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尋找 第一百七十七章 驚心動魄冷雨夜 文 / 行觴
第一百七十七章驚心動魄冷雨夜
樓道好像很長，二樓到三樓中間的燈壞了，蘇仙兒看著黑黑的一片未知，心裡沒來由的恐慌。她一手緊緊握著傘，一手扶著牆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挪。好不容易走到了二樓，她的腳步聲驚亮了樓道燈光，刷地一下，刺眼的光線讓她瞬間好像失明一樣。
站在原地緩衝了一會，蘇仙兒大步朝下走去，出了樓道，她左右看看，撐開傘，逕直往小區的公園走去。
路上行人幾乎沒有人，她回首只看一片燦爛的燈光，兩旁的路燈在黑暗的雨夜裡，就像風燭殘年的老人，苟延殘喘著，似乎一陣小小的風，隨時就能讓它熄滅。
蘇仙兒埋頭往前走著，她盡量不看身旁和身後，只注意著前面的路，很快就到了中心公園，路燈下的長椅上是坐著一個人，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臉偏向另一邊，蘇仙兒瞧不真切，身上的衣服也因為暗光和大雨的原因，看不清楚樣式與顏色。
蘇仙兒慢慢走過去，屏氣凝神，就像小時候撲蝴蝶一樣，生怕自己大口喘下氣，就把蝴蝶給驚走了。她雖然撐著傘，但是雨很大而且刮著北風，半邊身子已然濕透，濕答答地衣服粘在皮膚上，莫名的難受。
「嘿！」蘇仙兒走到那人的面前，卻還是瞧不清他的面容，因為他的頭半垂著，額前的頭髮一縷一縷落下來，又遮了他半邊臉，所以蘇仙兒只出聲驚醒他。
那人估計沒有聽到蘇仙兒的聲音，依舊保持著那副模樣，蘇仙兒心裡有種莫名的恐懼，她的腳不由自主的打顫，而且隨時準備著後退，全身也開始發抖，當然，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寒冷。
在雨中站了好幾分鐘，蘇仙兒終於決定，她上前一步，然後伸出手，推了一下椅子上的人。
「啪」地一聲，那人倒在長椅上，濺起一大片水花，嚇得蘇仙兒後退一大步。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蘇仙兒上前一看，慘白的臉，模樣不是嚴駿，眼角和鼻端有兩道殷紅，那是血。
蘇仙兒一下後退好幾步，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她顧不得撿起地上的傘，雙手撐著往後移，一臉驚恐，瞳孔放大。
她突然想起了上次在監獄的小黑屋裡，那具腐爛變質，散發著難聞氣味的屍體，曾與她在黑暗和恐懼中呆了一夜的屍體，斑駁的牆壁，銹死的鐵門，以及聲嘶力竭的無能為力。
「啊！」蘇仙兒發誓，這絕對是她有生以前，用過力氣最大的，聲音也是最尖銳的呼喊，只可惜，在這雨夜裡，無人經過的公園，沒有誰會知道她的無助與惶恐不安。
那人沒動，臉上的血跡已經慢慢被飄落下來的雨洗乾淨了，蘇仙兒看著他微閉站的雙眼，一動不動，生怕那雙眼睛，突然在一瞬間又睜開，然後他的指甲會用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生長著，長成一種讓人害怕的長度，接著，他會用僵硬的姿勢站起，一跳一跳地往蘇仙兒蹦去。
「不……不！」蘇仙兒不知從何處湧起來一起力氣，她雙手撐地站起，手因為過於用力而擦破了皮，浸出鮮紅的血，她顧不得其它，腳下踩著虛浮的步子，往遠處奔去。
雨下好大，打在頭上臉上，冰冷而刺痛，蘇仙兒只踉踉蹌蹌往前奔去，直到看到不遠處小區的大門，她才這敢回頭望一眼，沒有人跟上，她放下心來，臉色因為過度恐懼而微微發青，看起來狀態很不好。
小區門口有保安亭，那裡亮如白晝，就像是天堂。蘇仙兒一腳深一腳淺往那裡走去。門口有一顆聖誕樹，上面還亮著一閃一閃的燈。
再往前一點點，她赫然看到，樹後面站著一道人影，他臉上帶著微笑，正在和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人聊著什麼。
「嚴駿！」蘇仙兒用力喊出來，卻連自己也沒聽到聲音，她腳下一軟，摔倒在地。
嚴駿聽到身後「啪」地一聲響，他回頭一看，正巧看到蘇仙兒努力昂起的頭和晶亮的眼。
「仙兒……」嚴駿顧不了其它，衝進雨裡，把蘇仙兒抱起來，回到保安亭。那保安見狀，立刻打開門，把蘇仙兒和嚴駿迎了進去。
屋裡開著暖氣，和外面比簡直是春天，蘇仙兒冰冷的手緊緊抓著嚴駿的衣角，嘴唇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恐懼，一直哆嗦著。
「仙兒，你怎麼了？仙兒……」嚴駿一時心痛得無以復加，竟不知道應該要怎麼問蘇仙兒，只知道一句一句地喚著，喚著。
「那裡……公園……公園裡有人……」蘇仙兒哆嗦的嘴裡吐不出一句整話，斷斷續續地讓嚴駿更為心焦，他一直勸著蘇仙兒。
「沒事，不要說話，沒力氣就別說，沒事，沒事。」
有保安把電暖爐拉到蘇仙兒身旁，她的衣服全濕透了，正在滴滴嗒嗒地往下掉水，地下已經有一攤水漬了。
嚴駿很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保安看著蘇仙兒，微笑道。
「沒事，快，先暖和暖和。」
十分鐘之後，蘇仙兒總算回過一絲神來，她一字一句對嚴駿道。
「公園裡有人，受了傷，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當她說完這句話，屋裡其它三人面面相覷，半晌，那保安才上前問道。
「真的？」
蘇仙兒無力回答，只是點點頭，眼神有些渙散，樣子很虛弱。
那保安轉身對另一個同事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一個人披上雨衣，拿起手電，打開門出去了。
嚴駿看著保安的背影，輕輕拍著蘇仙兒的背，道。
「沒事，沒事了，沒事了……」
然後蘇仙兒就睡著了，夢裡她聽到有尖銳的聲音，不知道是警車還是急救車，在她的意識裡，警車和急救車的鈴聲，她從來分不出來。
然後有人輕手輕腳幫她脫下濕黏黏的難受的衣服，有柔軟觸感的被子和枕頭，蘇仙兒輕輕側過身，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甜甜入夢鄉。
嚴駿看了一眼床上的蘇仙兒，起身出門，客廳桌上那些菜，涼成一種很難看的顏色。他心下一動，站定在桌旁，踢過桌下的垃圾桶，把菜全部倒進桶裡，良久，復又折身，向廚房走去。
冰箱裡幾乎沒有剩餘的菜，他關上冰箱開門便出去了。樓下圍了很多人，他們臉上帶著恐懼的表情，嘴裡卻用一種幸災樂禍的語氣說著昨天晚上的事情，沒錯，說的就是蘇仙兒發現的那具屍體。嚴駿匆匆從眾人間穿行而過，耳邊只聽到幾個詞。
「離婚」「服毒」「『自殺』」
這三個詞語，讓他一夜間平靜下來的心，忽而又裂開了一道很大很大的口子，開始往外灑血，他輕輕按了按胸口，盡量保持著原本該的表情，走過人群。
仙兒，你可知道，小意曾也像昨夜一般，無助，恐懼，無奈地死去。
嚴駿沒敢往菜市場去，他害怕聽到更多，或者看到更多，現在他有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感覺，每一個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超過三秒的人，他就開始胡思亂想，似乎已經看到人家戳著他的後背，口口聲聲。
「負心漢！沒良心……」
小賣部裡沒什麼好東西可買，嚴駿買了一筒掛面，付過錢後接了面，他一不小心，把面的包裝小紙筒給撕碎了，老闆急忙四處找塑料袋，可是找半天也沒找到，只好順手從貨架旁邊他父親正在看的一疊報紙裡抽出一張，遞給嚴駿包住。
嚴駿忙不迭地道謝，接過報紙包好，視線落在結口處，那是一幅圖片，巨大的圖片，看起來竟佔過了一半的幅度，那張圖片上有一張臉，蒼白瘦小，帶著可親的笑容，那麼熟悉，好像從未離開過。
小意……
嚴駿呆呆望著，突然，那張溫柔的笑臉突然開始扭曲起來，眼睛也因為憤怒而圓睜，她的嘴角溫潤的粉紅變成了鮮艷的大紅，觸目驚心。
「啊！」嚴駿驚聲，手下一鬆，面「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一根根白色的面凌亂地散在地上，旁邊就是那張報紙，那張溫柔的笑臉，上面寫著一行黑色的字。
「李小意追悼會將於明天舉行……」
「先生……先生！」小店老闆輕輕拍了拍嚴駿，喊道。
嚴駿回過神來，努力扯出一絲微笑，道：「不好意思老闆，再給我一筒面吧！」
拿著面回來上樓，鑰匙塞進鎖孔裡，嚴駿的手輕輕搭在鑰匙上，半晌未動。
屋裡的那個女子，讓他如何面對？他輕輕靠在門上，一臉痛苦。
正恍神間，門卻打開了，嚴駿急急站正，差點跌倒，蘇仙兒站在門口，她沒有穿鞋。不知道為什麼，仙兒一直都這樣，在家裡不喜歡穿鞋，他怎麼說也不聽。
蘇仙兒沒言語，嚴駿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人之間湧動著一股尷尬的氣氛，誰會想到前天晚上兩人還甜甜蜜蜜地依偎在那張沙發上。
良久，蘇仙兒接過嚴駿手裡的面，微笑道。
「先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