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70章 雪地裡，說李莫愁 文 / 碧海思雲
下雪的日子，格外空曠，一個人在冰天雪地裡顯得格外的孤單。
道姑漫無目的的走，耳畔裡尤自聽到的笑聲，又想到李浩然儷影雙雙，同闖江湖，互相扶持，自己卻是孤零零的一人，登覺萬念俱灰。
突然，一道尖銳的聲音自背後傳來，道姑心灰意冷，但武功厲害，連忙側身閃避。只聽一個人道：「李道長，兩年不見，你的武功又得提升，真是可喜可賀。」
道姑正是李莫愁，自敗於李浩然之手，獨自一人返回赤霞山莊，閉關苦修，兩年後自感技藝大成。偶極思動之下，鬼使神差的來到杭州，想及曾經的日子，於是就著風雪遊覽西湖，卻不曾想遇上李浩然二人。
她看到李浩然那詭異的身法，情知依然不是對手，想要悄然離開。卻不曾想居然被李浩然發現了。
李浩然瞧著神色淒楚，卻明眸皓齒，美目流盼的李莫愁，笑道：「李道長興致不淺，居然孤身來此賞雪？」
李莫愁一生倨傲，從不向人示弱，江湖中稱其女魔頭，欲除之而後快，她也不在乎，一人與我為敵，天下與我為敵，那又如何？我行我路，敢愛敢恨，一生快意恩仇，雖然明知不是這少年的對手，但卻也不甘引頸就戮，她冷聲道：「你想如何？李莫愁雖然不是你的對手，卻也不是甘願自縛雙手的懦弱之流。」
李浩然一怔，知道她誤解自己的意思了，其實他對於李莫愁並無歹意，反而佩服這個用性命去愛的女子，前次若非她要下毒手殺陸無雙，他也不會出手擒拿。言道：「李道長誤會了，我並無傷害你的意思。你和無雙的恩怨，你們自行解決，我一個外人管那閒事做甚。」
李莫愁感受到他的真誠，繃緊的俏臉終於鬆了下來，念及他小小年紀，武功卻這般厲害，情不自禁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攔下我又有何用意？」
在李浩然心中，赤煉仙子一生敢愛敢恨，外表剛強，在愛情面前卻是十分柔弱，為所愛之人，付出一切都毫無怨言。哪怕你要對抗整個天下，她也與你站在一邊。對愛情的理解實在讓人佩服，她愛了，愛得轟烈，恨了，恨得天下皆知。
況且她美若天仙，武功高強，從一而終，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李浩然想不通陸展元為何將其棄之如履。也許陸展元看重的是家庭的利益吧，和大理段氏搭上關係，誠可謂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想到此處，他笑道：「我是李浩然，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至於攔下你的目的很簡單，只是請邀請你一起賞雪罷了。」
李莫愁目瞪口呆，若說武林中有不知當今皇上是誰的並不稀罕，若說現在有不知李浩然的，實是武林難得一見的奇景。江湖盛傳他一人獨戰東邪、南帝而不落下風，武林大會鬥智鬥勇，敗盡蒙古高手。前不久救郭靖盡屠明教，隻言片語便嚇得姑蘇慕容日日驚魂。種種事跡讓他盡享武林人士的崇拜和讚賞。
誰知就是這個冉冉升起的武林新秀，居然邀請殺人如麻的李莫愁一起賞雪，簡直是匪夷所思，即使是李莫愁自己都想不到，他說出此番言語。
李莫愁淡然一笑，那優雅的神態猶如美麗的仙子一般，白玉一般的更勝冰雪，在冰雪的映照下散發著迷人的光暈，真是美艷不可方物。她好奇道：「你和我這個魔頭一起玩耍，難道就不怕整個武林唾棄？」
李浩然素性逍遙、隨遇而安，這世間的禮法根本無法束縛住他，朗聲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一輩子彈指而過，若是在別人眼光裡不斷去改變，那不是為了自己在生活，而是別人眼中的木偶，這樣的人生又何意義？愛我所愛，恨我所恨，方不負上天的恩賜。」
李莫愁隨意站在那裡，她一言不發。如寶石一般美麗的眼睛卻透著幾分驚異，她想不到這個瀟灑儒雅的少年有此叛經逆世的見解，這倒和她的人生準則有著極大相似。她不禁道：「舉世皆如此，誰又能夠改變這個事實？」
「別人改不改變與我何干？只要他們不干涉到我就成了。信奉的禮法太多，不但會拖住人們前進的腳步，而且會拖人後退。世界想要發展，只有不斷打破陳腐的信念。女子在漢唐盛世，地位不亞於男子，為何到現在卻演變成了閨怨婦？這一切都是萬惡的宋朝禮儀造成的。氣有陰陽，人分男女，本是同根同源，應該平等相待的。」說著說著，李浩然居然忍不住批判起宋朝禮儀起來。他愛中華民族，但是他不認同這個腐朽的宋朝，所以，即使是在天子腳下的杭州西湖，卻也無所畏懼。
段素素異彩連連，她十分贊同愛郎的觀點，然而潮流所趨，又豈是寥寥幾人所能改變？人在宋朝的她自然不知千年後的精彩。
李莫愁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侃侃而談的少年，他這番話，直說到她心坎裡去了，他神光如電，似是能看清自己的實質，彷彿能解析她的內心一般，或許是偶然吧，李莫愁心中如是想到。至此，她心中的戒備終於全部放下，經此一事，她陰鶩的心情也開朗了許多。
之後，三人漫步雪中，彷彿是久別重逢的朋友欣然相見，段素素家學淵博，分析事情螽直一套接一接，讓人心折不止。
李莫愁江湖魔頭，人人得而誅之，這些年她還好好的活著，除了擁有高明的輕功外，豐富的江湖經驗卻是她保命的絕技，她似乎毫不保留，讓兩個江湖菜鳥無不恍然大悟，受益良多。
李浩然麼，這方面雖然比不上她們兩人，但是多了近千年的見識，偶然一語，讓兩人無不豁然開朗，精闢的話語均讓她們心悅誠服。
人，就是這麼奇怪，前一刻還恨不得拔劍相向，片刻後卻能夠成為至交好友，著實讓人思之不及。
李莫愁情知自己不是對手，在李浩然面前鬥志全無，因為他的神威給她無可抵禦的感覺。她在江湖中獨來獨往，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甚至連個談話的人都沒有。因為普通之人哪裡入她法眼，心高氣傲的她自然不屑與之交往。
而李浩然則不同，他武功高強，硬生生壓得李莫愁不敢匹敵，甚至逃走都不去想。僅此一項，足以讓她放下高傲的面子，在她心裡，雖不至於高眼對方，但卻也將其視為同個級別的人物。其次，李浩然的信念在很多地方和她吻合，頓生知心之感。心裡除了寬慰，更多的是她心中產生一種被人認同的意念。
換成以前，她向來以殺戮來解除自己心中的痛楚和寂寞，但是殺人之後呢，她心裡擁有的不是快意，而是令她瘋狂的空虛。
現在遇上這樣一個擁有共同理念的人物，多年來的孤獨不受控制的釋放出來，這樣的感覺讓李莫愁十分新奇，十分享受其中的樂趣。
……
傍晚，暮色蒼茫，籠蓋四野。柔雪新停之際，三人分道揚鑣，興盡而散。
李莫愁凝立雪裡，宛若一尊塑像，她目送漸行漸遠的少年情侶，心裡頭空落落的，情緒不禁低落起來。她但此刻她心裡沒有妒忌，沒有空虛，沒有殺戮之念。有的只是一種被人理解的欣慰和別離的惆悵。
良久，她長歎一聲，跟著他們消失的背影，飄然而去。然而，她的眼裡，她的心裡依然記著李浩然離開前對她下的評語，人雖消失，但語聲尤在耳際迴響。
李浩然沉吟了一下，他看著李莫愁，緩緩道：「李道長神態嬌媚、明眸皓齒，高貴又大方，美若天仙是勿庸置疑的，但你自身的特點並不在於此，真正吸引人的在於你總是看似不帶一絲煙火，笑靨如花，其實內心卻無比的淒苦，所以眼眸深處總是帶著一絲莫名的憂傷幽怨，行事狠辣，不拘一格，快意恩仇，這是你的瀟灑。你真正的一面卻並不會輕易在人前表現出來，就像那曇花一現，所以按照我的看法，如果以花喻人的話，李道長應該被比喻成曇花。」
李莫愁嬌軀不可抑制的輕輕一顫，美麗的眼睛在那一刻蘊涵著被人理解的眼淚，她沒有分辨，也沒有反對。他的話語雖有輕薄的嫌疑，但他的話正是自己內心的真實寫照，所以，李莫愁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隱隱高興有人能夠認真去讀懂了她的心。
「愛情是相互的，單方的付出是很累的，但付出了不一定就有回報，但付出了也不一定有什麼收穫，愛了不一定會被愛，所以過程是重要的，真正的去愛過那才是人生的真諦．愛情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如果沉迷一樣事物，也許你得到了，但你會失去很多其他的美好。順其自然吧！一切隨緣！當愛情和名利掛鉤的時候，愛已經失去了純真無暇。即使你苦苦求來，那也不再是心心相映的了。你應該慶幸，因為你早日認清他的面目，雖然受傷了，但是你還有後退的餘地。拿別人的背叛來懲罰自己，是不明智的。這些年來，你的堅持得到了什麼？你殺的人越多，人越空虛，若再這裡下去，你終究會在殺戮中毀滅。」
愛情，讓她失去了人生中最珍貴的青春，失去了親情，失去了少年時的純真，失去了對幸福的憧憬；得到了女魔頭的惡名，得到了不盡的空虛，得到了無限的仇人……
白茫茫的雪地裡，李莫愁的心也是一片茫然，冷風刺骨，她一路狂奔，耳際依然迴響著那番語重心長的話。她不知道自己堅持多年的理念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