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063章 論武境，各有所思 文 / 碧海思雲
耶律齊目瞪口呆，周伯通是他見到的最厲害的武林高手，想不到居然這麼輕鬆就被一個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的人給收拾了，而且還收拾得如此乾脆利落。他心憂師父，一臉焦急之色，惶然道：「師父，您老人家沒事吧？」
老頑童亦不回答，直接繞著李浩然轉了一圈，嘖嘖稱奇，他說道：「小娃娃，這次是老頑童打得最不舒暢的一架，咦，你這是什麼武功？」
李浩然微微一笑，平靜道：「浩然劍訣的掌法，就像黃島主的落英神劍掌，亦劍亦掌。不過我的劍訣無招無式，敵人有多少招，我就有多少招。敵人一招皆無，我也如此。」
老頑童嘻嘻哈哈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李浩然道：「料敵機先，後發先至，見招拆招，攻其必救，則無往而不利。我這套武功以掌中有招，心中無招為主旨，綜合整理各門武學的運用慣理、攻擊特色，有所針對地研究出相應的克制之道。通曉了這些克制之道，臨戰之時隨機應變、自由發揮，自然可以先發制人。」
除了黃藥師、周伯通、郭靖、黃蓉等武林嗜宿，就算年輕人也均有不弱的武功造詣，大家聽李浩然講的，竟是聞所未聞的奇奧武學，跟自己往昔所學的一比，真是判若雲泥，武藝精深的人一個個如醉如癡，渾然竟成，把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其中了！
李浩然不徐不疾的話語，不低不昂的語調，默誦一般做法，語語珠璣，字字金玉，使眾人如飲醇醪，如啜瓊漿。突然之間，眼前出現了一個生平從所未見、連做夢也想不到的新天地。
李浩然看著眾人聽得出神，又道：「很多人拼盡一生修練前輩的武功，以為把傳下來的武功學得精湛，自然而然便成高手。嘿嘿，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但若不能自出機杼，能成大詩人麼？就像中原五絕，各有特色，若是他們一成不變，會有今日的成就麼？」
黃藥師思索良久，點點頭，傲然道：「這是當然，若非我別出心裁，豈有今日的成就？我們中原五絕各有特色，我是博，南帝是專，西毒是狠，北丐是正，中神通是純，正如李兄弟所言，我們各走一道，各有所長。」
李浩然續道：「其實老頑童很厲害，因為他一直努力打造著屬於自己的武功。前人的武功再厲害，是因為他們找對了自己的武學之路。對於武功，他是癡，卻又有別於你們。郭大俠是忠，忠於武，忠於國，忠於民，只要認準了，決不回頭，而這正是武者必備的。」
郭靖搔搔頭，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我，我沒有這麼好。李兄弟把我說得太好了。」
丈夫得到別人的讚賞，作為妻子也是與有榮焉，黃蓉心裡喜歡，她問道：「李兄弟，你的武道是什麼？」
李浩然想了想，笑道：「我的武道是無，無招無式，無我無劍。因為敵人要破你招式，你須得有招給人來破才成。一個從未學過武功的常人，拿了劍亂揮亂舞，你見聞再博，也猜不到他下一招攻向哪裡，砍向何處，只因他並無招式，『破招』二字，便談不上了。只是不曾學過武功之人，雖無招式，卻會給人輕而易舉的打倒。真正上乘的武學，則是能制人而決不能為人所制。」
段素素死心塌地地信賴李浩然，把他的每一句話都當做金科玉律。一直以來她毫無一點疑問地照著他的話去做，而且早已習慣了李浩然的別具心裁，所以現在聽他一席話，受益更遠超過別人。
而郭芙、武氏兄弟嘴上雖然沒說什麼，然而心裡卻不屑一顧，均是再想：「沒有招式的武功還是武功嗎，騙鬼吧！」不過他們聽到李浩然誇讚郭靖的時候，人人面有得色，神情傲然不止。
知女莫若母，黃蓉把他們的神情都看在眼裡，不禁搖頭歎息，她深知李浩然的武學理念可遇而不求，但聽一次則受益一生，哪知道他們棄之若履，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經過一些事情之後，她也越加堅信武氏兄弟不是郭芙夫婿的最佳人選。
因為黃蓉知道郭芙雖然美麗嬌縱又明艷照人，可心思卻如孩童般小溪般，既清且淺、為人貞純。她熱鬧世俗，有一切小女兒的姿態，會使小性子，會愛嬌賣俏，所行所為，皆出於真性情。她需要一個有氣量、有包容、有見識的丈夫，而不是一個百依百順的奴隸。
李浩然、楊過青年一輩的佼佼者，是所有少女的最好選擇，但是楊過已經有了冰清玉潔、感情深篤的小龍女；至於李浩然麼，天神一般的存在，而且對女兒的態度極端不好，所以黃蓉想都沒有想過。
耶律齊的出現，讓黃蓉有了一個新的選擇。耶律齊沉穩厚重，彬彬有禮，氣度清貴不俗，更重要的是他的師父和郭家關係深厚。
耶律齊關注武林大勢，深知李浩然之盛名，剛才見他幾招就把自己最為敬重的師父逼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佩服得五體投地，看他那丰神如玉的風采，心生結交之意。現在他垂頭沉思，仔細回憶著李浩然的話，剎那間看到了武學一個全新的天地。
隨著對武功的瞭解，李浩然越加佩服獨孤求敗的不凡，因為天下間只有他知道，浩然劍訣不過是藉著「獨孤九劍」劍意打造而成。此刻，看到大家各有所得，不自禁欣然一笑。至於郭芙、武氏兄弟則被他過濾了，因為他最看不起這些仰仗父輩威名而囂張不止的二世祖。
……
明月初上，庭院中，花影斑駁，靜悄悄地，寧靜悠遠，遠處若有若無的燈火照來，陸家莊的庭院美若天仙至境。
花前月下，樹影石凳，李浩然、段素素相對而坐，沒有想像中的柔情蜜意，有的只是嚴肅的武學妙趣。日間一些問題困擾著冰雪聰明的段素素，夜間拉著愛郎至此詢問，直讓李浩然歎息錯過一個良宵美景，不過事關愛人的武學，倒也盡心解難釋疑。現在，段素素正問到無招的問題。
李浩然道：「我說『無招』並非出手迎敵不算招術，而是說出手之間，心中沒有固定的招式，全靠臨敵應變、料敵機先，臨陣之時信手拈來，那麼對手如何探得你出招的奧秒，自然不可破解。待他見識了你的招式，想出破解之道，再次交手之時，你的招式又變，還是令他無法破解」
段素素想了一想，道：「我明白了，然兒是說出手過招就如同寫作文章一般，有些人太過拘泥於固定的形體，一切按照故有的路去行走；就好比一些詩人沿著詞牌名的韻律去填詞賦，過於嚴謹，反而表現不出自己要說明的意境。而真正的佳作卻是信手拈來，不拘一格。」
她這麼快就領悟無招勝有招的意境，李浩然心下高興，欣然笑道：「正是，見招拆招，攻其必救，則無往而不利。很多人熱衷於渾然一體，讓敵人無法破解，其實這只是最基本的一步。因為有招，即使你再渾成，只要有跡可尋，便有隙可乘。倘若根本無招，敵人如何來破你的招式？」
段素素一顆心怦怦亂跳，手心發熱，明眸閃閃發亮，她又愛又敬，芳心暗想：「武功有招如無招，存招式之意，而無招式之形，這一來更無絲毫跡象可尋。唉，然兒真是天才中的天才。短短十餘年，已經開創一門新的理論，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世人練功，莫不是精心苦煉前人所創招法，一招一式都要練上百遍千遍，生怕走了樣子，臨敵之時循規蹈矩，若是手臂抬得比師父所教的稍高一點，劍遞出去的角度比祖宗傳下來的規定稍偏一些，都認為是學藝不精，李浩然反其道而行，在段素素眼中，真是別具一格了。
卻聽李浩然又說道：「武功，技擊之術也。技擊之術，不外乎力量、速度、技巧三者的結合，以傷人利己為目的，素素以為如何？」
「所言不錯，還真不曾有人用這麼精闢簡煉的話來形容武學。武功一道，正是力量、速度、技巧三者的結合。」段素素從未想過武學居然有這般淺顯直白的解釋，細細想了一番，實在大有道理，在她的理解當中，這力量指的卻是內家真力了。
李浩然笑問道：「那麼素素以為這三者當中，哪一樣最易掌握？哪一樣最難掌握？哪一樣最是根本？」
段素素明眸輕睇，似怨似喜，嗔道：「然兒，你當是我傻瓜麼？這淺顯易懂的道理我豈能不知？自然是技巧最易學會，內力最難掌握，三者當中，以力為本，以速、技為輔。三者之中，技巧最易學會，因此學技巧易於速成，凸顯效果明顯。這力雖是難學，卻是後來居上，力高了，速才可提高。而說到技巧，也要耳聽目辨，做出判斷，才能臨敵應變。功力高深，五識自然敏銳，敵招甫發，立生感應，這才無懈可擊，否則技巧也難臻上乘。不過……」
李浩然接口笑道：「不過人生苦短，精力有限，學武之人能將三者均練至極高境界的畢竟鳳毛麟角，三者得其一練至極至，也可縱橫武林了。但若三者各有一人練至巔峰，以我之見，勝出的便一定是那學力之人，以拙破巧，容至繁於至簡，不要說剛猛無儔的一招出手，劍鋒所至，讓人不得不退。便是一聲獅子吼，震也震死了你，還談甚麼動手過招？」
段素素俏皮一笑，狡黠的盯著李浩然，突然問道：「如果有兩個人功力相當，俱都精通無招勝有招的武學，你說他們最後誰勝誰輸？」
這個問題還真是個嚴重的問題，李浩然張口結舌，想了半晌，依舊頹然無解，良久才勉強道：「招式全存於心，生死相搏全系一念間，悟性佳者、膽大者勝。」
段素素嫣然一笑，貌美如仙，嬌柔無限，她喜滋滋道：「我和你的想法一樣。」