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歇斯底里 文 / 皇家爬蟲
第一百四十五章歇斯底里
連日來，寧媚的腦袋嗡嗡作響，晚上睡覺噩夢連連，她知道自己快承受不了了，如果派出所再不抓獲恐嚇者的話，她肯定會崩潰的。其實這也不能怪她的承受能力差，因為這樣的事情她以前從來都沒經歷過，而現在，電視劇和小說道中的故事情節就這麼真實地在她的現實生活中上演，讓她怎能不感到恐懼呢？
一大早，寧媚就來到雲台長的辦公室。她是特意來向雲台長辭行的，經過反覆考慮，她已經決定暫時去省城一趟，到外地去躲避丁藍的恐嚇。
想想真是可笑又可悲，一個充滿正義感的堂堂記者，居然被面對面銷售頭目逼到這個地步。而面對面銷售頭目卻因為得到執法部門的包庇，至今逍遙法外。什麼叫黑白顛倒？什麼叫陽光下的黑暗？這就是！
想到這裡，寧媚滿肚子的氣，她決定早一天逃離惠泉市，早一天眼不見為淨。
「你這組臥底面對面銷售的報道做得非常精彩！還得到了大台那邊老總的表揚，大抬老總對你這種不向邪惡低頭的精神給予了高度評價。這樣子，我們電視台準備這次又給你重獎。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我們領導班子討論通過了，準備提你當採訪部副主任，惠泉電視台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主任。」見到寧媚，雲台長說道話很興奮。
寧媚聽雲台長這麼一說道，她就想，大台老總的高度評價以及電視台提拔她當採訪部副主任這些對她都是一些好消息，但是她已經無心再在惠泉市呆下去，因為她現在每天都生活在恐怖襲擊當中。
「我準備走了。」寧媚淡淡地說道，「謝謝報社領導的好意。」
「要走？你要走去哪裡？」雲台長的身子朝前傾了一下，露出驚訝的表情。
「現在還沒想好。反正先離開報社、離開惠泉市再說道。」
「離開惠泉市？你幹嘛要離開惠泉市？」雲台長吃驚不小，她茫然地看著寧媚，顯然對寧媚做出的這個突然決定表示不解。
寧媚看了看雲台長說道：「我現在每天都生活在恐怖襲擊當中，這樣下去我會徹底崩潰的，我想出去避一避……」
「出去避一避也好……什麼時候回來？」雲台長說道完又掃了寧媚一眼，然後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說道，「這幫面對面銷售分子真是欺人太甚了！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公安局。」
「不用了，我已經報過案了，沒有用的。派出所說道讓我耐心等一下，他們會盡快查清楚的。」寧媚輕描淡寫地說道。
雲台長氣憤地說道：「還要盡快到什麼時候？不是明擺著就是丁藍嗎？」
「我已經和警察說道過了，他們說道證據不足。」
「丁藍發給你那些bp機上的恐嚇短信息難道還不是證據嗎？」「我給警察看了，她們說道這只是丁藍的氣話，還不足以證明。」
雲台長罵了一句：「簡直是扯淡！」又思索著說道，「這樣子，你出去避避也好。唉！我真沒想到一篇文章會搞成這樣。這幫搞面對面銷售的真是太恐怖了！」一邊說道著一邊給自己嘴上的煙點著了火。
寧媚苦笑著搖搖頭。
「這樣子，避一段時間你就回來，對了，為什麼不去找方勇？」雲台長狠狠地抽了一口煙，氣憤地說道道，「這些面對面銷售分子真是無法無天了！」
「看看再說道吧。」寧媚說道。
其實，寧媚並不想告訴雲台長方勇其實已經在那有所動作了。
雲台長站起來伸出手說道：「出去轉一轉就回來，採訪部副主任的位子我們給你留住！」
「謝謝雲台長的信任！」寧媚用力地握了握雲台長的手。
與寧媚握手的瞬間，雲台長突然間感到了一種莫大的悲哀。自己作為電視台的副台長，卻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手下的記者，搞得寧媚這麼年輕優秀的記者被面對面銷售頭目恐嚇得要遠走他鄉，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在外人眼裡，記者是無冕之王，新聞媒體手握輿論監督的工具，多威風啊！但事實上媒體和記者也有著諸多無奈。對於記者而言，不僅工作很辛苦，而且暗訪臥底的時候還有生命危險，因此記者還被評為最危險的職業之一。
對於電視台這樣的新聞單位而言，來自市委宣傳部的條條框框太多，開展工作總是不能放開手腳，這也不能報道，那也不能報道，動不動就說道影響社會穩定、影響政府的形象。就拿這次曝光的這個面對面銷售窩點來說道吧，在宣傳部那邊也是吃力不討好，大台的總編去宣傳部開會的時候，一個副部長就特意提到了這組報道，說道這樣的報道以後不宜多搞，搞多了會有損惠泉市的形象，影響惠泉市的招商引資。
作為新聞媒體，如果像面對面銷售這樣的社會毒瘤都遮遮掩掩、不曝光，任她們騙錢害人、禍害社會的話，那新聞媒體還有公信力嗎？因此自己對寧媚所說道的「惠泉市面對面銷售氾濫成災與地方保護主義有關」這個觀點是表示認同的，如果各個相關部門都真正加大力度去打擊的話，面對面銷售真的就那麼難剷除嗎？
一想到這些，他台長就心煩得很，她又點上了一支煙，將頭靠在皮椅上，狠狠地吐起了煙圈……
寧媚寫的臥底報道在丁藍的「面對面銷售集中營」炸開了鍋，很多剛剛加入的新人紛紛找到他們的上線要求退錢，他們的上線不知道該如何對付她們，就都找到丁藍那裡讓她想辦法，搞得丁藍焦頭爛額。
丁藍一邊迅速召集幾個骨幹開會，研究穩定軍心的辦法，一邊佈置人手盯緊孔小紅，不能讓這個告密者跑了——丁藍用腳趾頭也能想到，肯定是這個女人向報社記者告的密，才引起了這麼大的麻煩。
寧媚寫的報道發表的當天上午，孔小紅就知道她遲早會暴露，於是匆匆忙忙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工廠車間。誰知道她剛到工廠門口，早已埋伏在那裡的丁藍就帶著幾個男子出現在她面前，她一看到她們就兩腿一軟，臉色煞白了。
丁藍的眼睛瞪得像兩個牛卵子一樣，惡狠狠地問道：「是你把記者引到這裡來的吧？嗯？！」
孔小紅沒吱聲。她知道，自從寧媚去臥底的那一天起，她這一天遲早會來的。
「我早就懷疑是你，果然是你！你說道！你為什麼要叫記者來害我們大家？你這樣做究竟對你有什麼好處？嗯？！」這十多天來，丁藍早就發現孔小紅的神情很不對勁，因此還特意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對她進行監視，她以為她只是後悔了，想退出了，哪知道她是叫記者來拆她的台，而且叫來的記者還是她高中學生友。想到這裡，她已經把拳頭攥得咂咂作響，滿腔怒火一觸即發。
她見孔小紅還是沒吭聲，就大聲罵道：「你這個不識抬舉的賤貨！你幹嘛不說道話？你啞巴了？」緊接著，啪——！一記耳光落在了孔小紅臉上。
孔小紅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痛，但是她沒有伸手去摸，也沒有哭，她只是瞪著快冒出火的眼睛看著丁藍。
「把這個賤貨給我關起來！我要好好地、慢慢地收拾她！」丁藍歪著頭，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
孔小紅被丁藍手下的人連拖帶拉地帶走了，她們把她關進了車間旁邊的一間小房子裡，同時扔進去的還有她的鋪蓋。小房子外面被丁藍叫人上了鎖，還派了兩個男面對面銷售人員守在門口。孔小紅知道，就算自己有翅膀，也難以飛出丁藍的魔爪了，她肯定會對自己進行瘋狂報復的。
想到這裡她心裡充滿著恐懼和後悔，於是絕望地抱住頭，渾身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天下午，丁藍正在車間會場裡給全體面對面銷售人員進行穩定軍心的演講。說道是演講，其實就是一場專門針對寧媚的「批鬥會」。
丁藍站在講台上手舞足蹈地說道：「那個狗屁報紙的狗屁記者說道我們是搞面對面銷售？大家千萬不要相信！現在的記者都是編造假新聞亂寫的！我們要真的是面對面銷售的話，幹嘛工商局不來抓我們？她一個記者算什麼鳥毛！」
丁藍停頓了一下，放低聲音，一副神秘的樣子，開始施展她編造故事的能力：「你們可能不知道，那個記者是我高中時代的學生，不瞞你們說道，她讀高中的時候就對我懷恨在心了，她現在是對我進行報復，就無中生有捏造假新聞！她為什麼要對我懷恨在心？因為我是一個嚴厲的老師，經常批評並且幫助她，於是她就一直恨我。但是我沒想到她直到現在還懷恨在心。這個鳥記者真是一個小人！」
此時台下已經是掌聲如雷，面對面銷售人員對丁藍批判寧媚的演講感到異常興奮。
經過老面對面銷售人員和面對面銷售骨幹事先的幾次洗腦，那些原本已經軍心動搖的新面對面銷售人員又重新找到了興奮點，再經過丁藍這麼一煽動，更是對面對面銷售吃了秤砣鐵了心。
丁藍繼續說道：「加盟連鎖就是加盟連鎖！她說道是面對面銷售？她知道個狗屁！工商局的謝隊長都說道了，是不是面對面銷售不是她一個鳥記者說道了算，得工商局說道了算！對不對？」
說道到這裡，丁藍有幾分得意，就提高了聲音：「她還說道我們這些寶石不是美國的？是普通的石頭？她知道個鳥！一個鳥記者除了知道寫兩篇破文章之外，還知道個什麼？就憑她那點水平，是不是寶石她能夠看得出來？她以為她是誰？她是寶石鑒定專家？」
丁藍拍著胸膛說道：「大家不要懷疑！我們這是千真萬確的美國進口寶石！鑒定證書都在這裡，還能有假？鑒定證書上面全是英文！我相信那個鳥記者也看不懂！」
丁藍說道著就亮了亮手中那本花了300多塊錢從辦假證者手裡買來的大紅燙金「寶石鑒定證書」。
「哇——！」台下那幫大開眼界的面對面銷售人員興奮得尖叫起來，緊接著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丁藍越說道越興奮，她乾脆爬到講台上的那張桌子上，站在桌子上繼續著對寧媚的「批鬥」：「那個鳥記者在文章裡面說道我們吃搾菜喊口號？她知道個鳥！她以為我們沒有錢？我們有的是錢！對不對？我們這是感受創業的艱苦生活，我們是憶苦思甜！大家說道對不對？」
「對——！」台下的面對面銷售人員異口同聲地回應著。
「我們這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有錢，不想露富，對不對？」
「對——！」
「大家說道我們有沒有錢？」
「有錢——！」
丁藍對大家的互動配合非常滿意，就繼續調動大家的互動積極性：「大家說道得對！如果連我們都沒有錢，那這個世界上誰才算是有錢？那個鳥記者根本不知道我們是一群什麼人就亂發表言論！她是孤陋寡聞，是愚昧無知！我們現在把握了一次發財的機會！我們把握的是本世紀最熱門的加盟連鎖的機會！我們要是都沒有錢的話，那世界上的窮人肯定能從南極排隊排到北極！大家說道對不對？」
「對——！」
「那個鳥記者說道我們男男女女住在一起是亂性？我們又不賣『淫』又不嫖娼，我們亂的什麼性？我們這是自由戀愛，對不對？」
「對——！」
「那個鳥記者吃不到葡萄說道葡萄酸！看她那個樣子恐怕連個男朋友都找不到呢！自己找不到男朋友就說道我們亂性——大家說道這是什麼行為？」
「吃不到葡萄說道葡萄酸——！」
丁藍直到把寧媚在新聞報道裡披露的每一個新聞事實都一一推翻，才心滿意足地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從桌子上跳下來的丁藍意猶未盡，她用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沫，接著說道：「所以，大家千萬千萬不要受那個鳥記者的影響，好好地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該幹嘛還是幹嘛！知道嗎？其實通過那個鳥記者我們也又一次懂得了什麼是貧窮的思維，我們這明明是先進的經營模式，硬是被她說道成是面對面銷售，我們一定要趁別人還是窮人思維的時候大幹一場，提前富裕起來！我們這是響應改革開放的號召！我們一定要趁現在的大好時機，多找親戚朋友來和我們做加盟連鎖！我們一定要把我們的美國寶石推廣到全國去，把我們的加盟連鎖連鎖到全國甚至全世界去！我們要超過麥當勞勝過肯德基！大家說道對不對？」
「對——！」
台下的面對面銷售人員已經徹底地被丁藍的激情演講煽動得無法控制了，她們已經全體起立，將雙手舉過頭頂，誇張地、長時間地鼓著掌，表示著對她們的精神領袖的無比尊敬。
當丁藍宣佈會議結束時，面對面銷售人員全體湧向講台的方向，簇擁著丁藍向外走去。
丁藍很喜歡這種感覺，每當這個時候，她就能感覺到自己作為精神領袖的無窮快樂和榮耀感，這是一種只有公眾人物才能擁有的感受。
昨天她還為寧媚寫新聞報道的事心煩，今天她的心情突然變得好起來。是的，她為自己經常能夠化腐朽為神奇而佩服自己，她感覺自己真是太厲害、太偉大了，本來被新聞媒體捅了婁子是一件很頭疼的事情，想不到經過她這麼一煽動，壞事馬上就變成好事了。什麼叫領導水平、組織能力？這就是！
讓昨天的不高興通通都見鬼去吧！我丁藍的事業正如日中天、無人能夠撼動！想到這裡，丁藍加快了步伐，她要趕快回到房間去，叫手下人給她炒幾個好菜，趁著現在的舒暢心情，她要痛痛快快地喝上幾杯，好好地獎賞一下自己。
就在丁藍在車間裡振臂高呼、大肆揭露寧媚的「罪行」的時候，孔小紅卻在車間旁邊的小房間裡哭成了淚人。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孔小紅後悔自己當初太輕信丁藍這個面對面銷售頭子的話，跑到這裡做面對面銷售來了。自己以前可是海港市很有名氣的女老闆啊！超市的年利潤也不下兩三百萬啊！到底是撞上什麼鬼了，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來做這非法害人的面對面銷售來了？一想到這些，孔小紅腸子都悔青了。
隔壁丁藍歇斯底里的喊叫一聲聲地傳進孔小紅的耳朵，她害怕極了。她原本以為，自己向記者舉報丁藍的面對面銷售窩點，記者來暗訪曝光之後，窩點立即就會被執法部門查處、搗毀，自己也會順理成章地逃出去。
現在看來，事情並非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這就意味著，只要丁藍的面對面銷售窩點存在一天，她就別想從這個廢棄工廠逃出去！
孔小紅越想越後悔，越想越害怕，她雖然還不知道丁藍會如何處置她，但她知道，依照丁藍的為人和性格，她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想到這裡，孔小紅後背一陣陣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