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交流 文 / 皇家爬蟲
第二百一十八章交流
她的波浪式頭髮,自然垂直,柔順發亮;她的銀灰色套裙,華貴高雅;還有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味,其性感中散發著誘惑——她何曾像是一個被綁架的受害者。
而這些,似乎既是判斷她身份的答案,又似乎全然跟答案無關。
時間不容黃漢過多的思考。他必須當機立斷。
他終於噓出艱難的一口氣,指使洪帆女友給海芸解下繩索。在給海芸解手的時刻,他甚至情不自禁地用他有些顫抖的手,從背後觸碰海芸的秀髮。
更奇怪的是,海芸依然沒有喊叫,依然沒有反抗,仍然端坐在車身裡,一雙白白的玉手反而安穩地放到身前的膝蓋上,神態儼然就是那在風雪中全神貫注孵卵的帝企鵝。
這樣的神態使黃漢立刻作出了他人生中一個重要的決定。
他喊道:「停車!」
看待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應該一分為二。人在犯錯的時候,其實也在成長。
在警察追過來的時刻,黃漢全身的血液像長頸鹿那般快速回流到大腦。所幸的是,他沒有因腦溢血而亡。
海芸果然什麼也沒有說。
他們順利通過了警察的盤查。
因此,黃漢在緊張過後,儘管心臟跳動如蜂鳥那般每分鐘高達五百次,但他暗暗告訴自己:必須——馬上——抑制——冷靜,快速作出事態的分析和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既然海芸兌現了承諾,那麼,自己也應該兌現或者部分兌現。
但是,他得請示請示。他雖然在這次行動中,已經自作主張顯現了還算可以的才能,完全可以繼續自作主張下去,但是,他還是沒有忘記錢芳菲的話:「這三個人,你得罪了任何一個都夠你喝一壺的」,因此,他要請示錢芳菲和丁奇。
在車上不方便說話,他將手機短信首先發給丁奇,然後再給錢芳菲。不一會,丁奇回復:「要你買菜你不會買,要你砍樹你又扛不起。聽我的,將樹幹留下,樹枝留在原處。」而錢芳菲的回復卻是:「樹幹重要,樹枝更重要,一起速拖江城。」
請示錢芳菲,不是他此時所願,但錢芳菲追得緊,短信來了一個又一個。洪帆也一直暗示黃漢:錢總又來指示了,還打開手機給他看。
黃漢雖然短時間內有點猶豫,不知聽誰的,但最後還是清醒地告訴自己:留下樹幹,樹枝是未來,是希望——跟一個小孩子過不去,除非自己是窮凶極惡了。不行!聽丁總的!
於是,他作出了部分兌現。只是,他沒有說出來。
部分兌現的用意便是,回到「請」海芸上車的城市,把海芸的女兒送回家。而海芸呢?對不起,他黃漢不能在勞神費力後,像井底青蛙那樣,跳上跌下,最後還在原地。
他必須把海芸帶回惠泉,聽候丁奇的發落。
從剛才突然出現警察查車的情形來看,任何事態的發展,誰都無法規避,他黃漢再聰明也一時難以掌控。處理這種要人命的「突發事件」,他深知,依靠團隊才是明智之舉,依靠群體才是力量所在。自己從小到大沒有做過這樣的勾當,雖然剛才還算敏捷,但畢竟還是缺少應急本能的心理承受力,或者說,自己多少缺乏犯罪的本能。
因此,他想,無論如何,把海芸安全「接」回惠泉,交給丁奇,而不是錢芳菲。錢芳菲連海芸的孩子都不放過,這很危險,這個女人可能真和海芸有著血海深仇,但無論怎樣,自己不能做幫兇。而交給丁奇,他想,好像不會有太多的危險,最起碼看不出有血案發生的跡象。
可問題是,從這到惠泉,這兩個多小時的路程,海芸會安靜地繼續與自己合作下去嗎?
她剛才的配合是不是太顯蹊蹺了呢?甚至都難以讓人置信。她為什麼要配合他這樣可以夠得上劫匪的壞人呢?如果是同情民工的話——她不是已經指出他黃漢不是民工了嗎?如果不是怕惹出更大的麻煩的話,她又怎能判斷在沒有警察的監視下,劫匪會信守諾言而放了她呢?她的腦子有問題還是她害怕警察呢?
這顯然一時找不到答案。
但黃漢又想到了丁奇。是的,丁奇不是說過嗎,海芸是日本山木公司的董秘,她回中國是幫助主子來考察投資項目的。如此想來,丁奇應該更需要她。或許,丁奇從一開始就讓黃漢將人交給他,而不給錢芳菲的目的就在於此——他是想脅迫海芸小姐答應合作。
但是,如果這樣的話,合作能成為合作嗎?再說了,海芸答應又有什麼用?要她引薦他們的董事長來天航公司嗎?呵呵,這哪有可能,被綁架的人放虎歸山,還有可能替你天航說話嗎?
黃漢搖著頭。
但儘管如此,他還是給丁奇發短信,問「菜」送到哪裡去。丁總很快就回信息說:「一個小時後通知你。」
人類自身沒有獨門利器,便只好不停地發明各種為自己方便的工具。從這一點來說,上帝是非常公平的……
黃漢他們開著上帝「公平」地給予他們的金盃小客車一路往北行駛,大腦卻沒有絲毫的停止。
他當然做不到像魚缸裡的金魚,只知悠閒,而從來不用思考。
他雖然不知道錢芳菲「接」海芸的真實目的,但現在他基本清楚丁奇要海芸的目的。問題是,中國企業向國際公司引資,那是集團的事情,天航惠泉公司顯然檔次不夠,也作不了這麼大的主。既然這樣,自己現在將人交給丁奇了,就丁奇過去的為人,他能說這是營銷部經理黃漢冒著生命危險請來的嗎?他能嗎?別的不說,單說這次到正心公司臥底,明明你丁奇和錢芳菲早就勾搭,完全可以自己出面讓錢芳菲幫助天航,當我提出犧牲自己去正心應聘辦公室主任此一下策時,你丁奇卻裝聾買啞,表現大度地支持我,還下流地笑我「兩邊賺」。我現在賺什麼了?雖然和錢芳菲睡了一覺,但她錢芳菲說嚴重點就是公共汽車,誰都可以上的主,那麼我這能叫賺嗎?反倒現在的我,受制於她,逼著來做這綁架的事,成了她地地道道的馬仔了。
我是冤哪!
好,冤就冤了,馬仔也做了,我也認了,但我總不至於最後還幫著你們數錢吧?那麼,我得打打我的主意。你丁奇和錢芳菲明的得罪不起,但我暗中做點?我把海芸介紹給美麗,與他們做筆生意,讓他們來摘下桃子——談合作,我順便撿幾粒芝麻——拿點錢。
從目前來看,能夠和國際公司合作的首先是天航和飛揚,美麗排在第三。海芸本就是方勇的同學,她回國後沒與方勇聯繫,那麼說明她壓根兒沒考慮飛揚。餘下的天航和美麗兩公司中。天航肯定在全力爭取,要不上次怎麼會聽見丁奇提起海芸。問題是,你丁奇不怎麼仁,那我也就沒必要義了。我就給美麗了。美麗的林美,雖然也狡猾,但他還算好,去年自己把那個單讓給了老婆,林美還專門請他喝茶致謝,且打了個千元的紅包。由此說明,自己在林總心裡還是有位置的。那麼,就讓老婆通知林總吧,說送一個財神爺給他。
黃漢拿起電話,都從號薄裡調撥到號碼了,可馬上又放下了。敲打一下自己的頭後,思量:老婆每年的業務都落在團隊的後面,在公司說不上話,老闆只差沒炒她的魷魚了。讓一個失敗的女人代表自己去說這麼件至關重要的事,怎麼行呢?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直接跟林總溝通呢。但又一想,旁邊坐著海芸,而且除了海芸,還有另外的人,可謂人多嘴雜,自己怎麼能直接通話呢?那還是只能發短信。可跟林總間的溝通,又不像跟丁總那樣約定好的。沒有約定好的事情,能是發幾個短信能解決的嗎?顯然不能解決。
那怎麼辦?
子裡突然跳出了一個人——劉英。對,劉英!
劉英是鸚鵡學舌k歌店的老闆娘,儘管才二十出頭,可經歷豐富,曾經做過人壽保險,也做過美麗公司的硅鈣板推銷,也就是說她和老婆同事過。當然,自己也就認識。劉英從美麗和保險公司賺了兩筆大的佣金後,就買下鸚鵡學舌歌廳這個老店,再加上落魄財主——父親的支持,當上了老闆娘。不過,儘管辭了美麗的職務,但私下裡她還經常給林美介紹業務。上一個月,據說漢陽琴台劇院的三萬平方天花做給了美麗,就是她劉英的單子。劉英這年輕的女子,交際廣泛,三教九流的人哪個都認識,加之人像她的名字一樣,長得媚,言行舉止也風騷,自然一些經商的男人們都願意給她面子……
那就給劉英發短信吧!如果說世界上有些人的行為準則是有可為有不可為的話,她劉英的賺錢準則則是一切皆可為的。換一句話說則是,沒有不能賺的錢,只有不知道的信息。總之,她是一個錢多不怕燙手的主。更有優勢的是,她天不怕地不怕,即使違點法,她都願意幹。如此,現在將海芸這只刺手的豪豬交給她,是最好不過的了。再說了,劉英跟林總的關係非同一般。有些事,自己短信裡說不清楚,但要是讓劉英明白了這是一個賺大錢的活,那劉英就會跟林老闆去撒謊加撒嬌的。
於是,他將信息發給了劉英。
發完了信息,他便決定跟海芸攤牌。
他黃漢雖然不會周易八卦,但現在,他算死了海芸仍然不會報警。至於是什麼原因,他雖然暫時不知,但他就這樣死量著。
因此,他想,他應該跟海芸攤牌——將自己「請」她的意圖攤牌,然後做一次推心置腹的溝通。海芸在被警察攔截的這件事情上沒有不仁,那麼,他也不能不義。他要讓海芸自己做決定。
或許,洪帆也不是很清楚表姐錢芳菲綁架海芸的真實意圖,加之洪帆清楚錢芳菲和丁奇有勾搭。因此,當黃漢跟他說,要和海芸單獨聊聊,做海芸的工作,到惠泉後一切行動聽他們的指揮時,這雖有大腦但有時似豬仔一般愚蠢的傢伙答應了。或許,洪帆真的不是錢芳菲的表弟,他在這件事情上也是睜眼閉眼,任由黃漢折騰。
車子前方加油,黃漢把海芸叫下車。
在加油站的偏角上,黃漢一邊呼吸山裡流動的新鮮空氣,一邊開門見山說:「海芸小姐!你是個真誠的人,很讓我感動。現在我也得真誠並真實地告訴您實情。我其實是天航集團惠泉建築裝飾材料公司的營銷部負責人,我叫黃漢,這是我的名片,請多多指教!」
海芸接過名片,沒有作聲。但對方的眼色告訴黃漢,她或許早就猜出他跟某某公司有關。
黃漢又說:「我呢,跟您商量件事。這件事吧,被我搞砸了,採取非法的手段把您請到惠泉,耽誤了您的寶貴時間,限制了您的非凡自由,很是對不起!但我想,事情既然這樣了,您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剛才警察查車的時候您已經給了我一個機會。回到惠泉後,我給您安排好房間,然後連夜去把您的日本同事接到惠泉,剛才我從公司傳給我的資料中得知,您的日本同事叫山木,說是去深圳玩去了,對嗎?您能不能跟您的同事說一聲,明天帶您到天航集團惠泉公司或惠泉美麗公司考察?天航是中國目前建材行業最大的公司,也是最大的建材天花品牌;美麗雖然差一些,但美麗的後勁很足,也非常不錯。考察完後,我安排您和您的同事去南京蘇州常州等地考察一下……」
黃漢要讓海芸感覺自己不偏不倚,又說:「飛揚公司也非常不錯,比美麗還要強。但我想,您如果中意,早就直接跟方勇聯繫了,對吧?」
但海芸卻說:「黃經理,這個我可作不了主。不過,我們有一個合作思路,那就是,不一定看對方的龐大,而是選擇對方的技術能力和品牌潛力。」
「那麼,您可能要選擇美麗了。」黃漢表面不情願,其實內心歡喜。心說如果這樣,正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如此,黃漢先不談美麗,而是閒聊般地說起海芸另外感興趣的問題:「那您對飛揚印象如何?您知道飛揚集團總裁方勇,聽說你們——還是——同學,對吧?」
「對,是同學,還是很好的同學。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海芸似像感興趣,但馬上,又似乎討厭起這個公司和這個人來,說:「同學又怎麼樣?夫妻又怎麼樣?總不能徇私舞弊吧?而且,正因為是同學,要避嫌,要迴避。我不會向董事長建議和飛揚合作的。」
「那好啊!海芸小姐公私分明,佩服佩服!」黃漢來了神,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
「但是,黃經理,我有個建議,我聽說惠泉美麗公司的管理機制、技術創新能力更好,營銷手段也更鋒芒。你剛才也提到它。如果考察先從美麗開始,我想,合作成功的可能性蠻大。」海芸最後兩個「蠻大」的話是典型的惠泉腔。黃漢看得出,她是故意這樣說的。
黃漢被海芸如此的通情達理給震住了,他原準備了一些好話來留給美麗公司,還在思忖著怎麼開這個口時,海芸卻主動說出美麗的好話來了。這簡直讓自己不敢相信,瞪大著眼看了海芸好幾眼後,竟然因激動而說出的話都在打突:「這個啊——呵呵——美麗是很好啊。不過——不過,我不干預,還是——還是海芸小姐你自己決定吧!」
海芸說:「其實,黃經理,你完全可以不告訴天航公司,自己單獨聯絡美麗,把信息提供給他們,你說呢?」海芸停住,居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又說:「你這樣『請』我,想必並不是丁奇的主意,更不是李夢晴董事長的主意,對吧?」
黃漢點頭,但又搖頭。
黃漢發現,自己一般情況下,都是控制場面的,但當見著了讓人心動的美女後,總顯得唯唯諾諾,像一個直不起腰的太監似的。在錢芳菲面前是,在海芸面前又是。
黃漢同時也納悶:這海芸小姐怎麼就知道我不是天航公司派來「請」她的呢?不過,又釋然地想:她是在揣摩我吧?
於是故意說:「那我怎麼向公司交代?」黃漢說得很慢,帶著試探。
海芸又笑了,說:「既然說要真誠,就別編故事騙我了。這一路上,我難道還沒看出來嗎?」
黃漢又吃了一驚——他是越來越折服這個海芸了,似乎什麼事都瞞不過她。便真的變得非常真誠地重複剛才說過的那句話:「海芸小姐你決定。」
汽車繼續趕路時,黃漢說洪帆你累了,我此時精神好,讓我來開車。
確實,洪帆是有點累了,便讓方向盤給了黃漢。黃漢此時是那麼的心情輕鬆,還哼起了老家的花鼓戲《劉海砍樵》。
其實,黃漢精神好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自己控制住了方向盤,想開往香格里拉就開香格里拉,想開往白玫瑰就開白玫瑰。反正,他剛才已經給劉英又去了短信,讓告知下榻哪個酒店。至於剛才丁奇來短信讓「菜」送到漢口的香格里拉酒店,他沒有理會。他想,等劉英這邊落實好並住下來後,再告知丁奇。
他在心裡不無愧疚地暗暗的對錢芳菲和丁奇說道:「對不住你們了,兩位老總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