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零五章 壓力 文 / 皇家爬蟲
第三百零五章壓力
促銷員首先高調地說:「張課,這是我們的大領導哦,今天來檢查我們的工作來啦,你可要多支持。」
沈濤卻趕緊伸出雙手握住他:「張課,你好你好。」
張課被兩位一抑一揚,趕緊謙虛地說:「叫我小張好了,領導貴姓?」
沈濤一邊遞名片,一邊誇獎張課來溫暖溝通氣氛:「這是我的名片,免貴姓沈。張總真是年輕啊,負責洗滌這麼一個大課,難得,難得,年輕有為。」
促銷員在旁邊說:「是啊,不但年輕還很帥呢,你看那皮膚多好。告訴你,所有課長裡面,你皮膚最好,眼睛最漂亮。」
沈濤是飛揚的湖南領導,被他從專業角度誇了幾句,張課本來兩眼放光;再被旁邊的女孩子一誇,張課就有點被抬得不好意思了。年輕的男人嘛,虛榮就在這裡,事業稍有成,又帥氣,哪個不願意?
張課笑呵呵地謙虛說:「沒有沒有啦,還要兩位多指導。」
沈濤說:「做洗滌這麼一個大課,有壓力嗎?」沈濤剛才轉了一圈,心裡有點數了,雖然飛揚沒有在主通道有陳列,也沒有看到淨潔、清潔等競爭品牌有大動作。
張課說:「壓力當然有,我負責這個課也不長,真的要請兩位多指導。」
促銷員笑嘻嘻地說:「我們領導來了,他經驗豐富些。」
張課說:「還請領導多指導,多支持。這麼年輕就當領導,真不簡單啊。」
沈濤不再客氣點頭說:「指導談不上,我就想問問。一般在其他超市,洗滌的銷售壓力都比較大,國慶節都是促銷提升銷售的好機會。就幾天了,前段時間我們飛揚的業務員應該過來找你談過,聽說門店不同意飛揚促銷。我今天來看,也沒有看到其他品牌有動作的樣子,你這邊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計劃,給大家來個驚喜啊?」
張課說:「哪有什麼驚喜?本來洗滌這邊國慶節主通道有促銷計劃,後來被處長調走了。」
沈濤奇怪地問:「為什麼啊?」
張課說:「我也不知道,處長說洗滌放這裡會被偷,貨損沒人補,改成其他的了。」按說像洗滌這樣的產品是不容易被偷盜的,但四喜這樣的老門店,管理極為不嚴,冰箱電視都有被偷走的記錄。四喜系統給每個店子處長課長都下了損耗指標,在的損耗之內,四喜承擔,超出的損耗,就要扣店長處長課長的獎金了。在這樣的機制下,店長處長課長就制定要求,損耗由供貨商全部賠償。有時候盤點下來,供貨商賠償的金額相當高,從1到5,甚至20都不一定,利潤全被填在裡面。按說偷盜在門店裡發生,貨放在門店裡有門店自己管理,不該供貨商什麼事。可是現在終端為王,牛著呢,風險全部轉嫁給供貨商,你愛賣不賣。於是,供貨商就開始自己想辦法,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上防盜扣的,賄賂門店的,等等。飛揚是品牌,與門店的說話權大一些,通過與總部採購的溝通,簽署損耗協議,不管掉多少,飛揚的經銷商只承擔2的補償。掉多了是門店賠,掉少了門店賺。這樣,關於損耗的麻煩少了很多。但是損耗小的門店還好,損耗大的門店,2不夠補償的,門店就盡量少做飛揚的促銷與陳列,以避免掉的更多。所以,固定點數的賠償,也是把雙刃劍,好壞不好說。
沈濤心裡清楚這些,但還是裝糊塗說:「我們不是有損耗協議嗎?」
張課說:「你們只有兩個點的賠償,一場促銷下來,兩個點肯定不夠。處長就放棄了,你看現在的這些日化、百貨,供應商都是全部賠償的。你們要做的話,處長當時說,店長要求供應商全額補償損耗。」
沈濤在腦海裡飛速地旋轉,如果不考慮tom在電梯口下的戰書,這個主通道的國慶陳列放棄也罷。但如果要征服tom,就比較麻煩了。一個是這裡的地堆作用並不大,人流都在一樓,另外一個即便是要拿下來,看樣子不解決損耗賠償也是不行的。如果要解決損耗賠償,答應門店全額賠償,掉多少補多少嗎?這個位置肯定還要陳列費,加上補損代價就太大了。而且以前業務員來談過,沒談下來的原因也是全額補損的問題。最後搞半天你沈濤親自來談,如果答應了全額補損,就顯得太沒有水平了。既然如此,何必要你親自出馬呢?告訴業務員一聲就可以了嘛?這樣雖然拿下了主通道,也是敗給了tom。
張課的話說得輕,好像張課也挺配合,但是店長給處長下的令,張課這裡沒有什麼辦法了。對於銷售人員來說,年輕的課長與老課長的區別,好的方面是年輕的課長因為業務不熟,經驗不夠,利於銷售人員溝通,他會主動聽銷售人員的建議;不好的方面就是其人在門店內部根不深,在爭取資源方面比老課長就差多了。沈濤覺得非常有必要見見處長,沈濤要的東西張課提供不了多少,但可以把他發展成為嚮導。
沈濤一邊走到陳列架旁,將飛揚的陳列整了整,通過實際的工作給自己的銷售人員與課長傳遞一個信息,那就是飛揚的區域經理比較務實專業。看沈濤在整理,促銷員也趕緊過來整理,張課也走過來看。沈濤看促銷員一接手,就不再整理,走到課長身邊說:「我聽說淨潔、清潔它們好像是答應全額補償損耗的,怎麼他們沒有做呢?」
張課說:「清潔他們沒有來談過,好像是直接到總部談dm促銷沒談下來就算了。淨潔到是來過幾次,聽說是要換經銷商吧,這個國慶是趕不上了。」
換經銷商?不會是想換成挺立吧?tom不是說還在談嗎?沈濤說:「既然他們經銷商沒找好,明知道趕不上這個國慶節,為什麼還要來幾次啊?」
張課說:「我就不知道了。開始是業務員來順便聊了聊,就算了。後來是他們全國銷售總監來走市場,還拜訪過處長吧。」
「他們全國銷售總監來過?什麼時候啊?」沈濤更加要見到處長了。
張課說:「個把星期前吧,來了一次後,業務員又來了幾次。但是後來處長說把洗滌的位置取消讓給日化,他們就沒來了。」
「哦,這樣啊。你們處長在嗎?我今天也想拜訪他一下。」全國總監到門店拜訪處長本來就不正常,來了後就把位置給日化了?是故意還是別的原因。沈濤有點按捺不住了。
「我去辦公室看看,你們等我一下。」說完,張課轉身走了。
促銷員過來問:「怎麼了?要見處長嗎?」
沈濤說:「是的。很奇怪,為什麼淨潔換經銷商,他們全國銷售總監過來,我們都沒有聽到什麼消息呢?還有,他們全國銷售總監還去過哪些門店?你趕緊打電話問問業務員,我們都去看看。」
促銷員看沈濤說得很嚴肅,邊拿出手機撥打電話邊不以為然地說:「全國銷售總監又怎麼樣?來了還不是拿不下堆頭嗎?」
幸好處長在,張課跑過來對沈濤說:「處長在辦公室,只是他馬上要開會了,沒多長時間。」
沈濤點點頭,張課在前面引路,促銷員好奇地看著張課的背影,拉住沈濤悄悄說:「不是說處長沒多少時間嗎?領導你想幹什麼呢?」
沈濤說:「要不了多長時間,幾分鐘就夠。」
促銷員說:「幾分鐘,你能把主通道陳列談下來?領導就是領導,我也好好學習下。」
這倒是個培訓促銷員的機會,沈濤說:「談不下來!你覺得主通道陳列重要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你在旁邊看著就行。」
促銷員疑惑地跟在沈濤後面進了處長辦公室。一個戴著眼睛,左手一支筆,右手一本賬的瘦男人被介紹為日化洗滌處的王處長。沈濤看整個辦公室不大,幾張辦公桌擺滿了書本賬單電腦,幾個人在各自的辦公桌後面忙碌。
相互介紹後,王處長對沈濤說:「不好意思了,太忙,馬上要開會,聽小張說你們飛揚想要主通道的國慶地堆。不知道小張有沒有給你說清楚,國慶節檔期的主通道地堆沒有洗滌的位置。主要原因就是丟失損耗,你們飛揚拿不出來,所以下次吧。今天認識了,下次有機會我讓小張找你。」沈濤可以肯定這位王處長真的是很忙,一見面開門見山,滔滔不絕。
沈濤看王處長說得稍歇口氣,馬上插進話說:「我不是問你要國慶節地堆的,也不是來要以後的檔期的主通道地堆的。」
王處長看看張課,「那你是要什麼呢?我知道你們很多廠家都想要好位置,今天一個想法,明天一個想法。或者是用很多行業數據來找我們,教我們行業情況的。今天我真的沒有時間,馬上要開會討論國慶節銷售,我還要做準備,你看我還沒寫完呢?」說完揚揚手上的本子。
王處長拒絕了與沈濤的進一步溝通,就要離開辦公桌。
怎麼辦?
看不見的敵人沈濤看這王處長也將近40歲了,不知道他在這個位
置上忙了多少年。可以肯定的是,他很忙,而且天天很忙,忙了一年又一年,就是在這個職位上沒有動過。其實很多時候,不是怕你不認真,不是怕你不忙,就是怕你忙得沒有意義,被繁瑣的事務壓死的人一個接一個,工作就是沒有突破性進展。這個王處長可以跟他定性了,從他說話溝通的幾句話就可以知道,壓力讓他沒有耐心給別人足夠的表達時間,也沒有給自己充分思考的機會。他可能以為壓力是「忙」帶來的,確實做超市賣場門店的店長也好,處長也好,繁瑣的事情很多,但真正的壓力或許是沒有學會「不忙」。從繁瑣的事情中抬起頭來,冷靜思考才是突破自己的最好辦法。
沈濤心裡有數了,對王處長說:「你聽我說兩分鐘時間。我今天既不找你要什麼主通道陳列,也不是來講什麼行業數據。我今天走了一下門店,發現你們有個嚴重的問題。我擔心你這個處包括張課這個課,可能很長時間銷量沒有突破了。」沈濤想小張可能才來,壓力感受不大,但從王處長的表現再結合自己對門店的判斷,基本可以推論王處長的壓力是自己處的產品的銷售壓力。工作做的好的人不會在開會前緊張的,不管是什麼會,他都有底氣。而相反,業績不好的人就最怕開會了,不但在會議上得不到成就感,還得為自己的落後表現準備理由。
沈濤話說得很客氣,但直指王處長的內心,王處長疑惑地看張課,張課搖搖頭表示自己沒說過這些。沈濤知道這話很傷別人的自尊,沒有誰會輕易承認。於是不等王處長表態,稍停了一下就接著說:「原因很簡單,在國慶節這樣的銷售高峰期,你處裡的產品都沒有多少什麼像樣的陳列。沒有陳列何來銷售?又怎麼能完成銷售指標,怎麼能讓銷量增長?」
王處長有點反應過來說:「你還是說回來了嘛?要銷售就要陳列,你還是問我要國慶節的主通道陳列啊?損耗你知道不知道,我給了你陳列,你給我損耗嗎?銷量完不成扣獎金,損耗填不上也要扣獎金,還要被店長罵。你不用想了,店長在損耗這塊下死命令,供應商不全補損耗的,統統不出主通道地堆。」
沈濤說:「不,我就是全補貨損,就是安排再多主通道地堆也沒有用,你的銷量還是完不成。你可以去統計你處日化部分的銷售,可有突破性的增長?你們店長在損耗上給你們提要求,限制了你的陳列也限制了你的銷售。我有一個建議,可以幫助我們既避免損耗,還能提高銷售,比主通道陳列的銷售高很多。就是看你敢不敢給你們店長去提要求了?」
王處長有點振奮說:「什麼建議,如果可行,我哪有不敢的?我這裡也是店裡的大處,我這裡完不成銷量,他那裡也不好過。」
沈濤說:「好。長遠的辦法改造門店,將消費者的進口放在二樓。短期的辦法,我觀察了一下,一樓收銀台與貨架之間空白的位置還比較多,把我們處裡的產品都在那裡打地堆。只有你能說服店長嘗試一次,我們飛揚願意帶頭,做個大力度的買贈促銷,在國慶節期間狠狠在收銀台前燒把火。」沈濤說到這,看王處長和張課眼睛裡都有些閃光,便接著說:「咱們處的產品銷量提不起來的主要原因就是消費者一樓進一樓出,買了生鮮就走了,到二樓逛的人少很多,人氣也少很多。放在收銀台前,有收銀員,哪個敢偷?損耗也就不用擔心了。你看怎麼樣?」
四喜雖然是個落後的系統,但畢竟大家在這個行業裡久了,王處長低頭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把手裡的筆一扔,對張課說:「小張,你在這陪好飛揚這兩位老總,哦,你貴姓?沈總,等我幾分鐘。」說完出辦公室門去了。
終於看到勝利的曙光,促銷員悄悄給沈濤遞眼色,沈濤也故意回敬了一個驕傲的眼色。光站在這裡也不是事兒,沈濤便和張課拉起了家常,瞭解一些關於張課與王處長個人的一些信息。但沈濤心裡還有一個疑問:淨潔的總監來這裡幹什麼了?
時鐘滴滴答答的趕著時間跑,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了,還不見王處長回來。沈濤等得不耐煩,可是現在也只能等,現在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於王處長能否說服店長了。
張課的手機響了,說了幾句掛掉後對沈濤他們說:「王處長請你們到店裡去,他在一樓收銀台等你。」
沈濤、促銷員都暗暗吐了一口氣。在收銀台等,只有一原因,那就是基本搞掂了店長,要實地查看可行性了。
遠遠的就看見王處長陪著一位西裝領帶的胖胖的中年男人。王處長還是一副急急忙忙、火燒火燎的樣子,對沈濤簡單的介紹說:「這位是店長,被我纏了半天纏出來的。沈總你說說怎麼搞?」
沈濤也不廢話,對店長點點頭,就開始就著收銀台前的實際空間解釋如何打地堆,打多大,可以打幾個,怎樣擺佈既能出效果又不影響人流通過。比劃完對店長與王處長說:「最好把現在的收銀台貨架撤了,重新設計成收銀地堆,我在其他省實習的時候,發現有些超市賣場就是這麼做的,回去我可以把照片發給你們看。」
店長點點頭沒表態,王處長說:「老張,你看這人流,從一樓進來又出去了,我的產品全在二樓哪有人去買。難怪我完不成銷售指標,你一定要把我的產品從二樓拿到一樓來賣賣。我都多少年銷售沒有完成增長了,也影響你這個店長很多年了,今年再完不成我都不好意思交差了。怎麼樣?」
原來這個店長姓張,王處長話說得很直白,大家聽了都會心的笑。看得出張店長對這個意見很動心,對王處長說:「老王,這個事情我們從沒有幹過,也不知道總部是什麼意見。不過我們兄弟這麼多年了,就幫你一回,看看效果怎麼樣,收銀貨架還是先別撤,先打個地堆再說,小就小點了。沈總你們廠家促銷力度也大點,以後相互支持的事情很多。」
塵埃落定,沈濤可以向tom給一份讓他驚異的答卷,但沈濤心裡還有一個答案需要去尋找。王處長送走店長,回到辦公室準備把手下幾個課長都叫來安排接下來的收銀台地堆促銷。沈濤抽空把王處長叫到一邊,王處長遞跟煙過來,沈濤擺擺手,王處長自己點上,狠狠吸了一口說:「還是你們這些名牌產品廠家的銷售人員有眼光有想法。」
王處長這話說的太好了,沈濤都不用想怎麼去把話題引到自己想討論的方面,接住話頭就說:「也不呀,聽說淨潔的全國銷售總監來過,他級別這麼高,應該眼光比我們更厲害一些才對啊?」
「他呀,嘿嘿。」王處長對沈濤狡黠的笑笑說。「你想知道他什麼吧?直接說,我都告訴你。」
沈濤也開心地笑著說:「王處長你知道我的心思,我就想知道他來幹什麼了?為什麼他會來這個店,來了也沒見他做淨潔產品的促銷啊?」
王處長說:「他來應該是看看市場吧,見了我也見了店長。你不知道吧?本來我們是要給你們飛揚留個主通道的促銷位置的,就是他來跟店長聊了聊,把你們的取消了,擺了我的一個日化品牌。他就說損耗,既然飛揚損耗不全賠,那就建議我們把位置讓給一個損耗的全賠的產品,那個日化品牌也是我處裡的,我當然答應了,店長也覺得這個建議好。至於你說為什麼淨潔的沒有促銷陳列,他說經銷商沒談下來,而且他們準備出禮品裝新型產品,這個檔期趕不上。」
「哦。」沈濤有點醒悟,不避諱地說,「這個傢伙厲害,他的產品做不了,就專門來搞我們的破壞啊,也不要我們做。」
王處長說:「是啊,你別小看淨潔哦,他走了後,他們的業務員老來,比你們飛揚的業務員來得都勤,培養客情嘛。雖然他們現在還沒有調整好,等他們調整好了,你們飛揚的麻煩就不小了。」
「他總不能天天在湖南吧?他叫什麼名字?」
「李儒依。」
「好,有機會會會他。我要去看看其他店,他是不是也搞這些手腳在裡面了。你先忙著。」
和王處長告辭出來,沈濤又走了幾家重要的門店,發現有一家賣場,李儒依居然說服門店把飛揚的包柱陳列給了一家小家電廠家。走訪下來,沈濤覺得問題都很嚴重,回到辦公室,仔細地分析了一下。
他去的門店都很有代表性,要麼是銷量很重要的門店,要麼是損耗、結款費用等條件比較苛刻,都是飛揚合作得不是很好的門店,看來這個傢伙很厲害啊,要直接在市場裡給我們挖坑。還沒有怎麼上貨呢?業務員就勤奮地天天往店裡跑,那要上貨了還得了?怎麼搞的,為什麼會一點信息都沒有呢?要怪也只能怪肖聰與挺立,很可能他們知道這些信息也不透露。
這李儒依到底想幹什麼呢?
作為區域經理,與業務員最大的區別,就是思考。沈濤知道區域經理也要做業務,做市場,更要思考。今天除了去在店裡解決了國慶促銷陳列位置外,還要注意去收集信息並去思考。淨潔看來是要把湖南作為重要市場來進攻了,不然一個全國總監老往長沙的店裡跑什麼?而且手段很高明,一看就是很有預謀,自己拿不到陳列,就用別的產品來狙擊我們的陳列。嘖嘖,厲害啊!沈濤不斷地感歎,如果我們不注意去思考這些問題,可能就把他給放過了。
真是個不一樣的對手。多少競爭對手,像清潔他們,一開始就狂風暴雨,大筆費用投入,招兵買馬,找經銷商,包場等待,哪有像淨潔這樣的。什麼都是悄悄的,還總監親自指揮,我們都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市場上也打聽不出什麼消息,奇怪,難道他們不在本地招業務員,都是外地招?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厲害的,我在明,敵在暗啊。沈濤站起身,看著窗外,白天,雖然太陽不好,但是天氣還算可以,能見度不錯。但沈濤總覺得,有很多地方看不清。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不管是沈濤為一點點進步而竊竊自喜,還是沈濤為一個個棘手的問題而無助難熬,時間還是那樣面孔、麻木不仁地前行。該下雨下雨,該出太陽出太陽,將日曆翻過一篇又一篇,絲毫不顧沈濤的感受。眼看著它就要奔國慶而去,考驗將迎面而來,雖然心理有準備,但沈濤還是恨不得能去抓住它的尾巴,讓它慢一點再慢一點,可以讓他做更多的準備。自己泡在市場上和經銷商那裡,拜訪門店、拜訪採購、培訓業務員,希望能在大考之前多一些準備。一陣繁忙下來,國慶節還是無情地呼嘯而至,大家都忙著打發自己的假期,整個辦公室空蕩蕩的,沈濤覺得疲憊之後的孤獨,奮然紮起背包,在國慶節第二天買了張全價機票,殺回老家去了。
有一種東西,它是客觀的存在於全世界65億人民面前,可全世界對它有65億種看法;有一種東西,它是客觀的存在於人們一年365天裡,可是人們一年對它有365種看法,明年又是另外365種看法,甚至於,每一小時每一分鐘每一秒鐘,你對它的看法都在改變。這種東西存在於你我身邊的每時每刻,你看不見,像花香一樣飄渺;你摸不著,像空氣一樣飄搖,可是你知道有它存在,你知道你在被它關懷,又將被它拋棄。當你一愣神的時候,它已經輕輕飄走,不管你和它多少年,不管你有多不捨,它說走就走,絕不回頭。沒有承諾,沒有誓言,甚至沒有離別的揮手,當你吃飯的時候,從你吃飯的碗邊溜走,當你睡覺的時候,從你的被子上溜走,當你讀這段話的時候,它已從你的眼前溜走。它就是時間,你擁有的最奢侈最容易浪費的東西,只有你對著鏡子摸自己鬢邊的白髮的時候,在它身後留下一口深深的歎息。
當沈濤為時間太快著急的時候,楊燕卻為國慶節終於來了開心,終於可以和男友去旅遊了;當沈濤回到老家,心情好轉,坐在鄉村小橋邊翹著二郎腿悠然自得的時候,品芳茶館裡一個泡茶妹卻為在國慶節加班忿忿不平,泡茶沒有耐住心思,火候不好,被客人罵了出來,心情更加不爽,聲聲抱怨。藍小玉看在眼裡,在心裡搖搖頭,揚著微笑進了「阿里山」包廂,接了這個泡茶妹的工作,重新泡了壺好茶。
鄭挺先端起來抿了一口茶,不出聲看貝勒爺,貝勒爺也喝了一口點點頭,喊了聲「好」,鄭挺也馬上點頭說好,對藍小玉說:「你這個小姑娘不錯,比剛才那個小妹妹好多了,讓我們看了半天苦瓜臉。你好好泡,待會我多買點茶,照顧照顧你生意。」
藍小玉淺淺地笑笑輕輕地說聲「謝謝」,又低下頭泡茶,高高揚起右手,提起的水壺裡奔出一注水龍,直奔瓷白的茶碗,將碗底的一撮青芽輕輕捲起,形成一個旋轉的水紋,騰起一片薄薄的白霧,伴著烏龍茶的清香,直把霧中的藍小玉村托得像仙姑。貝勒爺覺得胸中有個筋彈了一下,像琴弦一樣被撥動,眼睛看得直了。鄭挺眼裡瞧著明白了,對貝勒爺開玩笑說:「難怪你說這茶好啊,搞半天是泡茶的妹妹漂亮些。」
貝勒爺哈哈大笑,將帽子取下,露出一頭長髮,毫不掩飾地誇獎說:「不是說她漂亮,而是她很美。小學的時候都聽說過,勞動人民是最美的。應該說真心熱愛專注的勞動人民是最美的。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熱愛專注,心底無瑕,美!」
鄭挺一陣爆笑,點著兩根指頭說「你呀你呀」,對藍小玉說:「知道嗎?這是藝術家,有名的流氓藝術家,知道嗎?」貝勒爺是藝術家沒錯,而且是難得一見的詩人。不過,流氓藝術家這個定語也錯不了多少,他遊戲人生,沒見對誰真心長遠過。
藍小玉臉早紅到脖子根,低著頭不說話。
「哎呀,還會害羞,珍品啊珍品!」貝勒爺兩眼更直。
「又打主意了吧,真是流氓,小心點,看她的年齡,可以當你侄女啦。還珍品,說起來,你這個詩人也是珍品呢。這個社會天天不賺錢只寫詩的也沒有多少。不過你也不缺錢,以前幫我做的那些生意,中間費夠你花了。」鄭挺說。
貝勒爺不理他,盯著藍小玉仔細看。
藍小玉被盯得兩頰發燙,畢竟工作久了,也不慌張,慢慢心裡有了主意說:「你們就兩個人啊,這包廂裡太悶了,還不如到窗邊的卡座,那裡亮些,靠著大路呢。」
貝勒爺看這個包廂不大,沒有窗戶,一盞暗燈,兩個大男人圍著一個小女孩開玩笑,任誰都有壓力。久於風月場上,女孩的心思,他倒很有經驗。當下響應藍小玉的號召,從包廂換到窗邊卡座,這裡確實亮了不少,可以看到窗下筆直的馬王堆路,眼界開了,心情也爽很多。藍小玉也歎了口氣,包廂裡面,太壓抑,一個勁用手扇風,好熱的樣子。
鄭挺還在繼續調侃貝勒爺,貝勒爺不理他,一邊抽煙一邊看著窗外,突然說:「看看,美女,那裡。」鄭挺被他帶過去,貓在玻璃前晃著腦袋四處尋找。貝勒爺哈哈的笑著說:「我說老鄭啊,你就會笑我,你不一樣嗎?大哥不說二哥啊。」
鄭挺知道上當了,「我不是笑你色,哪個男人不色,尤其是咱們這些有本事的大老爺們,不色的有嗎?我是笑你酸。色就色嘛,不就那回事,搞的跟秀才一樣,愣要說些道道來,酸死我了。」
貝勒爺嘖嘖地搖搖頭說:「不會欣賞吧?難怪別人罵你們這些有錢人是暴發戶。」
鄭挺雙目怒睜說:「你說什麼?老子滅了你。」
貝勒爺也一拳壓在桌面上,嚇的藍小玉身子一抖,只聽貝勒爺說:「誰怕誰?」
鄭挺喊了一聲:「服務員,拿像棋來。」
藍小玉趕緊出來,到前台拿像棋,一邊拍拍胸一邊對前台其他幾個小姑娘說:「我的訝呢?我以為要打架呢?搞半天下像棋啊。嚇死個人!」不敢耽誤,連忙將棋送進去,小心翼翼的出來泡茶,把泡好的茶也送進去後,在卡座旁邊找了個椅子坐下來,一邊發發短信打發時間,一邊隨時泡茶送進給這兩個惡神。
「哈哈!」鄭挺啪的將一個子打在棋盤上,說,「怎麼樣,看我這個臥槽馬加中堂炮的厲害,你半邊棋動不了,看你怎麼牛。說我是暴發戶,暴發戶有像我這麼厲害的嗎?就像下棋樣,要懂得棋子怎麼用。不能老想著去吃別人的棋子,要把每個子盡可能的保留,讓它們發揮好作用。就是這個兵,好像挺沒用的,但也不能亂吃。」
貝勒爺點點頭說:「好比你用人一樣。」
鄭挺說:「是的。馬只能斜著日字走,炮要隔著打,看起來很不方便,比車差多了。但是馬後面加個炮,威力就不一樣了。用人也一樣,每個人都不能小視,搞清楚每個人的長處短處,結合起來用就行了。你以為我這個老闆是白當的啊。」
貝勒爺誇張的把手一揮說:「那是,誰敢說你這個老闆白當的,我跟他拚命。」
鄭挺被逗得哈哈笑說:「我操,你他媽看不慣我是吧?小心老子叫人把你從這二樓扔出去,知不知道,老子一個電話可以叫很多兄弟過來,誰他媽不叫我一聲挺哥啊。那個誰誰誰的,多牛啊,霸著半條街,見了我不一樣恭恭敬敬的。」
「又來了。」貝勒爺心裡嘀咕,不耐煩地說:「行了,挺哥,我也叫你挺哥,我怕你行了吧,你牛,你可別叫人來扔我,我怕。哎呦,不吹牛行不行啊。再牛又怎樣呢?路上看到你,讓你走我靠邊,等你走了我再走行不?你這麼大的肚子,橫著走,不讓你都不行。」
鄭挺哈哈笑,指著棋盤說:「將!看著,還有棋沒?你說他媽的,我不吹吹牛,我他媽天天幹嗎啊?錢掙這麼多幹嗎啊?」邊說邊搖頭。
貝勒爺被搞服了說:「老大,你要覺得錢多沒用的話,你捐款嘛。捐希望小學嘛。你要吹的話,別在我面前啊,我一個人有什麼用。我給你出一主意,你呀,在大街上燒著玩,邊燒邊跳,我給你編個歌,行不?」
鄭挺看貝勒爺誇張的學著燒錢的樣子說:「神經病啊。」
兩人沉默了一會,貝勒爺把棋一推說:「你不是約了人嗎?怎麼還沒來?」
鄭挺抬手看看勞力士說:「約的是三點,還差幾分鐘,他媽的也不提前來。你把棋推了幹什麼,認輸了?再來一盤在來一盤。」
貝勒爺點頭說:「又下不贏你,算了,陪你吧。」
兩個人又開始廝殺得入迷,時鐘剛剛要指向三點,一個衣著深藍色毛料西裝、頭髮梳的樸素整齊的高高瘦瘦中年男人,微微躬著點背,慢慢從樓梯上到二樓,後面跟著tom與肖聰,遠遠看見鄭挺下棋的身影,含著笑就走過來。藍小玉趕緊站起來要問明身份好引路,被這中年男人微笑著輕輕擺手制止,深藍色的西裝袖口露出一截白白的襯衣袖口,飄出一絲淡淡的香水味。見慣了長沙人的粗魯,能接待這樣文質彬彬、儒雅的客人,讓藍小玉也耳目一新,點點頭站到一邊,把路讓開。
鄭挺正兩眼透過眼鏡的玻璃片盯著棋盤,一隻手把著桌子,一隻手把兩顆廢棋玩的啪啪作響,肥胖的身體隨著粗重的呼吸聲微微起伏。卡座很小,肖聰與tom就站在外面,讓那中年男人鑽了進去。
「鄭總下的好棋啊。」這男人進去先瞄了一眼棋盤,輕輕吐口氣說。鄭挺和貝勒爺都抬起頭來,鄭挺慢慢站起來說:「哎呀,是李總。」看看手錶有說:「不差一分鐘,你算得夠準的,不怕路上堵車啊。來來來,詩人,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淨潔公司全國銷售總監李儒依李總。」
貝勒爺點點頭伸過手說:「看來李總是下棋高手,我早就頂不住了,來來,你跟鄭總殺一盤。」
「我的棋藝可不行啊。」李儒依轉身對藍小玉說,「來,服務員,這裡位置有點小,我們人多,你看有沒有大一點的地方啊?」
藍小玉馬上說:「有啊,有啊,這邊請,阿里山包廂,很大,夠您這麼多人坐了。」
「好啊,那你帶路,叫人把棋還有茶啊都拿過去。」李儒依又對鄭挺與貝勒爺說,「鄭總,請。費總,您也請。」
李儒依客客氣氣,慢條斯理,一下子把氣氛帶得都文質彬彬客客氣氣的,鄭挺走在前面,也不禁整整衣服,慢慢跟著藍小玉到了阿里山包廂。李儒依在後面說:「沒想到鄭總來得這麼早啊。慚愧慚愧。」
鄭挺說:「沒事啦,我也是想先來和貝勒爺坐坐,沾點文人氣。」
大家坐下,肖聰先給每個人都發煙點煙,鄭挺帶著問題的眼神看看肖聰,肖聰點點頭。鄭挺便對李儒依說:「李總,這還要你親自來,太客氣了。咱們不廢話,生意還怎麼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