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尋找 第二百章 相逢已是陌路人 文 / 行觴
第二百章相逢已是陌路人
「嚴駿，我愛你……」蘇仙兒低低的哭聲裡，居然傳出這麼一句，她本只是情到深處難自禁，卻不曾想到，嚴駿就在她身邊，把她這句話聽了個真真切切。
沒有遲疑，嚴駿伸手抱起縮成一團的蘇仙兒，大步往公園外走去，他回頭對仙兒媽說，「伯母，你先自己逛逛，一會我來找你。」
仙兒媽目瞪口呆地看著嚴駿抱著自己的女兒遠去了，凝望半晌，她展眉一笑，這不是挺好的嗎？我一個人逛逛也好。
蘇仙兒驚詫地看著嚴駿這番舉動，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她任由著嚴駿抱著她往前走著，她一聲都不敢出，生怕打擾了這一場好夢。
嚴駿看到蘇仙兒凝視的目光，但他卻絲毫不在乎，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一直往前走著，出了公園的入口，穿過廣場和紅綠燈，沿著街道往前，即使是兩人都不認識的道路。
「不要說話，什麼都不要問，乖乖別動！」嚴駿口裡吐出這一句話，蘇仙兒垂睫默神。
嚴駿有些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這麼衝動，他原以為自己隱忍了這麼久，至少有可以堅持面對蘇仙兒十秒的勇氣，但是，剛剛在寒梅苑，十秒不到，他的一切防線全部崩塌，以致於看到蘇仙兒拉著她媽媽從他面前落荒而逃的時候，他下意識地腳步上前跟了上去。
緊接著，他看到了靠在白牆上滑下的蘇仙兒，看到了雙臂環膝抱頭痛苦的蘇仙兒，看到了哭聲中還夾雜著一句「嚴駿，我愛你……」的蘇仙兒，這樣的蘇仙兒，讓他連堅持一秒的勇氣也沒有，他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抱起了她，帶走了她。
他不想讓蘇仙兒出聲，不想讓蘇仙兒問他，為什麼他會這麼做，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如果說是因為愛她，那麼為什麼那個說離開，丟下她的人，會和這個說愛他的人是同一個呢？
如果可以，就這麼一直下去，沒有人出聲問，沒有人尋根究底，就讓他抱著仙兒，一直這樣走到生命的盡頭。
一路上有很多人都側眼看著兩人，甚至有人看到他們就匆匆讓路，以為嚴駿手裡抱著一個急症的病人，可是誰也沒想到，就想蘇仙兒現在得了絕症只能活十幾分鐘，她也死而無憾了。
輕輕摟著嚴駿的肩，蘇仙兒很乖巧地待在他的懷裡，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眼神，定住他。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蘇仙兒只看到身邊的人走走停停，房子一排一排掠過，還有數不清的車從他們身邊開過，直到蘇仙兒感覺到抱著她的手有微微的鬆動，嚴駿的臉上和兩頰豆大的汗滴滑落時，蘇仙兒開始掙扎。
「別動！」嚴駿低低的聲音類似輕吼。
「嚴駿，放我下來！」蘇仙兒平常以對。
嚴駿不理，蘇仙兒在懷裡掙扎得更加厲害，她又一次感覺到嚴駿的手箍得更緊了，他的額間微微露出青色的血管，他緊咬雙唇，一聲不吭。
「嚴駿，你想幹嘛？放我下來！」蘇仙兒微微揚聲道。
……
他繼續往前走著，走向一條不知歸處的路。
「嚴駿，放我下來，我不會問你，什麼都不問，你放我下來，我們繼續形同陌路！」蘇仙兒道。
他停下來了，手慢慢鬆開，蘇仙兒雙腳著地，揉了揉被箍得發疼的手臂，然後抬頭看著嚴駿。
這是一座橋，不長也不寬，有風吹來，揚起蘇仙兒的發，嚴駿看到她愈發尖瘦的下巴，心裡一陣緊縮。
「嚴駿，我不會為難你，我不會問你任何事情，我也知道你的難處，那麼就這樣吧，剛剛一切我當一場夢，我們繼續不認識！」蘇仙兒淡定道。
嚴駿依舊面無表情，站在蘇仙兒面前，一聲不吭，就像一座雕塑。
蘇仙兒微微一笑，轉身，風吹起髮絲，輕輕滑過嚴駿的臉，「如你所言，永不再見！」
大步往另一方走去，高跟鞋敲打著水泥路面，在人潮洶湧車來車往著，那麼尖銳，那麼刺耳，那麼讓人難受，那麼讓嚴駿清晰地記住。
蘇仙兒忘情地往前走著，很奇怪沒有眼淚，可能是迎著風又微微揚著頭，眼淚才沒那麼容易掉下來，她很難過，很難過。本來就還沒有平復的心情現在如激流在潮，一下一下撞擊著她的底線，撞擊著她的原則，她需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才能保證不使自己現在立刻調轉過身撲向那個熟悉的懷抱。
她沒有看路標，來時沒有看，回時更沒看，她只一個勁往前衝著，只想快點走遠點，好在自己崩潰之前找不到那抹身影，那樣即使她想撲過去，也找不到了。
很多個紅燈，很多個十字交叉路口，她一如繼往……
直到她走累了，腳磨出血了，痛得鑽心才停下來，她轉身，以為的身影並沒有出現在視線，本該高興，卻是一陣失落。
揉了揉發疼的腳跟，她脫下高跟鞋，然後走到一旁的櫥窗旁坐下，掏出手機，撥通了劉慶的電話。
「仙兒，你在哪？我和伯母找了你老半天了！」電話一接通，劉慶焦急地聲音傳來。
蘇仙兒四下張望，道：「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我媽沒事吧？」
「伯母倒是沒事，你現在在哪啊？」
「我也不知道！劉慶，你快點來接我吧。」蘇仙兒如實道，尾音處帶著濃濃的哭腔。
劉慶微微皺眉，接著問，「那你看你旁邊有沒有什麼路牌，公交站之類的？」
蘇仙兒看了一晌，拉住一旁一個擺小攤的年青人，問。
「你好，請問這裡哪裡啊？」
小哥看了一眼蘇仙兒，又指了指斜對面的公交站點，道，「那個站點叫靈殿東路。」
「靈殿東路！」蘇仙兒對電話裡的劉慶說道。
「好，我這就過來，你等著！」劉慶掛斷電話，和仙兒媽一起上了車，踩下油門，飛馳在路上。
……
劉慶接了蘇仙兒剛回到家，張瑞謙已經等在那裡了，他見著蘇仙兒和仙兒媽依次從車上下來，微微露出笑容，迎上前去。
「伯母，今天玩得還開心嗎？」
仙兒媽看了仙兒一眼，然後點點頭，道：「很好很好！」
「那明兒我帶你和仙兒一起去萬佛寺去燒香去？」張瑞謙提議道。
仙兒媽再次看向蘇仙兒，蘇仙兒此時一聲不吭，低眉順目，一臉心事，劉慶見狀輕輕推了推仙兒，道。
「仙兒！」
「什麼事？」蘇仙兒猛然驚醒，反問道。
仙兒媽急忙解釋道：「瑞謙說明天要帶我和你去什麼萬佛寺燒香。」
蘇仙兒勉強一笑，看了看張瑞謙，道：「好啊！」然後停了好半晌，繼續道：「媽，我有些累了，先回房睡一下。一會吃飯叫我！」
仙兒媽大概明白了，她點頭，「去吧，好好睡一覺！」
劉慶和張瑞謙滿腹心事地看著蘇仙兒淡淡的背影轉過牆角，上了樓，然後張瑞謙朝仙兒媽歉意一笑，拉了劉慶道。
「伯母，你坐這裡看會電視，和我劉慶有點工作上的事要談。」
「好，我順便去廚房幫下劉媽吧！」仙兒媽道。
劉慶忙上前阻止，「伯母，你遠來是客，怎麼能讓你做這些呢？」
「別，我閒不住，又不是什麼重活！」仙兒媽笑著推開劉慶，去了廚房。
……
推開劉慶的書房，張瑞謙大步進去，一屁股坐在那張椅子上，劉慶隨後進來，順手帶上了門，拉了一張小椅子，坐在一旁。
「仙兒今天怎麼了？」張瑞謙皺眉問道。
劉慶搖頭，「我也不知道，一個人跑到靈殿東路去了，還把伯母丟在寒梅苑！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一臉沉重的表情。」
張瑞謙歎了口氣，雙手撐在桌子上，揉著微微發燙的太陽穴。
「瑞謙，我快演不下去了，我覺得這樣下去遲早得拆穿。」劉慶道。
「不行，仙兒她希望你是假扮的對象而不是我，她心裡還是把我當哥哥！」張瑞謙道，「我一起想不通，為什麼她所有人都記得，除了我！」
劉慶一手撐著下巴，想了一陣，說，「可能是她覺得不願意想起你，所以才會選擇性把你忘記。」
「那這個莫名其妙的哥哥是怎麼來了？」
「醫學上有很多東西，誰也說不清。」劉慶道。「也許……」他的眉毛微微促起，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也許什麼？」張瑞謙被吊起了胃口，急急問道。
「也許……」劉慶突然坐好，一本正經對張瑞謙道，「瑞謙，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仙兒根本就沒事，她是故意的，她假裝記不起你，就可以迴避你的一切舉動和感情。」
張瑞謙如被雷電擊中，呆在當場，其實他心裡不是沒有想過，甚至一度還想要證明，但是這個設想真真切切地從別人口裡說出來，他還是難以接受。
他那麼掏心掏肺，換來的卻是仙兒的沒心沒肺，仙兒為了迴避他，竟然選擇欺騙他！這讓他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