張找他談話的時候都已經提到了女局長的,說不一定呀,已經有人暗中關注這件事情了。方德生突然意識到,這個女局長也是一個瘋狂的女人,必須要減少與她的接觸,慢慢地回復到平靜之中才是上策。

    第二個短信是娜娜發來的,這個短信讓方德生痛心而憤怒:我知道,你會編造新的謊言來搪塞惠泉市委組織部的,你一定會的,不過,請你記住,你要你不拿出讓我信服的辦法,讓我回到從前,你就還有苦頭吃的,你搪塞了市委組織部,還有省委組織部呀,你要是真的搪塞了省委組織部,不還有中組部嗎?方德生,你就編吧,把你的謊言編得更精彩一點!方德生,你好自為之吧!

    方德生憤怒地刪除了娜娜的短信,氣得臉色紫青。

    最後一個是姍姍發來的:哥哥,我想你!請你記住我們大海邊的諾言。想你的妹妹姍兒即日。

    這個短信,還讓方德生找回了一點自信和欣慰。他把手機裝進衣袋,一邊琢磨說:明天怎麼給王市長匯報呢?這可不是可以忽視的嚴峻問題!

    八月的惠泉,百年不遇的伏旱持續了近三個月,活生生一座平均溫度超過40c的火爐;奔湧不息的尚江水在汛期裡降到了六十年來最低水位,已然一溝死水。白日翻烤下的尚江大橋,斜拉鋼索幾乎熔化,八車道車流如潮。一輛刺眼的紅色豐田跑車懶洋洋駛到橋心,有氣沒力地停在進城方向的車道邊上,驚起一串煩躁的喇叭聲。一個瘦得只能用仙風道骨形容的中年人,從車上頹然飄到人行道上。他習慣性地扶了扶寶姿眼鏡,表情麻木,全然不顧四周蟬聲沸騰的咒罵。「他媽的,想死直接沖江裡得了!狗日的,把車停在橋上害人!」一輛輕卡緊急繞過跑車時,肥胖的光頭司機罵罵咧咧,將一口濃痰遠遠地吐在了跑車引擎蓋上。這樣的日子,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大發脾氣都情有可原。上帝保佑這些飽受酷暑熏烤,生活折磨的人!透過煩躁不安的噪音,他清晰地聽到口痰砸在愛車上的聲響,心裡一沉,心平氣和地想。

    靠近大橋水泥護欄的時候,火熱的江風鼓漲了他身上有些空蕩的寶姿襯衫。襯衫下擺胡亂地掖在有些寬鬆的寶姿褲腰裡,使他的上身看上去更像個充氣娃娃。伸出枯瘦的手指,把在可以煎熟荷包蛋的水泥護欄上,凝視著東去的江水,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聞到了酸腐的氣息。

    身後響了兩聲警笛。一位交警騎著摩托在跑車後面停下,四下望了望,有些遲疑地向他走來。

    「喂,那是你的車?」

    他感覺到年輕交警呼出的火氣,沒理會。

    「你不知道橋上不能隨意停車嗎?把駕駛證和行車證拿來!」

    他兩眼虛空地望著前方。

    「你聾了?還是啞了?」

    交警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年輕人氣呼呼地白了他一眼,走到跑車跟前,重重地拉開車門,熟練地找到放駕駛證和行車證的地方,然後熟練地開了一張罰單。

    「違章停車,罰款兩百!單子拿著!」

    年輕人把罰單遞到他面前,他看也沒看一眼。

    終於,交警被徹底激怒了。「傻帽,你以為你開跑車就不得了了?就瞧不起人了,是不是?老子把車給你拖了,看你還動不動!」

    他的臉上浮現一絲冷笑,儘管只有一瞬間,也足以再度擊垮年輕人用盛怒維護的自尊心。

    交警忿忿地走到一邊,拔出腰間的電話,激動地說了些什麼,然後斜倚在摩托車上,挑釁地看著他。

    不用回頭,他知道那個年輕人在幹什麼。他吐了一口更加酸腐的氣。

    幾分鐘後,拖車來了,年輕的交警狠狠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指揮拖車幹活兒。跑車的前輪懸空架在拖車後架上的時候,年輕人看到那個古怪的傢伙居然爬上了大橋護欄,稻草人一樣在空中晃晃悠悠。

    「喂!你幹什麼?你這樣就嚇得了誰?你趕緊下來,有事好商量。」

    年輕人和同伴向他衝過來,但又不敢靠攏,只能遠遠地觀望著,七嘴八舌地勸他,請他下來。

    他展開雙臂。鳥兒展開了翅膀。鷹一樣滑翔而下,還是燕子一樣騰空而去?火熱的風包圍著他的雙臂,頭頂和腳下都是火熱的一片。涅吧,鳳凰!百鳥之王。生命的舞蹈,靈魂的儀式——涅槃!

    身後的車流很快像腸梗阻後的排泄物。進城方向的四條車道,已經塞滿了帶輪子的烤箱。煩躁不安的人們,在車裡拚命按著喇叭。咒怨。無休止,無希望的咒怨!好奇的人們乾脆下了車,在他身後幾米開外圍成了迅速膨脹的觀眾席。

    跳啊,他媽的是男人想跳就跳!要是冒著烈日看了你半天,你又被「解救」下來了,那就太對不起觀眾了。跳啊,狗日的,活著有什麼勁兒?想死,就他媽像個男人一樣跳下去!

    他隱約聽到觀眾的鼓舞。老實說,他有些暈眩,腳下也有些晃悠,兩個膝蓋不聽話地哆嗦。害怕?這是你的詞典裡該有的詞嗎?活著?還有借口嗎?老天!涅槃!渴望了多少年的境界啊!

    維持現場秩序的交警換成了派出所的民警。有人拿著擴音器苦口婆心地開導他。現場,從沒這樣井然有序,也從沒這樣混亂不堪。區別只在於,你是旁觀者,還是當事人。

    你有什麼事想不開?事事都想不開。你不為自己也要為家人孩子著想啊!已經想過了,但到頭來才發現想得多餘,沒有人再需要。你要勇敢些,看到生活中充滿陽光的一面。現在不就充滿陽光嗎?誰受得了?不是這樣毒辣的陽光,就是灰暗與陰森,生活就是這樣,沒有別樣了。你雖然是吃這碗飯的,但跟我談判,已經毫無意義。

    轄區的公安分局局長親自到場。惠泉主要媒體的社會新聞記者都到場了。相機,攝像機,兩千元的,十萬元的,長鏡頭,短鏡頭,紅鏡頭,黑鏡頭,一門又一門,大炮似地對著他。不,瞄準他被風鼓得有些誇張變形的背影。似乎在等待他一躍而下的那一刻,或者,他像只可憐的流浪狗被人們接回橋面的情景。不過,他從來沒有現在看上去這樣偉岸。

    「帥哥,我是南開區公安分局局長陳忠德,你有什麼想不開,下來我們好好談談好不好?我們一定會為你排憂解難。」

    記者們一窩蜂將炮筒轉向和藹可親的公安局長。

    哦,帥哥?!四十多年來,還從沒人叫我帥哥。與時俱進的人民公安,與時俱進的局長同志,又一堂生動而與時俱進的政績課。廉政愛民的好局長,陳忠德同志,人民感謝你。他在護欄上來回挪著步子,兩腿發軟,心底發虛,渾身冷汗熱汗齊流。

    白花花的太陽終於厭倦了這一切,一頭撞向遠處的山尖。頭破血流。餘暉,染紅了這座美麗的山水之城。

    「帥哥,你到底在想什麼?」

    「死!」

    他頭也不回,但一個冷冰冰的字,讓現場頓時沸騰了。閃光燈不停地閃爍,觀眾們此起彼伏地起哄,甚至出現了揮舞的螢光棒。如果再來一個伴奏的樂隊,他就是來惠泉開演唱會的劉德華、張學友,或者郭富城。公安局長尷尬地看了看他的同志們,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他的手臂翅膀一樣扇了扇,雙腿微微向前一軟,像一個折斷了竹竿的腐朽的稻草人,輕飄飄地離開護欄。

    長達兩個小時的煩躁不安之後,他離開橋面砸進水裡的短短幾秒鐘內,現場觀眾無聲地湧向護欄,異常安靜目送他白衣飄飄的身影,像個被拋下的道具假人,逕直砸向乾枯的江面,栽進水裡,被騰起的並不壯觀的水花和波浪迅速淹沒……

    惠泉是個好地方。裡民風淳樸,山清水秀,是著名的山水之城。山高皇帝遠,多少遭到流放的封疆大吏都夢想來到這裡消災避禍。更重要的是,近些年惠泉一直是經濟發展的熱點。據說,前幾任地方長官都有意將惠泉發展成為中國的第四城。第四城?為什麼是第四?

    方德生在機艙裡一直漫無頭緒地翻著惠泉的宣傳資料。儘管這種小冊子製作簡單粗劣,中英文對照得很蹩腳,但他還是拿在手上翻弄了一個多小時。

    惠泉已經出現在飛機下方,蜿蜒的尚江穿過起伏不平的山地城市。雖然遍地蔥蘢,但四處瘋長的塔吊和高樓大廈成了主要景觀。他把額頭貼在舷窗上,戴上老花鏡,還是沒能在參差錯亂的建築群裡找到市政府的辦公地。那會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五十年代的蘇式建築,還是現代化的摩登辦公樓?惠泉的大禮堂是全國聞名的,還是一個國家級博物館,就坐落在市政府附近。要瞭解一個城市,必須從瞭解它的歷史和文化開始,得盡快安排參觀一下這些地方。

    盤古開闢天地之後,曾遺留一支神族棲居於尚江上游,但不知所終。後來,治水的大禹也曾把尚江之水引入長江。傳說中那位到處遺情的治水英雄,曾與尚江當地豪門的一位小姐有過一段風流史,可惜並沒留下情種,歷史上惠泉也沒炮製出一個叫塗山氏的女人。不然,這座城市就有新的炒作由頭了。一官一任,發展經濟只是份內的工作,但真要讓自己青史留名,讓自己的名聲為一方百姓傳誦,必須將經濟建設與文明建設相結合,才能搞出些響動。像流放杭州的白居易、蘇東坡,不正是因為在西湖留下著名的白堤和蘇堤才為後人銘記的嗎?難道我就在尚江上築一段「江堤」?哈。想到這裡,他自己禁不住笑了笑。現在全國人民都把心思放在三峽大壩上,「江堤」再宏偉,也只能算個小兒科。

    不過,要振興一方,必須從人文領域重新包裝這座城市開始,那樣推出來的城市才不會淺薄,才有發展的後勁。這就是為什麼北京、上海、廣州和成都永遠比惠泉發展得好的原因,也是為什麼深圳這樣的城市在一時浮躁之後,後勁不足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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